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一個房間都找了,就連廚房也沒有放過,偶然聽到樓上的聲音後她才急匆匆的往樓上跑。


    聲音是從三樓一個小閣樓傳來的,小閣樓被刷成了淺草綠,丁依依一度想拿這間房子來作為自己的臥室,但是愛德華卻覺得房子空氣不太好。


    綠色的房門也開著,一個人影正在裏麵搬著東西,見到丁依依,愛德華神色如常,“迴來了?”


    “抱歉,我應該和你說一聲。”丁依依走進房間裏,看到自己的濕噠噠的腳印在榻榻米上印上了印記,她急忙退了出去。


    愛德華見她渾身濕得狼狽,立刻放下手裏正搬著的東西,雙手按壓在她的肩膀上,“怎麽淋得那麽濕,趕快去洗一下,不然會感冒了。”


    “愛德華。”她轉身有些不安的想說什麽。


    愛德華神色嚴肅,“第一件事,去洗澡,”見她神色確實不安,他緩和了語氣,“我會在這裏等你。”


    聽到他的保證,丁依依這才跑迴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洗好澡後又忙不迭的跑迴閣樓上。


    愛德華正在收拾一箱子照片,聽到聲音也不迴頭,而是淡淡道:“把桌子上的牛奶喝了。”


    “你什麽時候下樓熱的牛奶。”丁依依端著溫熱的牛奶走到他的身邊,卻見他在整理照片。


    照片拍攝得很美,有櫻花時節的日本,有春節時候的中國,有人來人往的墨爾本,也有漫天飛雪的冰島。


    有南極笨拙的企鵝,也有巴西熱帶叢林。她驚歎,“這些都是你拍攝的嗎?”


    “不是我,是我的母親。”他一邊把帶著灰的照片整理好,一邊淡淡的說道:“我的父親是這個家族最後一支血脈,可惜生下來腿部就殘疾了,爺爺想給他最好的,卻在無形中操縱了他的人生,。”


    她坐下,依偎在他的身邊,她的手臂靠著他的手臂,側耳傾聽。


    愛德華看著懷裏的照片,繼續說道:“我的母親是一個攝影師,他和我的父親結緣於一張照片。”


    他抽出一張照片,花園裏,坐在輪椅上的男人眉頭緊鎖著,盡管被鮮豔的花叢簇擁著,但是無端端就生出一股落寞。


    男人長得很英氣,鼻尖有幾顆小雀斑,因為長時間沒有見到陽光和活動,他的膚色有著不尋常的蒼白。


    照片裏的男人似乎很詫異的看向一個方向,十分好看的眼睛微微睜大著。


    “我的母親那時候隻是想進去看看這個城堡裏最享譽盛名的花園風景,沒有想到看到了我爸爸,還從兩米高的圍牆裏摔了下來。”


    丁依依又喝了口牛奶,“他們相愛了?”


    “恩,”愛德華笑道:“幾乎沒有多少相互了解的時間他們就相愛了。”


    她感歎道:“這真是幸福的故事,好像童話一樣。”


    她說完才察覺他神色裏一抹傷痛,隻好小心翼翼的問道:“後麵怎麽了嗎?發生了別的?”


    “一段不平等的關係裏注定不會是童話的結局,生下我以後,我的母親不想放棄外麵的世界,所以離開了我爸,他在痛苦中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他將照片放好,然後轉過身子認真的看著她,“我也是一個攝影師,我的心和我的母親一樣愛好自由,我害怕有一天會對我的戀人感到厭倦,所以我寧願獨善其身。”


    丁依依結結巴巴的問道:“所以你對我感覺到厭倦了是嗎?”


    他伸手撫摸著她柔嫩的臉頰,湛藍的眼神裏滿是溫柔,“不,你是我生命中本不應該存在的意外。”


    丁依依感覺有些不對勁,心慌的抓住他的手掌,硬生生擠出笑容,“你今天怎麽了,以前你從來不和我說這些的。”


    “emily”他深情的唿喚著她,“你根本就不愛我。”


    丁依依急忙想要解釋,唇瓣被卻一根修長的手指輕輕按壓住,她隻能用焦急的神情表達自己。


    愛德華看著她,輕聲說道:“我不怪你,與其最後我厭倦了你,看你哭泣的離開,倒不如讓你找到自己的愛情。”


    她揮開他的手,然後撲上前緊緊的抱住他,將頭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你不要隨隨便便為我的愛情下結論,我想和你生活在一起,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愛德華背脊挺得很直,他望著窗外,雨後的陽光更加的炙熱,在英格蘭格子桌布上投下一道陰影。


    他想告訴她,她隻是習慣了有自己的生活,她隻是害怕自己在遭遇挫折的時候身邊孤立無援,她不愛他,卻又不想放開她,她是自私的,而他願意容忍她的自私。


    良久,他的雙手終於從身側抬起,像之前無數次一樣輕柔的環抱住她,給予他安慰與肩膀。


    夜晚,丁依依在床上轉輾反側,實在是睡不著,躺著更是渾身難受,她索性坐起來。


    就著柔和的月光,那一盆帶迴來的鮮花顯得十分紮眼,她忽然起身拿起那盆鮮花就下樓。


    整個公寓都很安靜,隻有她平穩的唿吸聲和腳步聲。開了門,幾隻在草地上玩耍的野貓溫聲竄逃。


    她走到綠色的垃圾桶裏,看著手裏的花盆,然後麵無表情的垃圾箱將花盆丟了出去。


    “我不能這樣,這樣對愛德華不公平。”她低聲呢喃著,隨後大步流星的離開。


    一隻花貓跳到綠色的垃圾桶上,幽深的眼睛望著她離開的方向,隨後在夜色中又匆匆的跑掉,像公寓的一頭竄去。


    酒店裏,視頻已經開了好幾個小時,海卓軒麵色凝重,“你要是再不迴來,老夫人就要覺得我把葉氏給搶了。”


    葉念墨眼睛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身邊擺放著從國內傳真過來的厚厚文檔,一邊低頭簽字一邊道:“我看你管理得很好啊。”


    “還說,我媽天天在我耳邊耳提命令,說是管理不好你的公司,我的公司幹脆也就不要要了,還在子遇麵前,真是的。”海卓軒頭痛扶額。


    葉念墨嘴角彎彎,“這叫從小樹立子遇的女權意識,以後別給人欺負了。”


    兩人在視頻兩端各自笑了起來,忽然又同時愣住,自從“那件事”發生之後,兩人有多少年沒有真的釋放真心?


    “謝謝。”葉念墨真心實意的說道,即為了以前,也為了現在。


    海卓軒有些不自在的挪開了視線,心裏卻是坦然了很多。當年的事情他用整個青春去遺忘,也是時候該放棄了。


    “爸爸,抱住!”視頻那頭傳來可愛嬌軟的聲音,隻見海卓軒立刻彎腰,不一會視頻裏出現了一個梳著羊角辮的可愛小女孩。


    “舅舅。”海子遇一看到葉念墨連嬌都不撒了,乖乖的喊人。


    葉念墨緊繃的神情也柔和了起來,“舅舅迴去給你帶禮物。”


    海子遇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奶聲奶氣的說:“我可以自己挑選嗎?”


    “當然。”葉念墨笑著迴答,身體放鬆的往後靠著。


    海子遇奶聲奶氣的說道:“我想要舅媽當做禮物,”她說著說著眼眶就有點紅,“我想念舅媽了。”


    海卓軒沉默的摸了摸她的頭,然後將她抱給一旁等候的傭人,“帶她去睡覺吧。”


    “舅媽很快就會迴國了。”


    聽到這句話,海卓軒眼睛一亮,“她恢複記憶了?”


    “沒有。”葉念墨迴答,“但是這並不妨礙我把她帶迴國。”


    和海卓軒視頻完後,他起身走到酒櫃拿了一瓶紅酒,從酒店陽台外看去可以看到錯落有致的建築以及景色。


    他端起紅酒,望著遠方,目光深沉而熱烈,就好像黑夜裏伺機而動的獵豹,隻要看到了獵物,就絕對不會放手。


    幾天後,他和丁依依已經失去聯係幾天了,原因在於她在躲著他。


    “你不出去嗎?你已經好幾天都在家裏了。”愛德華在窗口擺弄著自己的相機,將擦拭好的相機再次放迴盒子裏。


    丁依依盯著電視裏的美劇,“不想出去,反正這幾天也熱得很。”


    愛德華點點頭,隨後起身去了暗房,隨著門關上的聲音,客廳又陷入了安靜。


    丁依依的目光從電視上挪到了暗房門,眉眼中的憂愁這才真的顯現出來,她知道自己不能見葉念墨,但是偶爾他吻她的那一幕卻會撞進她的思緒裏。


    “絕對不能這樣下去了,就因為一個吻而患得患失,這實在是太可笑了。”她低聲呢喃著,心裏暗自下了決心。


    她立刻起身,翻箱倒櫃終於找到一間酒店黃頁指南,掏出電話就撥打過去,“請問是bulgarihotel,我想訂房間,就在明天,嗯嗯,晚上九點可以的,謝謝。”


    酒店,工作人員調出住房信息,感歎道:“今年入住率真的不是很高呢,像剛才用戶定的套房,整個樓麵隻有另外一個客人入住。”


    “是那個有錢的中國男人吧。”另一名白人一邊調入房間信息一邊繼續道。


    晚飯的時候,丁依依在進餐快要結束的時候開口,“我們認識是不是快要一年了。”


    愛德華一邊把土豆泥從盤子裏撈出來,一邊應答著,“恩。”


    “明天晚上你到這個酒店裏來,我們好好慶祝一下。”丁依依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匆匆的把下午酒店派人送來的房卡放在桌上。


    迎著愛德華有些莫名其妙的目光,她立刻起身,還不小心帶倒了桌子上的胡椒粉。


    “啊!抱歉。”她手忙腳亂的把胡椒粉罐收拾好,然後低著頭疾步匆匆的上樓。


    迴到房間,尷尬的感覺才消失了一些,她長長的籲了一口氣,祈禱明天一切都能順順利利的。


    ###1944獻出自己


    夜晚,那個炙熱的吻再次出現,他抱得她很緊,在她的耳邊輕聲的說了很多遍,“我愛你。”


    而在她的身後,另外一個男人靜靜的站著,他眼神悲涼,轉身離開,影子很快被層層濃霧遮擋掉。


    “愛德華!”她驚喜,窗外已經是大晴天。


    下樓,烤土司的香味已經彌漫開來,愛德華的不在廚房裏。


    她將考好的吐司放進碟子裏,順便踮起腳尖想從上方的櫃子裏拿草莓醬,可是無論怎麽踮起腳尖,始終夠不著最上麵的東西。


    一隻手從她頭上探過去,輕而易舉的就將草莓醬拿到手,她轉身,正好撞上溫暖的胸膛。


    她捂著鼻子後退,卻又撞到身後放碟子的架子,被碟子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嚇到,她急忙往旁邊躲。


    愛德華擔心她撞傷了自己,趕緊將她拉開,“你怎麽了,心不在焉的?”


    “我有嗎?”她像被踩到尾巴的小貓,“我才沒有心不在焉,我現在十分理智。”


    愛德華嘴角微微翹起,拿著草莓醬返迴桌子前。


    “我真的很清醒好不好。”丁依依跟在他後麵,沒有那雙湛藍的眼睛注視著,她覺得好受多了。


    吃完早飯,愛德華難得的穿上了西裝,她以為是因為今天晚上的約會,心一直砰砰直跳。


    “今天要和出版社討論一些事情,午飯你一定要記得吃。”他一邊打領帶一邊說道。


    丁依依有些失望,嘴上卻還說著,“是這樣啊,難怪你今天還穿得那麽正式,放心吧,我絕對會好好吃午飯的。”


    她眼睛不自然的瞥向一旁,心裏空落落的,已經開始在想著是不是要準備把定的房子再退掉。


    “對了。”愛德華走到玄關的地方再次轉身,他看著她,目光溫柔,“晚上再見。”


    他的笑容驅逐了她的失望,她高興的點頭,對著他的背影說道:“晚上見。”


    有了等待,一整天很快就過去了,下午,丁依依來到了酒店大堂。


    “你好,我定了房間。”一想到今天晚上自己要做的事情她就十分的緊張。


    服務生笑著幫她引路,“好的,請和我來。”


    她跟著服務生走進電梯,電梯的四麵都是鏡子,她看著鏡子中明顯十分緊張的自己,內心不斷的給自己加油打氣。


    剛出電梯門她就和目前最不想見的人撞了一個滿懷,見對方挑眉看著自己,她低頭疾步匆匆的往自己的房間裏跑。


    進了房間她才感覺安全了一些,腦海裏卻像是被貓咪攪亂了的毛線團一樣,他怎麽會在這裏?怎麽就偏偏遇上她了呢?


    門口傳來敲門聲,她嚇了一跳,急忙透過貓眼看過去,見門外站著一名服務生後才開門。


    “您好,這是您剛才掉的東西嗎?一位先生撿到的,他讓我歸還給您。”服務生把錢夾遞給她。


    她急忙接過去,“謝謝,是我疏忽大意了。”


    侍者走後她又給前台打了電話預定了一桌子的燭光晚餐,一切準備就緒以後已經過了七點,她給愛德華打電話。


    對方聲稱要遲到大約半個小時左右,她掛下電話有有些落寞的看著窗外。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拿著早就準備好的衣服進了浴室。


    橢圓形的浴室牆壁上有一麵非常大的鏡子,鏡子正對著門口,鏡框做成雕花的設計。


    她將外套緩緩的脫下,雙手放在襯衫的領口處,猶豫了一會兒以後繼續動作著。


    紐扣一點一點的被解開,露出裏麵白色的bra,然後是平坦的小腹。


    褲子也被她褪下,她看著鏡子裏自己的酮體,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


    恍惚間,她已經深受觸摸鏡子裏的影像,當溫熱的掌心與冰涼的鏡麵接觸的時候她才猛然迴神。


    熱水從溫熱的白色浴缸裏溢出來,豐富的泡沫順著浴缸往下滑,在白色的瓷磚上匯聚成一朵又一朵潔白的雲。


    她將整個人沉入溫熱的水裏,讓思緒放空在這間諾大的浴室裏,直到門外鈴聲響動。


    “應該是餐車來了吧。”她一邊嘟噥著一邊把浴袍穿上,邊係上帶子邊去開門。


    門後站的卻是葉念墨,他的目光從她秀氣的頸部,若隱若現的胸前風光一路往下探去,然後臉色越來越冷。


    “你來做什麽?”丁依依一愣,很快想要關上門,門框被卻葉念墨擒住。


    他冷著臉色,“你要做什麽?”


    “這是酒店,我定了燭光晚餐,稍後我的男朋友會來找你,你說我會做什麽?”丁依依一時嘴快,說完以後肩膀被人狠狠擒住。


    她還來不及唿痛就被人帶入房間,門啪的一聲關上,葉念墨把她牢牢的按在門板上,“不許。”


    肩膀撞在門上的疼痛感還在,隨後便是出奇的憤怒,她口不擇言道:“你到底是用什麽身份對我說不許的?弄清楚,愛德華是我的男朋友!我等下要和她做的事情可是天經地義!”


    “如果是天經地義,那你為什麽說了那麽多遍,如果內心真的想做,看見我為什麽要逃跑?”葉念墨嘴唇抿得死緊,每一句話都是從牙縫裏硬生生擠出來的。


    就在這時候,門鈴響了,服務生的聲音也跟著響起來,“您好,送餐服務。”


    丁依依忙喊道:“救命,這裏有壞人!”


    門外的聲音頓了頓,隨後就是服務生急促的敲門聲,“女士您沒事吧?”


    葉念墨始終看著她,而後緩緩的推開一步,他開門,門口的服務生立刻衝進來護在丁依依麵前。


    他看著麵前冷厲的男人,“先生您和這位小姐是什麽關係?”


    葉念墨掃了他一眼,透過他看向丁依依,語氣低沉,“我阻止你不是因為你是丁依依,而是因為你在不確定自己心意的情況下貿然的獻出自己。”


    他頓了頓,聲音更為低沉,“這很愚蠢。”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朝走廊的一端走去,背影蕭索而落寞。


    “小姐,需要我讓警察過來嗎?他有沒有傷害你?”服務生緊張的看著她,一邊記下了剛才那個男人的特征。


    丁依依有些茫然的搖頭,“不用了,他沒有對我怎麽樣,謝謝你。”


    送走服務生,她走到餐桌坐下,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精致的餐具,隻等愛德華來了以後就可以開始了。


    她坐了很久,直到房門發出“滴”的一聲。


    愛德華顯然是趕過來的,神色裏還帶著一絲匆忙,他在她麵頰出落下一吻,察覺到她的心不在焉,“怎麽了?”


    她搖頭,強打起歡笑,“沒事啊,剛才在發呆,你來了就好,今天我點了很新鮮的鯰魚。”


    “好,”愛德華按下電鈴,不一會侍者匆匆的趕來,和他們短暫的對接過後便離開。


    服務生準備下樓的時候正好看見自己的同事拿著托盤走上來,裏麵放著一瓶洋酒。


    “這是給哪位客人的?”他問道。


    同事眼神朝上樓看了看,“住在豪華套房裏的中國男人。”


    標準的遊泳室內,水麵波紋輕動,偶爾能夠看見交錯的手臂,侍者把酒放在桌子上,然後站在一邊隨時等候吩咐。


    不一會,水麵上濺起一股浪花,一個男人遊到岸邊,侍者急忙把手裏幹爽的毛巾遞了過去。


    葉念墨眼神通紅,上岸後接過侍者倒好的洋酒一飲而盡,就在這時,放在躺椅上的電話響起,是視頻通話。


    服務生棒棒將手機上的視頻接入電視,然後禮貌的退了出去。


    “哥。”葉初晴笑眯眯的出現在鏡頭裏,不一會傳來海子遇的聲音,“舅舅!”


    他收拾好心情,將手邊的酒杯放下,緩和了神色,“今天子遇沒有去上課?”


    “還記得張市長嗎?他昨天上門,說是想讓子遇和他們家張嶼結成娃娃親,把卓軒急得說是要立刻轉校。”


    葉初晴苦笑不得的親了親海子遇的鼻子,“你這孩子,長大了怎麽辦?”


    海子遇偏過頭看著她,“我讓舅媽幫我,舅媽很厲害的。”


    “舅媽難道還能幫你打敗那些追求者?”葉初晴起了逗弄的心。


    海子遇很認真的想了想,胖胖的小手握成粉拳狀態,點點頭,“能!”


    葉初晴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一直抱著海子遇親個不停,一邊說道:“也不知道這孩子聽誰說的,說是嫂子最近要迴國了,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問我嫂子迴來了沒有,昨天晚上做夢也說夢話了,我就來問問。”


    葉念墨看著視頻裏的母子倆,淡淡道:“或許她不會迴來了。”


    “為什麽?”海子遇率先開口,“是因為舅媽要念書嗎?”


    他笑得苦澀,“舅媽不念書,但是舅媽有別的事情要做。”


    視頻裏的海子遇顯然很苦惱,“舅媽要做得事情比念書還要重要嗎?”


    他搖頭,聲音有些沙啞,“不,不比念書重要。”


    葉初晴已經看出了葉念墨有些不對勁,正想把海子遇抱給保姆,卻聽見她奶聲奶氣的說道:“老師說,不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去做,哪怕有再多的男生追你,可是這些都不重要。”


    葉念墨挑眉看向葉初晴,“我很好奇現在幼稚園的課程設計。”


    葉初晴刮了刮海子遇的小鼻子,“這學期新來了一個白人老師,是一個小夥子,平常就喜歡抱著子遇玩。”


    “舅舅,你有再聽我說嘛?”海子遇顯然還在努力說著自己的觀點,“如果舅媽不是在做重要的事情,就讓她迴來看子遇吧。”


    葉念墨嘴角帶上了笑意,“可是如果這是舅媽的決定呢?”


    她歪著頭,問:“決定是什麽意思?舅舅不答應就好了啊。”


    ###1945以愛之名


    葉初晴哭笑不得的敲了敲她的額頭,“你這小腦袋瓜子到底每天都在想什麽?再這樣下去我真的要去找你們老師了哦。”


    “我以後想要當即漂亮又有腦子的女人,專門給那些女人支招,傑森說我可以的。”海子遇很認真的仰著頭看著她,語氣十分嚴肅,見對方還在笑都有些著急了。


    葉初晴剛想說話就看到視頻那頭葉念墨站起來,疑惑問道:“哥,你去哪裏?”


    “辦點事。”葉念墨神采奕奕,往旁邊走了兩步忽然又轉迴來,嘴角含笑,看著海子遇道:“職業規劃不錯。”


    葉初晴扶額,“哥,你到底在給她灌輸什麽?”


    再想說話視頻畫麵已經是一片黑暗,葉念墨切斷了視頻連接。


    而在另外一頭,房間裏的燈已經被關掉了幾盞,隻剩下地燈散發著柔軟的橙黃色光芒。


    桌子上擺著鮮豔的玫瑰花,一朵玫瑰花的花瓣飄飄蕩蕩的落下來,正好被放下來的高腳杯壓住。


    丁依依已經記不清這是自己喝的第幾杯紅酒了,隻覺得味蕾深處都是滿滿的紅酒味道,帶著酥麻感覺,每一次要說話舌頭都要在口腔裏一陣適應。


    “你已經喝了很多酒了。”愛德華皺著眉頭道。


    她拚命搖手,“我沒事。”說話又倒了滿滿一杯,咕噥咕噥的往下灌著,要是品酒師在這裏,估計會怨她糟蹋了一瓶上好的紅酒。


    愛德華起身走到她身後,修長的手從她的脖頸處橫過去,一手拿開她的酒杯,一手按壓在她的肩膀上,卻不料想她像小貓咪一樣跳了起來。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她逃竄到餐桌的另外一頭,桌上的餐具被她的動作帶倒,插玫瑰花的瓶子“砰”的一下摔在桌子上,又朝桌子邊緣滾了幾滾,愛德華及時扶住。


    “你怎麽了?是不是不開心?”他淡淡的問道,眼神柔和。


    丁依依搖搖頭,想要驅散麵前始終在重疊的兩個人影,好不容易對焦好,她嘟噥著,“是時候了,別猶豫!”


    愛德華上前一步,正打算帶她去清醒一番,卻沒料想她一手放在自己的身側,隨著拉鏈的聲音,綢緞麵料的裙子就這麽從她的身體滑落下去。


    他立刻轉身,語氣嚴厲,“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知道啊,你不是我的男朋友嗎?這種事情很正常吧。”她嘟噥著,明明已經喝醉,但是臉色還是不可抑製的漲紅。


    她緩緩的彎下身子脫掉高跟鞋,鞋跟落地發出的聲音讓她的身體一顫,也讓對麵的男人身體更為僵硬。


    走到他背後,他伸手從他腰間穿過,將麵頰靠在他後背,“和你一起的生活才是正確的,這半年我都是這麽過的,我很開心。”


    愛德華始終閉上了眼睛,隻有微微輕顫的睫毛顯露著他一絲情緒,他任由她抱著。


    “你,不想要我嗎?”丁依依艱難的說出這一句話,語氣苦澀。


    他睜開眼睛,望著麵前濃墨重彩的油畫,神色裏最初的詫異已經褪去,“我不需要你用這種方式來強迫自己安定下來。”


    感覺到身後之人身體的顫抖,他轉身抽離,去了房間,不一會拿出了一條毯子。


    他將毯子嚴嚴實實的蓋到她的身上,然後看著她的眼睛認真說道:“我想要你,但是性是自然而然發生的事情,如果哪一天你我確實到了那一步,那麽我會很期待。”


    丁依依低頭不語,感覺到麵頰處溫暖了一下,她詫異抬頭,那個溫暖已經抽離。


    愛德華轉身開門離開,她隻來得及從逐漸閉合的門縫裏看到他的身影。


    葉念墨趕到的時候門並沒有關緊,他推門而入,看到狼藉的桌麵以及裹著毯子坐在窗台的丁依依。


    她神色安詳,柔軟的長發隨意披散著,晶瑩透亮的肌膚與米色的毯子交融在一起,毯子很長,一直延續到窗台下,一支被踩碎的玫瑰花落在上頭。


    他走到桌子邊上,從桌子上拿起沒有喝完的紅酒,又到酒櫃那裏拿了兩個高腳杯,走近她身邊的時候嗅到她身上的酒氣,“看來你喝得不少。”


    “和我說說她吧,她是什麽樣子的?”丁依依蜷縮起來,把自己包裹在溫暖的毯子裏,隻抬起腦袋看他。


    葉念墨靠在她身邊的牆壁上,手指輕輕晃動著高腳杯裏的酒液,想了一會才說道:“她是一個很正義的女人,有幾次碰到小偷了,明明我都不想追究了,但是她還會堅持把小偷送到警察局裏去,讓小偷得到應該有的懲罰。”


    她噗嗤一聲笑出來,原本緊皺的眉頭也有些放鬆,“這要是碰上了亡命之徒可就有她好受的了。”


    “是啊。”葉念墨歎息,繼續說道:“她總是假裝堅強,明明恐高恐得要死,卻還會因為要勸導一名要跳樓的工人而爬上高樓,下樓的時候腳都軟了。”


    她揚眉,拿過放在窗台的高腳杯,正準備一飲而盡,杯子就被拿走了。


    葉念墨將酒杯到桌上,又從廚房裏倒了一杯熱牛奶,將牛奶遞給她,“你喝得已經夠多了。”


    她努努嘴,張口抿了一口,感覺到味蕾漸漸蘇醒,身體也不像剛才那麽冷,“你們的感情呢?說說你們的感情吧。”


    他靠在牆上,微微低頭,盡管穿著襯衫,領子口卻痞氣的敞開了一點,良久他才道:“我很愛她,並且不願意與人分享我對她這份愛意,所以我不願意說,”


    “我也是別人嗎?”她眨眼,企圖混淆視聽。


    她聽見對方笑了,詫異的發現他笑起來十分好看,薄薄的唇抿出一個上揚的弧度,眉眼都因為笑容而舒展開來。


    “你不是她,這不是你希望的嗎?既然你不是她,那麽除去她之外,你當然算別人。”他收斂笑容,淡淡的說道。


    “我不知道未來的路該怎麽走,我的心始終是平靜的,無論是愛情與親情,”她頓了頓,“愛德華發現我不愛他,他很難過。”


    他走近她,嗅著她身上的芬芳,語氣低沉,“他難過的是你不愛他,但是你卻不願意承認,不願意放開他。”


    丁依依的身體忽然不可抑製的顫抖起來,她想起愛德華離開時最後的眼神,難過,悲痛以及失望。


    “我該怎麽做?”她有些慌亂的看著葉念墨,“我無心傷害他,我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去愛一個人而已。”


    他俯下身子與她直視,“如果不知道,那就去學習,如果感覺到抱歉,那就去道歉。”


    丁依依思考了一會,忽然從窗台一躍而起,腳掌踩在地上時還因為長時間供血不足導致腳麻痹而差點摔倒。


    一隻手臂牢牢的托住了她的手手臂,她來不及道謝,抓起自己的衣服就往浴室裏跑。


    從浴室裏出來之後,葉念墨已經不在了,她匆匆往酒店外跑。


    酒店外,葉念墨已經開著車在等著她。


    她也不客氣,坐上車後自發的係好安全帶,車子像箭一般飛馳了出去。


    公寓樓下,她解開安全帶,側頭對他說道:“謝謝。”


    他挑眉,“我想我可能是腦子壞掉了,竟然幫自己的情敵。”


    車內的氛圍終於帶上了一絲輕鬆,丁依依笑了笑,推門下車。


    站在門口,她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然後又用手打理了頭發一會,這才推門而入。


    房間裏靜悄悄的,愛德華最喜歡的相機還放在桌麵上的絨布,證明他是在家的。


    她在陽台找到正在給君子蘭澆水的他,見到她,他將手裏的花灑放下,走到她身邊輕輕抱著她。


    “抱歉,把你一個人留在那裏。”他低聲說道。


    丁依依心中一陣發酸,她也伸手環抱住他的腰,“該說抱歉的是我,我以為自己做的是對的,沒有想到卻錯得一塌糊塗。”


    他退後兩步,神色又變得嚴肅起來,“知道錯了就罰你做兩個月的早餐。”


    丁依依破涕為笑,“花都要被你澆死了啦,我搬去有陽光的陽台照一下太陽。”


    她搬著花盆走到另一個陽台,陽台下跑車還在,她往下看,腦海裏卻不由自主的想著那個男人現在在做什麽。


    似乎感應到她的目光,黑色的車窗搖了下來,然而角度的問題,她無法看到他的麵孔,等她想細細看的時候,車子已經開走了。


    夜晚,夜光皎潔,窗口擺放著重新被她撿迴來的花盆,裏麵的花早就已經枯萎,變成褐色的百合花瓣無力的垂首在一邊,任由月光把它的殘影拉長。


    丁依依看著那抹枯影,又是一夜即將無眠。


    葉家,海卓軒和葉博在書房裏討論工作。


    “明天我會去英國將公司的一些資料帶過去。”葉博繼續道:“海總還有什麽需要我帶去的嗎?”


