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喬繡悶頭跟在喬安身後,不安的解釋道:“秦夫子的老寒腿嚴重,非得針灸配合推拿效果才好,二哥你不要誤會。”


    城中有名的大夫多少,怎麽就偏要楊桃替他針灸推拿?就算滿城的大夫都不行,那趙郎中呢?他曾是堂堂禦醫,更是楊桃的師福,難道還比不上楊桃?


    他又想起那一幅畫,畫中的場景是在楊桃家門口。夫子是個古板的人,在家門口就許楊桃按腿,可不尋常。


    喬安袖中的手又緊了兩分,抿著唇不肯說話。


    “二哥,你真的不要多想。楊桃姐為了不讓周家找你麻煩,連去州府給安知遠治病都答應了。後頭聽說你沒在家裏,更是急白了臉。若不是她帶我來這裏找……”


    那麽緊張我,為啥是先去看夫子?那麽在意我,為啥剛才會沒有一個字的解釋?


    喬安越想心口越堵,他衝著喬繡虛弱一笑道:“別擔心我了,你先迴去給阿娘報個平安。至於旁人,先誰都不要說。”


    “你不跟我迴家?”喬繡拖著喬安的手不肯放:“沒看到你好好的站在跟前,娘怎麽可能信我?阿爹他就是嘴上厲害,他最疼你了,隻要你迴去認個錯,他肯定不會怪你。”


    喬安從袖袋裏取出個三角形的平安符遞給喬繡:“這是三歲那年阿娘給我求的,看見這個她就知道你見到我了。”


    “可是……”喬繡不解的看著喬安:“家總是要迴的啊,你跟著秦夫子去州府,也得收拾些細軟盤纏不是?”


    喬安便下意識往楊桃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的道:“盤纏我有辦法。你告訴阿爹,沒闖出名堂之前,我就先不迴去了。”


    不是他不想迴家,而是不能。


    父親今天能讓他去給人當幹兒子,明天就能給他找個權貴家的女孩兒成親。他說服不了他爹,隻能用行動拒絕,用行動證明!


    證明他喬安,就是不攀附誰,也一樣能走出條大道來。


    隻是有些人,還肯不肯等我?


    要出遠門,秦夫子特意讓楊春曉跟著楊桃迴去收拾東西,也好和家裏道別。


    準備離開的時候楊桃想去找喬安,著急迴家的楊春曉卻心急火燎的拉著她往外走:“喬繡都找過來了,肯定早拖著他迴家了。咱們也先迴去,阿娘肯定也想我了。”


    楊桃往喬安的房間看了一眼,終究還是沒去:“那好吧,反正過兩天也要一起去蜀州。”


    “這就對了!”楊春曉立馬高興起來,拉著他姐笑著鬧著走了。


    喬安一個人站在窗前,看著楊桃和楊春曉又笑又鬧的離開,先前隱隱的期盼和激動,慢慢的變得冰涼。


    兩天後出發,周縣令親自送行,看到喬安的時候,他一雙眼睛都冒了火氣。


    楊桃趕忙給周縣令行禮道:“大人吩咐的事情我定然會好生辦好,周大人答應我的事情,也請不要忘了。”


    “本官還有事,先迴去了。”


    他轉身將周小姐拉到一邊,細語叮囑了一通之後,甩袖就走。


    “走吧,出發!”周小姐扶著丫鬟的手上了馬車,而後笑語盈盈的衝楊桃招手:“上車啊,你不來這裏,難道要和那幾個男人坐一輛車?”


    “你也去?”


    楊桃衙役的看著周小姐,有她在身邊跟著,自己哪能有機會接近三皇子?就算是費盡苦心接近了,又怎麽才能告狀?


    這一瞬間,她覺得前路千難萬難。


    “我爹怕你一個人在路上孤單,也怕安知府不知道你的本事輕慢了你。有我跟著,你也好安心給安公子看病。”


    說著話,她又往秦夫子的馬車看了一眼,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他們呢?好好的去蜀州做什麽?”


    周知府原本都沒批喬安的路引,就怕他去了蜀州要生事端。可後來秦夫子親自來求,他沒有辦法才勉強準了。


    “或許是去蜀州講學吧,我也不是很清楚。”


    從梁縣到蜀州少說得走五天,起初大家都還和氣,除了趕路也沒多少交集。


    第三天的下午,兩輛馬車剛過了密林就下起了大雨。要趕到城鎮不太可能,最近的驛站也還得走上大半天。大家都怕雨天趕路生出什麽亂子,於是決定去林中過夜。


    楊春曉和喬安剛搭好棚子,秦夫子的老寒腿就發了,疼得他額頭大滴大滴的冒汗。


    “快去找些幹柴生火,再看看附近有沒有水,又的話多打一些過來。”楊桃一麵給秦夫子針灸,一麵著急的吩咐:“都動作快點,天氣本來就不好,一會兒寒氣入體會更嚴重。”


    楊春曉批了雨披就走:“我去找柴火。”


    喬安看了眼秦夫子放在楊桃身上的腿,悶悶的轉身離開:“我去看看這附近有沒有河。”


    周小姐挑簾看著下麵的情景,不屑的撇嘴一笑:“有點意思。”


    針灸都行了兩遍,秦夫子的腿疼也沒有好一點。楊桃左右盼著,卻依舊沒能將春曉和喬安盼迴來。


    “你車上有藥嗎?”


