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還沒進東宮的門,迎麵就被宮女潑了一身的髒水。而後便被人帶到後房更衣。


    她原本想忍一忍算了,可宮女說:“太子妃麵前失儀,你不要命了?”


    衣裳被人拔走,卻再沒人給她送來。所以,她隻能躲在房裏,一步都不敢亂走。


    很久之後,門吱呀一響,有人進來。


    “衣服拿過來了?”楊桃端著官方微笑迎上去,看清楚來人的時候,卻驚訝得睜大了眼睛:“二丫,你怎麽在這裏?”


    “你該叫月主子!”二丫順手關了門,而後手上一滑,楊桃的衣裳就落在了地上。二丫跟沒看家一眼,從上麵直接踩了過去。而後掐著楊桃的下巴冷笑:“見了主子,還不磕頭!”


    楊桃打開她的手,退後一步,同樣冷著臉道:“既然重新活了過來,就該好好的活著,以免又是千夫所指的白活一場。”


    她饒過二丫,撿起被踩得不成樣子的外衫穿著,胸口那一大片濕浸得楊桃很不舒服,她依舊眉頭都麽皺一下。


    二丫卻也不攔著,她千嬌百媚的往太師椅上一靠,笑嘻嘻的對楊桃道:“你信不信,不出三天,你就會迴來求我這個被千夫所指的人?等那個時候,我便是讓你跪下來替我舔腳,你也會毫不猶疑就答應。”


    楊桃沒理她,穿好衣裳就往外走。


    “著急走做什麽,咱們姐妹可好久沒在一起聊天了。”二丫快速擋在她麵前,沒嚴重的笑陰森森的滲人:“走啊,太子妃娘娘可還等著呢。”


    太子妃召見,楊桃不敢不去,在這深宮之中,也由不得她不去。


    可到了地方,二丫說的卻是:“狀元郎正妻楊桃,求見太子妃娘娘。”


    太子妃的親兄弟中了探花郎,此時正和娘家人說話。宮女突然這樣來報,大夥兒臉上都很有些掛不住。


    太子妃的親娘丞相夫人當即就垮了臉:“這深宮內苑,什麽時候連阿貓阿狗都能隨便進了?”


    而後又拉著太子妃的手皺眉:“堂堂的太子妃,往後的國母,見她不跌了自己身份?”


    太子妃的親弟弟被個草民壓了一頭,她心裏正不得爽利,再見楊桃這麽沒有規矩,以平民之身也敢求見她,心上更是不悅。


    她問宮女:“就那個到處宣揚自己是英雄,然後賣假藥的楊桃?她怎麽混進了宮裏?”


    宮女迴道:“那楊桃和偏殿的月小主是一起長大的好姐妹,楊大夫強闖宮門想見狀元郎的時候恰好被月小主撞見,就帶了進來。”


    月小主?


    太子妃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直接紮進了掌心:不過是紅袖招的妓女,竟也堂而皇之的喊了她姐姐。如今,更帶個下賤東西來折辱她。


    那個狐狸精,這是來示威?


    丞相夫人臉色也更加難看:“一個狐狸精勾著太子,再一個狐狸精占著狀元郎。那個叫喬安的沒啥大用也就罷了,若真靠著三皇子仕途坦蕩,你這裏還不知道要成什麽光景。”


    “老三識相,打從太子監國起也收斂了不少。我敦親王妃說,太子殿下他們準備拉攏三皇子一係,還要替三皇子一係中的女眷請誥封。”


    “什麽?”丞相夫人渾身冰冷,連帶著聲音都冷了下來:“你這消息可靠不,我怎麽沒聽你爹提起過?要真有這樣的事,我今天進宮他該……”


    說到這裏她心裏更涼:“太子都還就沒登過咱家的門。”你爹也好久不在我房裏過夜了。


    太子妃心中荒蕪,麵色也不好看:“敦親王妃早上親口說的,想來是差不了。”


    丞相夫人沉默了半晌,而後還是多看了太子妃一眼,拉著她的手道:“你呀,還是多往太子身上用點心。”


    她雖說並沒責備,可那眼神語氣無不是在責備太子妃沒用:你瞧,這樣的事還要外人來告訴你。


    太子妃心中惱怒,臉上更不好看,對著親娘又不能給臉色,隻得拿楊桃出氣。於是對丫鬟道:“讓那狀元夫人進來,讓我看看是怎樣的人中龍鳳。”


    也不知道是楊桃運氣不好還是太子妃專門要給她下馬威,她分明都很小心了,可被身旁的宮女一撞,伸手胡亂一抓就推倒了太子妃的黃梨木雕花的屏風。


    這下也不用給太子妃行禮了,直接被罰在廊下罰跪,不跪夠了一個時辰不許起來。


    因著人是二丫引薦來的,所以她也連坐,陪著去跪一個時辰。


    跪一個時辰倒真傷不了人,可這東宮主子丫鬟的人來人往,撕的都是臉麵。


    楊桃這還沒進宮在宮裏頭就沒有好印象,一進宮再傳出這麽多是非,更是壞了名聲。尤其二丫出身紅袖招好多人心知肚明,平日的狐媚手段又是人盡皆知,楊桃和她是好姐妹,這還能是什麽好人?


