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決絕。

    訾吟風聽完此話猛地跪了下來說道:“明日臣便要隨軍出行,隻求皇上照顧臣一家,臣不敢再做他想。”

    宣隆帝冷哼一聲,不屑地看了一眼跪於自己身下的訾吟風轉身離開。

    訾吟風見宣隆帝走遠後,無聲地跪坐在地上,麵露痛苦之色,雙眸之中閃過種種情緒。

    訾槿此時小心地走出山洞,盯著跪坐於自己麵前的訾吟風滿心的疑惑。

    訾吟風見訾槿從山洞中走出,霎時臉色大變,慌張地想起身,又如定在那裏一般,隻能怔怔地望著訾槿。

    訾槿走上前去,伸出小手輕輕地擦拭著訾吟風地臉頰,此時訾吟風才知自己早已經淚流滿麵。

    訾吟風將訾槿緩緩地摟在懷中,慢慢收緊了手臂,渾身都在顫抖。

    不知何時魚落從角落走了出來,跪在訾吟風的麵前說道:“將軍將主子交於魚落,魚落萬死定不會讓主子傷到毫發。”

    訾吟風深深地看了一眼懷中的訾槿,微微地笑了一下:“槿兒……此生……你定要等我迴來……等我迴來……”

    話畢,起身,大步離去。

    夜幕中訾吟風漸漸遠去的蕭條的背影,讓訾槿的心莫名地疼痛。她不知為何自己麵對訾吟風之時會有那麽多情不自禁與無可奈何,她隻知道訾吟風那憂傷的眼神與無奈的神情仿佛在哪裏見過,熟悉得莫名,想忘也忘不了。

    心,也痛得莫名。

    月國宣隆十三年夏,耀國號四十萬大軍突然來犯,殺得月國措手不及連丟城池三座。

    同年月國上將軍訾吟風帶領月國二十五萬軍隊應敵。

    三國自分裂之後也偶有戰爭,但像此次耀國傾一國之兵力的瘋狂攻打,卻從未出現過。三國的臣民紛紛猜測耀國是出於什麽目的才會如此瘋狂地進攻。

    意料之中的是,此次戰爭三國之中的第一大國辰國始終保持中立狀態。

    那一年訾槿一十二歲。

    自訾吟風留下魚落出征後,訾槿的日子可謂蜜裏調油。

    如今的她每日早早便到上書房睡覺,醒來後直接迴太平軒內覓食,餘暇時間便待在書房兼臥室鼓搗著各種草藥。

    訾槿無數次地暢想,自己能如那些穿越前輩們般,弄出迷魂散□露砒霜鶴頂紅等極品藥來,心血來潮之時便會讓魚落去禦藥間,將每種藥都偷上兩錢。禦藥間內太醫與太

    監發現藥物不日劇減紛紛恐慌不已,又怕上麵得知後問起罪責,眾人惟有將此事啞巴吃黃連般吞了。

    從此禦藥間內多了一批苦命的守夜人。

    訾槿用三月之久鼓搗出多個瓶瓶罐罐後,開始思考著藥物是否如想象般管用這個無比深刻的問題,但任憑魚落如何神通廣大,也未能在這皇宮之中不聲不響地找到活人做試驗。訾槿對此怨念頗深也惟有作罷。

    轉眼已是入秋,天氣已漸漸轉涼。

    訾槿每日最大的痛苦便是天還未亮起身趕去上書房。雖說到了上書房還可以接著睡,但冷硬的桌椅畢竟沒有被窩裏來得舒適。

    魚落看著穿衣洗漱束發都不曾睜過眼的訾槿,心裏雖無奈萬分,但也已習已為常了。在魚落看來,訾槿願意讓她擺布沒鬧性子已是萬幸。

    魚落小心地牽著一直未曾睜眼的訾槿送到太平軒門外,方把訾槿的手交於喜寶的手裏,並對囑咐喜寶一遍又一遍:萬要看好主子。

    喜寶自是知道魚落與自己的不同,每日不厭其煩的聽完囑咐,方才小心萬分的拉起訾槿朝書房趕。

    每每此時魚落便會一直站在太平軒外,目送訾槿與喜寶遠去後方才迴太平軒內。

    天未亮,喜寶一路拉著主子走在上書房的路上。對於一直不睜眼也能走路的主子,他詫異過佩服過如今已是習以為常。

    喜寶從未見過能懶到這種程度的人。難道走著路真能睡著?要說她真睡著了吧,但若到了上書房門口訾槿從不用他開口提醒便會立即醒來,那精神好得像是路上睡覺的人並非是她一樣。

    今日訾槿使了性子,魚落是連哄帶騙的才把她弄了起來。如今時辰已是不早,喜寶暗暗心焦,唯有拉著訾槿加快腳步。

    安逸走著路的訾槿突然手中一空,到了?

