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縣令假意板著臉嚇人,一副堅決要報仇的樣子,可又怕做過了楊桃知難而退,戲演得很有些讓人尷尬。


    楊桃陪他演了一會兒,而後便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


    周家人一見立馬就鬆了口:“你若能將安公子的病治好,也算是立了大功。老夫就是看在你和的安大人的份上,也絕不再和喬安為難。”


    楊桃一臉感激:“民女一定盡全力將安公子醫好,還請周大人盡快安排行程。”


    “你迴去收拾收拾,咱們後天就出發。”


    “那我那鋪子的章程……”


    周小姐立馬喊了丫鬟進來,吩咐道:“去前頭說一聲,楊姐姐那個鋪子的章程緊著辦,辦好了直接就送過來。”


    而後又親熱的挽住了楊桃的手臂,笑道:“事情都解決了,咱們喝茶說話去。”


    “我還是去前頭等吧,家裏事忙,著急迴家安排。”


    有了上頭的吩咐,盡管楊桃所帶的東西不全,章程也走得特別快。她才走到半路,便撞見衙役將東西送來。


    接過文書,楊桃心裏的不屑更甚:若個個都像周大人這樣當父母官,普通百姓哪裏還能有活路?


    迴到趙郎中那裏,楊桃便將自己要去州府的事情說了:“小師叔也在那裏,我去了正好向他討教種人參的事情。”


    “你去給他看病?”趙郎中接過文書就摔在了桌子上,看楊桃的眼神直冒火光:“你要還是我的我徒弟,便不許給他醫治!那樣的畜生活著就是禍害,你救他就等於禍害天下蒼生。”


    可他得了不是絕症,根本就死不了!況且,楊桃也真沒打算給他醫。


    “我要是不去,後頭才真有禍患呢!”楊桃給趙郎中倒了杯茶,腆著臉笑道:“如今之所以安穩,是因為京中來了人巡視。若讓他們平穩過了這關,安家和周家能饒過咱們?”


    “你是去見京中貴人?”


    趙郎中滿腔的火氣立馬化作了擔憂:“京中貴人哪裏是尋常百姓好見的?多少人進京告狀官轎還沒攔穩就被人當刺客先打死了?”


    “所以我不去攔轎啊!”楊桃端起茶盞自己喝了一口,眼中精光流轉:“京中要員身份貴重,肯定得住在知府府裏。我去給安知遠看病,便是沒資格住進去,出入總還便宜。同在一個屋簷下,總能尋到接近他們的機會。”


    “你想得倒簡單!”趙郎中長長的歎出口氣,搖頭道:“你沒見識過當官的派頭,經年服侍他們的丫鬟都沒資格隨意和他們說話。你一個陌生老百姓,見你都是跌了身份,哪裏能肯聽你說話。”


    “不管多難,總得去試一試才行。”楊桃咬了咬下唇,好半天才決定要坦白:“安知遠不是病了,我用銀針鎖了他的鼠蹊。他那樣的人品心性,絕不會放過我。所以,我得去,再難都得走這一趟。”


    趙郎中驚得跌了手中茶盞,一張臉先是不敢置信,繼而氣得通紅:“那個畜生……”


    “他寧願逼死夏娜也不肯成全,旁人掃了他的麵子他就要讓人拿命來賠。這樣的人要麽一次治住,不然不死不休。”


    趙郎中進屋寫了封信,而後遞給楊桃道:“我曾經救過這個師弟的命,你若有事他肯定會極盡全力幫你。”


    而後又拍著楊桃的肩膀叮囑道:“相機行事,注意安全。”


    楊桃滿心感激的接了信:“我這一走短時間隻怕是迴不來,鋪子的事情……”


    “有我和文英呢,你不要擔心!”


    從趙郎中這裏離開,楊桃有心去喬家看看喬安。出了那樣的事情,周家明麵上不敢如何,暗地裏肯定也會對喬安使絆子。


    她不放心,可是才走到半路,就迎麵碰到了喬繡。


    “楊桃姐!”喬繡滿麵愁容,快跑過來拉住楊桃的手臂問:“你知道我二哥去哪裏了嗎?這麽幾天他來找過你沒有?”


    “喬安沒迴家嗎?”


    “沒有呢,五天前跟著阿爹去周家之後就再也沒有迴來。”喬繡急得都快哭了,摟著楊桃的手六神無主:“能找的地方全都找了,哪哪兒都找不見人。楊桃姐,你說我二哥是不是讓縣衙的人抓起來了啊?”


    “你先別慌,到底怎麽迴事,你慢慢說。”


    喬繡就簡單說了他爹逼著喬安認周縣令當幹爹的事情。說著說著,眼淚就下來了:“你說他多傻啊,不願意硬扛著就是了。阿爹尋常最疼的就是他,他多扛幾天,阿爹也就妥協了。可他偏生……楊桃姐,你說我哥是不是讓衙門抓起來了?”