    不僅是她的,就連喬安都跟著讓人笑話。


    就此時,宮女太監就竊竊私語:“狀元郎能娶個這樣沒有眼界的女人為妻,也夠難為他了。”


    “茶碗找碗蓋、草鞋配草帽,這什麽人啊就隻配什人。你看著他今天是狀元郎,誰知道他以往是什麽……”


    九公主正好路過聽見,從來默默無聞的人第一次發了脾氣。也不管這些奴才的主子是什麽人,統統拉下去掌嘴打板子。


    跟在身邊的宮女要勸,她直接拿眼刀子飛她:“本公主連個奴才都治不得了?”


    楊桃受夠了罰,挺直了脊梁出來。


    她雙腿又疼又麻,一步步踩在地上就跟踩在刀尖上一般。平白受了這麽多屈辱委屈,她心裏也跟著疲憊,恨不能立馬就出了皇宮,迴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好生歇歇。


    可她今天實在是不宜出門,才遠遠地看見宮門,一個光看打扮就高貴得她沾染不得的姑娘擋在了她麵前。


    看她繃著臉眼含嫌棄的樣子,楊桃就知道:又是個來者不善。


    楊桃打起精神應付,她也不知道對方是什麽品級什麽主子,可先行禮總不會有錯。


    不知道行什麽禮?楊桃左右是最低賤的庶民,行大禮總不會錯。


    於是,她忍住屈辱曲膝一跪,恭敬真誠的道:“主子萬福,民婦楊桃給主子請安。”


    原本是再周全不過的禮數,九公主卻依舊挑出了錯。


    “見人就貴,見人就喊主子,你骨頭也真夠軟呢。”九公主並不喊起,她看見楊桃那一身還有腳印的衣裳,就想起月季踩著她的手折辱的樣子。心裏的厭惡越發濃鬱。


    原本,她心裏還有一絲期望,期望是自己認錯了人,期望那個如陽光般溫暖的男人娶的是個賢惠的妻子。


    可如今……


    楊桃平白受了這許多氣,忍耐力幾乎耗盡。她倔強的抬頭看了九公主一眼,而後若無其事的站了起來:“既然不是宮裏頭的主子,那就好說了。”


    她起身就往外走,連多看一眼都不屑。


    這轉變,與先前花園裏的情形何其相像!


    九公主氣得身子發抖,衝著楊桃大步離開的背影喊道:“你給本公主站住!”


    楊桃根本不理她,接著大步往外走。


    又冷又餓,她沒心情陪宮裏頭的貴人玩兒。即便真是公主,她頭也磕了,安也請了,不受她的折辱難道還真能要了她的命不成?若真因為這個驚動了更尊貴的貴人,她倒要讓他們都評評理,看看她一個普通百姓是不是該受這些莫名其妙的委屈和羞辱。


    她也不怕這個公主私自就處置了她,她畢竟是狀元郎的正室夫人,是太子妃身邊的太監親自引進來的,要真不明不白就丟了命,就算是公主她也得掉一層皮。


    豁出去了,果然就不怕了。


    “本公主讓你站住,你耳朵聾了!”


    九公主氣急敗壞,楊桃也沒有好語氣:“冒充公主,那得掉腦袋。”


    楊桃背對著九公主揮了揮手,囂張的樣兒看得九公主牙根直癢。


    “你給我站住!”九公主也顧不得身份了,她衝上去直接揪住了楊桃的衣服,滿臉滿眼都是怒火:“就你這樣的小人,怎麽配站在喬安身邊,怎麽配自稱為他的正妻?”


    九公主嬌小玲瓏的個子,力氣卻一點不小,楊桃被她扯了一個踉蹌好容易才站穩了腳。


    一聽對方酸得掉牙的語氣,楊桃就猜到她對喬安心思不同。


    旁人都惦記上自己丈夫了,那還有什麽好客氣?


    楊桃眉眼一挑,挺直了脊梁看她,冷聲一笑道:“我不配,難道你配?這皇宮大院的,我勸公主還是顧惜點臉麵。”


    “你才是不要臉。”


    楊桃心裏無名火起,若這裏不是皇宮,若不是不遠處就站著帶刀侍衛,她真會口不擇言的諷刺迴去。


    好好的受請來吃飯,這遭遇的都是什麽事?宮裏的人憑著皇族二字就能這樣肆無忌憚的糟踐人?


    什麽東西!


    楊桃懶得理她,繞過她接著走。惹不起,咱躲還不行?


    “楊桃!”


    九公主向來被人輕視,從來就很有些自卑。如今楊桃這模樣,她理所當然的理解成了楊桃沒將她放在眼裏。


    她就是再不受寵,那也是皇帝的女兒。如何受得了被個庶民輕視。


    激動之下,她甩手就扇了楊桃一巴掌,恨道:“你別以為本公主真不敢將你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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