舟舟出生兩年後,鄒阮雲帶著舟舟離開家鄉。避免舟舟聽懂關於他們背後的流言蜚語,比如亂搞的破鞋,比如會叫他雜種,野孩子。鄒阮雲不想這樣不堪的詞匯被自己兒子聽到,她不想給兒子的童年留下影響一生的陰影。

    鄒媽媽托人塞不少錢給舟舟上了鄒家的戶口,不然迴到城裏連學都上不了。

    鄒阮雲沒辦法再迴原單位去唱歌去表演,她隻把歌曲戲曲唱給舟舟聽,當作是催眠曲哄舟舟睡覺。舟舟上幼兒園時,她找份工作,是在一個瓶子廠做瓶子,每天用火鉗夾著模子灌入材料在火上烤,成型後再放入鐵皮上冷卻,再接著站在火前烤,如此重複工作,按提成算錢,成型的瓶子不合格拿不到提成,還得返工,鄒阮雲一張俏麗的臉烤的臉皮往下脫。

    日子雖然過得苦,好在舟舟懂事招人疼。鄒阮雲十分欣慰,她把所有的心思都投入在舟舟身上。

    舟舟很會疼媽媽疼外婆,六七歲時,自己去上學自己放學迴來,把門打開,放下書包就會先把米淘好,飯煮上,如果有頭天晚上買的菜,他會把菜摘好,洗好,站在小凳子上握著菜刀把菜切好,放在盤子等媽媽迴來燒,有時會把自己的衣服洗了,個子不高就站在高凳子上往陽台上橫著的鐵絲上掛,有時又會坐在桌子前看書等媽媽下班。

    鄒阮雲疼舟舟疼得緊,如果說舟舟出生時,她時不時在他身上看到宋建勇的影子,那麽此後再無一絲其他情緒的雜質。

    這樣安靜平和的日子一直到舟舟九歲。那年下大雪,地麵鋪了厚厚一層,可以淹沒舟舟的小腿肚,一大早鄒阮雲要上班,囑咐舟舟多穿一件毛衣後,母子拉開門時被門口站得四五個大漢嚇住。

    一個穿黑色夾克衫的男人,手中夾著煙,跛著腳,斜著眼問:“你叫鄒阮雲是吧?”

    舟舟緊緊握住鄒阮雲的手。

    鄒阮雲從未和這些人有過交集,心下有些害怕,不安地答:“我是。”

    “宋建勇認識吧。”一個光頭的男人摸著光禿禿的腦袋,發出的聲音像鴨子粗噶的叫聲一樣難聽。

    “不認識。”鄒阮雲拉舟舟要走。

    被穿夾克衫的男人攔住:“別啊,據宋建勇說,你是他最愛的女人,你也最愛他,不然怎麽擔保人寫的是你的名字,而且好多文件受益人都是你的名字,隻拿好處可不行啊,總得承擔壞處吧,該還的都得還吧。白字黑字,你自己看,我們隻是要債公司,這是複印件,宋建勇跑了,你是他

    老相好,不幫幫忙嗎?”男人說得理所當然。

    不管她如何解釋,他們都認為她是在耍花槍,因為耍花槍這個把戲宋建勇最是得心應手,沒道理他的女人不會點騙人招術。

    這時鄒阮雲才想起來,□□年前自己不知在哪些文件上寫自己的名字,身份證複印件,家庭住址,不健全的法律製度,讓宋建勇鑽了空子,讓鄒阮雲同舟舟遭了罪。

    這時的鄒阮雲才知,宋建勇已與第二任妻子離婚,也就是說,這任妻子不必承擔他所犯下的任何一件事兒,他真是愛那個女人,疼那個孩子啊。

    鄒阮雲找過宋建勇,不管是通過什麽渠道,這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一般,據說建勇公司成為一個被宋建勇掏空的空殼子。

    並且越來越多的討債者找上鄒阮雲。

    鄒阮雲和舟舟睡到午夜門會突然被“砰砰砰”的巨響嚇醒,舟舟睜開眼睛問:“媽,我們欠了別人很多錢嗎?”