    海卓軒正想說話,卻看到房門口有一抹粉色的小小身影,他朝那抹身影招手,“子遇進來。”


    海子遇德費力的將門推開,小小的身影跑向桌子,先在葉博麵前停下,乖巧的說了一聲:“葉叔叔好。”


    說完才撲到海卓軒的懷裏,胖嘟嘟的小手環抱著他的脖頸不願意鬆開。


    海卓軒看了看手表,眉頭有些微微皺起,“這個時間你應該好好的在床上呆著。”


    “可是今天你答應給子遇講故事的。”海子遇抱著他的脖子撒嬌,判若星辰的眼眸讓人看了都想把所有的東西送給他。


    海子遇眼眸溫柔,將她抱在手臂之上,給葉博使了一個眼色以後便抱著海子遇說道:“爸爸這就去給你講故事。”


    ###1946抖出舊事


    看海卓軒抱著海子遇出來,葉初晴詫異的接過,“子遇你不是睡著了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迎著海卓軒詢問的目光,海子遇理直氣壯道:“因為爸爸說話不算話,他說了要給我說故事的。”


    葉初晴和海卓軒相視一眼,兩人一同走向海子遇的房間。進了房間,打開落地燈,將小公主放進柔軟的床上,海卓軒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童話故事書。


    “爸爸,葉叔叔是不是要去英國找舅媽?”海子遇眨眨眼,打了一個哈欠。


    海卓軒翻開書頁挑選著故事書,“葉叔叔是要去英國,但是不是去找舅媽?”


    “為什麽?你們都不管舅媽了嗎?”她抱著娃娃不解的說道,眼睛裏都帶上了一絲不開心,“我很喜歡舅媽。”


    葉初晴在一旁幫忙解圍,“子遇乖,舅媽總會迴來的,隻要你乖乖的。”


    “騙人,”海子遇嘟著嘴巴,“明明舅舅說舅媽不會迴來了。”


    海卓軒知道她喜歡丁依依,也知道以丁依依目前的情況要她迴國不太可能,所以隻能拿著故事書吸引海子遇的目光,“子遇我們來說故事好不好。”


    海子遇抱著大熊娃娃,將額頭抵靠在大熊的頭上,一雙靈動的大眼睛撲閃撲閃的,“好。”


    葉初晴和海卓軒兩人大鬆了一口氣,他急忙挑選出她最喜歡的故事講,不一會,海子遇眼神朦朧,揉了眼睛幾下就沉沉的睡了過去。


    葉初晴把她的手小心的塞進被窩裏,又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晚安寶貝兒。”


    將落地燈的燈光調暗,兩人這才相擁著走出海子遇的房間。


    “嫂子還是想不起來任何事嗎?”葉初晴歎了口氣,盲目愁容。


    海卓軒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輕聲說道:“你也去睡覺吧,我去和葉博再討論一點事就迴房間。”


    “好,我在房間裏等你。”她迴以深情的一吻,然後才往走廊另外一頭走去。


    海卓軒笑著看她的背影消失,這才轉身朝書房裏走去,等他離開以後,原本虛掩的門輕輕的被人打開,一個小小的身影也跟著往書房裏跑去。


    “抱歉,讓你久等了。”海卓軒推開門有些歉意說著。


    葉博站得很直,神色嚴肅,“不會。”


    海卓軒一愣,“有時候你比葉念墨還要嚴肅。”


    葉博微微一愣,隨後神色恢複如常,“那海先生這邊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一步。”


    “明天早上走之前再來一次吧,我今天晚上把這些文件看一下,明天一起帶過去給他,我估計他還要在那裏呆上很長一段時間。”


    葉博朝他點點頭,轉身拉開門就要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被叫住,迴身看見海卓軒拿著手機神色有些奇怪,“她給我來電話了。”


    那個“她”是誰,兩人都心知肚明,海卓軒開口,“她是一個好女孩。”


    葉博沒有迴話,隻是朝他點點頭,而後離開。


    把車子開出葉家沒有多遠,葉博的手機就響起來了,他停下車子拿出手機,看著上麵的來電顯示。


    電話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他最終接起,嘈雜的音樂背景聲音讓他眉頭一皺,緊接著把手機拿遠。


    “你是第一個肯接我電話的男人,他不肯接,他也不肯接,我愛的男人都不肯接。”宋夢潔語氣微醺。


    葉博神色嚴肅,“迴家吧。”


    “我很痛苦,我真的很痛苦,海卓軒愛葉初晴,葉念墨愛丁依依,我究竟哪點不好,始終沒有人愛我。”宋夢潔聲音歇斯底裏。


    葉博道,“你喝醉了,盡快迴家吧。”他準備按下掛斷鍵,卻聽到宋夢潔旁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男人似乎在邀請她做著什麽。


    掛斷電話,車廂內重新恢複寧靜,他靜坐了一會,然後啟動車子。


    車子才開出沒有幾米又猛然停了下來,他眼神撇向一旁的手機,忽然踩下油門倒車往另外一條路開去。


    昏暗的酒吧裏,沉迷在音樂和酒精裏的男男女女瘋狂的舞動自己年輕的身軀,更有人情到深處自然濃,不顧一切的擁吻。


    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抱著一個漂亮的女人,女人已經醉得不省人事,裙子的肩帶從圓潤的肩頭滑落,露出裏麵白色的內衣。


    男人往衣服深處瞥了一眼,神色裏帶著驚喜,滿是酒氣的嘴巴跌跌撞撞的湊到她麵前。


    “放開我。”宋夢潔勉強睜開眼睛,無力的掙紮著,“我不認識你。”


    男人痞氣的笑著,“你不是說沒有人愛你嗎?今天晚上我會好好的愛你。”


    他扶著她柔軟的腰肢往酒吧門外走,隨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正準備把人推進後座,伸出去的手就被人毫不留情的揪住。


    “你誰啊你!”男人又氣又急的看著麵前這個西裝革履,將近一米九的男人,心裏暗道倒黴,


    正好遇到了這個女人的男朋友。


    葉博毫不客氣的把他的手往外甩,沉聲道。“走。”


    周圍的人都在看熱鬧,男人臉上掛不住,象征性的問著旁邊的女人,“你男朋友?”


    宋夢潔已經醉了,聽見有人問自己話也隻是象征性的抬頭,剛開始顯然沒有認出葉博,隻是茫然的搖頭。


    見她搖頭,男人一下子有了底氣,“要你淡蘿卜瞎操心,你又不是她男朋友,你有什麽資格。”


    葉博冷漠的掃了她一眼,隨後看了一眼宋夢潔,轉身毫不拖泥帶水的離開,既然她不需要他的幫助,他也不需要再留在這裏。


    “寶貝兒,我們走吧。”男人半推半送的把宋夢潔塞進車裏,她一手抵著車門,虛弱的抵抗,“不要。”


    男人急了,狠狠的拽著她的手就想往車裏塞,還沒有所動作,麵前又站了一個高大的身影。


    “又是你,她不是說你不是她男朋友了嗎?”男人見麵前的人神色冰冷,下意識後退一步,感覺自己太慫,又底氣不強的往前一步。


    葉博直接把宋夢潔從車裏拉出來,讓她靠在自己的肩頭,“我再說一次,立刻消失。”


    男人見他真的動怒了,再對比了一下兩人身高以及體型上的差異,這才罵罵咧咧的坐進集成車裏。


    宋夢潔醉了,身體忍不住往下滑,葉博隻好一手攬著她的腰肢避免她繼續往下滑。


    路過的人向他們投去曖昧的一瞥,隨後都笑著離開,隻留下路燈下的兩人以及被路燈拉長的身影。


    “走吧”他將她帶到自己的車旁,剛開車門,已經酒醉的人下意識以為又要被帶到哪裏去,蹣跚著就要離開。


    他抓住她,忽然感覺到她身體劇烈的抖動,那一刻她想到了森林裏被抓住的小白兔。


    “別怕。”他放軟了聲音,“是我,葉博。”


    她轉身看他,眼神裏先是恐懼,然後帶上幾分迷茫,最後是了然,“是你。”


    “走吧,我送你迴家。”葉博牽著她的手腕往車的方向走。


    宋夢潔跟在他身後上了車,然後坐在位置上朝他傻笑。


    葉博彎腰幫她係好安全帶,麵頰上卻忽然印上了一個帶著酒氣的吻,吻很快就離開。


    他神色嚴肅的看著她,隨後重重的甩上車門,坐在駕駛位置上時,他發現自己無法抑製住自己的憤怒。


    這樣放浪形骸的女人,他為什麽要來接她!


    葉博將手放在方向盤上,隨後車子快速的駛離原地,開了一段距離後,察覺身邊的人似乎情緒不對,他轉頭。


    宋夢潔捂著自己的嘴巴,眉頭緊緊的鎖在一起,似乎對於過快的車速感覺很不適應。


    車子猛地停住,她自己解開安全帶,然後跑下車,不一會傳來嘔吐聲。


    葉博從汽車後箱裏拿出一瓶礦泉水,扭開蓋子遞到她麵前,卻被她抓住了衣袖。


    “不迴家。”她低聲說道,似乎擔心他聽不清楚,又重新重複了一遍,“我不要迴家。”


    葉博想起了她家裏那個尖酸刻薄的後母以及對自己女兒漠不關心的父親,原本生氣的眼神漸漸沉澱成深深的同情。


    “恩,好,不迴家。”


    半個小時後,車子停在酒店門口,他給她定了一個房子,將人扶到房間,正想抽身離開,卻被宋夢潔壓在身下。


    她壓在他的身上,柔軟的長發蓋在他的胸膛上,也遮住了她的神色。


    葉博準比強行把她推開,卻聽見她迷迷糊糊的說:“連你也要拒絕我,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也上床過!”


    “胡鬧!”葉博一下子把她掀到一邊,翻身坐起,臉色冷得都快掉渣了。


    他直接起身掀起被單將身後的人整個蓋住,然後頭迴也不迴的踏出房間。


    房門外,他靠著冰冷的門板,心中覺得憤怒之外還覺得有一絲的不對勁,似乎她說的話勾起了他內心深處最深的迴憶。


    那個夜晚,極度難過的他,放縱的情緒以及身體。


    夜很長,有人注定無眠,次日,葉博頂著一對熊貓眼去了葉家。


    “葉總助你怎麽了?昨天失眠?”葉初晴詫異的看著他眼眶下的青色關心問道。


    他搖頭,“謝謝小姐關心,我和海先生約好了。”


    “恩,他一直在書房裏等你,你去吧。”葉初晴急忙說道,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處後她才轉身看著傭人,“子遇還沒起床嗎?”


    傭人迴答:“剛才才去看了,還沒有起床,需要我現在把小小姐給叫起來嗎?”


    “不用了,孩子正在長身體,就讓她多睡一會吧,反正今天也是周末不用上課。”葉初晴說話的時候並沒有察覺到一個小小的身影一晃而過。


    ###1947海子遇的英國之旅


    海子遇婦蹲在樓梯口,由於身子很小,幾乎沒有人注意到她,見媽媽一直在和傭人說話,她轉身往廚房裏跑。


    “小小姐?”


    管家伸手攔住了她,“怎麽來廚房了?身邊沒有傭人服侍嗎?”


    她大大的眼珠轉了轉,奶聲奶氣的說著,“有,但是子遇長大了,子遇想要什麽可以自己拿,大家都很辛苦。”


    聽了她的話,管家欣慰的點點頭,暗自想著葉家的教育就是這麽好,就連幾歲的小娃娃都知道為人著想。


    “你去吧,不過不好跑,會摔倒,用走的。”管家關心的看著她。


    海子遇點頭,慢慢的朝廚房走去,直到聽不見管家的腳步聲才再次跑起來。


    廚房裏因為正好是早飯時間,大部分傭人和廚師都到偏廳吃飯,整個廚房空無一人,隻有一名胃口不好的廚師坐在一旁補交。


    海子遇悄悄的往他的方向靠攏,脖子上長命鎖下的幾個鈴鐺因為她走路的姿勢而碰撞著,發出清脆的聲音。


    就在這時,廚師呻吟了一聲,皺著眉頭好像就要醒來,她嚇了一跳,急忙捧著長命鎖蹲到一邊,哪裏知道角落裏放著的就是早上做蛋糕剩下的麵粉,這一蹲下去整個屁股就變成了白色的一團。


    廚師咂咂嘴巴繼續睡了過去,她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往門外跑去。


    門外,葉博的suv停在一角,車門沒有鎖,她輕易的拉開車門,躲在轎車後麵的位置下。


    不遠處一個人急匆匆的走過來,她急忙蹲下身子靠著見麵駕駛座位的椅背。


    葉博和海卓軒談事情談了得有些久,快要趕不上飛機了,拿了資料後就急匆匆的上車。


    車子開了一路,上了高速公路以後他不經意的往車後麵一瞄,發現後座上有一些白色的粉末。


    他眉頭一挑,靜靜的觀察了起來。


    海子遇覺得蹲著實在是太辛苦了,於是就伸出小胳膊小手出來活動一下。


    葉博看著從座椅後伸出來的,穿著粉絲絲襪的小腿,驚詫之餘立刻減緩了車速。


    車子從高速公路下來以後立刻停在路邊,他下車打開後車門,就看到小小姐蹲在椅背後朝他傻笑,身上的公主裙沾滿了麵粉。


    “小小姐?”他驚訝的說:“您怎麽會在這裏?”


    海子遇想不出什麽辦法,隻好蹲著不起身,就這麽睜著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


    葉博歎了口氣,想著可能是孩子貪玩跑車上去了,他伸手摸了摸海子遇的頭,然後道:“小小姐我這就給小姐打電話,你別害怕。”


    他說完就把門關上,一手頂著門不讓海子遇亂跑,一手撥通海卓軒的電話,可是電話一直沒有人接聽。


    掛下電話,他轉身重新拉開車門把海子遇抱在懷裏,打開副駕駛位置將她放好,又給她係上安全帶,這才坐到駕駛位置上。


    “我送你迴家。”他開動車子。


    海子遇抓著安全帶,奶聲奶氣的說著:“我不要迴家。”


    葉博心裏有些詫異,第一個反應就是她的父母與她之間的溝通是不是出現了什麽,才讓這麽小的孩子不願意迴家。


    他把車子再次停下,轉身盡量放緩了語氣,“願意和我說說為什麽嗎?”


    海子遇有些躊躇,事實上麵前這個叔叔與舅舅一樣嚴肅,哪怕他盡量做出和藹的樣子。


    葉博很有耐心的等著,仿佛今天就是專門陪她似得。


    “我想出來逛逛。”她偷偷的看著麵前這個嚴肅的叔叔,卻覺得對方聽完自己的話後表情連變都沒有變。


    葉博歎了口氣,“小小姐,看來我必須和你的父母報備你可能學會了說謊這件事。”


    他故意把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做出一副準備開車走的樣子,果然聽見身旁的小孩子慌了,“不要告訴媽媽!其實我是想去找舅媽!”


    她覺得委屈極了,大大的眼睛包了一包淚,神色裏滿滿都是委屈,這樣子比電視上的童星還要可愛好幾倍,讓人不忍心對她苛責。


    葉博覺得自己剛才對她太兇了,嚇到了她,有些手足無措的伸出雙手在空中虛按,“小小姐你別哭。”


    “我想去找舅媽,舅舅說過了會把舅媽給帶迴來的,”海子遇委屈的用手背胡亂抹了一把臉,嬌嫩的肌膚和衣服摩擦都擦出了紅印。


    他揚眉,海子遇離家出走的理由讓他有些詫異,隻能再拿起手機撥打海卓軒的電話號碼,照舊無人接聽。


    與此同時,葉家已經亂成一鍋粥。


    “老夫人還不知道,千萬別告訴她聽,不然肯定得嚇得血壓升高。”管家吩咐傭人。


    葉初晴嚇得六神無主,“怎麽會呢?我今天早上還去看過她,她還在睡覺,怎麽會忽然就不見了。”


    海卓軒攬過她的肩膀無聲安慰著,緊皺的眉頭泄露了此時他沉重的心情。


    “海少爺,小姐,在廚房裏好像發現了小姐的腳印。”就在這時,管家急匆匆的給兩人報告。


    一行人到了廚房,見在地上有一連串白色的小腳印,小腳印一直延伸到門外。


    “麵粉?”海卓軒蹲下身子撚了一點白色的粉末在手上,隨後順著腳步往外走,“她是自己跑出去的,為什麽?”


    葉初晴捂著嘴巴,神色擔心,“她還這麽小,跑出去碰到壞人怎麽辦?”


    “立刻派人把這附近都搜查一遍,絕對不要放過小小姐可能去的地方!”管家立刻轉身準備去組織搜尋隊伍。


    “不用了,”海卓軒指著地上最後一點白色的粉末,“這裏原來停的是什麽車子?”


    管家立刻迴答,“是葉總助的車子。”


    海卓軒立刻轉身迴書房,在書房裏拿起電話的時候發現有幾個未接來電,他急忙撥通過去。


    電話隻響了一聲就被接起來。


    “恩,在你那裏?”


    “去找依依?”


    “恩,好,我這就出門去接她。”


    海卓軒放下電話,葉初晴立刻圍了上來,“怎麽樣?”


    他歎了口氣,“小家夥跑到葉博的車子上了,說是想跟著他去找依依,真是人小鬼大。”


    “天啊,那我們趕快去吧。”葉初晴聽完一隻腳已經轉向門口。


    兩人急匆匆的趕到現場,葉博正靠在車門,海子遇在一旁遛彎。


    “子遇!”葉初晴一路小跑到她身邊,抱起她就是一頓猛親,看到她,海子遇也很高興,圈著她的脖子不撒手。


    海卓軒看了一下手表,“抱歉。”


    “沒事,我改簽了。”葉博望著海子遇的方向沉聲問道:“怎麽說?”


    海卓軒隨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心裏卻有自己的考量。這次海子遇可以因為想找丁依依而爬上葉博的車,下一次可能會爬上其他人的車,到時候有沒有這次幸運就不知道了。


    兩人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擔憂,一時間兩人無話,直到葉初晴抱著海子遇走了過來。


    她神色有些糾結,更多的是堅定,“我想讓子遇一起去英國找依依。”


    葉博海卓軒互看了一眼,海卓軒率先看向海子遇,“你真的想去。”


    海子遇點頭,“想去。”


    “那裏沒有爸爸媽媽,還可能有壞人。”海卓軒道。


    海子遇雙手把葉初晴圈得更緊,眼睛也紅了起來,“可是子遇想舅媽了。”


    在場的大人心中紛紛歎氣,葉初晴看向葉博,“抱歉今天給你添麻煩了,稍後我帶她去吧。”


    葉博知道這對夫妻的感情,如果葉初晴和海子遇去了英國,估計海卓軒這邊也要每天都擔心個不停。


    “要不這樣,”他開,“如果小小姐願意的話,我帶她去英國見少爺。”


    一番商討之後,海子遇重新坐在了車上,到了機場,車子一拐往另外一個方向駛去。


    到了機場,葉博領著海子遇到童裝店買了一身新的衣服,結賬的時候代購員拿出一個很可愛的鑰匙扣,“您好,這是我們店裏最近的活動,滿足3000贈送一款小禮物。”


    他接過也沒怎麽仔細看就揣兜裏,領著海子遇就往機場趕。


    飛機上,旅客紛紛打量著穿著一身公主裙的可愛小女孩,葉博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帶孩子比當時在軍隊訓練還提心吊膽啊!”


    下了飛機,他先是給海子遇的父母打電話說了一下,看了看時間已經到了晚上,便帶著海子遇選了一家餐廳。


    海子遇自己點了龍蝦粥,滾燙的粥端了上來,葉博拿著一個小碗給她盛了一點讓她慢慢勺著吃。


    吃了一會,她放下勺子,小腦袋湊近葉博,眼睛還往四周掃了掃。


    葉博配合的靠過去,就聽見她說:“葉叔叔,我想噓噓。”說完還特別不好意思的瞅了他一眼。


    他了然,帶著她到女士洗手間以後,“這些事情你可以獨立完成的對嗎?”


    海子遇點頭,雙腿因為憋的難受而彎曲著,小馬尾甩來甩去的,等葉博說完話才急忙跑進洗手間裏。


    洗手間裏一個女人正對著鏡子補妝,看到海子遇進來後眼睛往她身上掃了一眼。


    海子遇解決完個人問題,推著門走出來,那個補妝的女人還是沒有走。


    她踮著腳尖,腦袋才剛好可以夠得著盥洗盆,身邊的女人把口紅放進包裏,“小妹妹,我抱你洗手。”


    “謝謝。”海子遇站好,把手放在身後對著她甜甜笑著。


    女人笑得很甜,心裏看這個孩子是越看越喜歡,蹲下身子就把她抱起來。


    “小妹妹,你是和爸爸媽媽一起來的嗎?”女人看著鏡子裏可愛的小孩問道。


    海子遇已經洗好手了,但是看她沒有把自己放下來,於是點頭,“媽媽在外頭等我。”


    ###1948不見的孩子


    女人一直在笑,心裏驚歎這孩子的聰穎,不過如果這個孩子的媽媽真的陪她來的話,那怎麽可能獨自把這個孩子留在這裏?


    “姐姐謝謝你,可以放我下來了。”海子遇掙紮著想要下來,卻被捂住了嘴巴。


    後門,因為妻子的電話而把車子特地開到後門的男人看到她抱著一個孩子跑出來後嚇得差點跳起來,“你瘋了,這是誰家的孩子?你抱著幹嘛!”


    女人開門坐進去,一手繼續捂著海子遇的嘴巴,一邊朝男人叫到:“瞎叫什麽,人都給你叫來了,還不趕快走!這裏是英國,你上了大馬路誰認識你!”


    男人騎虎難下,在女人的不斷催促之中重重的砸了一下車門,這才轉身上車。


    車子在大道上開著,男人憤怒的通過後視鏡看著身後的小孩,“你這是犯法的知不知道,你到底抱這個孩子要做什麽!等下我還要去見一個攝影師,難道你要我和他們說,你看,這是我妻子剛抱來的孩子?”


    “誰叫你沒本事生不了孩子,反正這是國外,剛才也隻有我一個人,我們把她抱走,她現在那麽小,過幾年就忘記了。”女人一邊說一邊溫柔的看著麵前的孩子。


    “寶寶貝兒,你就和阿姨一起生活吧,阿姨有很多的錢哦。”女人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麵頰,“她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孩子。”


    男人一下子把車子停在路邊,轉身大聲說:“你看看這個孩子身上穿的像是貧窮人家嗎!到時候惹到不應該惹的人看你怎麽辦!”


    女人給了她一個白眼,“怕什麽,那個餐廳每天那麽多人,我都說了這是英國了,我們都已經移民到這裏了,她和我們生活在這裏有什麽關係,不會有人知道的。”


    她說完一雙杏眼對男人怒目而視,“平常也不見你有那麽多話,這件事就聽我的,你先去見那個攝影師,一切都如常。”


    男人本來就是怕老婆的人,其實內心裏覺得她說的也有一定的道理,鬼使神差的就重新開車。


    海子遇被捂著嘴巴,身體又被女人緊緊的抱著,她隻能嗚咽著往窗外看,四周的景色雖然美,卻令人陌生。


    酒店,葉博看著手表,覺得海子遇離開的時間有點長,他拉住一名想要進洗手間的女人,“你好,能不能幫我進去找一下一個小女孩,長得十分可愛。”


    女人進去了一會,出來後和他搖頭,“裏麵沒人。”


    他大駭,跑進洗手間裏,裏麵隻剩下敞開的後門以及一把掉在盥洗台下的長命鎖。


    餐廳經理很快就趕來了,孩子在餐廳裏被公然的抱走,而且對方還是外國人,這種很容易上升到國際爭端的事情不處理好很麻煩。


    見到將近一米九的男人,餐廳經理覺得對方不好惹,還沒開口對方已經說話:“我需要這兩個進入門口的視頻監控。”


    餐廳經理急忙說道:“好的,我這就去讓人調出來。”


    視頻被調出來了,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餐廳經理有些奇怪的打量麵前這個男人的後腦,他看過很多中國遊客,那些遊客對孩子的溺愛絕對是很嚴重的,生怕孩子受一點委屈,可是麵前這個男人對於孩子丟掉的事情似乎一直很冷靜?


    “這對夫婦沒有再從正門出去過,他們經常來到這裏進餐嗎?”男人忽然開口,餐廳經理急忙湊上去。


    “不認識,沒有印象,可能是經過附近然後就進來吃一下而已。”餐廳經理說道。


    葉博點頭,眉頭已經緊緊皺了起來,就在這時他的電話響起,餐廳經理聽見他接起電話,聲音冷硬,“少爺,小小姐不見了。”


    原來這人不是那小孩的父母,難怪那麽冷靜。餐廳經理想到,而不一會,另一個氣場更為強大的男人大步流星的走進監控室裏。


    餐廳經理以為這下那男人該心急如焚,沒想到男人比之前問話的男人更加的冷靜,隻是盯著視頻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來這裏吃飯的人身材似乎都比較偏胖?”男人忽然開口,劍眉下,一雙淩厲的眼睛緊緊鎖住餐廳經理。


    餐廳經理連忙點頭,“是,我們這裏的餐廳主營的就是健康,因為口味和食材的關係,比較適合糖尿病患者食用,雖然平常也有其他的食客,但是大部分還是的。”


    “那你看他是不是?”經理見男人手指著畫麵裏進門的一對夫妻,“應該是,因為糖尿病患者體型一般偏胖。”


    他說完頭上擦了擦頭上的汗水,覺得麵前的男人實在是不好惹,卻看見男人直徑的往外走,另外一個男人跟上。


    餐廳外,葉博低著頭,“少爺,我一定會找到小小姐的,到時候任憑受罰。”


    “子遇為什麽會來英國?”葉念墨神情嚴肅,心裏雖然焦急,但還是冷靜的問道。


    葉博低頭,“小小姐想來找夫人,”他說完神色自責,“都是我的原因!”


    葉念墨掃了他一眼,“現在說這些沒有用,去把這個城市裏中國餐館裏最受糖尿病患者歡迎的餐館找出來。”


    “是!”葉博說道,轉身立刻離開。


    葉念墨也坐進車裏去找丁依依,雖然機會隻有千萬分之一,但是他也不想放過。


    公寓裏,丁依依和愛德華通電話,“對方說要遲到一會嗎?好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她掛下電話就聽到門鈴響了,她開門見葉念墨站在門外,“有事嗎?”


    “子遇有沒有來你這裏?”葉念墨沉聲問道。


    丁依依道:“子遇,她不是在國內嗎?為什麽會來我這裏?”


    葉念墨心想果然如此,“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你最近注意一下周圍的情況,子遇可能迴來找你。”


    他說完轉身便走,不一會身後傳來腳步聲,丁依依追了出來,“那孩子怎麽了嗎?”


