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生性多疑,不可能那麽輕易就信了九王無辜,九王能躲過一劫,最主要的還是東府酒窖被毀。


    東府酒窖確實價值連城,就算不是她這種愛酒之人,也覺得那麽多名酒被毀實在可惜,可是這些都不是燕帝無條件信任九王的原因。


    她可不信燕帝和他幾個兒子上演著父慈子孝的角色。


    首先,九王就不是孝子,所以燕帝的這個慈父形象也有待考究。


    燕小七聽顧三兒問,心裏莫名的悲傷了幾分,她道:“母妃去的時候,我還在繈褓之中,不過,聽外公說,母妃是江湖中人,因為容貌美麗,性子灑脫,父皇對她一見鍾情,卻不顧她的喜好,拘她在宮中,後來生了阿兄和我。可是生了我沒多久,母後就被人害了,當時母後尚有一息,卻沒有留任何不舍阿兄與我的言辭,而是抱著阿兄,望著天空的浮雲,對阿兄說江南的梨花釀是何等爽口,塞北的燒刀子是如何熱辣。阿兄靜靜的聽著,沒哭沒鬧,隻是後來開府之時,自己設計了東府酒窖,花了十幾年的功夫,搜羅了天下美酒,存於那裏。別人都以為阿兄貪戀杯中之物,可是隻有我知道,那不過是阿兄年幼喪母後唯一的執念。母後去了之後,父皇覺得自己虧欠母妃,虧欠阿兄,為了彌補阿兄和我,嫂嫂知道的,在別人眼裏,父皇最寵愛我們兄妹二人。”


    顧三兒唿吸一滯,原來是這樣。


    九王為了她,竟然毀了自己這麽多年對娘親的追念嗎?他下令毀了東府之時,內心該是如何掙紮?


    顧三兒突然覺得,自己曾經去偷酒喝都是不對的。


    “原來是這樣,燕珩他……”若是告訴她,她會阻止嗎?若非燒了東府,蒙摯被偷襲這件事瞞不住,小爹爹傷的那麽重,根本無法轉移,那個時候,又該怎麽辦?


    燕小七道:“不過,嫂嫂你也別擔心,阿兄他不會因為這件事一蹶不振的。”


    顧三兒笑了笑,沒說什麽。


    二人收拾完,莫姑姑就提醒該入宮了,九王不在,顧三兒就和燕小七一起入宮。


    兩人坐在馬車上,聊著小姑娘家的心事。


    ……


    臨江樓,秀禾抱著一個中年男人,委屈的哭著:“父王,你怎麽現在才來?”


    淮南王已經年近五十歲,古銅色的肌膚,絡腮胡子,魁梧強壯,一看就是四肢發達,頭腦不怎麽通透的武將。


    女兒撲在自己懷裏哭,淮南王心頭尖兒都是疼的,恨不得將欺負了自己女兒的龜孫子拖出去打個半死,然後掉城樓上示眾。


    也無怪秀禾公主跋扈無腦,全然是被這個武人父親教的。


    淮南王快四十才得這麽一個女兒,雖然想兒子想的發瘋,可是自己的女人生不出來,以至於對兒子的期盼全然變成對女兒的寵愛,可想秀禾如今的飛揚跋扈的根源在哪裏。


    秀禾咬牙道:“是九王妃,她屢次三番將女兒打傷,絲毫不將女兒,也不將你這個淮南王放在眼裏,若不是女兒逃的快,她……她都已經殺了女兒還幾次了。”


    這還得了?淮南王自視驕傲,不管是為著淮南的顏麵,還是為了東晉的顏麵,都不容一個異國女人在他們這裏撒野。


    淮南王橫眉道:“這還得了,皇上難道也不為你做主?好歹你也是本國的公主,怎容一個外國公主在你麵前耀武揚威?讓父王看看,你的傷好了沒?嗯?”


    “沒有,現在女兒的肚子還疼呢,父王一定要幫女兒討個公道,給她一點教訓。”


    淮南王點了點頭,隨即笑了:“那個淮南公主欺負你,不是平白無故的吧?”


