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海,小鎮,邊城,本國。距離a市直線距離九千三百公裏。

    氣溫依然很高,微微有風,風中帶來海上的絲絲腥氣。這裏有本國最大的汽車走私碼頭,同樣也有本國最大的地下走私組織,將海的那一麵的廉價汽車零件走私進來,經過一係列徹底的改裝組合成車後,賣到本國內陸,賺取中間不菲的差價。順便,也時不時的將本國的一些因各種原因或願意或不願意的人口再走私出去,以牲口的價格賣到海的那一邊,換取黃金,珠寶,更多的時候是一大船人口換來一小船各種型號的輕重武器。

    這樣一座邊城小鎮,儼然已經成為國中之國。這裏,沒有官員,沒有警察,沒有法律,甚至,沒有普通的居民。因為凡是在這裏居住的,無論男女老少,除開死人之外,全部都是地下走私組織的成員或者是為其服務的編外成員。

    小鎮成規則的井字形,劃成了九塊相同的區域,最中間的當然就是小鎮的絕對控製者,走私組織的大本營。左右的區域是兩支成建製的軍隊。走私組織的私軍,全部武裝到牙齒。全息成像的鈦合金頭盔,最新深海合成納米材料做成的輕便高防爆海陸空三棲作戰服,射程最遠,攜彈量最大的大口徑單兵用熱能自動追蹤武器。所有裝備不講最有用,隻要最新,最貴的武器,這些私軍都能第一時間成船的搞到。他們太有錢,也沒有野心,不想去擴充地盤。他們知道,現在這個樣子,已經達到本國最大的忍受程度了。毒瘤,再怎麽化膿還是良性的,一旦轉化成了有可能致癌的惡性,那怕他們擁有了最高端的限製級武器,也不夠本國狠下心來的致命一掐。

    所以他們除了走私外,什麽也不做,近些年甚至賣到內陸的汽車也規規矩矩的繳納重稅,一直力爭和國家相安無事。

    所以小鎮上隻做兩樣生意。靠海的三個區,全是汽車改裝基地,根據客戶的需要,甚至可以為你裝上最新型的超小型航天動力係統。全世界所有的汽車型號,這裏都有成品出產,然後以低於正品三分之二的價格賣出去。

    最後剩下的靠近內陸的那三個區,就是小鎮上唯一一個和改裝汽車沒有關係的生意聚集區。一個全世界無論貧窮和富貴的地方都必不可少的,所有正常男人和不正常女人都喜歡的紅燈區。這個小鎮在絕對的控製下,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暴力。精力過剩的男人們需要一個發泄的地方,自然,就有了投其所好的供他們很好發泄的方式。

    這三個區域中的人都是外來戶,理所當然的就被隔離在了最靠近內陸的地方。小鎮每天都有很多外來的人,一半是來做改裝汽車的轉銷生意的,還有一半,是來小鎮淘金的。所以,小鎮的外部管理表麵上看起來很鬆弛。但是,就算離小鎮一百公裏外飛過的一隻麻雀,小鎮上的控製者都能清楚的知道是公還是母。

    現在,小鎮的控製者百無聊奈的轉到了控製室,就看到了一個平時絕對看不到的場景。一隊大約三十兩賓利加長房車組成的超級豪華車隊,已經開到了距離小鎮一百公裏的外圍,並徐徐的停了下來,然後,中間的一輛異常寬大的白色賓利越過車隊,單獨開進了小鎮。

    常常自誇珠峰崩於眼前都不會眨下眼睛的小鎮控製者,那個清瘦細高身材的當代小鎮走私組織的掌門人,一個三十餘歲的看起來絕對充滿了書香之氣,儒雅之風的青年人,看到這個畫麵,兩道好看的劍眉竟然不受控製的跳動了一下。