    隻有到了地方,喜寶才會鬆開手,但好像又不對啊,這才走了多一會?

    從太平軒到上書房就算疾步而行也需半個多時辰,若如他們這般行走怎麽也要近一個時辰才會到。

    喜寶這是幹嘛去了?怎麽那麽吵鬧?

    訾槿此時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接著走睡,但天仿不如她願意,一隻手揪住了她的衣襟。訾槿心裏惱怒萬分,一個巴掌甩到揪著自己的衣服的罪魁禍手之上,突然整個世界安靜了。

    隻聽喜寶顫抖地叫了聲:“主子?”

    何事將喜寶嚇得如此?哪個不長眼睛

    敢欺負她的人?

    訾槿睜開雙眸,首先入眼的便是太子君凜那張喘著粗氣,通紅一片的臉。

    訾槿納悶地看著他,那眼神清澈無辜,仿如在問:出了何事?

    “訾槿!你好大的狗膽!”君凜怒視著訾槿無辜的表情,撫著自己通紅的手吼道。

    “太子殿下,我家主子無意衝撞。是奴才未及時提醒主子,讓主子不小心衝撞了太子殿下的鑾踏,望殿下恕罪。”喜寶戰戰兢兢地維護著啞巴主子。

    “來人!給本宮掌這個奴才的嘴!”

    隻見君凜身邊的兩個太監,走到喜寶身邊便要左右開弓。

    訾槿莽撞地衝了過去,一把將那兩個太監推開,憤怒的眼神中清楚地寫著:憑什麽?

    從小到大從未讓人如此頂撞過的君凜,豈能受住如此的折辱,隨即便憶起禦花園內的那銘記於心的一巴掌。今日毅然公開頂撞,又給了自己一巴掌。一時間新仇舊恨湧上心頭,這口氣叫他怎麽忍得下?

    “大膽奴才!敢公然頂撞本宮!來人給本宮狠狠地打。”君凜說完坐迴鑾踏直視訾槿那張無畏的臉。

    君凜身旁的四個太監一把將訾槿與喜寶按住,剛被訾槿推開的兩個太監卷起衣袖如左右開弓般狠狠地抽了起來。

    訾槿努力掙紮,但她畢竟還是個十二歲的孩子怎能掙脫兩個太監的鉗製,如今也隻有乖乖挨打的份。

    “啪”一陣火燒的疼痛在訾槿左臉燒起,然後就是右臉。“啪!啪!”不知多少次,訾槿從火熱的疼痛到雙臉麻木毫無知覺。

    君凜得意萬分地瞅著訾槿露出不甘與屈辱的神色,心情頓時好了不少。

    抽夠了二十多巴掌後,君凜揮了揮手,示意太監退後。他得意洋洋地走到訾槿麵前,昂著下巴說道:“今日算給了你一個小小的教訓,以後若是再犯到本宮手上,本宮定不會如此算了!”

    訾槿眸中的怒火,燒得君凜心情愉悅異常,他微笑地坐上鑾踏,起身而去。

    訾槿起身拉起身邊的喜寶,瞅著喜寶豬頭一樣的臉愧疚不己。

    “都是小的不好,小的拉著主子的時候走了神,沒想讓主子衝撞了太子。”喜寶也是一臉愧疚。

    訾槿想笑笑但這一笑又牽扯到臉上的傷,疼得她呲牙咧嘴。

    “主子我們還是快走吧,怕是要遲了。”