    秀禾哼了一聲,低著頭,臉有一些紅:“爹爹不是說隻有九王才配的上女兒嗎?所以女兒自然要入九王府的門。女兒都說了,願意以平妻的身份入府,她竟然不願。”


    淮南王點了點頭,卻極為認真道:“若說門當戶對,燕帝的幾個兒子倒是都還不錯,隻是看皇上的態度,最後繼承大統的應當是九王,不管你最後嫁給誰,若那個人不是皇上,你都會因為父王的身份而全家被君王猜忌,所以,父王隻願意將寶貝女兒嫁給有帝王之能的人,才能保我女兒一輩子平安。”


    秀禾點了點頭,卻又提醒道:“可是那個南源公主的事不能這麽算了,不然,女兒不衣。”


    淮南王本就不怎麽白的臉更加陰沉了:“你等著,父王這就去把那個臭丫頭抓過來讓你解氣,本王還不信了,燕帝敢說一個不字。”


    淮南王氣勢衝衝的走了,秀禾公主這才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琢磨著等會兒南源公主跪在地上求她時,她該不該輕易原諒她!


    話說顧三兒和燕小七坐在馬車中準備進宮。


    沒想到在京城天子腳下,還能遇到刺殺。


    不,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刺殺,而是找茬。


    馬車被人攔下,一個大胡子老頭騎著一匹汗血寶馬居高臨下的指著馬車裏麵的人,道:“南源公主何在!”


    顧三兒一愣,竟然點名道姓的找她!


    有意思!


    後麵轎子裏麵的莫姑姑先一步出來,來到馬車旁邊,見攔在前麵的人看氣勢和穿著上,她麵色一沉,難道是淮南的人嗎?


    莫姑姑怕顧三兒吃虧,連忙笑著道:“馬車裏麵的是九王妃,不知這位爺……”


    轟隆一聲,莫姑姑的話還沒有說完,淮南王手裏的長刀嘩啦一聲砍下,直接將道路旁邊的一棵樹給劈斷,眼見樹枝斷節紛紛朝莫姑姑腦袋上砸去,莫姑姑連忙雙手擋頭後退。


    淮南王喊道:“讓南源公主出來見本王!”


    淮南王一看就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他一急起來,無知幼童都能被他一刀劈成兩半!


    顧三兒何時容忍有人在當著她的麵欺負她的人?


    隻見馬車簾子一晃,一個紅影一閃而過,剛要朝莫姑姑頭上砸去的樹枝被人用內力卷起,轟隆一聲,就朝淮南王飛方向射了過去。


    淮南王劈刀打落自己麵門上的殘枝,卻顧不得坐下寶馬,馬腿被打中,馬嘶鳴一聲之後就發了狂,前蹄一揚,就要把淮南王摔下去。


    淮南王拉韁繩控製馬身的空隙,顧三兒飛身而起,一腳踹在馬身之上,直接將淮南王的馬踹飛出去。


    馬哀鳴一聲之後落在地上,掙紮了幾下也沒能起身。


    馬車之中的燕墨陽探出個腦袋,看著顧三兒帥氣的出手,雙眼冒光:“嫂嫂好厲害!”


    九王府的侍衛婢女也紛紛叫好,被顧三兒英姿颯爽之姿所震驚。


    淮南王早在馬倒下的時候飛身而起,落於與顧三兒距離數十步之遠,他看了一眼跟隨自己多年的寶馬,心下大怒之時,卻大笑起來:“哈哈,沒想到來一趟京都竟然能遇上武學高手,不枉此行,對方何人,留下姓名。”


    顧三兒足尖一點,從空中滑落,站在馬車頂上,抱著胳膊居高臨下的看著淮南王,不屑的道:“手下敗將,不配知道爺……本王妃的名字?”


    剛剛顧三兒出其不意,動作實在太快,淮南王也沒看清出手的人是誰,所以,這會兒,看清說話的人是一個小女娃之後,他自然麵色一沉,心裏有一種不可置信的懷疑,自己好武成癡,自認為在這東晉沒有幾個對手,怎麽可能突然遇到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娃娃,就被對方來了一個下馬威?


    淮南王道:“女娃娃好大的口氣,下來,與你爺爺打一場,不然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江湖規矩,閣下要挑戰爺爺,不自報家門?”顧三兒突然變成孫子輩,自然不爽,所以也學著粗人的模樣占了一下淮南王的便宜。


    “淮南王獨孤渺!”說完,淮南王突然麵色一變,又是哈哈一笑:“你這娃娃不懂事。”


    淮南王對武功好的人有一種迷之親切感,習武之人,沒有什麽花花腸子,有什麽不爽的,打一架,沒什麽解決不了的。


    就如同秀禾被打來說,淮南王最支持的是秀禾打迴來就了事,隻是女兒被寵壞了,吃不得苦,沒什麽武藝傍身,所以淮南王隻能自己出麵,將欺負女兒的人打殺迴來。


    隻是沒想到,對方是一個武功如此高覺之人。


    淮南王什麽氣都沒了,隻想和顧三兒暢快的打一場!


    人生知己難求,對手也難求!