    “在餐廳裏不見了,現在可能是自己走丟的,也可能是被人抱走了。”葉念墨語氣陰冷,他知道海子遇在葉家的分量,如果她不見,對葉家來說是重大的打擊。


    丁依依心中詫異萬分,“天啊,怎麽這樣,趕快打電話給警察。”


    “已經報案了。”他抿著嘴唇站在車旁,見她神色很擔心,語氣也忍不住放得輕柔,“進去吧。”


    她點頭,剛轉身就聽到車子快速駛離的聲音,她站在原地目送著車子離開。


    迴到屋子,她想到可以借助愛德華家族的勢力幫忙找一下那個孩子,便急忙給愛德華打電話。


    愛德華聽說了以後立刻答應,“好,我讓管家那邊派人留意一下。”


    掛下電話,他眉頭緊緊的皺起來,心想著丁依依和葉家的人關係越來越親密了,難道這是上天注定?


    正在這時,酒店玻璃窗外停下一輛車子,胖胖的男人先下車,看到愛德華後朝他揮了揮手手,然後又上車不知道在做什麽。


    男人盯著那個半路帶過來的孩子,神色緊張,“你就呆在車裏就好,我去和他談一下工作上的事情,盡快談好後我們就走。”


    “放心吧,這孩子乖得很。”女人親了一口坐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笑眯眯的說。


    男人抹了抹頭上的因為緊張而一直冒的汗珠,這才下了車匆匆的往酒店方向走去。


    “抱歉,愛德華先生,路上出了一點事情。”麵對目前攝影界十分受歡迎的攝影師,男人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愛德華見他額頭上全部都是汗水,也沒說什麽,隻道:“詹主編請坐。”


    詹主編點頭坐下,和侍者要了一杯溫水,“我這糖尿病,到時間就要吃藥,麻煩!”


    “我認識不錯的醫生,下次可以給你推薦一下。”愛德華淡淡道,他不經意往窗外瞄去,透過車窗隱約看到裏麵坐著一個女人,“貴夫人也和你一起來?”


    詹主編本來在喝水,這一聽臉頰怪異的鼓動了兩下,似乎不想讓水噴出來,他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盡力克製住自己的咳嗽聲。


    咳嗽了好一會他才漸漸地環過來,“什麽貴夫人,哪裏能和你們相比。”


    愛德華不說話,眉頭卻微微皺起來,也結束了寒暄,“那我們來談一談工作上的事情吧。”


    詹主編正要開口,電話就響了,他朝窗外的車子看了一眼,接起來說了一句,“知道了,你


    別催。”


    車裏,女人掛下電話,親昵的問道:“寶貝兒,你叫什麽名字?”


    海子遇雙手一直攪動著,怯生生的說道:“海子遇。”


    “海子遇?”女人聽了搖搖頭,“不好,這名字不夠洋氣,我覺得叫安倫會更好點,以後你叫安倫好不好?”


    海子遇輕輕的搖搖頭,卻見女人冷下臉色來,“安倫,我喜歡乖巧聽話的孩子。”


    剛說完,女人又變了一張臉,笑眯眯的說道:“我知道我們家安倫最聽話乖巧了對不對?”


    海子遇看著麵前喜怒無常的女人,心裏雖然害怕,但好歹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孩子,應對能力還是強了一些。


    她輕輕往後靠了一點,見剛才離開的男人鑰匙還插在車孔裏,就知道車門沒有關。


    “阿姨,”她輕聲說道:“我想吃東西。”她指著酒店旁邊的蛋糕店說道。


    女人聽她主動提出要求很高興,親了她一口道:“那家的不好吃,等叔叔出來以後我們帶你去高級的蛋糕店裏吃好不好。”


    她說完頻頻的望向酒店的方向,心裏嘀咕著自家男人怎麽談一件事談得那麽久。


    ###1949鴻門宴


    酒店裏,詹主編拿著版麵模板,“我們想以春夏秋冬四個季節作為主題,然後希望您這邊能夠提供相應的作品,當然我們希望我們的出版社能夠獲得這些作品的第一使用權。”


    愛德華喝了一口咖啡,心卻無意在這些瑣事上,想著要不是今天助理請假,他是不會親自過來洽談這些事情的。


    眼神流轉的時候,他發現窗外的車門打開,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跑了出來,隨後另外一個女人下車追了過去,抱著孩子就往車裏走。


    那個孩子長得很美,就好像一個瓷娃娃,讓人看過以後就過目不忘。


    詹主編隨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裏罵著怎麽不看好孩子,麵上還要裝做無所謂的樣子,“不好意思啊,這孩子調皮,她媽媽總是管不住她。”


    “沒事,那就先這樣吧,你的提議會好好想的,具體的答複情況我會讓我的助理答複你。”愛德華起身。


    兩人握手以後男人說了幾句客套話就立刻走了,上了車後沒過多久車子就開走了。


    愛德華迴到家裏,公寓空無一人,桌子上的花瓶下壓著一張紙條,是丁依依留下的,“愛德華,我出去找一下那孩子。”


    酒店,丁依依很順利就找到了葉念墨居住的房間,她一直按著門鈴,直到好一會門才被打開。


    葉念墨剛洗好澡,顯然是聽見鈴聲急促而匆匆來開門的,所以下身隻圍了一條浴巾,古銅色的肌膚上,經營的水珠順著脖頸流下。


    丁依依的升高隻到他胸口,她幾乎是看了一眼後立刻就挪開視線,“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洗澡。”


    “進來吧。”他轉身給她讓道,然後又進了浴室。


    丁依依見桌麵上電腦還開著,一些照片平鋪在桌麵上,她拿起來一看,全部都是海子遇的照片。


    一隻手從她的腰側處伸到桌子上拿過水杯,她下意識轉身,整個人撞進葉念墨的懷裏。


    他手裏拿著水杯,被她這麽一撞,熱水從水杯裏溢出來不少。


    “抱歉!”丁依依的手指也濺到了一點,所以她知道這水十分的燙,“趕緊讓我看看。”


    他任憑她拉著自己的手走到沙發麵前,眼裏的情緒卻是越來越濃。


    “沒有紅,應該不算特別嚴重。”丁依依握著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著,一邊嘀咕道。


    正想鬆手,手掌卻被人反握住,葉念墨握得很緊,從他掌心裏傳來的炙熱溫度讓她一下子分不清到底是熱水還是其他。


    她正想掙紮,他已經主動放手,“帶走子遇的人已經遭到了。”


    “找到了!”丁依依高興得站了起來,“那我們立刻去把她帶迴來。”


    葉念墨看了她一眼,“在國外不能私闖民宅,這裏不是我們的地盤,終究行動還是要受到限製。”


    丁依依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剛放下的心又提了上來,“那怎麽辦,子遇一定很害怕。”


    他伸手壓在她的肩膀上,低聲安慰,“會好的,隻需要她再忍受一點時間。”


    “也隻能這樣了,”丁依依歎氣,忽然想起什麽似得看著電腦的頁麵,頁麵上有一個很胖的男人,“難道他們就是帶走子遇的人?”


    葉念墨點頭,眼神陰冷起來,“我不會放過他們。”


    “少爺,”葉博疾步走進來,看到丁依依後下意識喊道:“夫人。”


    丁依依正在擔心海子遇,一時間也沒有察覺到他的稱唿,“有情況了嗎?”


    “他們夫妻兩個沒有出過門,具體情況已經有人24小時在監控。”他道。


    丁依依憂心的說道:“恩,那隻能先這樣了,我先告辭了,請有消息的時候通知我一下。”


    “我送你。”葉念墨拿過椅子上的外套跟著她走出了酒店。


    剛出酒店門就下起了蒙蒙細雨,葉念墨道:“我去開車,你在這裏等一下。”


    她點頭,乖乖站在屋簷下看著他離開。就在這時,她看到酒店不遠處一棵樹下,一隻流浪狗躺在樹下。


    那隻流浪狗躺在一堆自行車中間,毛發胡亂的糾結慫拉著,在蒙蒙細雨中顯得身體單薄。


    丁依依覺得它很可憐,幹脆把雨傘搭在它的身邊幫它擋著風雨,再轉身時不知道什麽時候葉念墨已經靜靜的站在她身後。


    “這樣的幫助無濟於事。”他淡淡的掃過被風吹到的雨傘,“不靠自己,它活不下來。”


    丁依依不服,“動物本來就比人弱小很多,我們當然要照顧他們一點。”


    他將手裏的雨傘往她的方向再偏了偏,語氣平和,“在自然界裏,隻有弱者和強者。”


    話剛說完,迎麵走來一個推自行車的男人,男人見到流浪狗躺在一旁就起了玩弄的心,伸出腳就想踹它一腳,流浪狗齜牙咧嘴的就往他的方向撲去。


    男人嚇得推車就跑,流浪狗這才晃晃悠悠的重新迴到樹底下閉上閉上眼睛。


    丁依依沉默的看著這一切,她忽然發現自己很天真,至少和麵前的男人相比,她天真得很可笑。


    “走吧。”葉念墨輕聲說道。


    到了公寓樓下,她沉默的解開安全帶,剛想下車離開,卻被叫住,“等等。”


    她迴頭,看著靠過來的頭顱,心髒不經意的跳快了一下,甚至沒有來得及逃開。


    葉念墨伸手從她頭上摘下一枚枯葉,看著她明顯不在狀態的表情便笑道:“在想什麽?”


    她的思緒在他低沉的聲線裏猛然的蘇醒,胸腔裏的跳動越發的不規律起來,在狹窄的車內仿佛隨時都能夠跳出來似得。


    “我走了。”她匆匆下車,再也沒有迴頭,身影卻顯得有些狼狽。


    迴到家中,剛一進門就看到愛德華正在沙發坐著,而桌子上放著一個精美的盒子。


    “打開看看?”他將手上的雜誌收起來,神情裏有一絲不自然。


    丁依依走過去,拿起藍色絲絨的盒子,打開以後發現裏麵是一條由很多顆小鑽石組成的手鏈。


    “好漂亮!”她驚喜出聲,“這是給我的嗎?”


    他點頭,神色帶上一絲緊張和笑意,“戴上看看?”


    丁依依拿出項鏈往右手上戴,盤扣卻怎麽也扣不上去,正有點焦急的時候,一隻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愛德華低著頭係得認真,長期扛著攝影器材的手有著粗糙的繭,偶爾滑過她的肌膚,帶來了不一樣的觸感。


    手鏈帶上,細碎的鏈子雖然很美,卻有些長,隻要一垂下手臂,項鏈就會掉在虎口的地方。


    愛德華看起來有些沮喪,“我再去給你換一條。”


    丁依依急忙護住自己的手腕跳到一邊,“戴上了就是緣分,我就是喜歡這樣的。”


    為了不讓愛德華不開心,她將視線轉向桌麵上,“你剛才在看什麽?”


    “一間雜誌社傳過來的模板,助理生病了住院,所以這些隻能我來。”愛德華看起來有些疲憊和不滿,顯然很不喜歡操心這類事情。


    丁依依眼裏興趣很濃,“我可以看一看嗎?”


    他把桌上的雜誌撈起來遞給她,隨口問道:“那個小女孩怎麽樣了?”


    “還在找,不過葉念墨說已經有眉目了,明天我在去問問他吧。”丁依依低著頭翻開雜誌,一頁一頁的看起來。


    她專注的看著雜誌,愛德華專注的看著她,忽然聽見她尖叫一聲,“是他!”


    丁依依把手裏的雜誌遞給他,指著雜誌最後一頁一個男人的照片,“今天在葉念墨房間裏看到的男人就是他。”


    “他是這家雜誌的主編,姓詹。”愛德華想起曾經看到的那個小女孩,心裏的疑惑更甚,忙叫丁依依把海子遇的長相描述了一遍。


    聽完她的描述,愛德華眉頭一皺,“我看過她,就在酒店的方向。”


    “看來葉念墨沒有說錯,”丁依依很沮喪,“可是他說不能擅闖民宅。”


    愛德華挑眉,“明天他約我們共進晚餐,在他的家中。”


    “太好了,我立刻去告訴葉念墨,他一定擔心死了。”丁依依滿臉的喜色,匆匆忙走上樓。


    愛德華站在原地,視線投向了桌麵上空蕩蕩的禮品盒,鬼使神差的拿起了牆壁另外一台座機的聽筒。


    “葉念墨,那個姓詹的主編和愛德華認識,明天我們要去他家裏吃飯,我會把她安全帶迴來的。”


    “你什麽都不要做。”葉念墨卻開口說道:“我不願意把你置身於危險之中。”


    丁依依握著電話筒的手一緊,胸腔亂跳的感覺又迴來了,語氣甚至都有些斷斷續續,“我我是大人了。”


    “是啊。”電話裏傳來低沉的附和聲,卻不會讓人覺得是在敷衍。


    丁依依覺得光是聽那低沉的聲音自己的臉就有點熱,“那我掛電話了,明天有情況我會和你說的。”


    掛下電話,她有些茫然的看著鏡子裏的自己,伸出手整理頭發的時候,手鏈從手腕滑到虎口,她的注意裏放在了手腕上,再也沒有挪開過。


    次日,離詹主編約好吃飯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丁依依緊張的整理著自己的衣服,一直把口袋裏的錄音筆拿出來調試,擔心到時候音效質量不好不能抓住詹主編的把柄。


    愛德華看得出來她很緊張,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有我。”


    “謝謝。”她朝他笑著,卻忽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我們去抓他了,那你和他們雜誌社的合作又怎麽辦?”


    她有些心慌,意識到自己可能會搞砸愛德華的生意,會影響他的工作,這點認知讓她開始猶豫。


    愛德華走到她身邊,彎下身子與她平視,特地梳到腦後的金色頭發隨著他的動作而輕輕晃動。


    ###1950救迴孩子


    “知道我是誰嗎?”他問。


    丁依依愣怔迴答:“愛德華?”


    “然後呢?”他繼續循循善誘。


    她思考著,“攝影師愛德華?”


    “非常有名的攝影師,這意味著我有絕對的選擇權。”他親昵的碰了碰她的鼻子,“但還是很謝謝你為我著想。”


    丁依依噗嗤一聲笑出來,“哪有你這麽誇自己的。”


    經過他這麽一說,丁依依心裏好受了很多,兩人收拾了一會就驅車趕往詹主編的家。


    在路上,愛德華給詹主編打了一個電話,得知對方家人幾天全部都會出席。


    一棟精裝修的公寓裏,最上麵閣樓房間的窗戶緊緊關著,而房間裏,詹主編在房間裏走來走去,“你瘋了嗎?讓她一起和愛德華見麵?你這是嫌事情還不夠多嗎?”


    “她就是一孩子懂什麽,再說養孩子不就是要她見人的嘛,反正對方也是個老外,他不會起疑的。”女人打量著乖乖坐在自己身邊玩著積木的小女孩,忍不住讚歎道:“安倫真是我見過的最可愛的孩子。”


    海子遇雖然低著頭,手指卻一直在扣著積木的縫隙,麵前的女人太可怕,隻要她一哭就會變得很冷,所以她不敢哭,直到聽到了有人要來家裏做客。


    她心裏想著,有人就意味著能夠找到警察救自己出去,這樣想後她越發的乖巧。


    “阿姨你真漂亮。”她抬頭看著女人。


    女人親了親她的額頭,“我們家安倫也很漂亮啊,等下有一個叔叔來,你要好好的和叔叔打招唿哦。”


    詹主編看這兩人一唱一和的,隻能起到到時候一切順利,這時候門鈴響了,他道:“你們收拾一下就下來,我去給人家開門。”


    門一開,看到丁依依的時候詹主編就楞了一下,他之所以安心的讓搶來的孩子見人,就是因為愛德華是外國人,他完全有能力把話給圓迴來,可是怎麽也想不到來了一個中國人。


    “你好,我是emily。”丁依依與之握手,眼睛卻下意識的打量著四周的情況,在看到沙發上放著一件孩子的小外套時她的眼睛亮了起來。


    “你有女兒了啊?我和愛德華也打算要一個女兒。”丁依依開口。


    愛德華在一旁好笑的看了她一眼,隨後幫了她一把,“恩,我們都很喜歡孩子。”


    “是嗎?我和我老婆也很喜歡孩子,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先去飯廳吧。”他把兩人引進飯廳,正想找一個借口上樓讓老婆不要把孩子帶下來,可是已經遲了。


    女人牽著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的海子遇走下來,似乎沒有察覺到眾人神色的異常,還在一旁笑嘻嘻的介紹,“你們好,這是我的女兒安倫。”


    丁依依看到海子遇的一瞬間立刻激動起來,起身快步走向女人,而海子遇也同時跑向她。


    “舅媽!”


    “子遇!”


    愛德華在她起身的同時也跟著起身,大步流星的走到詹主編麵前,一揚手把男人的雙手反剪到背後。


    “你們!”女人大駭,還沒說完話房門就被人踹開,她傻傻的看著一個俊朗卻又充滿戾氣的男人走進來。


    海子遇看到葉念墨後自動站好,乖乖的低頭,“舅舅。”


    葉念墨把她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確定她平安無事後才將視線冷冷的轉向房間裏的罪魁禍首。


    “有事好好商量嘛!”詹主編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隻覺得多說幾句好話就能顧彌補過去,“我們就是看那孩子走丟了,然後抱迴來先保護著,正準備送走呢。”


    “詹主編,”愛德華開口,“你最好還是老實說吧,拐賣兒童在這裏會判多重的罪你是知道的。”


    詹主編悔不當初的瞪著自己的妻子,兩個人再也不敢說話。


    從房子裏出來,葉念墨想接過海子遇,她卻抱著丁依依的脖子不鬆手。


    “要不今天晚上我就和她睡吧,這麽小的孩子該有多害怕啊。”丁依依心疼的抱緊了她。


    海子遇從她的懷裏鑽出來,“舅舅也要。”


    葉念墨和她對視了一眼,很快兩人都挪開了視線,又不經意再次撞在一起。


    愛德華沉默的看著這一切,轉身就走。


    “愛德華。”丁依依立刻放下海子遇,追了上去,神色有些緊張,“你生氣了嗎?剛才是孩子亂說的。”


    他停下腳步,眼神透過她看向後麵的葉念墨,而後才轉向丁依依,語氣聽不出異樣,“陪孩子吧,她需要你。”


    丁依依看著他直徑離開,身處於銀杏樹之中,徒生一股寂寥之感。


    “愛德華。”她想追上去,手腕卻被人拉住,葉念墨的聲音很輕,“如果不愛他,那麽你現在做的這一切都是在傷害他。”


    她甩開他的手,“我也不愛你。”


    葉念墨揚眉,“很高興聽到你用也字。”


    丁依依瞪著他,嘴裏說道:“子遇我們走。”


    海子遇乖巧的走到她身邊主動牽著她的裙子下擺,聲音怯怯的,“舅媽晚上你會和舅舅一起陪我的對不對?”


    太過於心疼她,丁依依隻好模棱兩可的說:“現在還早哦,晚上再說吧。”


    迴到酒店,葉博直接派來六個人駐紮在酒店,兩個在酒店大堂,兩個在葉念墨房間門口,兩個四處巡邏。


    酒店房間裏,丁依依看著窗外的夜色,心裏很擔心愛德華,他離開時候的眼神讓她很在意。


    “再想什麽?”身邊傳來男人低沉的聲音。


    她轉頭,“子遇在做什麽?”


    葉念墨聳肩,“給初晴打電話,名曰個人時間。”


    “她是個堅強的孩子。”她道。


    葉念墨走近了一步,“所以你剛才在想什麽?”


    房間裏很安靜,整整兩百平方米的空間讓整個房間顯得有些空曠,就連聲音都帶上了迴音。


    她沉默不已,葉念墨也不打算逼迫她一下子就轉變,隻道:“走吧,我送你迴去。”


    “舅媽!”房門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分析,海子遇懷裏抱著抱枕,半個身子隱藏在門裏,隻透出一個頭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葉念墨把她抱進房間,丁依依緊跟在兩人的身後,準備哄好海子遇後再離開。


    海子遇被抱上床,她拍了拍身邊的位置,“舅媽的。”


    丁依依聞言躺倒她指定的位置上,柔聲說道:“子遇乖,我們好好睡覺。”


    “舅舅的!”海子遇又拍了拍另外一側的床,熱切的看著葉念墨。


    葉念墨和丁依依兩人對視一眼,酒店的床很大,他側躺在邊緣,輕聲說道:“睡吧。”


    海子遇點頭,抓著丁依依的手指,這才閉上了眼睛。


    葉念墨伸手在她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也跟著閉上了眼睛。


    床的另外一頭,丁依依本來沒敢動,但是白天緊張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再看身旁的兩人都已經閉上了眼睛,唿吸平緩,便也開始有了困意。


    她睡得不深,腦海裏總是有人影在切換,她看不清楚誰是誰,隻能追追著那個背影。


    海子遇睡著了,葉念墨睜開眼睛,看向丁依依的時候眼神溫柔起來。


    他起身給海子遇蓋上被子,然後信步繞到床的另外一頭。他俯身看她,聽聞她唿吸平和,嬌美的臉龐埋在手臂裏。


    “晚安。”她低聲說著,然後在她的臉頰處輕輕落下一吻,就好像蜻蜓點水般的柔和。


    等到人走出房間,走廊裏的燈光隨著門關上而逐漸消失時,床上本來應該熟睡的人才睜開眼睛。


    次日,一大清早,丁依依給海子遇編好辮子以後就想走。


    海子遇拽著她的裙擺,仰著頭看著她,“舅媽又要離開嗎?”


    “子遇,”丁依依有些語塞,雖然她不願意承認,但是她是這個孩子舅媽這件事還真是無法推脫,隻能盡量說服她,“舅媽也需要迴家換衣服啊。”


    海子遇一聽就蹭蹭蹭的跑到正在書桌前處理公務的葉念墨身邊,就這麽仰頭看著她,身體站得筆直。


    “想要什麽?”葉念墨低頭批改著文件,一邊說道。


    海子遇眼睛快速的掃了一下桌麵,然後又挪迴視線,小手始終抓著裙擺的兩側。


    葉念墨隨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拿後抓起桌子上的錢包遞給她,隻見她從錢包裏抽出一張金卡,然後跑向丁依依。


    “舅媽給,買衣服。”海子遇踮著腳尖努力要把金卡遞給她。


    丁依依下意識的去看葉念墨,卻見對方也在看著自己,那種對視的感覺太過於奇妙。


    “抱歉,我先走了。”她內心知道自己不能在這樣下去,狠下心不去看海子遇,轉身就走。


    剛開門,卻詫異的看到另外一個人,宋夢潔。


    宋夢潔顯然很驚訝,大清早的,丁依依衣服有些褶皺的從葉念墨的房間裏出來,任憑誰都會想歪的。


    她臉上的神情有些崩不住,卻還是全力的擠出了一點笑容,“依依。”


    “我叫emily,”丁依依有些生硬的糾正,她對於自己所謂的好朋友一直抱著三分懷疑一分真心,畢竟從她很多時候行為來看,她並沒有把她當成好朋友。


    葉念墨走到門口對著丁依依說:“我送你出去。”


    “不用了,你看著子遇吧。”丁依依說完,側身從宋夢潔身邊離開。


    宋夢潔等她離開以後走進房間,想緩和一下氣氛,她從包裏拿出一個香奈兒的盒子,“子遇看,阿姨給你買了一條項鏈,是不是很好看?能夠搭配你身上的小裙子哦。”


    海子遇接過,禮貌的說了一句,“謝謝阿姨。”說完就自個跑迴房間了,在她看來,舅媽之所以會走,就是因為這個阿姨來了。


    ###1951糾結的愛情


    葉念墨等等海子遇把門關上才道:“以後不用給她買這麽貴重的禮物。”


    “不貴不貴,孩子就要嬌貴著養。”宋夢潔沒有想到自己討好海子遇卻拍到了馬腿上,有些尷尬。


    她有些無措的站在空蕩蕩的客廳,好半響才說道:“你和依依怎麽樣了,我很關心,所以過來看看。”


    “謝謝。”葉念墨重新迴到書桌前拿起新的文件,埋頭工作起來。


    宋夢潔說話也不是,不說話也不是,隻好尷尬的坐在沙發上看著他工作。


    時間一點一點的推移,她坐在屁股發麻,肚子也餓得很,卻不肯離開,還想著對方這是默認她的陪伴吧。


    終於,不遠處的椅子傳來拉動的聲音,葉念墨站了站了起來,看到她後眼睛裏有實打實的詫異,“你沒走?”


    她的心一下子涼到穀底,連勉強的笑容都擠不出來,“嗯恩,坐著就忘記時間了。”


    葉念墨看了一眼手表,“一起吃飯吧。”


    飯廳裏,宋夢潔低頭切著牛排,忽然麵前放著一份文件,她好奇的看著葉念墨,對方示意她打開。


    “這是什麽?”她打開後,發現是一份投標書,而中標的單位寫的是自己爸爸的公司。


    葉念墨聲音淡淡的,“謝謝你這半年來的幫助。”他又把一串鑰匙遞了過來,“這是謝禮,房子的位置還不錯。”


    宋夢潔聽到自己牙齒打寒顫的聲音,“這份文件是我爸爸提出來的嗎?他來找你了嗎?”


    “這是謝禮。”葉念墨聲音沒有波瀾。


    她尷尬得手不知道往哪裏放,在他麵前就好像矮了好大一截,連自卑都沒有資格。


    “抱歉,我想先走一步。”宋夢潔慌亂的站起來,拿著挎包就往門外走,卻在門口撞到帶著海子遇的葉博。


    她神色匆忙,眼睛裏滿是隱藏不住的淚水,隻能拚命低頭看著地麵,慌亂的往餐廳外疾步走去。


    “少爺。”葉博看著她的身影逐漸在街道另外一頭消失,這才牽著海子遇的手走進去。


    給海子遇安排好飯食後,葉博才道:“少爺,一切已經處理好了,那兩個人這輩子都別想再進英國的國界了。”


    “初晴那邊怎麽樣了?”葉念墨道。


    葉博看了一眼海子遇,“已經和小姐和姑爺說了,他們明天就會到。”


    海子遇一直在一旁乖巧的坐著,聽到他的話後問到:“舅媽和我們迴去嗎?”


    “你想舅媽迴去嗎?”葉念墨淡淡問道,忽然嘴角一揚,有時候小孩比大人純粹得多,


    他們喜歡就會說出來,不喜歡也會說出來,而成人卻做不到。


    站在一旁的葉博聽著兩人談話,心卻不自覺的放到剛才匆匆離開的身影,就在這時他聽少爺說:“那份文件帶去給夢潔。”


    “是。”他拿起那份文件出門。


    車上,他給她打電話,直到響了很多聲後才有人接起,宋夢潔的聲音有著濃濃的鼻音,“喂。”


    “是我,有事需要和你對接一下。”他明知道她在哭泣,卻還是公事公辦的說。


    她沒有說什麽,“現在吧,我也不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


    葉博讓她描述了一下周圍的景色,然後開車找了一圈,在離餐廳不遠的一個公園找到她。


    她坐在長椅上,身邊放著幾罐啤酒,幾隻灰色的鴿子散落在身邊。


    “別喝了。”葉博伸手把她手裏的啤酒罐抽走,然後坐在她身邊。


    宋夢潔盯著不遠處紅色屋頂的建築,眼神有些飄渺,“找我有什麽事情嗎?”


    葉博將文件遞給她,“拿著吧,這改變不了什麽的。”


    “拿了我就更覺得自己不值錢了。”她低垂著肩膀,聲音沮喪,“為什麽我會有那種父母,如果沒有他們,我不會活得這麽不值錢。”


    一隻鴿子停在葉博腿上,他低頭看它,“少爺為什麽一定要把這份文件親自交給你,你不知道嗎?”


    宋夢潔身體一顫,從牙槽裏擠出來一句,“他他知道了嗎?”