    訾槿想起那個白頭發和白胡子的周老

    太傅,對遲到的人寧殺錯不放過的個性,心中一陣惡寒,也忘記疼痛了,拉起喜寶就一陣狂跑。

    未進上書房,訾槿便聽到戒尺敲打皮肉的聲音,這讓剛剛受過皮肉之苦的訾槿,小心髒一陣陣地抽,內心掙紮萬分,遲遲疑疑的走了進去。

    已近六十的太子太傅看見訾槿進來,並未開口,依然用戒尺敲打著太子貼身太監的手掌。

    見太傅未作表示,訾槿也不敢到自己坐位上,惟有站在進門的地方,眼睜睜地看著周老太傅敲完太監,然後敲打太子的伴讀,丞相之孫——祁詠躍。

    那小戒尺與手掌碰觸發出的“啪啪啪”聽得訾槿頭皮都在發麻。

    打完這幾人後,周老太傅撚著雪白的胡子盯著訾槿良久後說道:“平日課堂上懶惰也就罷了,畢竟你口不能言,學得再多也是無用,但如今你連來課堂都不按時,真是孺子不可教化。”

    周太傅再次拿起了那個惹人怨恨的小戒尺。

    訾槿耷拉著腦袋一步一磨蹭地走到太傅身邊,百般不願地將手伸了出去,心中暗恨:為何太子遲到就隻是懲罰他的太監和伴讀,怎到了她遲到就不能讓喜寶頂缸了?這個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太傅拿起小戒尺狠狠地敲打著訾槿的手心。

    撇去太監不說,周老太傅可謂偏心極了,他打祁詠躍也隻用了三分力。周老太傅對祁詠躍下不了手也是有原因的,祁詠躍不但為丞相的長孫更是他的得意門生之一,他怎能真的下狠心呢?

    訾槿就不一樣了,周老太傅早就看這個啞小子不順眼了。不說訾吟風這個隻知道打仗的莽夫本就和他諍諫不和,就說這個啞小子天天把他的課堂當睡房也是不可饒恕。平日自己看他睡覺隻當他朽木不可雕,但如今他不但睡覺還遲到。周老太傅平生最恨學生遲到,今天就叫他知道知道什麽叫尊師重道。周老太傅可以說是用盡全身的勁在使用著小戒尺。

    良久後,周老太傅的力氣用完了氣也消了,氣喘籲籲地把戒尺放好後讓訾槿下去了。

    訾槿抬起腦袋朝自己的座位走去,突然下麵哄堂大笑。訾槿那黑黑的小臉現在是又紫又腫,好像被人捏大的包子,也難怪下麵的眾人要笑了。

    君凜的笑聲在眾人中最刺耳。二皇子君安抿嘴一笑。三皇子君赤匆匆抬眸一瞅,迅速的把頭低了下去。

    訾槿氣憤地看著眾人渣,眸子裏燃燒著熊熊火焰,小臉因憤怒閃閃發光。她仇恨地盯著君凜半晌

    ,腦子閃過無數個殺人滅口、毀屍滅跡的畫麵。

    先奸後殺,殺了再奸,奸奸殺殺,奸了又奸,看豬頭太子也算姿色不錯,男男配也是不錯的選擇,於是訾槿腦中無數個耽美畫麵,太子都無辜地充當了小受。

    君凜這一清晨總感覺有人用仇恨和不明的眼光盯著自己,本來愉悅的心情,也被那不明的目光盯得直發毛。

    “小啞巴,怎樣?感覺不錯吧?”周老太傅剛走,君凜麵帶微笑,神情得意非凡地走到訾槿身邊笑道。

    訾槿慢慢地站了起來朝四周看了又看,隻有膽子最小的三皇子君赤還在座位上磨蹭著。

    訾槿慢慢挪到了利於逃跑的地形,輕輕微笑。君凜鳳眸中滿是懷疑,不明所以地盯著訾槿。

    訾槿露出最虔誠,最自然的微笑,溫柔萬分地執起君凜的手,輕輕地撫了又撫,滿臉的歉意與後悔。

    君凜奇怪又懷疑地盯著訾槿的一舉一動,待看到訾槿的歉意與後悔的麵色之後,眼中露出了更重的得意與鄙夷,終還是怕了自己這太子的身份。

    君凜毫不掩飾鄙視了訾槿一眼:啞巴永遠是啞巴!更何況還是個畏懼權勢、攀附權勢的啞巴。訾吟風一世英雄怎就有了你這樣的兒子!真是訾氏一族的恥辱!

