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桃站在原地沒動,靠著樹等楊桃的喬安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他預想過很多再見楊桃的場麵,歡喜的,嬌羞的,興奮的……各種各樣的都有,唯獨沒有麵前這種冷漠的。


    喬安的心不自覺就提了起來:或許真出了什麽事情,大家都不知道的事情。


    楊桃一直低著頭,不肯靠近,也不肯看他。確切的說,是的不肯看喬安身後那一顆樹,若是可以,她一輩子都不想再看見這片樹林。


    “你怎麽了?”喬安走過去,將楊桃嬌小的身軀包裹在他的身影裏。


    “你什麽時候迴來的?”楊桃抬頭匆匆看了他一眼,見他完好,也就放下了心:“因為你家的事情,十裏八村對我都是議論紛紛,咱們還是別單獨相處的好。”


    她說完就走,果斷的從喬安身邊越過,半點都沒猶豫。當然,那隻是表象,如果你留心去看的話,就能發現她雙腿有些發抖,藏在袖中的手也緊緊攥著衣袖。


    她其實很和喬安說她的遭遇,很想開門見山的問他介不介意。可話到了嘴便邊,還是咽了迴去。


    一個姑娘家,被人親了摸了的話怎麽說得出口?就算豁出臉麵說出來了,又怎麽受得住對方‘我介意’的迴答?就算喬安說不介意,誰又能知道他是真的不介意,還是因為事關喬家,他感激她,同時也可憐她?


    和喬擦肩而過,她的心很痛!


    喬安的心也莫名疼了起來,他果斷拉住了她的手,而後看著她的眼睛固執的問她:“那我們去個僻靜點的地方,別讓人發現了?”


    他的語氣中藏著無奈還有不易讓人察覺的哀求,楊桃心細完全察覺了出來。她心酸得止不住掉眼淚,也不敢迴頭掙開他的手就走:“我是女兒家,總要顧惜自己的名聲。”


    她跑,喬安追過去一把將她抓住,楊桃趕忙低了頭,怕他看見她的眼淚。


    “你哭了,為什麽?”


    他強硬的抬起她的頭,執拗的問她:“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你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楊桃別過頭不敢看他:“不過是看清了自己的身份而已。”


    “你什麽身份,我又是什麽身份?”喬安的聲音裏壓抑著濃鬱的擔憂和火氣,一雙眉頭皺得跟展不開的小山一樣。


    楊桃抿著嘴不肯說話,她抹不開臉去說實情,也沒臉裝著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


    兩人相對站著,好半天都沒人開口說話,氣氛有些凝固而沉重。


    最後,楊桃長長的歎了口氣,抬頭看著喬安的眼睛問:“你是偷偷出來找我的吧,不敢在村裏頭怕被人撞見,更不敢讓我去你家,你知道你家裏人會用什麽態度對我。


    就是因為這個,你不是還給我寫過信,明確表示不要再私下來往!既然如此,你就不該再來找我,我不肯再見你也是理所應當。”


    她說得好像也在理,可喬安就是知道這不是真正的原因。


    “楊桃……”


    “別說了。”楊桃突然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等你能自己做主,不用偷偷摸摸來找我的時候,咱們再說別的吧。”


    她用力掙開他的手,幹脆又決絕的離開。


    喬安想追,追了兩步又喪氣的頓了下來:如今的他連光明正大見她的資格都沒有,追上去又能如何?


    楊桃一口氣跑出去好遠,轉過一個大彎確定喬安再看不見她她才停了下來,迴頭張望。


    喬安也站在原地,望著楊桃離開的方向久久不肯離開。


    等天都快黑盡了,楊桃才拖著疲憊的身子迴家。


    剛到門口,楊畔就蹦出來,扯著楊桃的袖子擠眉弄眼的笑:“你家來了貴客,有鼻子有眼的俊俏得很,三嬸招唿著大夥兒忙前忙後,又是端點心又是打好久的,肯定是想招了當女婿。”


    楊桃做了輕鬆表情,伸手去點楊畔的額頭:“就你會胡說八道。”又看他一身的泥,不禁問道:“又去哪裏廝混了,不趕緊去換了衣裳,仔細二伯母擰著你耳朵罵。”


    一隻斑鳩飛過,楊畔掏出彈弓撿了石子兒就打,眼看沒打到,負氣的踢著腳邊的土。楊桃看著好笑:“沒出息!”


    楊畔不服氣的朝楊桃吱牙:“你能耐去將屋裏那討厭鬼趕走啊,小丫頭片子,懶得理你。”


    他衝楊桃做了個大大的鬼臉,然後拿著彈弓追斑鳩去了。


    楊桃看一眼他的背影,突然就不想進屋了。


    她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剛好的出門的阿娘撞個正著:“桃兒迴來了?我正準備出門找你呢。”


    楊桃隻得跟著阿娘進門,幹笑著問道:“找我做什麽,家裏有什麽事?”