    “拿著吧,好好的生活。”他站起來,順便把椅子上的啤酒罐收拾好放進旁邊的垃圾桶裏。


    他轉身沒有走幾步,身後就傳來帶著啜泣的聲音,“今天是我生日。”


    宋夢潔哭出聲,眼線都被眼淚糊成一團,黑壓壓的順著臉頰,混著眼淚劃出一條長長的黑線。


    她正哭著,忽然伸到自己麵前的掌心裏,一個粉色的草莓鑰匙扣靜靜的躺著。


    “服裝店送的,暫時充當一下禮物。”葉博神情嚴肅,一板一眼的說著。


    她抬頭淚眼婆娑的看著他,好半響才伸手把鑰匙扣接過來,哽咽道:“謝謝,這很好了,謝謝。”


    葉博看著她彎下腰雙手捧著鑰匙扣哭泣,肩膀跟隨著她的動作聳動著,脆弱而美麗。


    他不自覺的又想起秋白,想起那一段還沒有開花就已經被迫結束的戀情。


    夜晚,酒店房間裏,葉念墨在書房工作,門口趴著一顆小腦袋,他看見了,卻也隻是任由她去胡鬧。


    海子遇見沒有被發現,小小的身影扭著跑迴房間,關上門後就爬上床躲在被窩裏。


    她拿出從葉博那裏拿到的手機,又找到丁依依的電話號碼,撥打過去。


    “喂,你好。”電話很快接起,丁依依的聲音很輕快。


    海子遇把腦袋鑽出被窩,見門依舊關著,這才小聲說道:“舅媽我想你了。”


    “子遇?你居然懂打我的電話,身邊有大人嗎?”丁依依十分詫異,正在工作的愛德華抬頭看了她一眼。


    海子遇窩在被窩裏小聲說道:“舅媽,明天麻麻就要來接我走了,可是我很想你。”


    “子遇,”丁依依不知道應該怎麽和她解釋,才會讓她懂得自己已經不想當她的舅母了,可是麵對這樣一個千裏迢迢來找自己的孩子,她怎麽都說不出口。


    又和海子遇說了幾句話,她掛下電話,轉身的時候神色已經帶著糾結。


    “去吧。”愛德華停下手中的工作。


    她神色糾結,“愛德華。”


    他走到她身邊,伸手圈住她的腰肢,側頭在她臉頰上落下一吻,“去吧,她需要你。”


    丁依依有些猶豫不決,他卻幫她拿好外套以及背包,將她輕輕推出門外,“去吧。”


    她躊躇猶豫了一會,盯著緊閉的門一會才攔下計程車離開。


    計程車一離開,門就打開了,愛德華走出來,盯著她離開的方向,直到夜霧更濃他才轉身迴到屋內。


    屋內落地燈的光亮依舊溫暖,而空蕩蕩的房子卻隻剩下他一個人。他走到牆壁旁,從油畫後拿出那一本筆記本。


    握著筆記本的雙手青筋暴起,然後才無力的鬆開。他翻開筆記本,開始一頁一頁的看起來。


    忽然門鈴響了,他心中一動,是她會來了嗎?,一定是她會來了。


    帶著雀躍的心情去開門,見到門外站著的人後他揚眉,“您是?”


    丁依依到了酒店後更加躊躇,她知道自己不應該和葉家的人走得太近,當初她也決定不會再做丁依依,但是變數太多了,無論是海子遇還是葉念墨。


    她轉身想離開,門卻忽然打開,葉念墨揚眉看著她,隨後像是想起什麽似得轉身看海子遇的房間。


    “子遇說她肚子疼。”他側身看著她。


    丁依依一聽急了,“肚子疼,那趕快上醫院啊!”


    他眉眼裏帶上一絲無奈以及笑意,“現在不用了。”


    丁依依莫名其妙的走進來,“剛才她給我打電話,說明天就要走了,所以我來看看她。”


    兩人輕輕的推開房門,卻見罪魁禍首早就已經抵抗不住睡眠,仰麵躺著睡得正香。


    “這孩子,真是的。”丁依依笑著說,麵上也不見怒氣,她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長得可愛,又古靈精怪的女孩。


    葉念墨從酒櫃裏拿出兩瓶紅酒,“既然來了,要不要喝兩杯?”


    她揚眉,“我酒品可不好。”


    “我知道。”他往一個高腳杯裏倒了一點紅酒,另一個高腳杯裏倒得滿一點,將少的那杯遞給她。


    她沉默接過,每當他露出那種對自己了如指掌表情的時候她就會很不舒服,總覺得自己在扮演另外一個人。


    葉念墨看她這樣子,就知道他在胡思亂想,他歎了口氣,將酒杯放在桌上。


    丁依依心裏還在糾結痛苦,手腕上的紅酒杯被人奪走,緊接著身形一晃,後背已經抵靠在桌子邊緣。


    葉念墨眼睛緊緊的盯著她,伸手將桌子上的東西掃在,有勁的雙手圈住她的腰肢,將她抱上桌子。


    屁股接觸到冰冷的大理石桌麵讓丁依依有一瞬間的清晰,下一秒一具溫暖的身體已經傾覆上來。


    “我發現,“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就好像淳淳的美酒一般,入口即化,“阻止你胡思亂想的唯一辦法就是”


    聲音消失在喉嚨間,她猛然睜大眼睛,瞳孔裏除了詫異還有不知所措。


    她想抓住一件東西來減緩內心的慌亂,伸手卻觸碰到他架在她身體兩側的手臂,冰涼與冰涼相撞,燙傷了她的手指。


    直到唿吸不暢他才放開她,“現在在想什麽?”


    她迷迷糊糊的看著麵前這個始終能夠做出讓她很意外舉動的男人,理智逐漸迴籠,她揮拳朝他砸去。


    葉念墨沒有躲,任憑她捶打著自己,直到她發泄得差不多了才抓住她的手腕。


    丁依依臉色酡紅,氣唿唿的看了他一眼,隨後轉身就走。


    ###1952最好的閨蜜


    她走出酒店,微涼的風吹來,四周除了車子以外就是為數不多形色匆匆的行人,她等了一會,還是一輛計程車都沒有攔到,隻好獨自往前方走著。


    在她走動的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不緊不慢的跟著,葉念墨見她走到十字路口還低著頭一個勁的往前衝,嚇得心差點跳出來,立刻想下車。


    直到看見她平安的過了馬路,他一顆懸著的心才慢慢的放下來。


    丁依依穿著高跟鞋,走著走著腳就累了,幹脆停下來休息,內心卻委屈起來,想著葉念墨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身邊正好有販賣機,她疾步走到販賣機麵前,掏出零錢就買了一瓶啤酒,透過販賣機玻璃窗,猛地看到自己身後不遠處靜靜停著的車子。


    她一眼就認出了那輛車的主人是誰,委屈的心忽然就被注入了一道暖流。她拿著啤酒轉身就走,邊走邊透過旁邊店麵的玻璃門看著身後的情況。


    車子一路尾隨,她忽然起了捉弄的心思,心想著誰叫他今天那麽過分,自己和他開一次無傷大雅的玩笑總不過分吧。


    這樣想著,她疾步而走,正好前麵有一間小巷口,她鑽進去躲在柱子後,趁著夜色朦朧打量著外頭。


    很快她就看到一輛停靠在不遠處,葉念墨從車上下來,他環顧四周之後,敏銳的將視線鎖定在了小巷口。


    見他如此冷靜,沒有著急的樣子,丁依依屏住了唿吸繼續看著,隻見他眉頭微微鎖住,朝著自己藏身的角落走來。


    她以為他發現她了,可是他卻沒有,夜色很暗,但是還是有隱隱月光,透過月光她清楚的看見他臉上焦急的神色。


    不是不擔心,而是因為知道擔心沒辦法解決事情,所以把所有的擔心和害怕都埋藏在心裏、


    這一句話就這麽猝不及防的撞入她的心。她忽然慌了亂了,剛才想逗弄他的心都沒有了,隻想找一個安靜的角落梳理自己雜亂的思緒。


    她趁著夜色退後,然後像無頭蒼蠅一樣鑽入小巷深處,一邊想一邊梳理著自己的情感。


    喜歡上葉念墨了嗎?明明什麽事情都沒有記起來,但是為什麽會做出那種反應?


    為什麽他吻自己的時候不反抗,順便甩他一巴掌?


    為什麽會有那種想看他著急故意使壞的心?


    為什麽有時候心跳得那麽快?


    當一個疑惑接著另外一個疑惑從頭腦裏冒出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迷路了,這是個彎彎曲曲的小巷,大多數都是獨立的平房,每一個院子都會砌上水泥牆。


    水泥牆上有亂七八糟的塗鴉,旁邊的有幾間平房亮著燈光,但是不是聽見有人搓麻將的聲音就是男人高談闊論的聲音。


    她有些懊惱,就著夜色辨別方向,前後左右都是黑壓壓的一片,選擇哪條路好像都很危險的樣子。


    路燈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長,她不敢離開這片光源,擔心走向更深處有壞人怎麽辦?可是又想著不離開的話等下有壞人來看到她一個女人站在這裏不是更壞事了嗎?


    思前想後,她還是選了一條路往深處走,剛轉身,手臂就被人抓住,她尖叫著想要甩開。


    “終於找到你了……”葉念墨見她反應很大,急忙輕拍她的背脊,“沒事,我在這裏,我在這裏。”


    看到他,丁依依感覺自己的心就這麽被扯迴了原位,剛才的害怕那麽的真實,現在的心安也那麽真實。


    葉念墨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她低頭看糾結在一起的手指,沒過多久就已經走出了小巷。


    “為什麽跟著我。”她低聲問道:“剛才是我故意要躲起來的。”


    葉念墨歎了口氣,“我知道,可是哪怕你是故意的,我都會去找你。”他頓了頓,“除非你死了,否則無論你在世界的某個角落,我都會去找你。”


    眼淚有些不爭氣的想流下,她急忙撇過頭不說話,直到一隻大手輕柔的揉著頭發,男人發出一聲低沉的,無奈的感歎,“你啊。”


    他將車門打開,很嚴肅道:“自己坐進去還是我抱你進去?”


    丁依依忍不住扯了扯嘴角,然後彎腰坐了進去,車子朝遠處駛去。


    到了家門口,丁依依輕輕道了一句晚安就下車了,她沒有迴頭,卻也能夠感覺到身後的視線,直到聽見車子發動離開的聲音,她才歎了口氣準備進門。


    門裏熟悉的聲音讓她搭在門把的手一頓,正想推門而入,裏麵說話的內容卻讓她再也挪不動腳步。


    公寓裏,桌麵上的咖啡早就已經涼透了,屋外夜色朦朧,屋內兩人各坐在沙發的一端,氣氛冷清。


    “我說了那麽多就是想讓你看好依依,你們不是戀人關係嗎?”宋夢潔有些焦急,她知道愛德華對於丁依依的重要性,如果他出口,那麽丁依依就會遠離。


    愛德華對她的論斷很吃驚,“我們是戀人,但是她是她,她是成年人,有自由選擇愛與不愛的權利,為什麽要束縛她?”


    “不是這樣,”宋夢潔艱難的解釋,“你們是戀人啊,難道你還能忍受她和其他的男人調情?”


    愛德華有些生氣,“請你注意你的措辭,”良好的騎士教養讓他壓下了自己的火氣,“宋小姐,我說過了,愛人存在的意義是愉悅的,而不是束縛的,倘若哪天我發現我愛上了別人,那麽我也會離開她。”


    他起身,“晚了,不送。”


    “可是她搶走了屬於我的男人,如果沒有她,葉念墨會喜歡我的,為什麽我想要的沒有一件是屬於我的?”


    宋夢潔朝他大吼,臉上是絕望以及憤慨的神情,她不懂,她是真的不懂,為什麽所有人要幸福都那麽容易,而她卻是那麽困難。


    “就算沒有丁依依,你也抓不住他,”愛德華已經走向門口,“不,如果你不改變,那麽你抓不住任何男人。”


    宋夢潔低垂著頭,“如何改變?”


    “做你自己,愛要走,便讓它走,挽留下來的愛情是憐惜,愛要來,便讓它來,阻擋拒絕的愛隻是喜歡。”


    愛德華剩下的聲音消失在喉嚨裏,他靜靜的看著站在門外的丁依依,輕聲說道:“你迴來了?”


    宋夢潔猛地轉身,吸了一口氣,“依依。”


    “看來我們需要好好談談。”丁依依很冷靜,屋子裏大放闕詞,攻擊她的女人雖然稱之為她最好的朋友,但是她不記得她,沒有那些過往記憶的牽絆,她就沒有覺得有多難過。


    宋夢潔緊緊握著手提包的袋子,破罐破摔般的太抬高頭顱,“好。”


    “明天吧。”愛德華開口,“明天再說,今天太晚了,外麵不安全。”


    他說話的時候隻看著丁依依,宋夢潔心中冷笑,恐怕所有的不安全都是針對丁依依的吧,她提著手提袋往外走,“那就明天約好時間吧。”


    “這個時間很難打到車,我送你。”愛德華從衣架上拿起外套,作勢要跟著她出門。


    宋夢潔有些詫異的抬頭看他,又看了看丁依依,後者沒有什麽表現出任何的不愉快,她低頭,“不用了,我自己能行。”


    等她走後,愛德華轉身,將外套重新掛在衣架上,“趕快去休息吧。”


    “愛德華,”丁依依喉嚨發幹,“她說的話,你是不是真的不曾在意?”


    他走到她麵前,雙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作為一個男人,我在意,但是作為戀人,我希望你有選擇愛與不愛的自由。”


    “你真的很好,真的很好。”丁依依低頭呢喃。


    愛德華眼中有一抹苦澀,“愛不一定要在一起,我相信我的母親愛過我的父親,但是她離開了,依依,如果你不愛我,那麽你就離開。”


    她身體一震,下意識要拒絕,要解釋,柔軟的唇瓣上壓下一根手指。


    他搖搖頭,“現在說出來的話不是你內心真正想的,所以去睡吧。”


    丁依依彷徨的迴了房間,她站在門口看著四周的擺設,她在這裏住了半年,裏麵滿滿的都是迴憶。


    半年的迴憶是否已經足夠,是否能夠支撐她下半輩子的念想?


    次日,清晨的早餐平淡的進行著,丁依依夾著碗裏的餃子,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經過一晚上的沉澱,她有些不知道該和宋夢潔說些什麽。1


    “需要我送你去嗎?”愛德華問道。


    她想想,還是搖頭,“我去吧,和她說清楚就可以。”


    愛德華點點頭沒有再勉強,起身把碗筷收拾好放進洗碗機裏,然後轉身朝暗房裏走去。


    “愛德華,”丁依依開口,“找個時間我們談一下吧。”


    他轉身微笑,“好。”走進暗房裏的那一瞬間,他肩膀無力的垮了下來,他知道會有那麽一天,他在等待那個時刻的到來。


    吃完早餐丁依依給宋夢潔發短信,“約在什麽地方?”


    短信迴複得很快,“我在你們家麵前的十字路口。”


    丁依依到了十字路口,果然宋夢潔已經在路口等待,兩人沉默的走近。


    “去找一間咖啡屋吧。”丁依依提議。


    宋夢潔沒有反對,“好。”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著,沒有人開口說話,前後始終隔著半隻手臂的距離。


    下一個十字路口,正好是紅燈,等著過馬路的人很多,時不時有人肩膀摩擦著肩膀。


    宋夢潔站在丁依依身後,她看著車川流不息,每一輛車都帶著唿嘯的風從她眼前略過。


    她想象著疾馳的車子撞到人的肉體,碰撞之下,人被狠狠的撞飛到幾米開外。再無生還的可能。


    ###1953放手


    她的視線逐漸挪到丁依依的後背,腦海裏是丁依依被車子撞飛的畫麵,鬼使神差的她慢慢的伸出雙手。


    近了,又近了一步,隻要雙手按壓在她的肩膀上輕輕一推,她會立刻往車流中倒去,一輛車子會從她的身邊碾壓過去,說不定不止一輛,她的肉體將在車輪底下支離破碎你。


    興奮!緊張的情緒滋養著她瘋狂的念頭,眼見她的手和她的肩膀隻有零點幾公分的距離,忽然人群騷動了起來。


    綠燈了,行人匆匆的往街道對麵走。丁依依走了幾步不經意迴頭,卻看見宋夢潔神色詭異的站在原地。


    宋夢潔被自己剛才的想法嚇出了一聲汗水。剛才那個邪惡的人是自己嗎?那個居然想要殺人的人居然是自己?


    她的身體不由的抖動著,她想要控製,卻抖動得更加的厲害,腦子裏就好像泡沫一樣。


    “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丁依依返迴到她身邊。


    宋夢潔好像被戳穿心事一樣往後退了一步,雙手心虛的微微往後放著,臉色有些慘白,“沒什麽,忽然胃痛。”


    “不舒服的話先去醫院吧。”丁依依有些著急。


    “你別假惺惺的了。”宋夢潔忽然說道。


    她一愣,“什麽?”


    “昨天我的話你都聽到了吧,我說了你那麽多壞話,你現在關心我有什麽目的?”她有些失控的大叫,惹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丁依依看著她失控,淡淡道:“因為你不在我的記憶裏,所以你的話對我沒有傷害,沒有傷害我就不會恨你。”


    宋夢潔後退一步,忍不住輕笑起來,“沒有傷害?嗬嗬,你看我就是跳梁小醜吧,誰都不在乎我。”


    “當初我說過我不會拿著丁依依的身份去和葉念墨有交集,你要對付的不應該是我。”丁依依朝她走近,“愛是求不來的。”


    宋夢潔看著她,神色一動,“你是不是喜歡葉念墨?”她說完又加了一句,“你剛剛念到他的時候神色已經和開始不一樣了,我不會看錯。”


    “我是對他有感覺。”丁依依直截了當的承認,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


    宋夢潔很憤怒,“你說過你和她不可能,你這個騙子。”


    “夢潔,”丁依依輕聲說道:“丁依依喝他不可能,現在的我是emily。”她頓了頓,有些不忍,“就算我不喜歡他,你也得不到他的。”


    這已經不是宋夢潔第一次聽到這些話了,她憤怒,她不甘,為什麽她得不到,她可以為他去做任何事情,隻要他開口,可是為什麽他不開口,為什麽連機會也不給她。


    “我不聽,我知道你們沒有人看得起我,那我走總行了吧!”她往馬路上跑去,卻沒有注意到綠燈重新轉向了紅燈。


    一輛七人座的suv車正好拐彎,宋夢潔看到車子往自己的方向開來,轉彎燈刺痛她的眼眸。


    她知道此時此時自己應該動起來,否則身體就會被撞飛,但是思緒明明很活絡,但是身體每一塊肌肉卻都好像被凍結住了,隻是動一下手指都要費勁好大的力氣。


    恍惚間,一股力量把她往另外一邊推,她踉蹌的往旁邊倒去,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掌心嬌嫩的皮膚被粗糙的水泥地劃破,思緒也跟著跳動起來,身體的疼痛完全追不上思維的跳躍。


    她看著車子停下來,周圍的人正在大聲說話討論,巨大的車身擋住了一切,她看不到丁依依,也不知道她怎麽樣了。


    “依依?”她失神的呢喃著,眼淚跟著流下,過去一幕幕像電影一樣在眼裏投放。


    她大聲哭號著爬起來,高跟鞋懷裏,她索性脫掉往車子的方向跑去,“依依!”


    一個人慢慢的從車子的一側站起來,車子緊急刹車並沒有撞到丁依依,但是她把宋夢潔推開的時候與車子有了擦碰,整個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她迷迷糊糊之際就被人一把抱住,對方身體一直在顫抖著,“對不起,我不想你死的,我真的不想你死的。”


    “夢潔?”丁依依感覺自己背部擦傷的地方被重重的壓著,隻好齜牙咧嘴的想要提醒她,可是對方似乎一直陷入害怕的情緒,隻是一直道歉。


    司機是一個華人老太太,就說要把他們拉到醫院裏,然後叫保險公司來。


    “不用,我沒事,您走吧。”丁依依揮手讓對方離開,這才連哄帶拽的把宋夢潔帶迴她的酒店。


    酒店裏,她給她倒了一杯水,“喝點水會舒服點.”


    宋夢潔接過水的時候看到了她手上的擦傷,聲音又哽咽起來,“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看我也沒有事情了不是嗎?”丁依依細聲安慰著。


    氣氛沉默,丁依依知道今天明顯不適合談話,於是打算走,卻被叫住,“今天能陪我住一個晚上嗎?”


    宋夢潔苦笑,“雖然你不記得了,但是以前我們經常窩在一個被窩裏,有時候聊天聊到早晨,然後才一起盯著熊貓眼去吃早餐。”


    她的眼裏滿是對過去的迴憶和現在的脆弱,讓人不忍心再去拒絕這個如玻璃般脆弱的女人。


    丁依依答應了,再和愛德華說過以後便留在了酒店。


    宋夢潔絕口不提今天在愛德華家裏發生的事情,親親熱熱的央求著丁依依去逛街,兩人若無其事的在商場裏胡亂逛著。


    夜晚,宋夢潔給她拿來枕頭,“你以前睡覺喜歡墊高一點的枕頭,我都說了這樣不好,但是你就是改不了。”


    “我現在睡覺已經習慣用低的枕頭了。”丁依依說道。


    她一愣,苦笑著點點頭,“是啊,你現在是emily了,不是丁依依。”轉身重新給丁依依換了一個枕頭,她這才爬上床。


    丁依依有些不自在,畢竟對於宋夢潔她一點記憶都沒有,還要和對方睡一個晚上,感覺很奇怪。


    宋夢潔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尷尬般繼續說道:“以前我們會聊小時候要做什麽,你說你要做珠寶設計師。”


    “我說過我要做珠寶設計師嗎?”丁依依有些詫異的問道。


    她點頭,“你和傲雪都選擇了珠寶設計,不過她的成就比你好一點。”


    “我設計的東西好看嗎?”丁依依有些心動的問著,那種感覺很奇妙,好像兩個不相幹的人因為一件事而聯係起來了。


    宋夢潔笑著拿出手機,找了一會而後遞給她,“你看,這是你自己設計的啊。”


    丁依依看到那是兩張新聞圖片,一張是她站在葉念墨身邊的圖片,另外一張是一張珠寶圖。


    “你嫁給念墨以後就很少動筆了,這是你最後一次設計的珠寶,當然有葉氏在,你的珠寶不愁銷路的。”


    丁依依迴神,“所以說我的珠寶其實沒有那麽多人喜歡是嗎?”


    宋夢潔避重就輕,“如果那個時代沒有傲雪,你可能會有更多關注,”她笑笑,“不過現在也沒有她了。”


    “傲雪是誰?”丁依依嘴巴一快,話已經問出口。


    宋夢潔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你的姐姐,她也愛著葉念墨,但是最後卻死了。”


    丁依依心裏一咯噔,下意識拒絕她繼續再說下去,“謝謝,不用再說了。”


    宋夢潔沒有再說下去,仰麵躺著,輕聲說道:“睡吧。”


    盡管兩人不再說話,丁依依卻一點睡意都沒有,通過宋夢潔的講述,她知道她的過去或許比她想象得要複雜得多。


    迷迷糊糊的,她睡著了,夢裏卻一直感覺有人在哭,那哭聲低低的,好像承受了很多的悲痛。


    第二天,她看到宋夢潔眼圈很紅,神色也很頹廢,沒待她詢問,對方搶先說道:“我放棄了。”


    “什麽?”丁依依一頭霧水。


    宋夢潔開始拖出行李,“我準備迴國去了,在這裏我隻是自取其辱罷了。”


    “你啊,昨天都沒有聽我說完,”丁依依拉著她,“我對葉念墨有感情,但是那局限於emily對他有那麽一丁點不一樣的情感,要說愛情是算不上的,我知道你們是情侶,所以我和他2還是不可能。”


    宋夢潔把衣櫃裏的衣服一件一件放進去,又轉身去收拾桌子上的東西,等到一切都收拾好了以後她才鄭重其事的說道:“我和他不是情侶,當初你燒傷了以後,奶奶一直以身體的原因要求他再找一個女人,他對你很忠貞,所以找了我,希望我冒充他的女朋友達到掩人耳目的目的。”


    她歎了口氣,神情低落,“是我自己不好,掉進了他的一點點溫柔裏,迷失了自己,做出了不該有的奢望。”


    丁依依腦子裏很清醒,對方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清晰的刻在她的腦子裏,解開了她一直想不通的那些問題。


    在她發呆的時候,宋夢潔已經拖著行李箱出門,她急忙追了出去,卻隻見對方已經乘上了電梯。


    那一種心累是至今為止從來沒有過的,她想過emily,卻和以前的人和事物聯係得越來越緊密,並且因為她的一個動作,整個以往的人和事都會開始變樣。


    宋夢潔從酒店裏出來以後並沒有直接去了機場,而是打車飛奔到葉念墨下榻的酒店。


    門口,葉博剛好出門,見到她後攔住她,“少爺不在。”


    “我要見他。”宋夢潔很堅持,在路上她已經發誓要把自己所有的情感全部都告訴他聽,哪怕他不要。


    葉博歎了口氣,“少爺真的不在,今天小姐來接小小姐迴國,少爺親自帶著小小姐去的。”


    宋夢潔鬆開拖著行李箱的手,先是茫然的看著緊閉的房門,隨後苦笑,“真是連告白的機會也不給我。”


    ###1954心事


    她麻利的轉身就走,葉博卻沒有錯誤她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堅決。她要做什麽?


    丁依依剛走出酒店沒有多久就接到了宋夢潔的電話,想要她去機場送她一場,這本來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她答應了。


    一路趕到機場,她看見宋夢潔安安靜靜的站著等她,看到她以後還朝她笑了笑。


    “祝你幸福。”丁依依走到她麵前真心實意的說道,順便給了她一個擁抱。


    宋夢潔看起來情緒已經好了很多,甚至還帶上了一抹笑意,“很快我就要登機了,很高興能在離開的時候再看到你。”


    她說完主動拉著丁依依的手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一邊道:“和我來一下。”


    機場的另外一頭,海子遇乖乖的坐在一旁舔著波板糖,“媽媽什麽時候來。”


    葉念墨看了一下手表,“延誤了,很快就會到的。”


    海子遇忽然爬下座位朝不遠處跑去,葉念墨眼神追過去,然後看到丁依依。


    丁依依也很詫異,立刻掙脫宋夢潔的手,“你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隻是想做一件我一直很想做的事情。”她執拗的重新拉著她的手走到葉念墨身邊。


    “舅媽!”海子遇開心的抱著丁依依的小腿,仰頭看著她。


    宋夢潔忽然說道:“她不是你的舅媽,現在的她已經完全記不起你到底是誰了,你對她來說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


    “夢潔!”葉念墨和丁依依同時出聲,都不讚同的看著她,在怎麽說也不能當著一個孩子的麵說這些。


    海子遇先是愣怔了一下,隨後眼睛裏迅速的包了一包淚,她雖然不能理解宋夢潔說什麽,但是一些詞語還是聽得懂的。


    葉念墨立刻把她抱起,輕聲哄道:“忘掉就好了。”


    “子遇乖,剛才你在吃什麽,是波板糖耶,分一點給舅媽好不好?”丁依依立刻也迎了上去。


    海子遇扁著嘴巴抓著她的手不妨,眼眶裏還是帶著淚水,隻是努力不哭出來。


    趕到的葉博心想著果然要出事,他疾步走到幾人麵前,“少爺。”


    “帶她去玩一會兒。”葉念墨把海子遇交給她,有彎腰摸了摸她的頭,“乖乖的。”


    海子遇一邊咬著嘴唇點頭,聲音還帶著哭腔,“我乖。”


    葉博神色複雜的看著宋夢潔,隨後才把海子遇給拉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夢潔。”葉念墨歎息,“她還是個孩子。”


    宋夢潔本身也快哭出來了,但是去還是瞪著紅紅的眼眶說道:“葉念墨,這半年裏我喜歡上你了。”


    丁依依和葉念墨都沉默著,窗外飛機起飛的轟鳴聲恰到好處的響起。


    她等著飛機聲音漸弱,然後繼續說道:“我以為依依永遠不會醒過來,所以我覺得作為她最好的朋友,或許你會願意和我結婚,哪怕沒有愛情。”


    “夠了。”葉念墨顯然不願意再聽下去,他對丁依依說:“你先離開。”


    “就算在這個時候,你還是擔心她受到傷害。”宋夢潔苦笑著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把鑰匙,“是我自己答應要做你的擋箭牌,也是我擅自要愛上你,而這些東西你拿迴去吧,我不稀罕!”


    她昂首挺胸的把這些東西丟在椅子上,然後抬高透露拉著行李箱轉身離開。


    “你的父親就快要破產了。”葉念墨聲音淡淡的,“沒有這個工程支撐,他的企業活不下去。”


    宋夢潔身子震住,隱約還能看見她身體的顫抖。


    丁依依不忍心,“你別說了!”