    就算是以前來談生意的最最牛叉的人物,也沒有這般豪華的出場場景。因為誰要是能拉起這麽一票拉風,礙眼,囂張到可怕的豪華車隊,還來小鎮賺什麽倒賣改裝汽車的差價?就算這中間的差價在普通人看來,是一個恐怖的利潤。可是這個從生下來還不能記住自己父母的長相時就已經開始接觸汽車的年輕人卻知道,這隊外表普通的豪華賓利,絕對是千真萬確的正宗英國德比郡克魯工廠產品,而且據說這款賓利,作為歐洲某富裕國家的公主指定嫁妝,是該品牌汽車自誕生以來到目前為止最豪華最頂級的限量版,僅僅生產了三十輛,其中二十九輛黑色,一輛白色。而且,為了防止複製,體現該款賓利的豪華至尊和唯一性,通車由最頂級的汽車製造大師親自手工製作,整整耗時了兩年。連車內的裝飾襯皮,也是來自南美洲亞馬遜叢林的稀有特產小蠻牛皮。這樣的一款絕版頂級豪車,以自己的財力,就算傾其所有,拋開人家賓利公司願不願意再生產不談,自己也未必買得起十輛。

    現如今,這款自己夢裏意淫了多少次的汽車中的王者,竟然就憑空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而且是全部出動。難道是那位令所有愛車人士嫉妒到發狂的神秘公主駕臨了小鎮?

    三分迷茫,三分激動,附帶著四分緊張的清瘦細長青年阻止了手下對這隊豪華車隊的包抄攔截,看到監控畫麵中短短十幾分鍾就已經出現在小鎮邊緣的那輛白色賓利,意外的是這輛白色賓利竟然放下了車窗玻璃,所以,通過監控,很容易就看清了車中的乘客。

    一共六名乘客,包括駕駛車輛的司機在內全是女性。其中連女司機在內的四個全是一色的豆蔻少女,棱角分明的五官明顯的表明了她們是歐洲血統。全都身著黑色緊身皮衣,亮銀色短發,身材凸凹有致,異常火爆,冷冽的眼神加上緊閉的紅唇,渾身透露出一種隨時伺機而動的爆發力,充滿了野性,殺氣,和一種暴力美。隻有坐在中間的那個懷著抱著一個瓷娃娃般小女孩的少婦,黑色披肩長發,一襲簡單隨意的米色無袖長裙,精致的五官不施一絲粉黛,在周圍幾個歐洲美人的襯托下更加展示了東方女性獨有的細膩和溫柔。

    路過鎮口的監視區,白色賓利停了下來。其中一個女保鏢走下車來,直接走到哨兵身前,說了幾句什麽。在監控室內的細長青年馬上就聽到了來自哨兵的報告,說這輛車希望穿過小鎮,到位於海邊的汽車改裝區域去見一個人。

    看了一眼畫麵中還在哨兵麵前冷冷的等待答複的那個火爆女保鏢,細長青年再次皺了一下他的劍眉。車中的那名抱著小女孩的東方美少婦,明顯不施傳聞中的什麽歐洲皇室公主。然而,少婦雖然隻是那麽安靜的坐著,單從五官上看來,也隻是中等樣貌;可是,卻從骨子裏散發著一股溫柔,一種能要人命的溫馨和恬靜。多看了幾眼,連心如鋼鐵的自己,也是內心連連顫動。沒有一絲的欲望或者衝動,有的隻是濃濃的溫暖。這種強烈的溫暖,仿佛來自母親,強大而厚重。

    跟著,細長青年看到了這個美少婦的一雙眼神。那偶然的驚鴻一瞥,透過監視器,直接射進了細長青年的腦海裏。這是一雙什麽樣的眼神啊,那雙大大的秋眸水瞳之中,滿是憐愛,包容,夾雜著幾絲的幽怨,無助。似乎所有的一切話語和情感,都能通過這雙魔眼表達出來。單就這雙天使般的眼睛,就已經完全掩蓋了少婦本來隻能算是中上之姿的嬌麗麵容,生生成了讓人隻看一眼就再也忘不掉了的絕世天驕。這一刻,細長青年甚至都有了幾許很想放棄現在的身份,找一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的不帶一絲煙火氣息的擁著這個美婦慢慢老去的荒唐感覺。

    沒有經過大腦,細長青年就下達了準許通過的指令。現在的他,神色激動的和一幫目瞪口呆的手下,依然中魔般定定的看著監視畫麵,口中一個勁的喃昵著“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畫麵中,寬大的白色賓利已經再次開動,越過哨卡,朝小鎮的海邊駛去。

    近海區域的某碼頭,有一片連在一起的灰色調工廠,頂部全部采用了能阻擋紫外線的有機玻璃加蓋,不僅安全,采光度也是最高的。

    時間已經到了中午,廠區裏卻很安靜。采用了國際最先進的自動化組裝,改裝的汽車從零件變成產品,隻需要十五分鍾,就能下線。工人們更多的隻是需要照顧機器,隨時輸入不同的指令,改變參數。