    “好事!”葉氏挽住楊桃的手,眉眼之間都是笑意:“很有名氣的那個秦夫子看上咱春曉了,要帶他在身邊讀書,你覺得如何?”


    聽著不是給自己說親,楊桃吊著的心終於落到了實處:“秦夫子會去各處講學,春曉也跟著走?”


    “不走了。”葉氏讚賞的看著楊桃,笑道:“你的針灸和藥方對秦夫子的老寒腿很管用,秦夫子這次來就是想讓你給他接著看看腿。在腿好之前,隻怕都要留在咱們梁縣。”


    母女倆進去的時候,秦夫子和楊老三都已經談得差不多了。


    看見楊桃迴來,秦夫子便笑著衝楊桃點頭:“我這腿疼的毛病又犯了,旁的大夫治不了,還得勞煩你幫著看看。”


    楊桃也沒客氣,拉過他的手便開始把脈。


    葉氏等都退了出去,隻留下楊春曉在一旁打下手。


    “近來天氣悶熱,夫子穿單衣了吧。”楊桃讓春曉打了熱水給秦夫子泡腿,而後才照著穴位給他艾灸、施針:“老寒腿最怕濕冷,千萬別涼了腿。”


    一番忙碌之後,楊桃又拿了兩顆止疼的藥丸遞給秦夫子:“疼得厲害的時候就吃一顆,治不了腿卻能讓你少受些疼。”


    行過針後,秦夫子的腿就好受了些,他接過楊桃遞過來的藥,笑道:“我照著你上次開的方子抓藥,多吃些時日卻也沒了效用。或許還是紮針長久一些?”


    “上次發病是因為變天,濕氣入體;這次確實因為受了涼。病情不一樣,你吃上次的藥自然就沒了效果。老寒腿治隻是一方麵,你自己也得用心養。”


    楊桃收了針淨手,而後拎起茶壺給秦夫子續了杯水,慢條斯理的和他說老寒腿的保養方式。


    秦夫子聽著這穴位那穴位的頭疼,索性道:“你說這些法子我也記不住,記住了也嫌囉嗦。不如還是麻煩你吧,每三天往我那裏走一趟,你掙著診金順便也能看看你阿弟。”


    楊桃想了想,而後笑了:“也成!”


    在這裏吃過晚飯,楊春曉才送了秦夫子出門。楊桃本來在收拾碗筷,葉氏笑著搶過她手裏的活道:“別忙活了,你也送送去。畢竟是春曉的夫子,得先處好了關係。”


    楊桃隻好也跟了出去。


    送到門口,大家又說了一場客氣話,楊桃看他腿腳還不是很利索,又蹲下去給他按委中穴,同時擔憂道:“要不先在這裏歇下?這個時辰,城門也該關了。”


    秦夫子不好意思的移開腿,拱手道:“小童叫了車在村口等我,先告辭了。”


    等秦夫子走遠,楊春曉一手拐撞在楊桃身上,壞模壞樣的調侃道:“姐,你也太豪放了吧。蹲下來就抓夫子的腿,嚇得夫子耳朵都紅了。”


    楊桃伸手就擰他耳朵:“他腿疼,我是大夫,你滿腦子想的……”


    “誰在那裏?”楊春曉偏頭躲著楊桃的手,恍然瞥見牆角跟有人,緊著就追了過去。


    可走到牆根,四處看了也沒見到人影,搖著頭轉身往迴走了。


    楊桃也跟了過去,沒見到什麽不妥便也跟著往迴走,同時笑話楊春曉:“大驚小怪的,看你那點出息。”


    等他們進了屋,一個黑影從牆角的樹杆上跳下來,看了楊家大門一會兒,飛身離開。


    楊桃正要關院門,張存來了。


    一見楊桃,他跟見了救星一樣:“這都月底了,安家那邊的賬也該結一下。可我去了人家不搭理,非得讓你去。”


    楊桃將張存讓進屋,倒了杯水讓他潤嗓子:“就隻剩下安家的賬沒有結了?別的可都還順利?”


    “除了安家都還挺順利,收了這個月的銀子,咱們手裏的餘錢也不少了。我想在縣裏看個鋪麵,你閑了也跟著去瞧瞧,幫著拿個主意。”


    說著話,張存便從懷裏掏了個錢袋出來:“這個月的收成,一共是四十六兩,這是一半,你們收好。”


    葉氏給張存下了碗麵,張存唿嚕唿嚕的吃了,而後抹著嘴問楊桃:“聽說在縣裏做買賣,還得先去官府走章程。我沒多少文化,這事兒隻怕還得你去。”


    想著好動刑罰的周縣令,以及想往人眼睛裏灌辣椒水的周小姐,楊桃頭皮就發麻,早就好了屁股也開始隱隱作痛。


    可開鋪子是正事,楊桃就是再不願意,也得去跑。


    “我明天先去安家收銀子,等鋪麵都弄好了,我再去官府走章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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