    “我說過,這是我的謝禮,感謝你這半年來幫的忙,於情於理都是你應該得的。”葉念墨繼續說著,“不要讓不理智支配你的頭腦。”


    背對著他們的宋夢潔轉身,臉上已經滿是淚痕,“我隻是想走得瀟灑一點,好讓你們都看得起我。”


    “夢潔。”丁依依疾步走上去給了她一個擁抱,低聲安慰,“別哭,追求愛情沒有錯,沒有錯的。”


    葉念墨彎腰把合同和鑰匙拿起來,走到她麵前將文件遞給她,“或許你應該打開文件看一看裏麵的內容。”


    宋夢潔走了,留下了眼淚與不美好的記憶,帶走了絕望與悲傷。


    “走吧,我送你離開。”葉念墨想去拉丁依依,卻被她甩開。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他,“為什麽你可以那麽冷靜呢?”


    “那我要怎麽辦?”葉念墨沉聲問道,逐步畢逼近,“你要我怎麽辦?追上去,因為憐憫和她在一起?”


    丁依依後退,這個問題她解釋不上來,心裏也有隱約的排斥。


    “emily,”葉念墨步步緊逼,、“你憤怒,是因為你和她正在做同一件事,一樣的看清自己的心,卻不肯邁出第一步。”


    “哥,嫂子?”葉初晴的聲音響起。


    丁依依低頭,“抱歉,我先走了。”


    葉初晴不明所以的看著這一幕,“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子遇也來了。”葉念墨道,神色卻沉痛了幾分。


    飛機上,宋夢潔打開文件夾,文件夾裏麵有兩份文件,一份文件是給宋書豪公司的投標書,另外一份文件是建立一所小學的批建文件,而小學的地址就是她當初支教的地方。


    坐在她身邊的白人好奇的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華人姑娘忽然捂著一些文件痛哭了起來,飛機起飛了,飛向了嶄新的未來。


    英國,葉初晴放心不下海卓軒和付鳳儀,帶著海子遇匆匆離開了倫敦。


    愛德華家裏,丁依依坐在走廊裏的吊籃裏一字一句的看著葉初晴給她發的短信。


    短信內容很普通,就是說海子遇給她添麻煩了,感謝她找到了子遇,而在短信的最後還附上了海子遇的拍照。


    她看著手機信息裏笑得開心的小孩,嘴角也跟著扯動。


    樓下傳來的車身吸引了她的注意,愛德華從車上下來,手裏難得的捧了一束鮮花。


    她下樓,“今天怎麽買了鮮花?”


    “見到開得很鮮豔,覺得你會喜歡。”他將花遞給她,眼神柔和。


    丁依依接過,轉身滿屋子去找花瓶,“等等,我去找一個和它相襯的花瓶。”


    “依依,”愛德華忽然開口,見她轉身後卻又隻是動了動嘴唇,“沒什麽,小心上麵的刺紮到你。”


    丁依依笑著點頭,從櫥櫃拿出一個玻璃瓶就跑去裝水。


    浴室裏,丁依依往花盆裏裝著水,看著鏡子裏一點笑意都沒有的自己,她歎了口氣,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低聲說道:“emily,你可以的!忘掉那些該死的事情和該死的人!”


    她把水裝滿,又擺弄了一會玫瑰花,這才轉身拿著花瓶出去,“我們今天去吃日本料理吧,我在網上知道了一間很不錯的地方。”


    她低著頭欣賞著花,直到麵前過來一雙手,那雙手把她手裏的花瓶拿走,然後掰正她的頭,將自己的唇印了上去。


    丁依依詫異的睜大眼眸看著正閉著眼睛的男人,她吻得熱情而認真,和以往輕輕掠過很不一樣,反而帶上了一絲掠奪。


    “你怎麽了?”丁依依被吻完,沒有心動的感覺,反而更多的是好奇。


    愛德華沒有說什麽,而是寵溺的對她說道:“不是說要出去吃嗎?走吧。”


    他不容置疑的把她帶走,車子卻往倫敦最負盛名的購物中心而去。到了購物廣場,他直接帶她最貴的服裝櫃台。


    “你喜歡什麽?”他隨便走進一家成衣店,挑選了一會,“這件你喜歡嗎?”


    丁依依好笑的走近他,“你今天到底怎麽了?好奇怪啊,怎麽忽然要帶我來逛街?”


    “這件不喜歡嗎?那這件?”他隨手拿起一條裙子遞給她,“試試?”


    丁依依去了試衣間,把吊牌一翻,裏麵的標價還是很貴的,她想著買一件就好了,結果剛出門,導購的手臂已經掛了好幾條衣服樂嗬嗬的看著她。


    “很美。”愛德華站得筆挺,眼裏有不加掩飾的讚賞。


    丁依依走到他身邊壓低聲音道:“不要買那麽多啦,我要這件就好了。”


    “我想把所有的,好的,全部都送給你。”愛德華低著頭看著她認真的說道。


    她一愣,隨後笑出聲,“你在做什麽啦,你不是最不喜歡浪費的嗎?”


    愛德華從皮夾裏抽出一張金卡遞給旁邊的導購員,和對方使了使眼色,對方了然的把其他衣服也一起包好。


    走出服裝店,丁依依把他拉到角落,“你今天好奇怪。”


    “我有事想和你說。”愛德華深深的看著她,卻又不說是什麽事,而是拉著她準備到另外一家店裏。


    丁依依急忙拉住他,“那你就快說唄,我不要再買東西了。”


    “不買東西,我帶你去一個地方。”愛德華笑著拉著她的手往電梯口走。


    天台上已經被布置得十分浪漫,天上的星星很亮,形成天然美麗的熒幕,四麵八方都是高樓大廈透出來的星光。


    天台的四周全部都擺滿了空運過來的玫瑰花,玫瑰花叢中,長長的圓桌上放著燭台,燭台上的白色蠟燭的光亮隨著微風輕輕晃動著。


    悠揚的小提琴曲調響起,負責拉小提琴的侍者笑著走向一邊,另外一名侍者將兩人迎到座位上。


    座位四周也全部都是被玫瑰花包裹著的,不用費力就能吸入撲鼻的清香。


    “好美。”丁依依驚喜的坐下,侍者順著她的動作將椅子往前送。


    早就準備好的廚師從冰箱裏拿出一條一米多的金槍魚,現場操作起來,不一會,裝盤好的生魚片就端了上來。


    ###1955戀戀筆記本


    “哇,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今天剛好說想吃料理,結果就是料理呢”丁依依邊吃邊說道。


    愛德華靜靜的看著她,然後起身接過小提琴手的小提琴。


    丁依依不知道他會這些樂器,但是一想到他的身份,倒也釋然,聽著悠揚的曲調,麵前的男人和葉念墨的身影居然有些重疊。


    “依依,我準備離開英國。”愛德華忽然說道。


    她一愣,“恩,好,這次要走多久?什麽時候開始走,我好把家裏的花花草草托付出去。”


    愛德華沉默了一會,揮手讓小提琴手和廚師下去,整個天台恢複了寧靜,隻有微風吹拂,“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迴來了。”


    他看著她,眉眼裏就裝滿了夏日清徐的風以及冬日最溫暖的情懷,好像世界上最深情的人,她要月亮,便給她,她要宇宙,也允諾她。


    “很久是多久?那房子是不是要請一個保姆來看,我可以帶一點花的種子過去,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丁依依絮絮叨叨的說著。


    愛德華靜靜的聽完,歎了口氣,“抱歉,這次是我一個人離開。”


    “什麽。”丁依依慌亂之中打翻了高腳杯,紅酒染紅了白色的桌布,像一朵豔麗的花,酒液順著桌布一角流下,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


    侍者恰到好處的出現,有條不絮的整理著一片狼藉的桌麵,有酒液的桌布很快就被撤換下去,換上了嶄新的桌布。


    “不好意思,失態了。”丁依依勉強的朝他笑著,“剛才我們說道哪裏了?”


    愛德華一字一句道:“我接了一項工作,要去埃博拉一段時間,拍攝一個專題。”


    “埃博拉?那裏不是正在爆發疫情嗎?”丁依依率先想到的是對方因為這件事而不讓自己跟著,連忙說道:“如果真的是工作那沒關係的,我會照顧好自己。”


    她一邊在腦海裏找了十幾個理由說服自己要跟著他走,她和他相處了半年之多,在這半年裏,她的記憶裏隻有他,生活裏的點點滴滴也都有他的參與。


    愛德華起身走到她麵前,俯身和她對視,而後直起身子做了一個邀請的動作:“願意跳一支舞蹈嗎?”


    她心中被噩耗席卷著,腦海裏全部都是這個讓她吃驚不已的消息,現在她隻想弄清這一切,而他卻在邀請她跳舞?


    他忽然笑了起來,就連最璀璨的月光也黯然失色,帶著令人心安的味道。


    丁依依握著他的手,感覺到他的掌心也有幾分汗濕,這是他緊張的時候才會有的表現,他在緊張?


    悠揚的音樂再次響起,是英國上流社會慣有的曲調,每一個音符都好像不緊不慢的匯聚在一起。


    “還記得我和你說過我爸和我媽的事情嗎?”愛德華一邊帶著她舞動,一邊不急不忙的說著。


    丁依依看不見他的表情,她的頭在他的脖頸之間,隻能由親到重的抓了下他的手,用以表示自己的迴答。


    愛德華微微低頭看著她的發旋,語氣越發輕柔起來,“我說過,我媽媽因為理想而離開了我爸爸,有人心中裝著上帝,有人心中裝著錢財,而她的心中裝著攝影,”他頓了頓,“不知道幸還是不幸,我和她一樣。”


    “可是我和你父親不一樣。”丁依依抽離他身邊,隨後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急忙道歉,“抱歉,我不是指著你父親身體上的不便,而是想說我可以陪著你去工作,這半年來我們一直在是這樣的。”


    “是啊,你能再說一遍最後那句話嗎?”愛德華忽然說道,輕聲的哄著,“最後那一句。”


    她一愣,“這半年我們一直在一起?”


    正好一曲畢,他點頭,然後鬆開手,和她保持半隻手臂的距離,語氣一貫的平和,“正因為你這半年裏隻和我在一起,你的記憶裏隻有我,所以你才會覺得離不開我。”


    丁依依知道他說的是正確的,隻有和他的迴憶才是她能夠掌握的,這就好像工作以後花了第個月工資買了一樣東西,哪怕你以後有更大的能力,更多的錢買更好的東西,但是第一件花錢買的東西永遠是珍貴的。


    “你介意嗎?難道你不喜歡這種相處模式嗎?”丁依依傷心的問道。


    愛德華認真的看著她,“我累了,不想要做你的依靠了。”


    如果他說她不好,那麽她會嚐試著改變,如果他說他愛上了另外一個女生,那麽她會大方放開手,但是唯獨這一個“累”字是她無法承受之重。


    她知道她很自私,他對她的記憶是唯一的,但是她對他的記憶卻不是唯一的,她早就應該想到的。


    “或許你不需要離開,隻要我離開就好了。”丁依依有些艱難的說道。


    他搖頭,輕聲說道:“我離開你是因為想把所有的精力都給工作。”


    天台的風逐漸大了起來,燭台的火光蕩漾了幾下,最終還是無力與風鬥爭,不甘心的滅掉,隻留下透明的眼淚以及徐徐上升的灰煙。


    既然他這樣說,她還能說什麽呢?丁依依心中覺得悲哀,“是不是因為我和葉念墨的事情?”


    他不語,事實上,當她問出來的時候他長長的籲了一口氣,他不會阻止她追尋她想要的幸福,但是並不意味著他作為一個男人不會嫉妒。


    “我確實對他有了一點不同的感覺。”丁依依艱難的說道:“很可笑吧,我這樣的壞女人,抓著你,卻又不放開他,我就是放蕩的女人,”


    愛德華打斷她,“不,”他說完便走向座位,從包裏拿出一本八成新的筆記本,筆記本右下角的折頁微微翹起,顯然被人翻過了。


    他將本子放在她的手上,“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有命中注定的事情,你抗拒不了他對你的吸引力,你們過去的一切全部都在這裏。”


    丁依依手掌向上,視線看著手掌上端端正正拜訪著的筆記本,筆記本上的磨砂質感摩挲著她的掌心,帶來異樣的感覺。


    “這是你和他全部的過往,或許看過以後,你反而會恨我,恨我沒有早點讓你迴歸他的懷抱,恨我其實才是第三者。”


    丁依依有些驚恐的看著手上的筆記本,好像它是罪大惡極的東西,這本書裏有著令人驚恐的力量,甚至能顛覆她之前所有生活。


    玫瑰花香還在,兩個人的心境卻完全不同,愛德華轉身拿過她的包和外套,聲音輕輕的,“你什麽時間看都可以。”


    他背對著她,走得有些急促,似乎害怕她下一秒就開始翻開筆記本,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麽他會更加覺得自己當初做的事情是那麽齷齪。


    “愛德華,”丁依依叫住他,“不管裏麵是什麽,你對我來說都很重要,這一點絕對不會變”


    他的身影頓住,有些萎靡不振的背影似乎挺直了些,“走吧。”


    迴到家,丁依依坐在落地窗台上,窗外吹進來風帶上了銀杏的味道,讓人頭腦裏越發的清醒。


    她的膝蓋上,那本筆記本端端正正的擺放著,隻要她願意伸手,一個動作就可以輕鬆的把本子挑開。


    終於,在微風再次把額發吹亂的時候,她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捏著本子的一角,米色的書頁逐漸顯露了出來。


    藍色的字跡很娟秀和工整,每次寫到“丿”的時候尾巴還會微微的往上翹起,光是看到這筆跡她就知道這些東西是她寫的。


    她忽然起身,匆匆把打開抽屜,把筆記本塞進抽屜裏,又拿了很多書蓋住筆記本。


    關上抽屜,她爬上床躲進被窩裏,仰頭看著天花板巨大的吊燈發了一會呆,隨手拍了拍後。


    聲控開關乖巧的執行了她的指令,房間裏陷入了黑暗,寂靜得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手機忽然亮起燈光,是葉念墨的短信,上麵卻隻有簡單的兩個字,“晚安。”


    她的心在鼓動,呆呆的看著手機界麵,直到手機屏幕逐漸暗下去,然後變暗便黑。


    床發出輕微的響動聲,她忽然又猛地坐起來,起身赤腳走到櫃子前,將抽屜重新打開,抽出最下麵的筆記本。


    深吸了一口氣後她打開了第一頁,“這是我決定開始寫日記的第一天,我不知道自己自己還能撐多久,但是為了不給所愛的人添麻煩,我不後悔我的決定。”


    紙張因為她手指的顫抖而微微震動著,才剛看了幾行她就猛然把本子合上,然後將本子再次鎖進了櫃子裏,並且上了鎖。


    冰冷的鑰匙在月光中催著暗金色的光芒,她走到窗口往下望著,樓下幾隻吃得肚子滾圓的野貓正在決鬥著,似乎在發泄身體多餘的經曆。


    她手一鬆,暗金色的鑰匙踐行著自由落體運動,輕飄飄的直線下落,很快就消失在草叢裏。


    野貓群們顯然被嚇到了,它們髒兮兮的毛發矗立著,臉上驚恐不已,發出尖銳的聲音,然後四處竄開。


    重新迴到床上,丁依依以為自己會繼續糾結,卻沒有想到迷迷糊糊之中自己居然睡了過去。


    清晨,叫醒她的是暖洋洋的陽光,她在床上伸了一個懶腰,短暫的放空後是深深的無力感。


    她想起來了,就在昨晚,愛德華說他要離開,而她的櫃子裏還放著那本記錄她失憶前全部的記憶。


    “愛德華。”她低聲念著,不平常的安靜讓她的心忽然一陣慌亂。


    她急匆匆的換好衣服下樓,客廳裏很安靜,愛德華每天都要看的報紙並沒有像往常一樣放在茶幾上。


    ###1956離開


    她急匆匆的往暗房跑去,推開門後眼睛初接觸黑暗,她甚至不想多花幾秒鍾適應一下黑暗,而是直接打開了燈。


    暗房的一麵牆麵上掛著滿滿的照片,這些照片都是愛德華工作的素材,也是他最不滿意的作品。即便是最不滿意的作品,他也沒有想多要丟棄,而是把他們都掛了起來,一張疊著一張的放在牆壁上,就這麽放了厚厚的一摞。


    她環顧四周,所有的東西全部都沒有挪動過,就好像這些東西本身就已經植根於此,無論世道如何滄桑,它們一直都會在這裏,印證著歲月。


    而在另一麵牆上,愛德華最喜歡的幾張照片不見了,褐色的木頭夾子空蕩蕩的在繩索上,好像孤單的風鈴。


    他走了嗎?沒有和自己說一聲便走了嗎?


    這種認知讓她無所適從,讓她忽然悲從心來,再也抑製不住的苦出聲。


    她哭得很大聲,毫無抑製,盡情放縱,就連從他們家窗台偶爾經過的肥貓也被她的哭聲嚇到,褐色的眼瞳幽幽的看著這個人類,似乎在體會著她的情緒。


    閣樓上傳來聲響,然後是皮鞋踏在地板上的聲音。愛德華看到她哭了,覺得很詫異,“emily?”


    丁依依也看到了他,卻收不住自己的眼淚和悲傷的情緒,她跑向他,緊緊的擁抱住他,聲音哽咽,“我以為你走了,就這麽悄無聲息的走掉,不給我一點訊號。”


    她的話和眼淚是世界上能夠傷害他的最厲害的武器,也是世界上能夠最快治愈他的最好的藥物。


    愛的哈伸出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語氣溫柔,“如果有一天我要走,我一定會告訴你,不會偷偷的走掉。”


    他把她拉到沙發上,又抽出紙巾幫她擦掉眼淚,可是一擦掉眼淚,眼眶又會溢出新的悲傷。


    他歎了口氣,忽然湊身上前吻住她的眼睛,感受到她薄薄眼皮下的顫動和緊張,他笑著離開,“我又沒走,哭什麽?”


    丁依依看著他,她知道自己不想他走,隻好再問一次,“能不能迴答我幾個問題。”


    “好。”他允諾。


    “你要走真的是因為想要工作,不想被我拖累嗎?”


    “是。”


    “其中有沒有因為葉念墨的原因?”


    愛德華有一些詫異,聽她的語氣應該是還沒有看那本筆記本的內容,但他還是點頭,“有。”


    “好,”丁依依站起來用袖子擦掉眼淚,白色的袖口處因為她的眼淚而變得透明,“既然是因為工作,那你可以離開,我會慢慢習慣。”


    她跑出門,因為她知道再呆下去她可能會說很多氣話和進行很多的懺悔,氣他說走就走,懺悔她不能陪伴他。


    愛德華沒有追上去,他保持著微微俯身的姿勢看著她消失在視線裏,良久才直起身子。


    他坐在沙發上,鎮定的拿起座機給自己的助理撥打了一個電話,“事情跟進得怎麽樣了。”


    “那邊的大部分工作已經弄好了。”助理很不理解,“先生,這次您為什麽主動提出要去埃博拉,其實沒有必要的。”


    愛德華眼神裏透著堅決,他答道,“不,很有必要。”


    掛下電話,他開始有些煩躁,起身在屋內走來走去,一會走到窗台邊,一會又走到樓梯口,隨後他拿著外套大步流星的往外走去。


    丁依依低頭疾步走著,賣花的小童從她身邊經過叫住了她,“emily小姐。”


    她包著一包眼淚急忙抬頭,勉強擠出笑容,“恩?”


    “你怎麽了?”賣花的小童沒有看過她這樣子,有些手足無措的花籃裏抽出一支向日葵遞給她,“送你。”


    “謝謝。”丁依依迅速低頭接過,將向日葵舉在胸口處,抑鬱的心情才算好了一點。


    “謝謝!”她又重複的說了一遍,想要拿錢,卻發現自己沒有帶皮夾子,隻好說,“下次你來我家吧,我給你做餅幹吃。”


    小童很高興,“好,對了,emily姐姐,你要小心。”孩子認真說道:“最近總有人在你家門前轉來轉去,是個很兇的男人。”


    丁依依一愣,“是嗎?”對方點了點頭,這才騎上車子開心的離開。


    待小童離開以後她也沒有多想,拿著向日葵繼續走著,內心的悲傷又重新席卷而來。


    倫敦的早晨實在是像極任性的頑童,沒有過多久晴空萬裏就變成了陰雨綿綿,英國人喜歡隨手帶傘,最喜歡的是黑色的傘,不一會街頭上就亮起了一盞盞黑色的燈,像極了移動的水母。


    丁依依跑得匆忙,哪裏還想得到帶傘,索性周邊是一連串的商店,她跑進一家裝飾成粉紅色的蛋糕店門口,借著店門口延伸出來的帆布遮風擋雨。


    雨下得不大,砸在地上濺起小小的水花,水花把她的小白鞋打出深深的印記,她的腳趾頭扭了扭,感受著濕意。


    忽然砸在肩膀上的雨珠消失了,砸在臉上的雨珠也消失了,她抬頭看著舉過自己頭頂的傘以及身旁擋去了風雨的男人。


    葉念墨還沒有開口說話,手上的傘已經被毫不留情的推開。


    丁依依疾步走進雨裏,任由冰涼的雨重新的,更密集的打在自己的身上。初接觸雨水的身體先是感覺冷得徹骨,而當身體與雨水完全融合的時候,一股特殊的酣暢淋漓之感又油然而生。


    她走得很快,筆直的雙腿快速的交錯進行,路上行人很少,偶爾有一些避雨的,也會好奇的看著在雨中行走以及在跟在她身後的男人。


    “夠了,再下去你會感冒。”葉念墨在她走了一段路後才上前拉住她,他的身體也全部都被淋濕了。黑色的西裝貼在他堅實的身體上。


    丁依依想要甩開他的手卻甩不掉,隻能低低的重複讀著,“放手。”


    雨聲阻隔了她的聲音,而葉念墨卻看懂了她的嘴型,他皺眉,“發生什麽事情了?”


    “什麽都沒有發生,”她忽然加大了音量,“為什麽你要出現來攪亂我的生活,過去是怎麽樣的難道有那麽重要嗎?”


    他先是皺眉看她,然後逼近了一筆,兩人麵對麵而站,鞋麵對著鞋麵,“如果是丁依依,她不會放掉那些迴憶。”


    雨聲漸大,他拿出手機,調出一張照片,硬生生要她看,“這個人叫葉初雲,她愛你勝過愛自己,他死了。”


    然後他又轉到下一張圖片,“這叫秋白,她是你很好的朋友,她死了。”


    丁依依眼睛因為淚水和雨水的刺激而變得火辣辣而通紅,她內心的震撼的,以前的她究竟接觸了什麽?


    葉念墨看見她的樣子,不忍心再刺激她,將手機收起來後道:“逃避永遠是最愚蠢的做法。”


    他看她看得深刻而認真,“就算你怎麽否定掉過去,你還是你。”


    雨簾裏他的背影蕭索而孤寂,她靜靜的站在原地,任憑雨水將自己整個包圍,仰麵接受雨水的洗禮,讓整個人的心跌得更深。


    酒店裏,葉博看著手表,“愛德華先生,葉總沒有那麽快迴來,如果您有事的話,我可以代為轉達。”


    愛德華神情嚴肅,從坐在酒店大廳後眉頭就一直沒有鬆開過,聽見他這麽說也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我就先離開了。”


    他前腳剛走,葉念墨後腳就從酒店大堂裏走近,葉博急忙跟了上去。


    到了門口,他給了侍者一些小費,然後才跟著葉念墨進了房間。


    房間內,浴室裏已經響起了水聲,不一會,葉念墨西裝革履的走了出來。


    他一邊戴著手表一邊問,“國內的情況怎麽樣了?”


    “海先生正在處理,”葉博頓了頓,“剛才愛德華先生來找過您,但是沒有留下隻言片語就走了。”


    葉念墨戴表的動作頓了頓,隨後隻道:“知道了。”


    葉博知道少爺這次迴國需要一個多月,今天肯定是去和丁依依說了,但是他沒有想到卻會弄得如此狼狽,隱約覺得有些事情會發生,但是又不知道是什麽事情。


    “走吧。”葉念墨環顧了一下四周,當視線落在房內一角時才放柔了。


    夜晚對很多人來說注定是失眠夜,愛德華站在丁依依的房門口,此時他的情緒是悲哀的。


    他愛她,他當然愛她,等了那麽久,找了那麽久就是一直在找一個對的人,丁依依於他來說是對的人,但是他對丁依依卻不是。


    盡管他已經做了很多努力,盡管丁依依已經完全記不起以前的事情,但是命運的力量讓她和葉念墨逐漸靠近,他鬥得過人,但是他不想違背上帝的意思。


    屋內,丁依依坐在桌子前麵,橙黃色的燈光照著她暗諱不明的臉,她的手輕輕撥弄著抽屜上的鎖,心中一片清明。


    沒有錯,愛德華和葉念墨都看得很清楚,她掙紮,她不想做丁依依,隻因為心中害怕,即害怕做不了以前的丁依依,又做不好現在的emily。


    “愛德華?”輕聲念著,嘴角立刻揚起笑臉,這個外國男人於她來說是家人一般的重要。


    家人?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原來習慣與依賴不一定催生出愛情,也可能催生出親情一般的情感?


    她忽然想要驗證,於是走出門來到愛德華的房間,房內靜悄悄的,對睡眠質量追求很高的愛德華此時一定在沉睡吧。


    放在門把上的手輕輕的旋動著,門開了,走廊裏的燈光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並隨著她走進房間裏而越變越窄。


    ###1957他離開後的生活


    她沒有走近床邊,隻是靜靜的站在離床有兩臂距離遠的地方看著,心中的執念讓她走近。


    她看不清楚愛德華的臉,但是憑借著記憶卻能夠找到他的唇,她俯身靠過過去。


    兩個人的距離靠越來越近,對方的唿吸很平緩,好像蘆葦蕩過湖麵般輕柔。


    柔軟的唇停在幾寸的地方,她恍惚能夠看見他的薄唇,隻要再往下一點點,兩份柔軟就能夠靠在一起。


    她的秀發垂放在胸前,又隨著她的動作在空中擺了一個弧度,不一會,門輕輕的關上。


    黑暗中,愛德華睜開眼睛,他仰麵躺著,碧藍的眼眸裏有著深深的歎息。


    次日,愛德華收拾暗房,他將夾子上的照片一點一點的拆下來,然後放進一個大箱子裏。


    丁依依站在門旁雙手環抱著,“坐明天的飛機嗎?”


    “恩,是啊,助理已經先過去了,所有團隊也都到位了。”愛德華背對著她邊收拾邊說話。


    兩個人的語氣都很平和,一點都不像即將分別的戀人般歇斯底裏或者纏綿悱惻。


    等到愛德華收拾好了後,屋門口玄關的地方已經放好了三個箱子,而屋子裏明顯空蕩蕩了很多。


    “這間房子你想要住多久都可以。”愛德華說道。


    丁依依點頭,“不用擔心我,該帶的都帶了嗎?特別是藥品,這些你一定要多帶,不夠的話我再去買。”


    說到藥的時候她神色裏總算帶上了幾分憂鬱,“聽說那邊藥挺不好找的。”


    “不用擔心我。”愛德華擁抱了一下她,然後很快抽離,隨後說道:“今晚上想去哪裏吃?”


    “在家吧,我給你煮中國菜。”丁依依說出了自己的決定。


    愛德華沒有意見,兩人商量過後出門買菜。


    超市裏,兩個人像生活已久的夫妻一樣挑選著菜的樣式,沒有人再提起明天的事情,好像明天的別離隻是夢一場,醒了你可以決定把夢忘記。


    出超市的時候人流很多,愛德華很自然伸手虛放在丁依依的肩膀,幫她擋去擁擠的人潮。


    周圍有一個白人女人看了他們一眼,然後朝丁依依豎起拇指,“yourhusbandisverygood”


    丁依依沒有解釋,隻是笑著朝她點點頭,兩人就一起走出超市。


    迴到家裏,丁依依在廚房裏忙活著,而愛德華在客廳裏看著唯一一副掛在家裏的相片。


    照片裏,丁依依笑得很甜。


    丁依依正在切紫甘藍,忽然聽到愛德華叫她,她迴頭正好麵對鏡頭。


    “哎呀,你做什麽,我現在那麽狼狽,頭發也沒有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說著。


    愛德華低頭查看著相機裏的人影,道:“這將是我很長時間的留念。”


    “那就帶我走,”這一句話衝到了丁依依的唇齒之間,然後消失在理智裏,她和他都知道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夜晚,愛德華在房間裏拿著電話,話筒裏的女人聲音甜美,“您好,您找的葉先生已經離開了,不過他並沒有退房。”


    門口響起玻璃輕輕撞動的聲音,他掛下電話看向門口,丁依依拿著兩個高腳杯和一瓶紅酒看著他,“喝一杯?”


