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家定的醃菜多,上個月也沒有結賬,統共算下來還欠著楊桃十五六兩銀子。這些錢可不少,總不可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楊桃鼓了半天勁,特意選了主子們用早膳的時間去結賬。可遠遠的看著安家大門,她後背已經出了一層虛汗。


    “楊大夫來了?”沒等楊桃敲門,張管事已經開了側門迎了出來:“來算賬的吧,你先稍等,我去賬房支銀子去。”


    廚房的小丫頭給楊桃搬了椅子,又殷勤的給她倒了茶過來。


    楊桃對安府的一切都充滿了戒備,沒敢坐更沒敢喝丫鬟倒的茶水,隻一門心思等張管事支了銀子過來算賬。


    小丫鬟笑著看了楊桃一眼,忙著自己手邊的事情,倒也沒管她。


    “你家公子在府上嗎?”張管事一直沒迴來,楊桃手心起了汗,謹慎的打探著安知遠的情況。


    “公子去州府了,近期都不會迴來。”丫鬟往灶膛裏塞了根木棍,而後轉頭對楊桃一笑道:“公子喜歡你家的醃菜,讓一直定著好,他不在量也不許少。”


    恰巧張管事迴來了,楊桃便朝丫鬟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是二十兩銀子,這是賬本,楊大夫看看有沒有錯。”


    每天送了多少菜,楊桃這裏也有記錄,她不用看就將多的四兩銀子退了迴去:“該是十六兩三錢,用不了這些。”


    張管事不但將那四兩銀子原封不動的推了過來,還從懷裏拿出五十兩銀子擺在了一處:“這是我們老爺的一點心意,還望楊大夫莫要推辭。”


    見楊桃不解的看著他,張管事便又從壞裏掏出一張紙來,笑著道:“若是方便,還請姑娘在上頭簽個字,順便蓋個手印。”


    楊桃拿起一看,卻是為安知遠歌功頌德的證明信。箋上說安知遠促成了夏娜和喬平的和美婚事,還幫著喬家和趙郎中洗清了不白之冤,受著楊桃和喬家不盡的感激,整個梁縣百姓對安知遠也是好評如潮。


    這文章看得楊桃惡心,她起身要走,張管家卻攔在了她麵前。


    “楊大夫若還想在梁縣過下去,還是簽了的好。”張管事將筆和信箋一同遞到楊桃麵前,臉上依舊是高深莫測的笑:“夏家的事情姑娘比誰都清楚,根本就是你和喬家在無理取鬧。喬家那案子就更不消說,若不是老爺開口,你師父和喬康成隻怕沒能耐全須全尾的出來。”


    楊桃死死的看著張管事手裏的信箋,強忍著將它撕成粉碎的衝動。


    “你要是個聰明的,就該知道冤家宜解不宜結。我家少爺在你手裏吃了虧,老爺也沒和你計較。你若還不識抬舉,一心想堵老爺的路……”


    他看著楊桃陰笑了兩聲,而後又不陰不陽的接著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你和官家擰能擰得過?攪得自己一家子不安生,再搭上幾條人命,值當不?”


    楊桃氣得胸口疼,她搶過毛筆在紙上簽了名字,又氣哼哼的按了手印。


    張管家滿意的看著楊桃,將桌上那二十幾兩銀子塞進了楊桃懷裏:“這就對了嘛,從今往後的大家都過消停日子。”


    “對了,醃菜還接著送,我們少爺說了,隻要你家還賣醃菜,就不能斷了安家的貨。要一天沒送,他就到你家鋪子‘取’去。”


    楊桃橫了張管事一眼,轉身走了。


    走出去好遠,楊桃才看著自己按手印的手指傻笑,在心裏罵了句:笨蛋,連名字都沒打探清楚就讓人簽。


    姑娘在上麵簽的楊濤,指紋也根本不全,等時機成熟,隨時都可以翻案。安知遠,你好生等著吧,總有找你報仇的一天。


    她用手絹擦掉嵌在指紋上的小顆粒,將張管事給的那二十兩銀子拋到空中又接住,而後將銀子揣進懷裏,歡歡喜喜的走了。


    時間還早,楊桃便順路去看了張存找的鋪子。


    找過去的時候,張存正好送房東出來,看見楊桃趕忙讓她進去:“鋪麵不大也舊了些,不過地段不錯,離菜場和點心鋪子都近,周圍也繁華客流量大。”


    楊桃先前就在附近逛了逛,對這一片也算滿意:“是不錯!”


    “房錢我已經交了,稍微收拾下就能開張,你看衙門的事……”


    “我一會兒就往縣衙去一趟,看看都要走些什麽章程。咱們遵紀守法,別人隻怕也想不出法子為難。”


    “為難?”張存吃驚的看著楊桃:“喬安得了縣太爺的賞識,周家小姐又和你交好。衙門裏的人不給你方便就算失禮了,怎麽還可能為難?”


    楊桃瞠目結舌:“我什麽時候和周家小姐交好了?”