    喬繡急得跺腳,楊桃卻知道喬安根本就是故意的。


    從強烈反抗到無奈低頭都隻是一出戲,演給周家看,好讓周家放下防備和戒心。目的就是要讓州縣令自取其辱,當著眾人的麵撕毀他虛偽麵具。


    這就是喬安的性格!


    楊桃原本提著的心放了下來,她安慰的拍了拍喬繡的肩膀道:“你哥沒讓縣衙的人抓到,我才從縣衙迴來,可以拍胸脯給你保證。”


    “真的嗎?”


    “真的!”楊桃掏出手絹仔細給她擦了眼淚:“喬安不是那種冒失的人,他既然敢這樣做肯定早就已經想好了退路。”


    “話是這樣說,可總也沒有他的消息,我娘親都急得病倒了。阿爹也在家大發雷霆,說等二哥迴來,先就得打斷他一條腿。我也急得不行,家裏鬧得不可開交,他也一點音信都沒有。一個人在外麵,可別出了意外……”


    說著話,喬繡的眼淚又吧嗒吧嗒掉了下來:“他連你都沒找,他能去哪兒啊!”


    能找的地方都找了,楊桃也不知道該怎麽讓喬繡安心。


    “不然咱們去問問春曉?他以前和喬安走得近,說不定能知道喬安的消息?”


    喬繡拉著楊桃就走,一雙眼裏充滿了希望。


    原本是為了安喬繡的心,誰知楊春曉還真知道喬安的下落:“二哥和我一起拜了秦夫子為師,他現在該在洗墨亭替夫子抄書吧。”


    喬繡抬腳就往後院去,激動得眼眶都紅了。


    楊桃也要跟上去,楊春曉一把拉住了楊桃的衣袖:“夫子的腿疼病又犯了,你既然來了還是先去幫夫子看看腿吧。”


    楊桃不放心的往後院看去,楊春曉已經扯了她往秦夫子房間走:“喬二哥好著呢,你想見他多會兒都能見,夫子卻還咬牙熬著疼呢。說好的三天來看一迴你也沒來,太不將信義了。”


    聽見喬安一切都好,楊桃的心也放了下來。


    她跟著去給秦夫子看腿,順便也道別。


    行完針之後,楊桃照例幫著秦大夫按腿。或許是次數多了,迂腐的秦夫子很自然的將腿放在了楊桃膝蓋上,也沒再說‘男女授受不親’的話。


    楊桃作為大夫,哪裏能想到幫男子按腿的忌諱。


    “我過過天會去蜀州,隻怕最近都沒空來幫你看腿。我先變著藥方給你開兩副藥,你要是吃著沒用了,就趕忙去尋大夫開藥知道嗎?”


    秦夫子正看書,聞言將書本放在了一邊,看著楊桃疑惑的問道:“你一個姑娘家,去蜀州做什麽?”


    “給安公子看病去。”


    怕秦夫子再往深了問,楊桃趕忙解釋道:“我也不知道安公子得了什麽病,周縣令特意請我,我一個平頭百姓也沒有拒絕的餘地。所以過兩天就要出發了。”


    “過兩天啊,那倒是正好一起。”


    楊桃疑惑的看向秦夫子,秦夫子卻已經從新拿了書,認真看了起來。


    察覺到楊桃看他,秦夫子微微一笑道:“我曾和三皇子的伴讀同窗,當年進京趕考也受過三皇子的照顧。這次三皇子到蜀州巡視,我也該當過去請安。”


    秦夫子和三皇子還有這層關係嗎?若真是如此,是不是要見三皇子就更放便寫了?


    就在此時,喬繡正拉了喬安過來見楊桃。


    遠遠的,他們就看見秦夫子光著的腿放在楊桃身上,而楊桃毫不避諱的幫他捏著。兩人還有說有笑一派祥和。


    剛走近,喬安又聽見秦夫子說要去蜀州給三皇子請安的話,一張臉頓時不自在起來。


    頭兩天他用心了所有法子去求,求秦夫子帶他去蜀州見三皇子,求他給自己一個機會,讓他解開安家的真麵目。


    可不管他怎麽說,秦夫子都是拒絕,今兒個卻隻因為楊桃要去,他就立馬改變了主意?


    看著素手翻飛的楊桃,喬安剝削的唇抿了又抿。


    喬繡卻是真的被嚇著了,她瞠目結舌的看和楊桃,小聲喊道:“楊桃姐,男女授受不親。”


    楊桃順著聲音抬頭,首先就看見了神色僵硬的喬安。她下意識就要將秦夫子的腿放下去,下意識就想解釋他和秦夫子的單純關係。可話到嘴邊,喬安已經別過了眼。


    “你來得正好,兩天後咱們的出發去州府,你和春曉都好生準備下東西。”


    喬安點頭稱是,拉著喬繡轉頭就走。


    不久之前,他收到過一副畫像,畫中楊桃蹲在地上捧著條男人的腿仔細的揉。他當時沒明白什麽意思,如今看來,卻是楊桃和秦夫子……


    喬安胸口一疼,縮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你突然的撤退,難道這就是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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