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診室裏安靜得過分,氣壓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馬主任和幾個護士神色都有些驚惶。


    顧子深暗暗嘆了口氣,開口:「她手上的傷是自己砸車窗砸的,傷的很重,有些地方骨頭都裂了,三個月內是不能再用。」


    聽到這句話,蔣煦瀚唿吸一窒,隻覺自己的一顆心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捏住,五髒六腑都跟著痛了起來。


    他身後的徐博宇也是狠狠愣住,心直往下沉。


    他們都知道,伊芙最重視的就是她的工作,要是她的手不能康復……


    徐博宇不敢再往下想。


    顧子深自然是知道他們心裏所想的,又說:「我已經通知穆姨了,她這兩天就會趕迴來,有她在,你們不用擔心。」


    蔣煦瀚由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隻點了點頭。


    這時,病床上的人醒了,輕輕地呢喃出一個名字。


    聲音很輕,但蔣煦瀚還是聽到了,她在喊他。


    眼眶驀地一紅,他湊上前去,抬手覆在她蒼白的臉頰上,壓低聲音柔聲安撫道:「我在這裏,小芙乖,先別說話,好好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說到後麵聲音已經有些哽咽,微微顫抖著。


    伊芙渾身無力,之前在車裏嘶吼太過,嗓子現在都啞了,她軟綿綿地說著:「我沒事……你迴去,快迴去,血……」


    他不能見血,她不想他在這裏呆著。


    蔣煦瀚哪裏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到了現在她最先想到的還是他。


    心裏一抽一抽地疼著,蔣煦瀚搖搖頭,「我不走。」


    伊芙拿他沒辦法,隻能看向他身後的徐博宇。


    「阿瀚,你先去病房吧,你在這裏,小芙都沒辦法好好治療了。」徐博宇拍拍他的肩膀勸到。


    伊芙的擔憂不無道理,急診室裏傷患眾多,不乏見血的場麵,等會伊芙還要輸血,醫院人多眼雜,蔣煦瀚在這裏確實不妥。


    蔣煦瀚咬了咬牙,沒有再說什麽,俯身在伊芙的額頭上親了一下,「我在病房等你。」


    等蔣煦瀚離開,診室裏的馬主任和幾個護士都鬆了口氣,同時也更打醒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洗胃過後,診斷過沒什麽大礙後,顧子深給伊芙輸了50的血,然後才將人送到了頂樓的vvip病房做拮抗治療。


    轉到病房,蔣煦瀚替伊芙掖了掖被角,這才走到外間。


    秦晉輝、徐博宇、小楓和顧子深都在外麵等著,見他出來,顧子深先開了口:「我給小芙驗過血,她體內的不是普通的lsd,是經過改良的,效果要強很多,其致幻速度更快,還好小芙攝入的不多,送醫及時,否則,會對她的神經造成很大的傷害。」


    「譚慧瑜現在在哪裏?」蔣煦瀚聲音低沉陰冷,臉色更是陰冷到極致。


    秦晉輝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裏去,他聲音帶著克製,「我之前已經打電話讓周所長控製住她,人現在應該還在事務所。」


    蔣煦瀚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轉向徐博宇,一字一頓,「人就交給你了,記住,別弄死了,把她身後那人給我揪出來!」


    「你懷疑譚慧瑜身後還有其他人?」徐博宇皺了皺眉,「譚家?」


    「譚家沒有那個膽子。」蔣煦瀚不緊不慢地說著,眸色沉了幾許,「那藥是經過改良的,譚慧瑜做不出來這樣的藥,唯一的解釋就是,有人把藥給了她,讓她加到小芙的咖啡裏。」


    說罷,他又想起了些什麽,再次看向秦晉輝,「李浩現在怎麽樣了?」


    秦晉輝愣了愣,他都完全忘記李浩了。


    也正是這個時候,蔣煦瀚的手機響了起來,打來的人是周朝暉。


    蔣煦瀚按下接聽鍵,首先問了李浩的情況。


    「他已經洗過胃了,就是攝入量過多,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恢復過來。」


    「我等會兒會讓顧叔過去給他看看,」蔣煦瀚朝顧子深看過去,顧子深點了一下頭,走了出去,蔣煦瀚沉著臉又問,「譚慧瑜招了嗎?」


    「嗯,清希還沒動真格她就招了,藥是昨晚有人送到酒店去讓工作人員交給她的,她也沒見到那人,我們查過她的手機,是一個隱藏號碼,沒辦法追蹤到來源。酒店的工作那個工作人員也找不到,估計是經過偽裝混進去的。」


    「我知道了,你讓清希把供詞錄下來,人交給劉警官。」


    「好的,交給我。」


    蔣煦瀚掛斷電話,病房裏突然安靜下來。


    徐博宇拉著小楓走了出去,秦晉輝卻還站在原地,看著裏間的方向,像生了根一樣。


    「你可以迴去了,」蔣煦瀚瞥了他一眼,到底念著他救了伊芙,又加了句,「今天的事情很謝謝你,迴頭我會跟周朝暉說一聲,把你轉成正式法醫。」


    秦晉輝看了看他,聲音很淡,「不需要。我是伊芙小姐的助手,我的審核必須經過她的認同,該處在什麽位置她自會安排。還有,今天的事情你不需要跟我道謝。」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走出病房,「砰」的一聲關上門。


    蔣煦瀚死死盯著緊閉的房門,氣笑了。


    他那個意思算是間接向自己下戰書了吧,真是不自量力!