    顧三兒聽此,卻麵色一變,眸光閃過幾分危險氣息:“淮南王?這麽說,你攔著本王妃的馬車,險些傷了本王妃的姑姑,是為了秀禾公主報仇了?”


    “果然欺負本王的寶貝了的?不知羞,恃強淩弱。”說著,淮南王手裏重如千斤的寶刀在天空一劃,就朝顧三兒攻了過來。


    明明如此魁梧壯碩的人,行動之間卻輕盈無比,殺招連連,罡風卷起地上塵土,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顧三兒眉頭一擰,淮南王果然不負盛名,如此高絕武功,若是與他交手,可能百招之內也分不出勝負。


    不過,這對父女都欺負到她頭上了,顧三兒哪有退群的道理?


    她這暴脾氣,不將這對父女打的在京城中抱頭鼠竄,喊她姑奶奶,她就不姓顧!


    顧三兒咬牙道:“莫姑姑,先帶七公主進宮,本王妃會會淮南王,看看淮南王的武功是不是如傳聞般,讓人聞風喪膽!”


    莫姑姑臉色一白:“王妃不可,他可是淮南王,若……”


    “你不用擔心,本王妃自然會念及淮南王年邁,不會下手太重!”


    顧三兒這話一出,淮南王的手下自然是怒不可遏:“口出狂言!”


    淮南王卻是大喜:“你們都給本王退下,這個娃娃,本王喜歡!”


    莫姑姑還想說什麽,卻被燕小七拉住:“姑姑,我們勸不了,還是得先去找阿兄!”


    莫姑姑這才認識到事態的嚴重性,看來,隻有通知王爺,才能阻止王妃了!


    顧三兒從侍衛手裏抽出一柄劍,隨手挽了幾個劍花,勁氣破空而嘯,淩厲至極!


    轟隆一聲,就穩穩接住淮南王的大刀。


    兩者勁氣相撞,如刀鋒一般將周圍的一切撕碎。


    周圍的人被迫後退,馬匹嘶鳴。


    沒有內力的人差點被逼的嘔出鮮血。


    莫姑姑趕緊帶著燕小七桃之夭夭。


    太瘋狂了,她素來知道王妃武功高強,劍術無敵,沒想到這內力……


    原來高手交戰,真的是會殃及池魚的!


    轟隆一聲,兩人運用勁氣撞開對方,顧三兒冷哼道:“不是要給寶貝女兒討公道嗎?來呀!”


    淮南王經不住挑釁,剛剛比內功,他竟然在這十幾歲的女娃娃身上沒有討到一點好,實在可氣。


    他不服輸,提起長刀,以刁鑽之勢,攻顧三兒下盤,一招一試,快,準,狠!


    可是顧三兒卻如猴兒一般一一躲過,且能亦攻亦守,劍花如一張大網,將淮南王罩住,淮南王越戰越有興趣,以破解顧三兒的招式為樂。


    兩人交戰,快的幾乎讓人無法跟隨其身影,很快,路上就聚集了許多觀戰的路人,無不驚歎連連。


    二人從寬闊的大道打到街市之上,又從街市上打到年代久遠的小巷。


    顧三兒終究是有些體力不支,她覺得這淮南王大概是個瘋子,她猜的不錯。


    不說他不能打敗她,她可能會被他累死。


    顧三兒大喊:“你個老不死的,欺負我一個女孩子,羞不羞。”


    說著,收劍,往後一跳,跳出數仗遠,淮南王再要攻來,顧三兒卻伸手攔下:“噓,莫動!”


    顧三兒嗅著鼻子,四處聞。


    淮南王腳步一頓,見此,也學著顧三兒的模樣,四處聞:“丫頭,你聞到什麽了?”


    “好香,這是什麽酒?”


    “且,這不就是老子家剛進貢的淮南貢酒,你喜歡?”


    顧三兒點了點頭:“你有?”


    “自然,你要喝多少,老子給你多少!”


    淮南王豪氣衝天,顧三兒自然一拍手,拉著淮南王的手道:“小老哥有意思,以後秀禾就是我侄女,保證不會欺負她,不,也不允許別人欺負她!”


    淮南王一把攬過顧三兒的肩,兩人哥倆好的朝皇宮走:“小妹兒真性情,老子喜歡,若是秀禾有你一半懂事,老子就放心了!”


    九王聽說淮南王和顧三兒在大街上打起來了,嚇了個半死,帶著一批人趕到的時候,顧三兒和淮南王兩人一手一瓶酒,喝的無比歡樂!


    ------題外話------


    秀禾公主要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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