    “不,不是,不是我們的欠的,是那個男人欠的。”鄒阮雲從未在舟舟麵前說過宋建勇的一句不好,良好的家教讓她懂得為人父母須作榜樣,可是她唯一一次有違家教,認識宋建勇便讓她就此萬劫不複。

    不是她欠的債,她不還。

    討債者的手段層出不窮,在牆上貼血紅的大字報“欠債不還死全家!”,“還我錢來!”,“交出宋建勇”等等,牆上門上滿滿貼的都是。

    更有甚者在門上噴漆,甚至門縫被刷一層膠水,鄒阮雲同舟舟被困在房間出不來。兩人是從自家的陽台翻到隔壁的陽台去上學去上班。唯恐被人發現。孤兒寡母一點辦法沒有。

    舟舟有一次從陽台翻越時,腳下踏空,摔到樓下的土嚷上,胳膊摔脫臼,趴在地上汗濕全身,一聲沒吭,後來他對鄒阮雲說:“我怕要債的人發現我們。”

    當時鄒阮雲在舟舟麵前哭出來。

    那天晚上鄒阮雲抱著舟舟在隔壁工廠製造直徑大約一米的水泥管道裏睡覺,從自己工廠裏取來破爛棉絮墊著,買倆熱騰騰的包子和一碗牛肉湯,母子倆蜷縮在水泥管道裏吃著笑著。

    外麵的雪花紛飛,水泥管道兩頭灌風,鄒阮雲找兩塊板子堵住。

    漆黑的管道裏鄒阮雲摟著舟舟輕唱:“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把舟舟唱睡了,把自己唱哭了。

    她不後悔生下舟舟,卻深深地後悔認識宋建勇。

    鄒阮雲真的沒錢給那

    些人,就算法律判她坐牢她也拿不出那麽多錢,隻有躲。

    從相熟的朋友那裏得知宋建勇與第一任妻子複婚,卻沒想到鄒阮雲找到他不是理論,而是求他救舟舟,母子倆迴家被追債者看發現,追債者抓住鄒阮雲,舟舟咬傷追債者,同鄒阮雲逃跑時,從樓梯滾下,失血過多,急需輸血。

    與其說宋建勇虎毒不食子,不如說葉箐同宋居都動了惻隱之心。

    宋建勇的條件是,我的兒子必須認祖歸宗。

    那天,鄒阮雲說:“舟舟,聽媽媽說,媽媽愛你,最愛你,你隻有去宋家才能活下去,好好活下去,不要找我,你要懂事,做個有用的人,隻有有能力才有說話的資格。心胸開闊不要拿別人的過錯懲罰自己,舟舟,媽媽不是不要你,舟舟……”鄒阮雲淚如雨下,摟著舟舟吻著親著額頭臉頰。

    給舟舟獻血的是宋居都。

    宋建勇問頭裹紗布的舟舟:“你叫什麽名字?”

    “鄒舟。”

    宋建勇目光掃過宋居都,隨口說:“這個名字不好聽,以後你就叫宋居州。”

    此後,鄒舟改名為宋居州。

    宋蔣山,宋居都,宋居州——三者從名字上也分得出孰輕孰重。

    宋居州在宋家十分沒有存在感,沉默寡言,連笑都極少。宋建勇也無所謂。

    倒是宋居都和其媽媽葉箐很喜歡這個孩子,天冷了天熱了都為他考慮著,尤其是葉箐把他當兒子一樣對待,十分難得。

    宋居都是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在學校惹女孩子喜歡,懵懂的16歲因為失控偷食禁果,使得一個同18歲的女孩子懷孕。

    宋建勇得知後,震怒非常,一個耳光把宋居都打的嘴角冒血,無外乎是懷孕的女生沒家世沒背景。

    十歲的宋居州看著拉起倒在地上的哥哥,宋建勇指著宋居州說:“還有你!不想好了就給我滾蛋!”

    宋居州不吭聲,依舊將宋居都拉起來。

    沒過多久宋名卓出生,葉箐和宋居都非常開心,宋名卓的媽媽住進宋家,名卓由葉箐和保姆帶,兩人一起上大學。

    隨著時間的推移,名卓一天天會走路會說話,宋居州也已成人,還是同小時一樣話少,很冷漠的一個人。

    宋居州的哥哥宋居都是個癡情的男人,多少年來,身邊隻有名卓媽,從不沾花惹草,對於宋居州的冷漠無視而過,時常會摟著宋居州的肩膀,

    親昵地說:“居州,給哥笑一個看看,哥和你說……”宋居都和宋居州說很多事情。

    宋居都知道蔣山是宋建勇最看重的孩子,他倒不介意,比如蔣山剛畢業要做生意,宋建勇給了蔣山三個億,讓他試水,是賺是賠都無所謂,第一次嘛。

    可是宋建勇待宋居州就是大大的不同,宋居州進宋氏時,宋建勇讓他去追一項工程款,追不迴來就別進宋氏。宋居都與葉箐都覺得太強人所難,那筆款子是幾百年前的口頭承諾誰會承認,可宋建勇說:“錢都那麽好賺,誰還拚命!”