    ——


    清晨六點多。


    下了一晚的秋雨漸漸停了,天色微亮。


    伊芙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著頭頂上方的吊瓶發呆。


    這個場景她最近好像經常看到,重生的這一個多月,她受過的傷似乎有點多啊。


    「醒了?」耳邊傳來一道有些暗啞的聲音,她轉頭,看到蔣煦瀚那張放大的臉,雙目布滿血絲,下巴還有沒來得及刮的鬍鬚茬子,整個人看起來憔悴極了。


    「你一晚上沒睡?」伊芙輕聲問道,她有些頭暈眼花,抬起手想按按太陽穴。


    蔣煦瀚連忙拉住她的手,「別亂動,你的手受傷了。」


    伊芙這才看到,自己的一雙手被包得跟豬蹄似的,連根手指頭都動不了。


    她試著動了動手指,一股鑽心的疼痛傳來,讓她皺了皺眉。


    「很疼?」蔣煦瀚嗓音低低的,一雙好看的劍眉擰的緊緊的,心疼得臉都皺了起來。


    伊芙抿抿唇,搖頭,「不疼。」


    少女臉上帶著堅強,又乖巧又懂事,讓蔣煦瀚一顆心更疼了。


    自己都傷成這樣了,還要來安慰他,她是傻子嗎?


    一直認為,自己付出很多,他愛她絕對比她愛他要多得多,直到這一刻,蔣煦瀚才發現,其實不是的,她對他的愛,一點都不比他少。


    甚至,她比起他來還要更成熟,雖然有些笨拙,有時候令人哭笑不得,可是,她一直在用著自己的方式來愛他護著他。


    明明他才是男人,可每一次他都沒能好好保護她。


    就連這一次的事情也是,明知道會很危險,她一堅持,他就退讓了。


    他做過些什麽?


    就因為他有那該死的暈血症,他什麽都做不了。


    要不是因為有秦晉輝及時發現,她會怎麽樣?


    蔣煦瀚有些無法想像。


    心疼得要死。


    「小芙,」蔣煦瀚不敢碰她的手,輕輕攥著她的手腕,「退出好不好?我讓其他人接手。」


    伊芙愣了愣,側躺著麵向他,抬起眼,目光對視,力氣還沒恢復,音色無力,有些軟軟的,反問他:「你知道對方的目標是我,換個人是不會成功的。而且,我隻是剛好病發,現在已經沒事了。」


    蔣煦直勾勾地看著她,一字一頓,「你並不是病發,而是有人給了譚慧瑜一瓶改良過的lsd,她加到了你的咖啡裏才會促使你產生幻覺。」


    「你覺得是誰?」伊芙皺了皺眉,不早不晚,偏偏在她被診斷出患有ptsd後就有人給了譚慧瑜這種藥,她不得不多想。


    蔣煦瀚揉揉她皺起的眉心,「這件事我會去查,你好好養傷,什麽都別管了。」


    伊芙想了想,點頭,「我想過兩天就去找韓星宇,這個病不能再拖了,我在車上的時候,差點就殺了小楓。」


    「那是因為藥的作用,而且,你最後不也控製住了嗎?」蔣煦瀚聽出來她是在自責,甚至,眸底有害怕,她怕自己哪天就控製不住傷了他,「別擔心,你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會好好的。」


    伊芙定定地看著他,沉默著,好半晌,她鄭重地開口:「蔣煦瀚,如果哪天你發現我的情緒不對勁,記得,一定要離我遠點,答應我。」


    她的表情很認真,眸底帶著堅持和絕不妥協。


    蔣煦瀚心口抽了抽,沒有遲疑,答應了,「嗯,聽你的。」


    他說的話伊芙都相信,她鬆了口氣,放下心來才突然想起某件事,「你說譚慧瑜是把藥加到咖啡裏的,李浩也喝了,喝得還比我多,他現在怎麽樣了?」


    「你放心,他沒事,就在你隔壁的病房裏住著,等你好點了我再帶你去看他。」


    「沒事就好,他這次算是被我連累了。」


    蔣煦瀚摸摸她的腦袋,「這不是你的錯,誰也想不到譚慧瑜會這麽大膽,敢在事務所就對你下藥。」


    伊芙垂下眼眸,心裏想的卻是,這樣的做事風格倒是有點符合墮天使,誘人犯罪,可不就是他們最拿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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