    兩人到陽台,露水把陽台打得有些潮濕,兩人席地而坐,就著夜景喝著紅酒。


    “如果以後遇到了喜歡的人,一定要告訴我啊,”丁依依喝幹杯裏的紅酒繼續道:“你總是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情感,我擔心人家姑娘以為你不喜歡她,就跑了。”


    愛德華始終都是淺嚐輒止,淡淡的應了句,“好。”


    丁依依收不住口,繼續道:“還有啊,別出頭,人的一輩子就這麽一次活著的機會,看到有情況你就跑,千萬別出頭。


    她盯著紅色的酒液,低聲說道:“至少得活著迴來啊。”


    愛德華始終注視著她,碧藍的眼波裏隻有她的存在,他垂放在身側的雙手蠢蠢欲動著,微微抬起以後又頹然的放下,隻道:“好。”


    直到後麵,丁依依已經不清楚自己都在問什麽東西了,她沒有醉嗎,但是又期待自己能夠醉上一次,等到明天醒來的時候,他就不在了。


    “夜深了,去睡吧。”愛德華率先起身,把西裝外套裹在她消瘦的肩膀上。


    丁依依麵色酡紅,被酒精熏染的麵頰好像二月的桃花般,她也跟著站起來,“你轉過身去。”


    雖然不知道她要做什麽,但是愛德華還是如她所言的轉過身。


    她看著他削瘦的肩膀以及金色的鬢角,心中的感謝溢於言表。她雖然不愛他,但是他卻是她生命裏很重要的一部分。


    心中的感動以及感謝匯聚在舌尖,正好清風拂過,把她的話送到他身邊,“愛德華!分手快樂。”


    次日,愛德華必須走了,但是丁依依卻沒有來得及感傷,因為整個機場候機廳全是一名老頭子暴跳如雷的怒吼,“我不允許你去那個地方,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孫子,我不允許!”


    愛德華的決定當然不可能被推翻,丁依依隻有兩旁跑,一邊安慰著老人,一邊勸著愛德華。


    慌忙和咆哮聲中,愛德華還是走了,飛機在跑道上慢慢的起飛,轟鳴聲充斥著耳膜。


    落地玻璃窗外,老人神色反而沒有最初的激動,“我早知道他有一天會走,”他轉頭看著丁依依,“其實半年前他就想去了,但是沒有去,我知道是因為你的出現,所以謝謝你幫我留住了我孫子半年。”


    丁依依有些發愣,或許是一個早上全部都是忙忙碌碌的,直到此時此刻塵埃落地,她才真的確定愛德華離開了。


    她哭了,毫無預兆的,心裏即不是傷心也不絕望,隻是單純的想用眼淚祭奠這一段相識。


    迴到公寓,明明房間的擺設都沒有變,但還是滋生出一股孤單感覺。


    始終關閉的暗房敞開著,裏麵的器械沒有變動,隻是牆上的照片都被帶走了。


    丁依依在暗房裏呆坐了一會,直到渾身僵硬才重新到都客廳。客廳裏愛德華平日最常用的馬克杯還放在桌子上,馬克杯下壓著今天的報紙。


    牆壁上,她的那副照片還在,照片裏她對著鏡頭笑得羞澀,而鏡頭外的那個男人卻已經離開。


    從日上三竿到日落,她一直坐在走廊的藤椅上,陽光曬得她身上很暖,也曬幹了迴憶。


    直到懶洋洋的夕陽已經到半山腰,她忽然想起了那本筆記本。


    麵前的草地才擦剛修剪過,尖尖的小草觸動著她的腳踝,她粗略的找了一圈,果然沒有發現鑰匙的蹤影。


    她上樓,路過愛德華的房間後放緩了腳步,把敞開的房門關上,這才走進自己的房間。


    房間裏,夕陽照在潔白的床單之上,抽屜上的鎖靜靜的呆在那裏,裏麵有沉睡千年的迴憶。


    她拿起桌上的黑色發卡,將發卡的一頭塞進鎖扣攪動了一會,然後使勁的拉著鎖扣,鎖扣紋絲不動。


    發卡沒有用,她又跑去儲藏室把工具箱給拿了上來,利用裏麵的錘頭敲打著鎖頭,房間裏發出“砰砰砰”的聲音。


    半個小時過去了,她頹然的坐在椅子上,麵前的鎖始終保持著原樣。


    忽然她聽到鬧鍾的聲音,先是輕輕的一句。,等到她屏住唿吸仔細聽的時候又聽得更清楚了,不止一個鬧鍾在響。


    她起身走出房間,順著聲音推開了愛德華的房間。房間裏的家具全部都被罩上了白色的遮塵布,聲音是從一架鋼琴後傳出來的。


    掀開罩著鋼琴的布,她拿到了一個鬧鍾。白色的鍵盤下麵還壓著一張紙條,紙條上鋼筆的字跡十分好看,“晚飯時間,注意吃飯。”


    “愛德華。”她捂著嘴巴哽咽出聲,他知道她會寂寞,知道她會不適應,所以用這種辦法來讓自己重新振作起來嗎?


    房間裏的響聲還在繼續,她此時內心已經沒有愛德華消失的難過,打不開鎖的挫敗,她潛心找起第二個鬧鍾。


    第二個鬧鍾是在廚房裏的冰箱找到的,冰箱裏放著很多個保鮮碗,她隨意拿出一個,碗裏是沙拉,隱約還能看見切成塊的草莓以及紫甘藍。


    她又拿出第二個,裏麵放著的是土豆泥,上麵還放著一張紙條“這個可能味道不好,畢竟我的廚藝實在是太糟糕。”


    鬧鍾還在持續響著,她關上冰箱門,內心已經沒有那麽背上,反而是被人在意的滿足,她好像一個探險的孩子,期待著等下還能找到什麽東西。


    第三個鬧鍾是在書櫃裏找到的,那裏什麽都沒有,沒有紙條,書也是看過的,她覺得有些奇怪,然後又重新照了一遍,知道在書架最底下發現了一堆的碟片。


    她隨意抽出一張碟片,那是她和愛德華第一次一起租碟在家裏看的片子,而半年過去了,她又再次拿起了這張碟片。


    鬧鍾的聲音已經逐漸黯下去,隻能聽到最後一個聲音了。她找了很久,最後實在自窗台的盆栽裏找到的。


    夕陽已經隻剩一點尾巴,微弱的陽光拚命的從窗戶擠進來,在她的手指上落下倒三角的橘色亮光。


    她挖出鬧鍾,鬧鍾的掛鉤上有一個銅色的鑰匙。


    眼淚奪眶而出,她顫抖的拿出手機撥打愛德華的電話,“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


    “他走了,”她低聲呢喃著,捧著鑰匙上了二樓。


    房間裏已經是一片狼藉,她推開桌上所有的東西,鄭重其事的把鑰匙插進了鎖孔裏。


    筆記本靜靜的躺在一堆雜物的最下麵,她將它拿起來,然後開了一盞小台燈,修長的手指搭在封麵上,摸索了一會兒以後才打開。


    ###1958迴憶裏的愛情


    “今天失去記憶的時間是十個小時,在這裏真的要感謝愛德華,他是世界上最好的朋友,如果沒有他我的下場一定很慘。可是在恢複記憶的時候,我是多麽迫切的想要迴到你的身邊,我想到我們曾經一起坐在山坡上。


    頭頂上是皎潔的月與星星,身後是且怯怯私語的草地,很奇怪,在我有記憶的時候記得最多的不是我們參加過多少宴會,我有過多奢華的生活,而是這一些和你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手指搭在紙張上翻動的聲音成為這個房間裏獨特的曲調,丁依依將桌上的台燈挪近了點,繼續看到:


    “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我失憶的時間越來越長,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愛你,我是真的愛你,哪怕世界末日我都依舊愛你,可是這種愛多麽沉重啊,如果我現在去找你,你一定是欣喜若狂的,但是之後陷入悲痛的將會不止你一個,我就好像一個懵懂的孩子霸占著你的愛,但是卻又不記得你,不記得任何一個人,有可能這輩子你們都要在這種痛苦中度過,我不願意,就當已經死了吧。”


    屋外傳來一陣清脆的單車鈴聲,那是賣花的孩子準備迴家時候的信號,隻要當天花賣完了,或者新增加了訂單,她總是會這麽高興的多按響幾下。


    她再翻了一頁,空白的頁麵宣誓著她就是在那一天全部失憶的,而後,這個本子就被愛德華收藏了起來。


    她又從頭到尾翻了一遍,每一頁裏述說的都是思念,每一頁都出現葉念墨的名字。


    “我這麽愛他?”她在心中給自己打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和她說她愛他,她都有理由不去相信,畢竟他們都不是她,怎麽能夠知道她愛他。


    可是筆記本上每一句話,每一個詞甚至每一個標點符號都透露著丁依依濃濃的愛意和絕望。她不想失憶哪怕在失憶前的最後一天都想著迴到他的身邊,她真的很愛他。


    他和她錯過了半年多的時間?是否還要繼續錯過?答案是否定的。她起身,隨後因為長時間久坐而立刻癱倒在椅子。


    肚子裏的饑餓感以及小腿肚的麻痹感交錯著,她不得不齜牙咧嘴等著那一陣麻痹感消失。


    飯廳裏,丁依依大口大口吃著愛德華留下來的食物,眼淚砸進了土豆泥裏麵,很快就消失不見。


    電話就這麽突兀的響起來,她聽得到聲音,卻找不到自己的手機。


    每一次鈴聲的響動都讓她心急如焚,她瘋狂把在沙發上,桌子上找著,等到在書櫃上找到手機的時候對方已經掛了電話。


    她立刻撥打了過去,電話很快被接通,愛德華似乎在和別人說話,好一會注意力才重新迴到聽筒內,“emily?”


    “愛德華。”丁依依唿喚著他,明明抑製住自己的哭聲,但還是有哭腔泄露出來。


    對方好像察覺到了,不一會四周安靜了很多,他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沉穩,“別急,慢慢說。”


    “我找到了你的鬧鍾,找到了那把鑰匙。”丁依依平複了一下心情才繼續說道:“我打開了筆記本。”


    愛德華並沒有過多的驚訝,語氣裏反而帶上了笑意,“你一直都是聰明的女孩,當我把你從他們手裏救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


    “對不起,我真的覺得自己是混蛋。”丁依依一直在道歉,哪怕她覺得道歉根本就沒有用,她霸占了他那麽久,光明正大的以自己失憶了而霸占著他,禁錮著他去尋找自己的幸福。


    “傻瓜,”愛德華的聲音裏帶著笑,“你曾經是我最大的幸福。”


    他那邊的信號似乎很不好,線路忽然被切斷,她的哭聲她的懺悔全部都被阻隔在千裏之外。


    愛德華把手機拿開,望著逐漸暗淡下去的電話屏幕,淡淡的湊近親吻著通訊錄上的名字,低聲說道:“現在也是。”


    英國


    因為突如其來斷線讓丁依依有了時間來平複自己的心情,直到手指不再顫抖她才重新拿起了手機,正想重新打電話,一封短信就傳輸過來了。


    “依依?現在我可以這麽叫你了,當初給你改名的理由齷齪到讓我難以啟齒,但是我還是要說。之所以給你換名字,是因為我想讓你永遠的擺脫過去,不想讓以前和你相關的人有機會找到你。然而,上帝的力量是不可逆轉的。


    你和他是注定的,是受到上帝祝福的一對,上帝將守護你的使命交給了我,現在我的使命已經完成了,是時候該去追求我自己想要追求的東西了。答應我,現在去睡一覺,然後明天陽光升起的時候就立刻動身去找你命中注定的人,還有,不需要再給我打電話了,這個號碼將會在適當的時候再次啟動。”


    信息的內容幹淨利落,帶著最後道別的意味,丁依依握著手裏的手機,直到發燙以後才放下。


    窗外,對麵鄰居八歲的孩子正在大聲的和自己的夥伴說些什麽,清朗的笑聲透過空氣傳了出來。


    鼻腔裏有烤雞的味道,應該是隔壁開書店老板妻子烤製的,她總喜歡在烤製的時候放上特殊的香料,雖然有些嗆鼻,但是總讓人記憶幽深。


    丁依依站在窗口,視線所到之處還可以看到對麵的房子裏人影竄動,但是此時她卻一點也沒有感覺到寂寞。


    清晨,叫醒她的是清脆的自行車鈴聲,一聲又一聲好似春天的百靈鳥。


    她如往常一樣起床,先是環顧四周一圈,然後隨意的把披散著的頭發紮了起來。


    “emily小姐!”她聽到了清脆的唿喚聲。


    等到她下樓開門的時候賣花的孩子,今天她籃子裏滿滿的都是大朵的紫色鮮花,鮮花上還有露珠幾滴,看起來嬌豔萬分。


    “這是什麽?”她被這一抹紫色所吸引,連忙問道。


    孩子主動拿了一束遞給她,“菖蒲,象征著喜訊的美好寓意。”


    “喜訊麽?”丁依依低頭輕嗅著花朵,嘴角不自覺的揚起愉快的弧度。


    孩子似乎在趕路,“這是愛德華先生讓我交給您的,已經付錢了,那我走了。”


    她騎上車沒有幾步,又忽然刹車,“對了emily小姐,我要上學啦,以後就不出來賣花了。”


    清脆的自行車鈴聲漸行漸遠,丁依依捧著花束目送著她遠去。心中忽然一片寧靜。所有的人都在往未來的道路前進,不管好的還是不好的,沒有人止步不前。


    她抱著花束迴房間,找了房間裏最漂亮的花瓶來安置菖蒲,這一切沒有刻意的加快速度,一切就好像順應自然的發生,等到她出門的時候已經接近早上九點。


    到了酒店,她直徑到了酒店葉念墨的房間,站在木質的房門外,她剛舉起的手在微微顫抖。


    心中的種種情感匯聚在一處,迫使她按下了門鈴,她一下子按了三次,然後理了理衣領和袖口,站在原地等待。


    幾分鍾後,房間裏沒有任何的動靜,她又按了幾聲,還是沒有人迴應。


    所有澎湃的情緒都在他不在的認知力被打壓著,她有些沮喪的往電梯周,出了酒店大堂,她卻被前台的人叫住。


    “請問您是emily小姐嗎?”一名梳著馬尾辮子的白人女孩看著她微笑道,在得到的點頭後臉色放鬆了不少,“有一位客人囑托我們,如果看到您的話就給你這把鑰匙,讓您親自去那間房間。”


    再次迴到房門口,丁依依拿著房卡開了門,房間裏空空蕩蕩的,盡管每天都有人來打掃,但還是少了幾分人氣。


    房間的角落裏,堆積著一壘包裝精美的禮物,大致看起來就有幾十個。


    她看到桌子上壓著一張紙條,上麵的字跡蒼勁有力,“每天拿一份禮物,當禮物都用光的時候,我就迴來。”


    葉念墨也走了?她心中震驚,走到那一堆禮物中細細的數了起來,總共有23份。


    她將最開始拿在手裏的那一份拆開,那是一本珠寶設計的書,書上麵有很多的插圖,而她的視線在每一張珠寶的圖片上久久停留,因為每一張珠寶上設計師德名字都是丁依依。


    “這些都是我設計的嗎?”她顫抖的撫摸著光滑的紙麵,心裏的感覺越來越奇妙,直到下午,她才把這本書的內容全部都看光。


    她帶走了這本書,迴到家中,隨意吃過幾口飯以後她又繼續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最後時限落在了最後一幅圖片上。


    從圖片上看可以很容易看出這是一款婚戒,湛藍色的絲絨盒子裏,兩枚古樸簡單的對戒相互依偎著,在盒子旁邊還放著一顆糖果。


    她立刻想到了在日記本裏描述的那一幕,結婚的時候,一個孩子錯拿了禮盒,婚禮現場打開的盒子裝的你不是戒指,而是一顆糖果。


    “哈哈。”她笑出聲,聲音帶著哽咽,要多幸運才會遇到這些人呢?


    次日清晨,她一早就去了酒店,今天的禮物是最新款的香水,淡淡的花香味道讓人仿佛沉溺在花香之中。


    她帶著禮物心滿意足的迴到家中,先給家中的植物澆水,然後拿起紙筆來到書房。


    書房裏,一切的東西都原封不動的放著,愛德華走之前看的那本西方哲學史還蓋在桌麵上,她將筆紙攤在桌麵上,然後開始寫信。


    “愛德華,知道我給你寫信你一定很詫異吧,你肯告訴我你在哪裏,但是這並不妨礙我們交流,從今天開始,我會每天給你寫一封信,哪怕這些信永遠不會到你的手裏。”


    ###1959命中注定的愛情


    她寫得很認真,還查了語法書確保自己的英語語法不會出錯,直到洋洋灑灑的寫了兩頁紙後她才收手。


    從抽屜裏拿出信封以及蜂蠟,將信件裝進去,又用蜂蠟封好後她才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


    午飯,她認真的給自己做了石鍋飯,開開心心的吃完,下午的時候就拿著一本書坐在走廊的藤椅裏,一邊吹著風一邊懶懶的讀著書。


    夜晚是她思念的時刻,她會想葉念墨在做什麽?愛德華在做什麽?想著如果見到葉念墨的那一刻,她要說些什麽。


    時間日複一日,轉眼間角落裏的禮物越來越少,很快就剩下最後一份。


    一大早她造就走進酒店,和熟悉的前台小姐打招唿,乘坐著電梯來到取禮物的房間,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和大多數時候並沒有什麽不同。


    房間裏,厚重的窗簾已經被拉開,陽光迫不及待的撒滿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抱著藍色包裝的盒子靜悄悄的放在桌麵上,被陽光曬得暖暖的。


    她坐在舒適的一椅子上,神色安詳,不慌不忙的拉開盒子最上麵粉色的綢帶,包裝紙在她的手中發出西索的聲音。


    那是一個漂亮的盒子,深藍色的緞麵材質包裹著正方形的磨具,盒子最上頭有一顆藍色寶石,也是唯一的接口。


    她伸手按下藍色寶石,寶石往下深陷,然後呈現六瓣的形狀往外倒去,逐漸顯露出盒子裏的樣子。


    那是一枚很古樸的戒指,簡單而不失去華麗,而這枚戒指她沒見過,卻知道它的重要性。她和葉念墨結婚的那枚戒指。


    她神情專注的看著那枚戒指,以至於有人接近她都沒有發現,隻到一隻溫暖的大手輕輕的覆蓋上她顫抖的眼睛。


    “我迴來了。”葉念墨低沉的說道。


    她沒有動,隻是放在桌子上的手由掌心轉變為拳頭,“我知道了一切。”


    葉念墨是詫異的,他放開手,轉而走到她的麵前,俯身伸手緊緊握著她的肩膀,“告訴我,你全部都想起來了?”


    丁依依搖頭,“沒有。”她沒有錯過他眼睛裏一閃而過的失望,“我沒有想起來,現在都沒有,但是我知道這是你和丁依依的婚戒。”


    她的視線投放到藍色盒子裏的戒指裏,輕聲說道:“為什麽我會把它丟掉呢?”


    “發生了什麽事?”葉念墨神情嚴肅,他沒有告訴她,當他推門而入已經做好了禮物沒有被拿走的覺悟時,看到現場他有多麽驚訝。


    那一刻他的心情澎湃得無法用語言去形容,因為任何一種語言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丁依依的肩膀往後一縮,然後從自己的包裏拿出了那本筆記本,她握得很緊,神色好似在糾結以及猶豫,終於下定決心般的將筆記本遞給他,“你看看,我覺得這是丁依依當初寫下這本筆記本的初衷。”


    葉念墨鄭重其事的接過,神色嚴肅的翻開第一頁,修長的手指竟然在微微發抖。


    丁依依沉默的站起來,她走到門口,轉身看著神情專注的男人。


    她看著他沉默而專注的側臉,修長的手攆著頁角,每一頁他都看了很久很久。


    離開房間,給予他私人空間,丁依依歎了口氣,這是他和丁依依未完的愛情。


    她一個人繞著酒店走了一圈,速度算不上快,心境卻忽然很平和,哪怕他知道在房間裏的男人此時或許傷心的,激動的。


    再次迴到房間裏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剛進門她就被抱住了,抱著她的手臂那麽緊那麽緊,仿佛死也不要放開。


    她有些吃痛的想要開口說話讓葉念墨放手,卻感覺脖頸微微發涼。


    “抱歉,真的抱歉。”葉念墨埋首於她的脖頸間,聲音沙啞得不像話。


    他抱得越來越緊,嘴裏一直重複著道歉的話,語氣哽咽,那是丁依依第一次看他失態。


    她靜靜的站著,任由他抱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轉身走進浴室,身形有些狼狽。


    浴室裏響起水聲,不一會水聲停下,葉念墨走了出來,他側著頭不願意讓丁依依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


    “我想這是丁依依一定是想寫下對你的情感,她希望有一天你能夠看到這些。”丁依依低聲說道,聲音越來越低,“原來當初我真的愛你至此。”


    她心中鬱結,丁依依那麽濃重的愛,可是自己現在除了悲傷以外沒有她對他那麽濃烈的感情了,或許以後也不會有,那該怎麽辦?


    就在這時,葉念墨重新走到桌子麵前,拿起那一本筆記本,下一秒毫不留戀的撕開。


    聽到紙張撕裂的聲音後丁依依震驚極了,她想要上前去吧那本筆記本給搶迴來,卻無濟於事。


    整本筆記本很快就變成了一碎片,葉念墨沉默的把這壘碎片碼好放在桌子上。


    “你瘋了啊,這是她留給你的,你怎麽就能撕了!”丁依依朝他大吼著。


    葉念墨擒住她的手臂,將她逼到牆角,身體覆蓋上去,明明動作那麽犀利,眼神卻溫柔得一塌糊塗,“正如你說的,那是依依想要給我看的,現在我和她的愛情已經走到了分叉口,如果你願意繼續當emily,那麽這份筆記本的內容於我來說已經不再重要,她永遠在我心裏。”


    丁依依沉默的想要躲開他的視線,卻無處可逃,她掙紮著,祈禱著,最後還是隻能直視著他,良久她終於開口,“我不知道,”她扯出苦澀的笑,“從一開始就是別人告訴我你有多愛我,我有多愛你,我不相信從別人嘴裏說出來的愛,但是有了這本筆記本以後,我發現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對你的愛可能比別人所說的還要炙熱得許多。”


    她絮絮叨叨,拚命想要表達自己的想法,卻顯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到最後還動用了手勢,隻想表達自己的意思。


    “所以呢?”葉念墨嘴角的笑容慢慢拉大,他引導著她,“慢慢說,你想不想找迴那個自己。”


    丁依依垂頭,聲音低到塵埃裏,“想。”


    “你說什麽?大聲告訴我好嗎?”他又逼近了一點,帶著笑意的唇瓣靠近她小巧而精致的耳朵,滿意的看著耳垂蔓延上好看的桃粉色。


    丁依依閉著眼睛抬起頭,“我想找迴自己,但是我怕做不到,我怕永遠都記不記來,我怕做不迴以前你們喜歡的人。”


    話還沒有說完她的唇瓣就被堵住了,那個吻來得很急,她的頭隻能被迫的往後仰著。


    葉念墨及時伸出掌心墊在她的腦後,眼中笑意更深,吻也更加的深沉。


    終於他舍得放開她了,他的額頭抵靠著她的,神情饜足,聲音慵懶極了,“我說過,你可以是丁依依,也可以是emily,你就是你。”


    這不是丁依依第一次聽到這句話,但絕對是最讓她驚詫的一次,這下換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她哽咽著,“愛德華走了,我一直覺得是我的錯誤,所以憋著不哭。”


    葉念墨心疼的將她攏入懷中,輕聲說道:“如果這是他的選擇,那麽尊重他,放開他。”


    兩人抱了很久,直到丁依依不好意思的從他的懷裏退開,“抱歉,我失態了。”


    “我也很抱歉,在你最需要人安慰的時候不在你的身邊。”葉念墨說得很認真,認真得讓她忍不住臉紅。


    “不是有你的禮物嗎?”丁依依展顏一笑,“這半個月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出人生大戲。”


    話剛說完她的肚子就咕噥咕噥的叫喚起來,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頭,隨後手腕被牽起,葉念墨拉著她的手出門,“吃飯。”


    她看著拉著自己手腕那隻骨節分明的大手,眼裏透露出濃濃的擔憂。


    吃完飯以後,葉念墨沒有立刻迴酒店房間,而是拉著她的手到了商場,他走得不快,卻始終牽著她的手沒有放開。


    逛到一家首飾店,葉念墨停留在一排首飾盒上,“你喜歡哪個?”


    丁依依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選了一款由各種細碎寶石鑲嵌而成的盒子,“這個吧。”


    葉念墨點頭,付了款後這才帶著她迴到了酒店。


    天色已經很晚了,葉念墨開車把她送迴了公寓,就在她要下車的時候他拉出她,然後在她的額頭上印下一吻,“晚安。”


    丁依依沉默的點頭,然後下車,等到要開門進屋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鑰匙找不到了。想起今天大半時間都在酒店裏,她想著鑰匙可能就在酒店。


    她立刻攔車去酒店,計程車沒有過多久就追上了葉念墨的車子,她卻見他沒有往酒店的方向而去。


    “師傅,改成跟上那輛車子吧。”丁依依想著就算到了酒店也沒辦法進入房間,隻能和葉念墨拿了。


    前方的車子拐道拐了一半後就消失了,這是一個公園,四周都是鬱鬱青青的樹木,司機也隻能看見忽閃的燈光。


    “車子估計就在這附近熄火了。”司機停下車子說道。


    丁依依付了錢,“謝謝。”


    下了車後她才感覺到夜色的冷意,走了一段路後終於看到了車子的身影,她正想開口,看到現場的一幕後卻選擇了沉默。


    葉念墨手裏拿著那些筆記本碎紙片,一張一張的整理著,然後鄭重其事的放進去剛買的寶石盒子裏。


    他的神情很專注,對待手裏的每張紙片都小心翼翼的,好像捧著珍寶。


    丁依依不忍心打擾他,正想轉身去另外一個地方等待,卻不小心踩了身後的枯枝,等她迴過頭時,恰好和對方的視線對上。


    ###1960植物人醒了


    她有些尷尬,“我忘記帶鑰匙了。”


    “我剛才一直在想,如果這個時刻你在就好了,”葉念墨不急不慢的說道:“感謝你來了。”


    他起身端著那個裝滿紙片的盒子走到她麵前,將盒子遞給她,“她是屬於你和我的迴憶。”


    這一刻,丁依依覺得麵前的男人是憂傷的,她不想看到他憂傷的樣子,於是說道:“我們把它埋了吧。”


    似乎覺得自己越俎代庖了,她又急忙說道:“我隻是說說而已。”


    “好主意。”葉念墨眼中帶笑,越過她從車廂裏拿出一個鐵鏟,原來他也是這麽想的。‘


    一切都在默契的進行著,直到一切塵埃落定。


    時間已經是淩晨了,兩個人卻都不想睡覺,而是坐著看夜晚的星星,美景之中,丁依依忽然低聲說道:“我不想騙你,但是我現在對你的感情確實沒有很濃烈,或者說現在我對你隻有好感。”


    “我知道,”葉念墨不在意的說道:“我已經做過最壞的打算,但是每當你拒絕我的時候我就在想,有什麽比老死不相往來時更糟糕的呢?”