    廠區的最中心,就是用來針對特殊客戶要求來進行更加徹底改裝的地區。這裏沒有機器,隻有成堆的汽車零件,提供給這裏的工人,根據客戶的需要,來進行手工組裝。所以,這裏的工人才是這個小鎮的技術核心人員,他們每一個人對汽車的原理比對自己的脾氣還要熟悉,對汽車的性能也要比對自己的女人還要清楚。他們是一群當之無愧的為汽車而生的人。

    “大個子,吃中飯了。”這個核心區域中年紀最大的一個工人,放下手中沾滿了機油的手套,隨意的踢開一大堆各種各樣的工具,走到邊上一個更亂的區域,隨意的踩在一組隻有在軍用飛機上才能使用的發動機上,揮手對著一個身材高大,兩米開外的光頭大漢喊道。

    光頭大漢看起來很年輕,黃色人種,卻有著歐洲人才可能有的棱角分明的臉龐。眉骨很高,額頭前凸,鼻梁高而挺,眼珠的黑瞳異常大,占了整個眼球的一半,配上非常神似女人的厚唇嘴巴,第一眼看去,極度的不協調。可是一旦看久了,卻又會覺得這張臉上的五官仿佛天生就該聚集在一起,才能顯示出男人的剛毅,硬朗。

    就是這樣奇怪的一張臉龐,卻又偏偏透露著一股稚嫩,或者是略微的傻氣。再加上這個大個子粗壯的四肢,異常發達的胸肌和寬肩粗脖子,怎麽看,都透著一股子邪氣。

    這個大個子兩年前突然就出現在這裏,從來沒有說話,不和任何人交流,所以也不知道他的名字。如果不是他偶爾從眼神裏透露出來的一絲痛苦和掙紮,還有搬動需要重力起吊裝置才能移動的發電機組時低沉的吼聲,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他不是傻子就是啞巴。

    兩年下來,這個小鎮上的人,基本都知道了這樣一個奇怪的連名字也沒有的人,隻是誰也不敢再把他想象成為傻子或者啞巴。堪比起重機的大力士身體,神奇而快速組裝各種型號汽車的手動能力,任何細微的隻要他聽一下發動機的聲音就能準確判斷出故障出處的耳力,任何人都不敢小看他。他的能力,甚至驚動了這個小鎮的絕對控製者,給了他最好的房子,最高的酬勞,最自由的空間和絕對的時間。

    或許是對他的嫉妒,羨慕,或許是對他那冷漠孤傲不合群而由裏到外所散發出來的恐懼,總之這片灰色廠區裏,除了這個年紀最大的工人,再也沒有人敢和他說話。工作,生活,甚至去發泄過剩精力的時候,也沒有人拉上他一起。

    這一切,大個子似乎都不計較,在他的眼裏,似乎隻有這些成堆的汽車零件,就連從他手上誕生的一輛輛汽車中的奇跡,他都從來不看第二眼。老工人知道,這個奇怪的大個子一定有很重的心思,或者是一段痛苦的過去。也許,這樣一個奇怪的人,也有一個很是輝煌的昨天吧。

    老工人經常如是想著,比照自己那記憶中的一段熱血沸騰的日子,所以很是理解大個子現在的心理。失落,渺茫,追憶,緬懷,自己不也是這樣走過來的麽?

    也因此,他每天不厭其煩的和大個子找話說,吃飯也拉他一起,喝酒也拉他一起,隻是,這兩年來,雖然經過自己不懈的努力,還來了和大個子一同吃飯的結果,卻一次都沒能拉他喝酒成功,最後觀察得出,這個看起來非常有賣相的能喝酒人士,竟然是一個滴酒不沾的五好青年之一。

    然而,老工人由仔細觀察得來的猜想,就真的是事實麽?這個渾身透露著不協調與神秘詭異的大個子,就真的隻是在追憶,緬懷一段輝煌的過去麽?每個人都有一個主觀意識,一旦先入為主,給自己設定了一個輪廓,那麽,無論發生了什麽,都會按著自己預先設定的猜想走,最後隻會越來越覺得自己開始的判斷是正確的。