    秦夫子額頭冒汗,咬牙搖了搖頭:“想著路不算遠,你又在旁邊跟著,沒說去抓。”


    “那有厚一點的東西沒有?棉被之類的!”


    秦夫子還是搖頭:“大夏天,哪能想到拿裘皮、棉被!”


    楊桃想起周小姐帶了一件裘衣,厚著臉皮過去借。周小姐卻不是不肯:“規格女兒的東西,哪裏能隨便借給男人使喚?楊桃你可別為難我,壞我清譽。”


    “等到了蜀州我多洗兩遍,多熏幾迴香再還你還不行嗎?秦夫子都疼成那樣了,再不捂住腿他得更難受。”


    “再怎麽洗怎麽熏也都是男人用過的東西了啊!”周小姐睜大了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桃:“你也是女孩兒,怎麽能這麽隨便?以前就聽說你阿姐不守規矩,我當初還不信,如今看你這樣……”


    “不肯借就算了,你少出口傷人。”


    秦夫子疼得倒在了地上,楊桃顧不得和周小姐頂嘴,趕忙過去將他扶了起來。沒能借到厚裘衣,楊桃便拿自己的衣服一層層包住他的腿。


    夏天的衣衫單薄,楊桃怕沒有用處,就一直拿手幫她搓。


    “不用這樣……”秦夫子耳根又開始泛紅,他推開楊桃的手道:“我忍一忍就能過去,你這樣幫我搓,會招人閑話。”


    “我是大夫,你是病人,誰能說出來什麽閑話?”楊桃一把將他的腿摟過來,錯一會兒又用特殊手法按壓他的穴位。她一心都撲在病症上,完全沒注意到秦夫子逐漸紅透的耳根。


    喬安打了水迴來,老遠就看見楊桃和秦夫子親密的坐在一起。


    他一張臉黑了個透,走去過將水頓在一旁,而後轉身就走:“我去打獵。”


    “你先去車上拿幾件衣服過來,雨越下越大,光這點東西擋不住寒氣!”她手上動作不停,因為要找穴道,也沒顧得上抬頭:“春曉怎麽還沒迴來,這林子密,找點藏在枯葉下的幹柴不困難吧。”


    “或許是遇到了危險,這林子密,毒蛇毒蟲可不少。”喬安拿了衣裳扔在楊桃身上:“要不我來搓,你去看看?”


    “春曉從小就在山上野,打獵啥的雖然不行,對付蛇蟲鼠蟻還是有法子。”


    楊桃匆匆抬頭對喬安一笑,然後又忙著照顧秦夫子的腿:“你不是去打獵嗎?快去吧,下雨天山雞都躲在窩裏,肯定是一抓一個準。”


    雖說是治病,楊桃還是不想讓喬安看著她替別的男人搓腿。她原本是什麽都不在意,覺得在大夫麵前,病人就不該有性別。


    可當著喬安的麵,她總覺得心虛,總覺得不好意思,於是追著他離開。


    喬安心裏卻更不舒服了。


    喬夫子有老寒腿,楊桃怕他再染寒氣讓他和楊春曉去找柴打水也就算了。可這麽大的雨,她悶頭就催他去打獵是為什麽?


    嫌他妨礙了她們兩個人相處?


    喬安心中一堵一酸,背轉身就走了。


    等他再打獵迴來,楊春曉已經進火升好,雨也下得小了。


    楊春曉見他手裏拎著好幾隻山雞,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阿姐,一會兒咱們吃烤山雞好不好?還可以做叫花雞,上麵烤著,下麵燜著,光想想口水就流出來了。”


    “你就光知道自己!”楊桃沒好氣的點他額頭,嗔道:“去找個砂鍋來,咱們煲湯。秦夫子身子不爽利,喝點雞湯好克化,也更補身子。”


    “那麽多隻呢!”楊春曉委屈的看她阿姐:“夫子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頓時間長點,湯也濃些。今晚上吃不完,明早上再接著喝。這荒郊野外的,不給他暖著身子可不行。”


    楊春曉扁了扁嘴,坐在原地不動了。


    喬安等不到人來接他手上的東西,隻得自己再往河邊去:“我去將雞收拾幹淨。”


    “好!”楊桃轉頭衝他一笑:“你快去快迴,我這邊看著火,準備些調料,你拿迴來就能下鍋了。”


    今天天氣濕,大家也都淋了雨,得喝點雞湯驅寒方風寒,所以吃什麽烤雞、叫花雞?再話說了,喬安喜歡清淡,肯定也不喜歡烤啊燜的。人家辛辛苦苦的打的獵,總得讓他先吃好。


    周小姐看了楊桃一眼,又看了看背影越發落寞的喬安,挑唇一笑,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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