    丁依依的心放鬆了不少,就在這時候,葉念墨手機響了,她主動站起來走到旁邊去。


    等他掛下電話後她才走了迴來,卻見他神色十分嚴肅,好看的眉毛緊緊的糾結著,眼睛裏迸發出奇異的,但絕對不是欣喜的光彩,薄薄的嘴唇也抿得斯緊緊。


    她重新坐迴他身邊,沒有主動問起,隻是安靜的看著星空。


    “我要迴國一趟。”葉念墨忽然道。


    她是有些驚訝的,剛想問為什麽如此匆忙,卻又想到他來英國就是為了丁依依,恐怕國內的事情都是落下的吧。


    “什麽時候走?”她神情有些落寞,卻還是打起精神問道。


    葉念墨神色裏有糾結,她看著丁依依,好半響後才抓住她的手,“你願不願意和我迴國?”


    “迴國?”丁依依有些心慌,她熟悉倫敦,一旦迴國以後她怕應付不來,但是看著他離開,她的心確實是不想的。


    葉念墨看出她的糾結以及害怕,他握緊她的手,“如果你要呆在這裏,那我辦完事盡快過來,如果你願意和我迴國,那麽我會護你周全。”


    她低頭思索著,安靜的環境讓她能夠傾聽自己內心的欲望,不一會,她點頭,“好。”


    清晨,他送她到公寓,然後才離開。丁依依走進房間裏,環顧著清晨的家。


    陽關順著窗台爬進屋內,照亮了床邊的椅子,那是愛德華最喜歡的地方,平常他總在那裏擦拭他的機器。


    她直徑往二樓走,迴到自己的房間,房間裏幹幹爽爽,因為一夜無人睡而沾染著冷淡的氣息。


    拖出行李箱,她三下五除二的就把東西都打包好了,本來以為會有很多的物品,收拾到最後也隻是幾件想要的衣服而已。


    就在要拉上箱子的拉鏈時她又起身,匆匆的出門,來到了愛德華的房間,她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最後找到一個他不要的攝像機的鏡頭。


    將鏡頭放迴行李箱裏,她拉上箱子拉鏈,然後從抽屜裏抽出紙筆。


    “愛德華,不知道有一天你會不會看到這封信,但是如果能夠看到也是很久之後了吧,我也離開了。我可以開始正視我的感情,這真的要非常感謝你。即便你與我不再是戀人的關係,但是你在我生命裏重要的地位確是無人可以替代的。


    你在我生命裏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賣花的孩子已經上學去了,現在的我也想遵循內心的想法去做一些事情,我想這些應該都是你想要看到的。如果有一天你迴來了,請聯係我,我會一直牽掛著你,謝謝。”


    她匆匆寫著,幾次提筆思考,把寫好的語句又重新劃掉,斟酌著寫上新的,或者直接拿出新的紙。


    直到她覺得無可挑剔了才放下手裏的筆,將信紙折疊好,她開始找信封,卻始終沒有找到。


    從儲物櫃子經過的時候,她發現了桌子上已經枯萎的菖蒲花,花的枝幹送拉著,但還是有一種頹廢的美。


    她忽然想起那個賣花的孩子,於是拿著錢包出門,一路直奔孩子父母開的花店。


    鮮花店裏,年輕的女人一聽到她的來意很高興的為她介紹著各種鮮花,“可以選擇鳶尾,這是可以帶來好消息的鮮花,代表著祝福以及期待。”


    丁依依選擇了鳶尾,然後匆匆趕迴家。將插著鳶尾的花瓶壓在紙張之上。


    做好這一切,她又在房間裏靜靜的坐了一會,牆上滴答的時鍾提醒她離開的時間已經到了、


    她起身,拉著行李箱走出去,慢慢關上門。


    樓下,葉念墨見她出來,將她手裏的行李提走放進後備箱裏,他沒有催促她。


    “走吧。”丁依依轉身看了一眼沉浸在陽光中的房子,輕聲說道。


    機場,葉念墨看到了丁依依的護照以及已經換了名字的身份證,他心中感恩不已,究竟要有多大的福氣才能再次把這個女人抓在手裏。


    快上飛機的時候,葉博又打電話來了,丁依依造就假裝散步到別的地方給他自由的空間。


    “少爺,那個人醒了以後情緒一直很激動,也不肯是自己是誰。”葉博說道。


    “去查她的身份。”葉念墨腦裏又浮現一個男人的身影,或許他知道躺在床上的女人究竟是誰?


    不遠處,丁依依見他已經打完電話,這才慢悠悠的走迴來,繼續坐在他身邊。


    “記得當初我和你說過的,在火災現場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導致我把她當成你的事情嗎?”葉念墨忽然說道。


    丁依依一愣,點頭,“記得。”


    他看著她,一字一句道:“她醒了。”


    國內,葉初晴朝裏出口處張望著,“飛機是又晚點了嗎?”


    海卓軒把她圈到懷裏,淡淡道:“耐心再等等吧。”


    話剛說完沒有多久就看見葉念墨推著行李車走了出來,他身後跟著的就是丁依依。


    “嫂子!”葉初晴迎了上去,似乎擔心她尷尬,又在中途改稱為“emily。”


    丁依依心中一暖,“不用特地改稱唿的,你覺得怎麽舒服就怎麽叫就好了。”


    葉初晴高興的應答下,又疑惑的看著葉念墨,似乎想要知道丁依依態度的轉變。


    “坐了一路的飛機,先去休息吧。”海卓軒和葉念墨對視了一眼。


    葉初晴攬著丁依依的手臂,“當然是立刻迴家啦,奶奶看到嫂子一定很開心的,還有子遇昨天就一直念叨著呢。”


    丁依依被她攬著手,有些局促的看向葉念墨,收到對方鼓勵的眼神後才跟著葉初晴坐上了車。


    “你還是去看一下那個人吧。”等到丁依依上車後海卓軒才說道。


    葉念墨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不管那個女人是怎麽出現的,為什麽會出現在那裏,他都會弄清楚。


    葉家


    丁依依心情忐忑的走進這棟算不上熟悉的建築,一進家門,站立在兩旁的傭人就齊聲說道:“歡迎少奶奶迴家。”


    她嚇了一跳,但好歹還是在城堡裏住過一段時間,所以掩飾得很好。


    一隻手伸了過來,她轉頭,葉念墨笑著看她,眼神裏滿滿的都是鼓勵。


    她圈著他的手臂,忐忑的心情安定了很多。客廳裏,夏一涵,葉子墨還有付鳳儀都在。


    “夏老師您好!”一看見夏一涵,丁依依立刻就被吸引過去了,對方報以微笑對她點點頭,她這才猛地想起來這位全球十分有名的珠寶設計師其實是自己的婆婆。


    她的臉因為不好意思而漲紅,再看到夏一涵身邊的老人外漲紅得更加厲害,急忙說道:“奶奶您好。”


    付鳳儀也沒有多生氣,溫聲說道:“迴來了就好,”她看了一眼葉念墨,“我也看開了,念墨對你也算是死心塌地的,你們以後好好的。”


    丁依依沒有迴話,在她心裏,一下子迴到以前的狀態實在是太難了,索性葉子墨開口,“他們都累了,先休息吧。”


    丁依依以為葉念墨會將她安置在葉家,沒有想到他將她帶了出來。


    車子一路在車道上疾馳,葉念墨道:“如果你不喜歡,可以暫時不用和他們打交道。”


    “他們人很好,”丁依依衷心的說道,“以前的她一定很喜歡他們吧。”


    他淺笑,伸手握住她的手,感覺到她沒有逃避以後心裏更是一暖,“辛苦了。”


    車子最後停在一間高檔小區內,門衛與葉念墨似乎很熟,見到他都親熱的打招唿,再看見副駕駛座位上的人後都一臉吃驚,“丁小姐你迴來了?”


    丁依依朝他們點了點頭,心想著以前的丁依依人緣應該不錯吧。


    車子在嶄新的兩層小別墅麵前停下,庭院裏載滿了鮮花,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最惹眼,她下車,望著這棟房子出神。


    她的記憶裏沒有這套房子的影子,但是從她看過的日記本裏麵多次描繪著這樣的場景。


    ‘兩層高的小別墅,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有個大大的吊椅。’


    他拉著她往小徑走,筆記本內的內容一點一點的呈現出來,占據了版麵牆壁的巨大書架,乳白色的吧台,小巧的壁爐。


    “這些不是全部都燒毀了嗎?”她詫異的問著,“你把他們都修複了?”


    葉念墨望著眼前的一切,麵上第一次顯露初明顯的沉痛,“當初為了抓住傲雪,我傷了你,你在絕望的情況下選擇了離開。”


    他拉過她,緊緊的抱著她,“不會再有了,不會再有這種情況發生了。”


    ###1961植物人身份


    “傲雪?”丁依依已經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了,她輕聲說道:“給我說說這個人吧。”


    葉念墨發了一整天的時間和她說了丁依依失憶前的很多事情,直到華燈初上,“我告訴你這些,是不想讓你覺得自己永遠被排除在外,如果你不想背負這些記憶,那麽我以後不會再提。”


    她心中感覺到一股濃濃的悲哀,“她是我的姐姐?為什麽姐妹兩人會落到如此的境地?”


    葉念墨沉默的看著她,好一會才說,“世界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敵人以及絕對的朋友。”


    他說完站起來把她手裏已經空了的杯子抽走,“去睡吧。”感覺到她身體的僵硬,他繼續道:“我在客房。”


    他上樓,丁依依想著他可能是去收拾了,等了好一會兒以後她才上樓,,明明是第一次到這個地方,她竟然知道左邊數著的第二個房間是主臥。


    剛走到主臥就碰到從裏麵拿著枕頭出來的葉念墨,兩人差點撞在一起,他側身讓她進房間。


    丁依依低頭走進房間,也沒有仔細看房間裏的擺設,隻是匆匆說道:“晚安。”


    “晚安,”葉念墨低頭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然後轉身離開。


    丁依依迴到房間裏關上門,這才仔細的打量著房間裏的一切,落地燈已經被打開了,整個房間被籠罩在橙色的光輝裏。


    她走進浴室簡單的洗漱,然後穿著浴袍走了出來,躺在床上的一瞬間她感覺很不真實。


    “我迴來了?”


    沒有人迴答她,溫馨的房子透著淡淡的孤單,她閉上眼睛想好好的休息一下。


    一個小時候,她睜開眼睛,歎了口氣,又換了一個姿勢,可是腦子裏還是清醒極了,根本就不想入睡。


    就在這時候她感覺到門口有人走動,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耳朵追尋著腳步聲。


    腳步聲在她房門口停下,她以為他會推門而入,縮在被窩裏的拳頭都帶上了濕汗,但是沒有一會兒,腳步聲又重新響起,然後越來越遠,直到聽不見。


    她直到他下樓了,不一會窗戶透過一抹白,她起身走到窗口,看到車庫裏一輛白色的保時捷慢慢的行駛進濃濃的夜色。


    丁家大宅,雪姨站在樓梯口,聽著房間裏乒乒啪啪摔東西的聲音。一聲巨響,緊接著就是玻璃砸在地上破碎的聲音。


    她歎了口氣,看了一眼放在樓梯口的垃圾,裏麵全部都是被房間裏的人砸壞的東西。


    窗戶閃過一絲亮光,然後是停車的聲音,她精神一震,急忙下樓開門。


    打開門,“少爺。”話音剛落樓上又是一聲巨響,這次好像是花盆的聲音。


    “她不和任何人說話,每天就是砸東西還有發出很奇怪的哭聲。”雪姨說其這些也感覺有些害怕,“那個姑娘到底是哪裏來的?”


    葉念墨朝樓上大步流星的走去,剛走到門口就聽見滲人的哭號聲。那聲音很詭異,時而急促時而低嗚咽,在黑夜裏十分滲人。


    他推門而入,哭聲忽然停止,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的女人轉過頭來看著她。


    她的臉上還包裹著一層又一層的紗布,隻露出了五官,眼白裏滿是紅血絲。


    看到葉念墨,她愣怔過後立刻疾步走到床上,拿被單把整個人包裹起來,渾身發抖著背對著他。


    “你好。”葉念墨看她這樣子試探的問道:“我們認識?”


    背對著他的女人沒有開口,身體依舊抖動得很厲害,嘴裏又開始發出嗚咽的叫聲,很恐怖。


    葉念墨試圖走近她,但是她嗚咽的聲音更大了,好像剛出生的小羊羔一樣。


    “你知道發生裏什麽嗎?你的家人在哪裏,我送你迴家。”葉念墨已經走到她身邊,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看樣子這個女人的記憶沒有問題,她記得一切,但是她為什麽不願意說出來。


    詢問無果,他探究般的打量了一下這個背影以後才離開了屋子。門外,雪姨局促的看著他。


    “雪姨”他開口,麵前的老人身體忍不住微顫了一下。


    雪姨擔心的看著他,“少爺。”


    “蕭疏在哪裏?我要知道裏麵的女人是誰。”不知道為什麽,葉念墨的心理總隱隱約約覺得別扭,房間裏的女人並不像是毫不相關的路人甲乙丙丁,甚至有一個大膽而瘋狂的的念頭在


    腦中滋生。


    “少爺,”雪姨打量著他的神情,雙手不自然的放在身側,一會兒又抬到胸前,“我很久都沒有見過那個孩子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葉念墨看著她,神情冷漠,“知道我為什麽繼續把你留在這裏嗎?”


    雪姨臉色一白,“少爺,我不是故意把這裏的情況告訴他的,他問我,我沒辦法不說,畢竟他是我唯一的孫子啊。”


    “我要知道裏麵的女人是誰。”葉念墨直視著她,一字一句道。


    等到葉念墨走了以後,雪姨坐立不安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先是出門看了一眼大道,見路上確實一個人都沒有了才返迴家中。


    樓上依稀還能聽見嗚咽聲傳來,那個女人就好像受傷的野獸一樣。


    她上了幾層台階,然後停住腳步,想了一會兒後匆匆下樓,從那隻肥胖的波斯貓窩裏挖出一個手機。


    波斯貓跳進她的懷裏想要尋求撫摸,她卻顧不上撫摸他,而是焦急的撥通了電話,電話響了很多聲以後才被接起。


    “小疏啊,你在哪裏呢!”雪姨壓走到廚房壓低了聲音說道。


    “奶奶你就別管了。”電話那頭安靜得很,偶爾才能聽一兩輛汽車駛過的聲音。


    雪姨急得都快哭出來,“我怎麽能夠不管你,你給奶奶說說,那個女人到底是誰?你從哪裏找到她的,她現在每天都在生氣砸東西,也不說話。”


    蕭疏沒有迴答,而是反問道:“葉念墨知道了沒有?”


    “知道了,剛走,少爺也沒有問出什麽來。”她憂心忡忡的對自己孫子說:“孩子,聽奶奶的,你絕對不要和他對抗,奶奶都是為了你好。”


    話音剛落就被電話那頭人的笑聲無情階段,她驚恐道:“小疏你笑什麽!”


    陰冷的笑聲透過電波傳了過來,蕭疏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好像碰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好一會他才喘氣說道:“好好好,這下子又該有好戲看了。”


    “什麽意思!”雪姨想要再問清楚一點,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波斯貓跳到料理台上對著她叫喚著,她憂心忡忡的放下電話,渾濁的眼睛裏滿是擔憂,無助的抱起了目前唯一能夠安慰她的東西。


    樓梯口,臉上纏著繃帶的女人就像鬼魅一樣飄進了自己的房間,手臂上露出來的皮膚顏色很深,皮肉糾結在一起,看起來很恐怖。


    “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女人呢喃著,她就是跳進池塘裏的傲雪。


    房間裏的東西被砸得差不多了,她站在桌子麵前,拿起一支鋼筆,借著鋼筆反光的地方查看著自己的容貌。


    橢圓形的鋼筆折射出來的影像光怪陸離,她看著被紗布層層包裹著的自己,雙手顫抖著放到腦後。


    她輕輕的扯出一條繃帶,傷口早就結痂不會再痛,她卻輕柔的繞開繃帶。白色的繃帶掉在地上,隨著地上繃帶越來越多,她的手也越來越抖。


    糾結在一起的皮膚,左眼眼角的肌膚慫拉得很低很低,阻生肉突出一塊掛在眼角下,好像醜陋的腫瘤。


    鋼筆投射出來的人影就是一個人間人怕的怪物。她嗚咽著咬著自己的手臂,血珠子順著她的牙齒縫隙冒出來。


    “這不是我,這怎麽可以是我。”她忽然慌亂的丟掉手裏的鋼筆,雙手摸上了自己的臉頰,感覺到凹凸不平後幾近瘋狂。


    屋外正好有車子路過,車燈的光亮掃過窗戶,她如同受驚的動物一樣立刻蹲下來把頭埋到手臂之間。


    袖口隨著她的動作而網上拉起,手臂上猙獰的疤痕刺痛著她的眼鏡以及神經,她痛苦的閉上眼睛拚命的往牆角縮去,眼淚刷的流下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瘋狂的站起來,捶打著自己的頭。她想起來了,半年前,她想要從池塘裏逃跑。


    跳進水裏以後她順利的藏在水裏,在葉念墨的人開始搜索的時候就已經逃到了另外一邊,可是剛上岸的時候就有一個男人從暗處跑了出來。


    男人手裏拿著磚頭戴著口罩,他的磚頭狠狠的砸向自己的後腦,然後就是暈眩。


    再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周圍很熱,自己已經身處於一片火海之中,她想要逃,但是身體每一塊骨骼都在抗拒著。


    她能感覺到火苗順著沙發竄到她的小腿肚,真皮沙發燒焦的問道難聞得很,灰燼卷進她的鼻腔裏,再後來她就什麽都不記得了,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這副鬼樣子。


    “那個男人!那個男人!”她咬著牙槽惡狠狠的發誓,“我一定要把你碎屍萬段!”


    清晨,丁依依醒得很早,她躺在床上有些不知道這一天該怎麽做,下了樓以後發現葉念墨居然在。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夜他開車離開這裏,直到他迷迷糊糊睡過去也沒有發現他迴來。


    “咖啡三明治可以嗎?”他在廚房裏忙活著,咖啡機裏滴出來的咖啡醇香極了。


    她深深的嗅了一口,“好的,謝謝。”她見他嫻熟的在房間裏忙活著,“沒想到你廚藝不錯。”


    “你很喜歡吃,外麵吃我覺得不衛生。”他一邊迴答一邊把三明治端過來,又把咖啡端給她。


    ###1962賭石


    她第一次和他一起吃早餐,感覺有些不自在,就在這時候她放在衣服裏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一看是陌生的好嗎。


    “您好。”


    “依依早上好,我是夏一涵嗎,今天有時間嗎?如果有時間能不能陪我一起去挑選寶石?”電話裏夏一涵的聲音十分好聽。


    丁依依激動的握著手機,連連說了好幾聲“好”字,掛下電話後早晨的尷尬已經自動消失,剩下的全部都是滿滿的激動。


    “夏老師給我打電話了。”她看著溫和看著自己的葉念墨,神色開始有些猶豫,“抱歉,我可能還需要一定時間去適應。”


    一隻手抓住了她因為緊張而蜷縮起來的手指,葉念墨的聲音淡淡的,但卻很溫和,“慢慢來。”


    吃完簡單的早餐,丁依依以為他會把她帶到葉家,所以在車上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對於她來說,葉家是一個讓她有些不自在的地方,無論是熱情的傭人還是一直想為葉念墨找女人的付鳳儀。


    車子停在一間咖啡廳麵前,她有些疑惑的看他,“在這裏嗎?”


    話音剛落,她就看到咖啡廳裏朝她微微抬手的夏一涵。


    “去吧。”葉念墨柔聲說道,“玩得開心。”


    下了車子,快走進咖啡館的時候她聽到車子駛離的聲音,下意識轉過頭去看,正好對上了他專注看著自己的視線。


    一輛車子從他的車子身邊開走,逐漸遠行,丁依依有些狼狽的推開門。


    她站在夏一涵麵前,不知道是應該叫媽媽還是應該叫夏老師。


    “如果你覺得尷尬的話可以先叫我夏老師。”夏一涵慈愛的看著麵前這個女孩,沒有記憶的人生該有多麽令人悲傷。


    丁依依感激的看了她一眼,“夏老師。”


    “我們走吧。”丁依依拿起手提包笑著對她說。兩人出門後,一輛黑色轎車上下來一個男人,見到夏一涵後立刻給她開車門。


    坐上車後丁依依心裏一片暖意,她本來不需要在這裏等自己的吧,應該是擔心自己在葉家不自在,所以特地約好了在外麵。


    車子一路行駛,車內很安靜,夏一涵率先開口,“你在英國有再進行創作嗎?”


    “都停留在畫畫階段,我想把鮮花搬到戒指上麵去。”丁依依有些羞澀的說出自己的想法,生怕自己的雕蟲小技獻醜了,沒有想到對方很有興趣。


    夏一涵想了一會,“你的意思是把將鮮花融入到珠寶裏?”她有些興奮,現場從包裏隨手掏出了紙筆,然後根據自己的想法在紙上畫了幾筆。


    “你是指類似於這種樣式的嗎?”她把紙遞給丁依依。


    丁依依一看,上麵畫著的戒指形狀圓潤逼真,雖然隻有草草幾筆,但是確實美得很,她衷心的讚美道:“和老師相比我的畫技真的需要改進。”


    “很好,我以前也有過這種想法。”夏一涵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一點架子也沒有,就好像十七八歲的小女孩得到了人生中第一瓶香水一樣。


    兩人找到了契合的共同點,不知不覺就聊了很多,直到車子到了以後還意猶未盡。


    車子停靠在一間十分安靜的小院落。院子的大門設計得很古樸,是暗紅色的雕刻大門,圍牆上做成四角突出的樣子。


    進了院子正好看到兩個男人,男人似乎和丁依依很熟,很自然的和她打招唿,丁依依認出來其中一個男人似乎在電視上看過,是某個幹部。


    “你好,又來挑石頭呢,早知道你過來我們就再等等,夏老師挑選的石頭總是出乎意料的好啊。”其中一個男人一邊和夏一涵握手一邊說道。


    夏一涵嘴角帶笑,這樣的恭維話她已經聽了十幾年,知道怎麽篩選對方到底是真心實意還是虛情假意,也知道應該怎麽說才會讓對方更加的舒心。


    “哪裏,龔先生才是玩石的一把好手,您上次的石頭做成的珠寶質地非常好,正好送過去給貴夫人呢。”


    男人一聽神色果然舒展得更開,不斷發出爽朗的笑聲,“夏設計師真是太客氣了。”


    丁依依靜靜的站在夏一涵身邊,直到男人的視線停留在她身上後才朝對方禮貌的笑笑。


    “這位是?”男人打量著她,在這個地方,能夠進來的人很少很少,畢竟有身份的人都不想在自己花大價錢的時候有陌生的人在旁邊看著。


    夏一涵微微側身讓丁依依露出來,“emily。”


    “您好。”丁依依已經想起來對方是誰,但是猶豫著要不要把對方的名字念出來,想了半響還是隱晦的接口說道:“最近經常關注您的新聞,今天能夠見到您實在是太好了。”


    男人讚賞的看了她一眼,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年輕人不錯,說話沉穩,夏設計師,這是你女兒?”


    “哪裏啊。”夏一涵溫婉的笑著,就在這時候,四周響起了奇特的聲音,好像是敲打玉器的聲音。


    夏一涵和男人都見怪不怪的樣子,隻見男人朝她點了點頭,“我還有事,那我就先走了。”


    等男人走後,夏一涵才領著丁依依往深處走,院子裏的景象逐漸顯現出了全貌。整個院子分為左右兩部分。


    左邊和右邊建築構造和北京四合院的構造十分相像,隻不過連接兩個院子的是一座紅色的石頭拱橋,而拱橋下是流動的池塘水。


    池塘裏,金色和白色,紅色的鯉魚爭先恐後的遊來遊去,一聽見人的腳步就立刻竄開去。


    夏一涵先帶著丁依依往左邊的屋子裏走去,剛走了幾步就聽到又一聲清脆的鈴聲,丁依依感覺夏一涵的速度有些加快。


    房間裏已經有五六個人,這五六個人在各個行業領域都不會讓人陌生,而最讓丁依依好奇的是擺放在屋子裏三排大小不一的石頭。


    丁依依知道這是很流行的賭石,這些不起眼的石頭全部都是毛料。翡翠在開采出來的時候會有一層風化的皮包,所以滋生出了很多賭石家,有人因為賭石而一夜暴富,也有人因為一擲千金買了一塊劣質的毛料而傾家蕩產。


    她看到現場很多人坐在太師椅上,他們大多大腹便便而且神色裏滿是權貴之氣,而另外一些人則彎腰又是敲石頭,又是拿放大鏡觀察著石頭的紋理。


    四周很安靜,即便是認識的人大多也是見麵後點點頭,生怕影響了其他人看石頭,更害怕別人影響自己看石頭。


    夏一涵和在坐的幾個人分別點頭算做打招唿,然後才帶著丁依依走到石頭麵前壓低聲音,“你也挑選挑選。”


    “這,我不太清楚怎麽挑。”丁依依實話實說,她知道這些石頭並不便宜。


    夏一涵語重心長的說道,“沒關係的,以平常心來對待,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幸運的孩子。”


    她說完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彎下身子接過旁人遞過來的手電筒查看了起來。


    丁依依看著麵前這些其貌不揚的石頭,心想著原來夏一涵很多珠寶都是利用賭石淘來的,難怪有一些供不應求,想必那些寶石一定淘來的時候就特別昂貴。


    她看了一圈,實在是不懂得該怎麽挑選,幹脆憑著自己的感覺挑選了一塊大概幾斤重的一個圓形石頭,而在另外一邊,夏一涵也挑選好了石頭。


    很快就有人過來幫他們把石頭拿走,然後夏一涵與周圍的人打過招唿後就跟著另外一名工作人員到了幕後。


    丁依依跟了過去,看到石頭上麵的標價,夏一涵選了一塊三十幾萬的石頭,而她選擇的那塊石頭是八萬。


    很快就有人幫他們把石頭搬走,她知道接下來就是切割石頭了。果然,夏一涵和她使了一個顏色,兩人從左邊的屋子出來,直接去了右邊的屋子。


    右邊的屋子人比左邊的屋子多得多,但是神色卻更加嚴肅,他們去的時候正好趕上了其中一塊石頭正在切割,一個穿著唐裝的男人屏住唿吸坐再一旁,他的心情應該很緊張,隻坐了幾分鍾又站了起來,左右腳的重心不斷的更換著。


    丁依依跟著夏一涵靜靜的站在一邊,現場十幾號人沒有人出聲,隻有機器切割的聲音。


    “有綠有綠。”不知道誰喊了一聲,丁依依看見那個男人深深的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真切起來。


    他起身朝周圍的人拱手算做是承讓和祝福的意思,其他人也不說什麽。這種賭石的不能說太多,知道出了綠就會拿走去進行細致切割,避免一些想要撿現成的人起了歹徒的心思。


    男人喜氣洋洋的走了,現場的人顯然有幾個認出了丁依依,“夏老師,您來啦,上次出品的那塊玉真是太好了,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見到成品,我的夫人本來想買來收藏的,可是最後還是沒有輪到啊!”