    “謙虛什麽,滿大街的人誰不知道周小姐和你好?”張存遞了個肉包子給楊桃,自己也拿了一個吃:“因為周小姐相信你的人品才勸住他爹,半路停了你們的板子。也是縣太爺開明,肯聽喬安辯駁,這才洗清了喬家犯事的嫌疑,將你們無罪釋放。”


    “如今滿大街都在傳喬安辯倒縣令的佳話,大家都誇喬安是才子誇讚縣太爺明察秋毫,慧眼識人呢。”


    楊桃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使勁嚼著裏麵的肉餡。


    “聽說喬安要拜州縣令當幹爹了,這可真是因禍得福呢!”


    楊桃叼著包子就走:“我這就去衙門。”


    “好勒,等你那邊妥當了,咱們就開張。”


    楊桃先去打聽了走章程需要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再去辦事。


    誰知衙役早得了吩咐,楊家的鋪子不許開。於是,衙役便找各種理由為難人,不是辦事的人不在,就是楊桃帶來的東西不合規矩。


    “是不合規矩,還是不想辦啊?”楊桃看著當差的衙役淺淺一笑,在他耳邊壓低了聲音道:“去問問你家主子,是今天就給我把事情辦了呢,還是等我去街上撒一圈潑之後再辦?左右我是你家小姐的好姐妹,姐妹想殺,百姓們最喜歡看。”


    拿受害人做名聲,還想要打壓人,這周家也太不是個東西。


    衙役匆匆往後麵走了一趟,沒一會兒便出來了。


    再見楊桃,他態度恭敬了很多,還是帶過來的那點東西,章程卻走得異常順利。


    楊桃拿到了蓋有官印的批準文書,對著衙役微微一笑:“等鋪子開了張,官爺們可得多照顧著些,地痞流氓偷兒賊汗啥的,我們鋪子周圍該不會有吧?畢竟我和你們小姐的關係……”


    看著衙役漸變的臉色,楊桃壓抑的心情都明朗起來,眼角餘光再瞥見藏在柱子邊上打探消息的丫鬟,她還故意甜甜的衝著柱子道:“我改天再來找周妹妹玩兒啊,都認了我當姐姐,鋪子開張可得請了她去當貴客。”


    丫鬟嚇得臉色都變了,慌手慌腳的往後院跑去。


    楊桃看得咯咯直笑,拿著公文心滿意足的走了。


    周小姐得了信,氣得揉碎了兩條帕子,一張臉也鐵青得沒法子看。二丫在一旁扯三扯四的罵,什麽下賤話都能從嘴裏蹦出來。


    她表姐小蘭瞥了她一眼,她還以為是得了誇讚,越發的罵得起勁。


    沒過兩天,楊桃果然遞了帖子來請周小姐。怕在真在外麵瞎說,衙役不敢將她攔在外麵,丫鬟也不敢給她臉色看。


    周小姐拿著帖子,沒好氣的斜她一眼:“你臉皮倒是夠厚,連城牆拐都不及你半分。”


    “照周小姐還差了點。”楊桃對著她眉眼彎彎的一笑,迴話的聲音又軟又糯:“明兒個記得早點過來,我們等著你掛匾。”


    “我要是不去呢?”


    周小姐咬牙,楊桃卻越發笑眯眯:“不去咱們就不是姐妹唄,不是姐妹你讓我喝苦丁茶,要往我眼裏灌辣椒水就正常了唄。對了,喬安前段時間根本就沒在梁縣,周大人是和誰辯論又因何欣賞喬安的啊?”


    “要臉,就得做要臉的事兒;沒臉了到處借臉,可不就得受人鉗製了?你說是吧,周妹妹!”


    第二天楊氏醃菜開業,周小姐盛裝打扮而來,同時還有小廝奉上了周縣令送來的賀禮。


    張存笑得合不攏嘴,楊桃也高興得眉開眼笑。隻有周小姐恨得牙根癢癢,卻又無計可施。


    掛上招牌的時候,喬安也帶了賀禮過來。楊桃借口招待女眷,躲著沒有見他。


    周小姐將一切看在眼裏,不由得又看了小蘭一眼:不是說楊桃纏喬安纏得很緊嗎?怎麽看著反倒是喬安在纏楊桃?


    有人叫了小蘭出去,她再進來後臉色有些不好,在周小姐耳邊說了兩句之後,周小姐的表情變化也很豐富。


    他走過去問喬安:“你拒絕了我爹?”


    喬安正幫著張存張羅生意,突然被問有些發懵。等周小姐再問了一遍,他才漫不經心的迴道:“你爹,周縣令嗎?”


    “你拒絕了他?”周小姐眼睛鼓得老大,滿臉的不敢置信:“你知道有多少人求都求不來這樣的機會嗎?我爹的幹兒子,你知道意味著什麽嗎?我大伯,二伯還有大姨夫都……”


    喬安忙著給一個老婦人稱菜,根本沒聽周小姐說話。周小姐擋住了他夠芥菜,喬安還不耐煩的推了她一下:“麻煩讓開一點。”


    “你一定會後悔的。”


    喬安飛快的瞥了遠處的楊桃一眼,沒有接話:我不會後悔,永遠都不會。


    周小姐被氣走了,家中的周縣令差點被氣吐了血:“好一個喬安,給臉不要臉的東西!”


    他將桌上的文書全掃在地上,又忍不住摔了好幾個茶盞。師爺半闔著眼睛立在一旁,渾身上下都透著陰邪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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