    不是所有的欠債還錢都可以用“人情道理”及法律就能討到。有的人他故意不給,跟裝睡全世界都喊不醒一樣。他就說沒欠,你能怎麽著?

    欠債者外號賴皮王,有名的賴皮,沾上他別想討到巧,同時他又算所在片區的一霸,想在那片區做生意,必須得讓賴皮王賺點,不然別想把生意做好。

    俗語說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賴皮王欠的錢,不打欠條,宋建勇屁也不敢放一聲,如今事隔幾年,讓兒子去討,用賴皮王的話就是:“毛事!臉真大!老子不差錢,幹你爸爸的一畝九分地的事兒了!老子欠你們錢!”

    所以宋居州當天被賴皮王的人打的口吐鮮血全身是傷,迴到招待所把懶散營業的前台都嚇哭了。

    “沒事兒,死不了,麻煩給我點紗布和藥酒。”宋居州喘著氣說。

    迴到房間將膀子上的碎玻璃渣給□□,包上紗布。

    兩天後,宋居州又去找賴皮王。

    “媽的!找死!給我幹!”賴皮王吐掉口裏的牙簽罵道。

    這次宋居州比上次挨得更嚴重,但也撂倒了兩個大漢。

    這次他在養傷中鍛煉,一個星期後又來找賴皮王。

    賴皮王的人不等發話就湧上來,宋居州掌握他們的打人模式,瞄準弱點,下手狠又準,出拳砸中就得趴下,抬腿必擊要害。

    腦中迸發的是跟著媽媽躲在水泥管道裏喝湯吃包子,是宋建勇對媽媽的諷刺,是媽媽流著淚親著吻著他說“舟舟,媽媽愛你……”

    一根粗棍子攔腰襲擊宋居州的後腰,並伴隨著持棍人怒喝,宋居州下盤穩紮,腋下夾住棍子,伸腳狠踢男人胯.下,男人捂住褲襠,臉憋通紅,起先說好的赤手空拳這人違規,宋居州不能,他扔下棍子,甩掉抱住自己的另一個男人同時,揮拳掄向對麵的男人。

    一番惡鬥後,宋居州頭流

    著血,身上也冒著血,靠著一棵枯樹撐著站著奄奄一息地喘氣,開口說:“不行明天我還來。”

    地上橫七豎八躺七八個,還有一個臉腫的蓋過一隻眼的男人,戰戰兢兢地望著宋居州,不敢上前。礙於賴皮王在現場,喘口氣硬著頭皮衝上去。

    “住手!”賴皮王喊住,望著地上躺的人,抬手手指著他惡狠狠地說:“行!你他媽的爺們兒!你贏了!款子老子給!媽的!沒見過你這麽不要命的!”

    其實那個工程款不過才兩萬塊錢,宋建勇不差這個錢。

    宋建勇沒料到宋居州是如此血性,如此殘暴與狠毒,對他自己殘暴對他自己狠毒,宋建勇微微動容,但是動容之外他更加防範這個兒子。

    癩□□不咬人,嚇人!他以自己狹隘的心思度兒子的心思,所以他防著宋居州。

    每每給宋居州派遣任務不是胡攪蠻纏的主,就是棘手的事。

    宋建勇本意讓宋居州屈服,他隻是想讓宋居州居於蔣山之下,或者居於宋居都之下。無形之中,讓宋居州快速成長。

    對方賴,他除了要比對方硬外,還要比對方更賴。

    對方能喝,他除了比對方能喝外,還要留一絲理智。

    對方詭計多端,他除了慧眼識破,還要心多一竅。

    ……

    宋居州就是這樣被打被坑被耍,變成打人坑人耍人。剛進宋氏的前幾年的宋居州走在宋氏的邊緣地帶,逐漸向宋氏中心靠。正當宋居州漸漸在宋氏站住腳之時,宋建勇以出國深造為由,送其出國,其實是冷卻他在宋氏的溫度。

    不得不說,宋居州是個爭氣的人,不浮不躁,不嘩眾取寵,從來都是在鋼絲繩上行走也做得到穩拿穩放。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你們喜歡不喜歡看這章,但這章是必須要寫出來的(並且作者寫得很順呢),不然沒法子繼續宋居州和嚴鬱的故事,下章迴到現在的宋居州哈,麽麽噠,你們熱情哪裏去了呀?作者菌還這麽歡騰呢~~~~~~~~~窩辣麽愛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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