    君凜微微而笑,笑容虛假異常:“你也知錯了?既已知道錯了,本宮也不願與你這癡傻的啞巴多做計較……”說罷便嫌惡地想抽迴自己的手。

    訾槿的笑容僵硬,拽住君凜的手不願鬆開。隻見她突然猛地低下頭,惡狠狠地、毫無顧忌地咬住君凜的小手指與無名指。

    “啊!!”淒厲的叫聲從君凜口中喊出。

    尚未走遠的眾人不知發生何事紛紛迴來探察!

    訾槿可謂卯足了勁地咬了下來,死不撒嘴,直到感覺到血腥之氣才鬆開了嘴。君凜的臉扭曲萬分,反應遲鈍地呆愣原地,眾人一時也是不及反應。

    訾槿撒丫子跑到門外拽上喜寶就朝太平軒的方向狂奔。

    “死啞巴!本宮定不會放過你的!”太子捂住那深可見骨,血流不止的傷口,恨聲吼道。

    遠處,訾槿愉悅的大笑聲,迴蕩在空氣之中。

    訾槿忍著臉上的傷痛,故意發出愉悅大笑聲,卻是驚壞了喜寶。

    喜寶懦懦地叫了句:“主子……”聲音之中夾雜著喜悅。

    這是喜寶頭次聽見訾槿的聲音,他一直以為訾槿

    口不能言。平日裏連個聲音都未發出過,今日卻會放聲大笑,這叫他如何不驚如何不喜?

    訾槿一路不停歇地奔迴太平軒後,迎接她的便是魚落那張烏雲密布的小臉。訾槿的好心情也徹底到了頭。

    雖說此次事件不能全怪訾槿,但魚落對訾槿幾乎日日念叨:萬事小心,忍字頭上一把刀,若真受了什麽委屈迴來與她商量。

    今日訾槿不但因強出頭被揍成豬頭,還公開咬傷了太子,也怪不得魚落臉色不善了。

    “今天這事不怪主子,是奴才沒注意讓主子衝撞了太子的鑾踏,你別責怪主子了。”對於這個連主子都怕的宮女喜寶說起話來也是戰戰兢兢。

    魚落如刀的杏眼狠狠地剮了喜寶一眼,喜寶嚇得縮了縮脖子。

    訾槿忙走上前去可憐兮兮地拽了拽魚落的袖子,討好地咧嘴一笑,又因牽動了臉上的傷笑臉有點猙獰。

    魚落看著訾槿忍著痛討好的樣子,氣也消了大半,拉起訾槿便要去給她上藥,剛拉起訾槿的手,訾槿閃電般地縮了迴去,再仔細一看那隻手腫得和剛蒸的饅頭一樣,剛剛消了點的火又“噌”地燒了起來。

    喜寶一看魚落的臉從多雲一下轉變成暴雨的前奏立即說:“主子手上的傷是去書房遲了點,周太傅打的。”

    “哼!”魚落冷哼一句剮了喜寶一眼,方才陰沉著臉拉著訾槿的胳膊朝臥房走去。雖是很生氣但仍很小心地避免碰觸訾槿手上的傷。

    魚落拿出藥,輕輕地給訾槿上著:“說了多少迴了,不要與太子硬碰硬。”

    “今日之事,並非主子的錯,要怪就怪我吧。如若不是主子為了護我……斷不會和太子起了衝突。”喜寶滿臉愧疚地幫訾槿迴道。

    “怪你又有何用?你們主仆二人為何就不能動動頭腦,非要與那太子硬碰硬!”

    訾槿清澈的眸子,仔細觀察著魚落那越發陰沉的臉,懦弱地縮了縮腦袋,不敢表態。

    喜寶不服氣迴道:“都怪太子欺人太甚,從主子去上書房的第一日便變著法地欺負主子。從鋸斷主子的桌椅,讓主子睡著睡著覺從桌椅上掉了下來,到在主子腳下放小蛇、把主子的書本換成畫冊,讓太傅對主子厭到骨子裏,哪件事不是欺負咱家主子不能言?”

    訾槿歪著腦袋想了又想,才把各係列倒黴事件聯係到太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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