    聽到老工人的喊聲,大個子並沒有應聲。扭了下身軀,一陣劈裏啪啦的骨節摩擦聲想起,抓起麵前的一隻三百來斤的發電機組,輕巧的單手擰到一邊,這才從空出來的地方走出了半人高的零件堆。異常黑大的眼眸淡淡的掃了一眼身邊這個老工人,歪了歪頭。老工人沒再說話,當先走了出去。大個子又掃視了一眼老工人略微彎駝的背影,大多數時候古井不波的黑色雙眸中輕輕閃動了一下,跟在後麵,也走了出去。

    現在這個時候,絕大多數的工人已經吃完中餐,開始午後小憩。改裝組的工人有更高級的餐廳,而大個子,在這個不亞於星級的餐廳裏更是有專用的廚師,這些,都是這個小鎮的絕對控製者賞賜的。

    坐在自己的專用餐桌上,大個子看了一眼已經坐在另外一桌開始吃配套餐的老工人,這個小鎮,一切用實力說話,所以等級更加森嚴,老工人從來不敢享用大個子所享用的專利,所以雖然一起用餐,卻從來沒有同桌而食過。

    看著自己麵前專業的精心烹調的食物,有中餐有西餐,每一樣都是色香味俱佳,勾人食欲。可是,大個子依然吃的很慢,因為他自從來到這裏,就一直吃的很少。這些在大多數人看來已經無比精美的食物,他確是知道,除了外表好看和能勾起自己少量的食欲外,其實一點營養都沒有。當然,這裏的營養價值是指針對自己而言。兩年了,來到這裏已經兩年,當年的那份憤怒,心痛和想要撕碎一切的極端癲狂,通過這個小鎮的寧靜,冷漠,已經疏通的七七八八,除了偶爾的發作外,已經能很好的控製住自己了。

    當年自己來到這裏,就是看到了這裏的環境。這樣一個特殊存在的地區,雖然由此延伸出的人們都是冷漠,直接。然而,和那些外表光鮮,發達,時尚,熱鬧的大都市比起來,卻少了那份令自己極度惡心的虛偽,狡詐,混亂和更加陰暗的殘酷。

    再次強迫自己吃了一口,大個子還是放下了餐具。已經快要忘記家中的味道了。那個令自己最可心最疼愛的女人,那個當年不顧自己的憤怒,不顧自己的身孕,在自己已經接近癲狂邊緣奮力衝上來拉住自己,用自己的身體和滿口的鮮血喚醒了自己的女人,就算現在想來,心中還是一陣憤怒的發狂。責怪自己的失手,同時也責怪她對她生命的不愛惜。當年,自己的那一掌,雖然沒有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應該是保不住了吧。不知道她這幾年的心情是怎樣的苦。然而,那一掌,雖然打在最心愛的女人身上,最痛的卻是自己。這種痛,遠遠超出了百倍施加在自己身上的痛苦。這種痛苦來自心靈,來自骨髓,來自身體的每一個神經。

    想到這裏,大個子忽然又有了癲狂的跡象。都怪那個國家,不是他們妄想用武力來脅迫控製自己,就不會把自己逼到癲狂,沒有自己的失心癲狂,自己怎麽會失手打傷了自己最重要最可心的愛人?

    本就心思簡單直接、不愛複雜的大個子,很不甘心。他在這裏靜下心來沉思了兩年,還是沒有逃開自己那強大到沒邊的複仇意識,他非常非常憤怒,很想很想發泄,那種想要撕毀眼前一切的癲狂一瞬間再次降臨。

    老工人一直在用眼角觀察著大個子,當然他沒有什麽特殊癖好,他隻是很好奇,這麽一個大塊頭,幾乎有自己的三個大的身子,每次吃的東西竟然隻有自己吃的三分之一多。難道他專供的食物就真的這麽厲害?要知道,他們這些手工改裝車的技術工人,每天不僅僅是大量的腦力消耗,體力消耗同樣是成正比的。大個子一年多吃下來,都沒見一點兒的消瘦,除了他吃的食物更好之外,還有什麽解釋?

    所以,他每次和大個子一起吃飯,都會偷偷觀察,看他都從那些成堆的食物中挑些什麽來吃。遺憾的是,大個子挑取的食物,幾乎沒有一餐是完全重樣的。這也令這位老工人有限的歲月裏,找到了一個令他除了改裝汽車之外的又一個最大的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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