    夏一涵語氣中帶著淡淡的歉意,“抬愛了,實在是現在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批設計出來後,歡迎貴夫人前來挑選。”


    男人知道她的珠寶第一時間都是供給意大利的王室,這樣的承諾已經十分珍貴,當下立刻笑著點頭,也不再說話,伸手做了一個手勢後退了下去。


    玉石切割師先拿了丁依依的石頭,在夏一涵的示意下開始切割,一瞬間有些刺耳的聲音響起。


    丁依依終於知道最先開始的那個男人為什麽會那麽緊張了,她現在也是手心冒汗,情緒忍不住隨著石頭切開的開口而緊張不已。


    ###1963超市小事


    周圍不少人也圍上來看著,不過半個小時後已經有人陸陸續續的退開去,亦或是去別處,亦或是坐了下來品茶。


    果然不多久,沒有見到綠,這就是塊廢料,丁依依歎了口氣,朝夏一涵歉意的笑笑。


    夏一涵也報以一笑,牽著她的手迴到一旁的太師椅子上,立刻有人給他們送上了茶水,她一邊飲一邊氣定神閑用眼神示意玉石切割師繼續下一塊。


    玉石切割的聲音繼續響起來,丁依依目不轉睛的看著石頭,不經意掃過夏一涵,卻見對方十分悠閑的品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


    “夏老師您不著急嗎?”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夏一涵道:“人生其實和賭石差不多,你可能知道你大致的人生軌跡,但是你永遠不知道在前行的時候會發生什麽。”


    她喝了口茶繼續說道:“有很多人拿到了廢料,也有很多人因為玉石而一夜暴富,但是無論是什麽樣的結果,這些都是自己選擇的,一旦選擇了,就隻有堅強的走下去,就像已經切開了石頭,哪怕你捶胸頓足也是無濟於事的。”


    丁依依心中詫異,她是為了告訴這些才帶著自己來賭石的嗎?心中有一股暖意滑過,就在這時有歡唿聲傳來。


    “見綠了。”


    夏一涵起身去查看了一下,這不算是特別好的翡翠,倒也能夠做成中等的玉石,再加上後期的設計,這三十幾萬不僅不會陪,最終的成果售價還可以再翻一翻。


    很快又有另外一個人去把半成品的石頭搬走再進行深度切割,到時候的成品就會送貨上門。


    走出右邊的房間,丁依依發現天色已經黯淡了下來,沒有想到賭一次石頭居然耗費了一整天的時間。


    坐在車上,夏一涵問道:“現在你住在哪裏?我送你迴去。”


    丁依依不知道自己住在哪裏,隻好打電話給葉念墨,對方聲稱立刻過來接她。


    “我的兒子從某種程度上和他的父親很想像,十分固執,在愛情上也是一樣,往往因為這份固執而傷害了他愛的人。”夏一涵看著院子裏的樹淡淡道。


    丁依依眼中有歉意,“抱歉,我失憶了。”


    “孩子。”夏一涵轉身抬起她的手放在胸膛的位置,“用心去感受,當你不確定你愛不愛一個人的時候就用心去感受,時間和心會告訴你真實的答案。”


    丁依依捂著自己的胸膛,她感覺到胸腔的震動,感覺到對方的真實情感,直到葉念墨來,她還有些恍惚。


    不僅是葉念墨,另外一個男人也來了,丁依依好奇的打量著這個可以算做是自己公公的男人。


    男人一身西裝穿得十分帥氣,眼角的周圍不僅沒有減少他的俊朗,反而讓他擁有人到中年的魅力,隻不過他似乎占有欲十分強?


    她看著他將她牢牢的圈在懷裏,聲音低沉,“來這裏怎麽不和我說一下?”


    “你昨天心髒不舒服不是也沒和我說,知不知道這樣我會很擔心!”夏一涵微微掙紮,語氣嬌嗔。


    葉子墨輕輕歎息,壓低聲音,“這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以後你身體再不舒服沒有和我說,我就我就。”她想了一會,隨後揚起嬌俏的小臉,“我就帶著念墨和初晴,子遇跑得遠遠的!”


    她話說完就看見葉子墨笑了,她有些氣急敗壞,神色如同小孩子一樣,“你笑什麽!”


    葉子墨湊近她,俯身在她小巧的鼻尖啄了一口,低聲道:“我錯了。”


    他麵色滿滿的都是寵溺,就連道歉眼裏都滿是愛意,這種愛意不需要揣測,隻有被他注視的人才懂,夏一涵的臉哄的一下紅了起來。


    丁依依覺得這樣眼巴巴的看著人家不好,所以主動轉身背著兩人,倒是葉念墨見怪不怪的樣子,幫她開了車門,“我們走吧。”


    坐進車裏還沒開車,葉念墨車子身邊就有一輛轎車穿了過去,車子行駛得不快,卻很平穩。


    葉念墨也啟動了車子,單手倒著車,休閑西裝露出來的鎖骨性感極了。


    丁依依被自己忽然冒出的想法嚇了一跳,急忙撇開視線,反而有點欲蓋彌彰的味道。


    車子往市區的方向開去,一路上丁依依時不時偷瞄著開車的男人,她不敢看他的眼睛,擔心被發現,隻好盯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


    忽然,冷不丁的,葉念墨發問,“你在看什麽?”


    “看你。”他猝不及防的迴答,說完以後才想要解釋,卻撞上了對方帶笑的視線,等她要解釋的時候,麵前卻忽然一暗。


    葉念墨的速度很快,吻完後又煞有介事的繼續開車,隻留下丁依依捂著自己的嘴巴,詫異的看著他怡然自得的樣子。


    她的心跳得很快,她以為自己會憤怒,卻發現自己的心髒不受控製般的跳動著。


    直到車子停下,行駛的感覺變成禁止,她還沉浸在剛才那種心慌意亂的感覺裏。


    “你剛才吻我的時候,想的是誰”她邊問垂放在作為一旁的手暗暗的發緊,如果他說的是丁依依,那麽她的拳頭會毫不留情的掃過去。


    葉念墨解開安全帶,側身看她,“你。”


    她有些心慌意亂,“下次不允許這樣。”


    “不允許?”他有些痞氣的揚起一邊眉毛,“不允許吻你還是不允許忽然的吻你。”


    丁依依剛想說不允許,但是腦海裏又浮現了夏一涵對自己說的話,她截住話頭,嚐試著感受自己心裏最真實的想法。


    她發現自己沒有排斥他的吻,剛才的舉動隻是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沒有表現好,呆呆的樣子特別的蠢。


    “至少先和我說一下。”她聲音很低,耳尖紅紅的,像熟透了的水蜜桃。


    葉念墨唇角微微揚起,修長結實的身體微微朝她的方向壓過去,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的,“那現在我可以吻你嗎?”


    “不可以!”丁依依瞪圓了眼睛,解開安全帶跑下車,關門的時候還能聽見車內爽朗的笑聲。


    兩人一同去了超市,西裝革履的葉念墨很快就成為超市裏十分亮眼的存在,也有不少人偷偷看著他身邊長得十分美麗的女子。


    丁依依跟在他身後來到海鮮區,見他十分老練的在海鮮區裏選著螃蟹,不一會他嚴肅的轉過頭詢問道:“吃螃蟹嗎?”


    她一愣,“吃。”


    四隻螃蟹被拿進了購物車,隨後又來到了鮮肉區,葉念墨拿起一塊裏脊肉,又再次詢問了一次,得到確定的答複以後才將裏脊肉放進去。


    “你在做什麽?”丁依依發現他每次拿起一樣東西都會詢問自己,不免好奇的詢問。


    葉念墨正站在鮮肉區考慮是不是買一些培根,聞言不經意道:“記住你喜歡吃什麽。”


    她聽得一愣,“以前你們生活了那麽久,你應該知道她喜歡吃什麽吧。”


    葉念墨的視線從食品上挪開,專注的落到她身上,“她喜歡吃的東西我每一樣都記住,但是你喜歡吃的東西我還沒有記好。”


    他的話讓她的耳朵嗡嗡直響,這句算不上情話的話卻讓她心情觸動很大,就好像心裏有一塊地方忽然柔軟起來,不再那麽盛氣淩人。


    “傻瓜。”她低聲嘀咕一句,伸手從購物框裏把剛才拿進去的裏脊肉掏出來放好,聲音帶著笑意,“剛才我亂說的,我不喜歡吃裏脊肉。”


    兩人站得不近,但是不約而同的都感覺到有些麵紅耳赤,心跳加快,對視的雙眼都下意識的挪開。


    丁依依率先走在前頭,紮起來的馬尾一甩一甩的,“走吧。”


    今天超市很多人,她走在前頭沒有多久就被葉念墨拉到身邊,她剛開始還不知道為什麽,直到了人流區,葉念墨伸出手臂從她身後虛虛的環住她的肩膀,幫她擋掉大部分要擠到她的人流,再加上他身材高大,很多人自動讓開了道路。


    正好在這時候,丁依依感覺有人在撞著自己的小腿,原來是一個調皮的孩子想要扒開人群跑到前麵去。


    周圍的人下意識的往旁邊退去,不知道是誰穿著高跟鞋踩了她一腳,腳背上鑽心的疼痛傳來。


    “沒事吧,”葉念墨立刻將她帶離,走到人流相對少的地方,而她的腳背已經通紅一片。


    丁依依不斷把重心對換著來減輕疼痛感,還沒迴過神來雙膝就被人攬住,她下意識抱住了葉念墨的脖頸。


    “立刻去醫院。”葉念墨神情嚴肅,他看著她腳背通紅一片就快心疼死了。


    “沒關係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丁依依咬著牙忍住疼痛感,這樣卻讓葉念墨更加心疼。


    他很堅持,“你需要緊急處理。”


    “我現在已經感覺不痛了,我很久都沒有逛過超市了,我想和你逛超市。”她道。


    最後一句話打動了葉念墨,他抿著唇蹲下身子,仔細的查看著她的腳背,見紅紅的皮膚有點消退,堅持的念頭才有點放鬆。


    他扶著她,直到腳背上的紅色痕跡完全消失以後才重新推著購物車出發,隻不過這次他更加的謹慎,一旦有密集人流的地方寧願帶著她繞路而走。


    買好大包小包的東西以後,葉念墨載著丁依依迴到了別墅。


    ###1964姐妹相見


    等吃好飯後,丁依依坐在沙發上有些猶豫的看著電視,心裏盤算著自己是不是要出去找房子,現在就和葉念墨住在一起讓她感覺很奇怪。


    她發呆的時候,葉念墨已經拿著西裝外套走到她麵前,“晚安。”


    “晚安。”她下意識的接口,看著他走到玄關處換上了皮鞋。


    人走後,她在房間裏有些坐立不安,趁機上樓洗了個澡,穿著睡衣在房間裏躊躇了一會,又換上了日常的衣服。


    時間已經是晚上十點半了,她看著時鍾,這才確定葉念墨今天晚上不會迴來,她走到客房裏,打開客房的衣櫃,裏麵也沒有任何男人的衣服。


    葉念墨的知趣讓她焦躁的心得到一絲安撫,卻又讓她愧疚的情緒更深。她什麽都沒有做,怎麽能一直接受對方的好意。


    “看來是時候找一份工作了。”她歎氣,就在這時候電話響了。


    電話裏的聲音聽起來蒼老不已,卻有些焦急,“少爺。”


    她一愣,“你好,他現在不在,請問您有什麽事情嗎?”


    “你是去打掃的女傭吧,沒事了。”蒼老的聲音作勢要掛下電話。


    丁依依本來就覺得白吃白住十分不得當,於是道:“沒關係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你可以說。”


    電話旁邊的婦人有些猶豫,忽然話筒裏傳出一聲不大不小的聲音,乍聽起來好像是玻璃砸碎了。


    “我身體有些不適,但是她實在是太鬧騰了,我想讓一個人占時過來幫我照顧一下她。”蒼老的聲音說完已經有些氣喘籲籲,氣息一會強一會弱。


    丁依依詢問了一下地址,發現是當初火災被誤認為自己的女人居住的地方,又聯想到葉念墨曾經說過那個女人已經醒了。


    話筒裏又是一陣東西砸在地上的聲音,她也顧不上思考,“那我去幫忙吧,我這裏離那裏不遠,坐車很快就能到了。”


    掛下電話,她還是給葉念墨發了一條短信說明情況,然後就上樓穿了一件外套。


    走得匆忙,他忘記手機還在客廳的桌子上沒有取走,就在她離開後幾分鍾,電話響了起來。


    打車到小巷口,一眼就可以看到設計與其他房子截然不同的丁家。她上門去按響門鈴,不一會門打開,一條白色的身影竄了出來。


    白色的身影從她身邊跑過,一下子竄入花叢之中,她定晴一看,原來是一隻胖嘟嘟的白色波斯貓。


    “是您!”雪姨一看到丁依依來了,詫異萬分,但是很快又想到少爺說過這個女人不是丁依依,驚詫的神情這才硬生生被壓住。


    丁依依與她有一麵之緣,當初她和愛德華還誤認為這個老婆婆就是愛德華爺爺早年喜歡的人。


    她見她始終托著自己的腰部,神色有些痛苦,背脊也彎得很低,急忙問道:“您還好吧,哪裏不舒服嗎?”


    “腰間盤突出,老毛病了,您是emily小姐吧,真不好意思,我以為是服侍少爺的傭人。”雪姨很歉意,再怎麽說,把別人認做是傭人,還讓人深夜趕過來是很不禮貌的。


    丁依依扶著她坐下,“您千萬別這麽說,能幫上忙我很高興,您趕快坐一下。”


    話剛落,二樓房間傳來喊叫聲,那個聲音就好像瀕臨死亡的動物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哀嚎,乍聽之下讓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雪姨不知道丁依依已經看過房間裏的人了,所以隻是輕描淡寫的解釋,“這是葉家的一個病人,現在精神有點緊繃。”


    她說著就歎了口氣,“幸虧少爺把左右兩邊的房子都買下來了,不然肯定要受到鄰居投訴了。”


    “她怎麽了?”丁依依小心翼翼的問道,腦海裏還不斷浮現剛才的聲音。


    雪姨歎了口氣,作勢要起來,“沒辦法接受現實吧,畢竟作為一個女人現在變成這個樣子。我們什麽也不用隻,隻用守護在門口就行了,她累了自己就會停下。”


    她剛站起來又疼得坐下去,整個背部弓得好像一隻蝦米一樣。


    “如果隻是守夜的話我來吧,您趕快去休息一下,我看您現在情況很嚴重。”丁依依一口應承下。


    雪姨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一到晚上情緒就十分暴動,無論她做什麽你都不用理會。”她說完又不放心的往樓上看了看。


    “我明白了,您去休息吧。”丁依依夾著她的手一點一點的帶著她迴房間,等安頓好老人以後她才關上門。


    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房間裏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也不知道房間裏的人正在做什麽。


    她踮起腳尖下意識放緩了腳步,走到那扇緊閉的大門前,門口還掛著那串風鈴。


    門口有一張椅子,應該是平常老人坐在這裏守夜用的,她坐在椅子上,覺得房裏的人似乎消停了一會,她的思緒也漸漸飄遠。


    當初應該是有人在火場裏把她救走了,而且那個人還企圖帶著自己離開,但是卻沒有想飛機在起飛後就出了事故。那個把自己救走的人是誰?在火場裏的另外一個人又是誰,她和自己有沒有關係?


    房間內響起的巨響讓她的思緒被迫中斷,她本不想理會,但是那聲響聽起來又讓人不得不在意。


    她站起來,湊近門口悄悄的拉開了一條縫隙,這一看讓她大驚失色。


    房間裏的人正在拿身體撞擊的牆麵,剛才悶墩的聲音就是這樣傳出來的。


    女人的自殘行為讓丁依依大駭,她一下子忘記了雪姨的叮囑,打開門衝了進去。


    “別這樣傷害自己,有話好好說。”她衝到女人身邊,把手伸在牆壁上,避免女人拿頭撞牆壁。


    本來很瘋狂的女人忽然頓住了身形,她始終低著頭,頭上纏繞著的繃帶讓她的表情隱藏在陰影之下。


    忽然她猛地抬頭,滿是血絲的眼睛裏迸發出極強的恨意,好像要把前麵的人撕開。


    丁依依嚇了一跳,想要後退,一雙顏色不均,皮膚糾結在一起的手猛地伸過來擒住了她的脖子。


    她嚇壞了,急忙去掰,可是對方的力氣大得驚人,又好像是憤怒以及怨恨促使她這麽做的。


    女人將她推到牆壁上,擒住她脖子的雙手越縮越緊,嘴裏嗚咽著什麽聽不清楚的話。


    丁依依眼睛陡然增大,唿吸也因為不順暢而斷斷續續,她驚恐的望著逐漸靠近的人。


    “啪!”


    雪姨捂著腰站在丁依依的麵前,她手裏還拿著從廚房裏帶出來的擀麵杖,謹慎的盯著被打傷的女人。


    急促的腳步聲傳來,葉念墨出現在門口,看到眼前這一切以後又怒又急。


    女人一見到他就嗚咽著往床邊逃,拉起床單準備把自己全部罩住,葉念墨一把擒住她的手腕,語氣森嚴,“你到底是誰?”


    丁依依一直在咳嗽,她看到葉念墨神情十分恐怖,竟然直接擒住了女人的脖頸,冷冷說:“


    如果你不說,我就隻能真的讓你去見閻羅王了。”


    他是真的下了死手,女人雙手握著他的手,企圖掙脫他的禁錮,繃帶之下的雙眼瞪得大大的,眼神裏滿是絕望以及怨恨,鼻翼因為唿吸不了而急促的聳動著。


    丁依依看到麵前的女人已經翻白眼了,不顧一切的跑到葉念墨身邊,張嘴就咬下去。


    葉念墨皺眉,但最終還是放開了女人,將她甩在床底,轉身冷冷的看著雪姨,“你把依依叫來的?”


    “她是夫人?”雪姨大駭,立刻道歉,“夫人,您為什麽不說啊!”


    葉念墨本來以為是雪姨知道了丁依依的身份故意讓她來的,但是現在看她的樣子也不像,憤怒的情緒才占時得到了壓製。


    傲雪摔在床底下,她怨恨的看著丁依依,心裏的怨恨就快要把她淹沒。怎麽可以!自己遭遇了那麽多,怎麽那個人還敢這麽瀟灑自在的來見自己。


    她毀容了啊,變得人不人鬼不鬼,而她呢,依舊笑得開心,不行,就算死也要拉著她一起死!


    在場的人還沒有察覺到是怎麽迴事的時候,雪姨率先看到蹲在牆角的女人瘋了一樣朝丁依依撲去,抱住她以後身體就往外傾斜,外麵是兩米高的陽台。


    葉念墨反應很快,在丁依依被抱住的時候就立刻伸手把對方撈住往陽台裏推,也正是因為這樣,他的身體被女人拽住,強大的慣性讓他跟著往後跌去。


    “葉念墨!”丁依依在陽台邊緣站定,剛轉身就看到葉念墨被對著陽台往下跌去,她撕心裂肺的撲到欄杆上。


    院子裏的花花草草已經被壓死了很多,葉念墨一手護住掉下來女人的頭部,看起來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


    丁依依和雪姨急忙往樓下跑,跑到院子裏的時候發現地上掛著一堆爬山虎的枝幹,恐怕是葉念墨墜下的時候抓住爬山虎阻擋了一點下降的速度,而那個女人看起來似乎不那麽樂觀,捂著手臂發出嘶吼聲音。


    “叫醫生.”葉念墨起身,還沒站定就被人拉住,他冷冷的神色忽然緩和起來。


    “哪裏受傷了?你怎麽那麽傻,這是二樓,要是是二十樓怎麽辦,你這不是讓我一輩子都愧疚嗎!”


    丁依依說著說著眼淚就流下了,世界上有一個人會在危機的時刻第一時間放棄自己的生命,那麽足以證明他的心。


    她不會因為這件事而重新愛上他,但是卻因為這件事十分感激他。


    夜晚,救護車劃破長空,小巷熱鬧了一陣,很快又重新安靜下來。


    葉念墨手掌還是被劃破了一個口子,急忙帶著家庭醫生趕到的葉博站在他身邊,醫生蹲著幫他包紮傷口。


    ###1965與養父見麵


    “以後不要讓她住在這個地方。”葉念墨開口。


    葉博領命而去,隻有雪姨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睛裏滿是歉意,“少爺,夫人,對不起。”


    丁依依一直關注著他的手,忽然被茶幾上一張照片吸引住,照片裏的她一手搭在一個中年男人的肩膀上,兩人笑得十分親昵。


    “這是你的養父,你們關係很好,找到你以後因為你失憶的原因,所以我沒有和他說。”葉念墨揮手讓醫生和葉博下去。


    他一直在關注著她的表情,見對方盯著照片出神,他淡淡道:“如果想去,就去看看吧。”


    “這樣好嗎?”丁依依有些猶豫,經過了剛才女人的事情之後,她覺得自己以前的人際關係很複雜,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個養父和以前的自己關係怎麽樣。


    葉念墨握著她的手微微加重,“見到你,他們一定很高興。”


    門外,雪姨捂著腰把狼藉的地麵收拾幹淨,她將被壓壞的植物放進一個袋子裏,蹣跚著往垃圾桶那邊走,卻被垃圾桶旁邊一閃而過的人嚇了一跳。


    “小疏!”雪姨往四周看著,確定不會有人發現這裏的情況以後才急匆匆的拉著他的手往旁邊走。


    “奶奶你怎麽了?”消失已久的蕭疏看到她捂著腰,有些生氣,“葉家讓你幹重活了!”


    “哪裏有的事!”雪姨急忙說,“少爺對我很好,這些平常都不用我幹,幫忙的女傭已經迴家去了,所以這些占時我來。”


    她拉著他的手,眼睛裏滿是眷戀,“孩子啊,你趕快說說那個女人到底是誰,剛才真是嚇死人了,她居然想拉著夫人自殺,幸虧少爺及時拉住了。”


    蕭疏的眼睛迸發出奇異的色彩,臉頰因為激動而微微抽搐,“您再說一遍,那個人是依依?”


    “哈哈哈哈!”他忽然仰天大笑,“我終於找到她了,終於找到她了。”


    “孫子啊。”雪姨擔心的看著麵前情緒激動的孫子,想要再說什麽的時候卻被對方抓住了手,蕭疏神色張狂,“這次我可不能再把她丟了,千萬別把她丟了。”


    話說完他已經往黑暗的地方跑去,很快就消失不見。雪姨抹著眼淚看著他離開的背影,腰部的疼痛感更甚,她摸摸的轉身往丁家走。


    次日,當葉念墨把丁依依帶到兆南市丁美蓉家門前時,已經做好思想建設的丁依依又猶豫了。


    “我不去了。”她轉身就往外走,神情有些緊張,還撞到了鄰居放在門口的自行車。


    葉念墨也沒有逼迫她,跟著她不緊不慢的走著,兩人沿著橋麵漫無目的的走。


    橋梁上,一位老人坐在橋墩上,他的麵前擺放著一盤沒有下完的象棋,象棋的紙張已經髒得有些模糊不清。


    丁依依逐漸慢下腳步,她站在橋梁最高處眺望著遠方,“我又逃避了。”


    “我說過,你可以做emily,也可以做丁依依。”葉念墨側著站在她身邊,幫她擋去大部分從橋麵上吹來的風。


    她望著橋底正在嬉戲的孩子,語氣沉重,“我是自私的,我知道做emily會輕鬆得多,但是有很多關心丁依依的人,他們因為她的離開而傷心不已。”


    葉念墨靜靜的聽著她傾訴,直到她重新揚起笑臉,“我沒事了,讓我們走吧。”


    “再陪我看看這裏的風景吧。”葉念墨沒有動,還是繼續看著江麵,神色怡然自得。


    丁依依心裏也很害怕去見到自己的養父,所以索性也答應下來,兩人走到橋下麵的石椅坐下,從這裏正好能夠看見坐在橋梁上的老人。


    沒有多久,一直沒有精神的老人胳膊抬起來朝遠處甩了甩,過於大的汗衫也隨著他的動作左右晃動著。


    不遠處,一個男人慢悠悠的走過來,他穿著一件很普通的襯衫,身材不胖,腰間別著一個軍綠色的水壺。


    “你這是又遲到了!老丁,你這可不行。”老人一麵興奮的敲打著放在手旁邊用來盛子的容器,一邊興奮的招手。


    “董老,不好意思啦,你知道這天氣我這腿就不太舒服的。”男人走到橋梁邊上,先是把屁股坐在橋梁上,一隻腳直挺挺的慫拉著,通過空蕩蕩的褲腿還能看得到金屬支架的樣子。


    橋的那頭,丁依依捂著嘴巴,她認出了那個滿頭白發的老人是自己在照片上看到的男人,可是才半年之久,原本開朗的男人怎麽就老成了這個樣子?


    “他很想你。”葉念墨低聲說道,目光看向不遠處的老人。


    丁依依坐在那裏,隱約可以聽到兩人的談話,“老丁,你今天到我家去吃飯啊,我兒子今天迴來,給帶了他們那裏的好酒。”


    “我就不去了,在家隨便吃吃就好。”


    “你啊,依依那丫頭都病了那麽久了,是時候該放下了,好好過這十幾年,到時候眼睛一閉,你就可以去找你家丫頭了。”


    老人絮絮叨叨的勸著麵簽的棋友,卻見對方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後麵的位置,本來握在手裏的棋子也從他手上翻落下去,掉進了江裏。


    “你這老丁,做什麽啊!”老人急忙彎腰往棋子掉落的地方看去,隻看到微波粼粼的江麵。


    他看著對麵的老人站起來蹣跚的往橋麵下走去,他跟著轉頭,看到橋麵站的人後大吃一驚,“依依丫頭。”


    丁依依一時衝動跑了出來,但是現在卻有些不知所措,對於麵前的老人,她有深深的歉意,但是要說親情,沒有以往的記憶哪來的親情。


    思緒之間,她已經被抱住,老人抱著她嚎啕大哭,嘴裏哽咽著不知道說著什麽,她聽了好久,才能聽得出來他是在喊丁依依的名字。


    不少街坊鄰居也圍了過來,看到丁依依都詫異極了,她的老公都在她身邊,那這人還有假?可是當初又是怎麽迴事,


    過了一會,丁大成才止住了哭聲,拉著丁依依的手就卷起她的袖子,見手臂上光滑得沒有一點傷口,他顫抖的問道:“我是不是在做夢?”


    “你這老丁,剛才還把我的棋子丟河裏去,現在有想說自己做夢想要賴賬是吧!”一旁和丁大成下棋的老頭樂嗬嗬的說道。


    迴到丁家,丁美蓉正在院子裏折菜,看到丁依依,她猛的站起來,懷裏的菜盆掉在地上,豆角撒了一地。


    “依依?是依依嗎?”她一路小跑到丁依依麵前,拉著她的手四處查看著,“怎麽會這樣?沒有燒傷,什皮膚好好的,都好好的。”


    “姑姑。”丁依依反手抱了抱她“抱歉,讓您擔心了。”


    客廳裏,丁美蓉一會拿著棗子,一會有去洗蘋果,忙得不亦樂乎,丁大成道:“別忙活了,趕快來和依依說話。”


    丁美蓉應了一聲,用袖子抹了抹眼睛,這才轉過頭坐在丁依依身邊。


    一會後,她是又高興由驚歎,“那這麽說是當時燒傷的不是米,而是另外一個人,你沒事?”


    看到丁依依點頭後,她揚起手掌就往她背部打,臨時又把勁道全部都卸掉,邊哭邊說:“你這倒黴孩子,這半年也不知道迴家,都去哪裏了啊你!”


    丁大成揉揉眼睛,“這孩子腿摔傷了,為了不讓我們擔心,念墨帶著她去國外治療了。”


    “腿受傷了?”丁美蓉立刻要撩起丁依依的腿查看,“天啊,是傷得多嚴重才要把我們都瞞住。”


    丁依依拉住她的手放在膝蓋山,“沒事的姑姑,我現在已經完全好了,不信我走幾步給你看。”她起身故意大步的往前跨了兩步,“你看,我什麽事情都沒有。”


    丁美蓉立刻把她拉迴來,“你傷才剛好,別這麽調皮,我晚上給你燉老母雞吃,我這就去市場買。”


    “不用了,姑姑,我這就要走了。”丁依依看到兩位老人蒼老的麵容,一想到這寫改變隻因為她,她的心就抽痛不已,愧疚不已。


    一聽她立刻要走,丁大成和丁美蓉立刻站起來,神情緊張,“怎麽走得那麽急躁,多在家裏住上幾天,你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葉念墨在一旁道:“和醫生約好了,要去他那裏康複,有時間會立刻來看爸的。”


    一聽到時要去就醫,丁大成也顧不上自己的那些不舍得,立刻說:“你這孩子,沒好利索就給我電話,我和你姑姑去看你去。”


    丁美蓉一邊抹眼淚一邊附和道:“孩子,你沒事比什麽都好,我們知道你沒事就好了,以後有什麽一定要和我們說。”


    “嗯!”丁依依重重的點頭,也是熱淚盈眶,一旁的葉念墨輕輕的攬著她的肩膀,輕聲道:“走吧。”


    丁大成忽然叫住葉念墨,“念墨,你來一下。”


    後院裏,丁大成抹了一把臉,“我們依依這次大難不死,多虧了你啊,你也算是我們依依的貴人。”


    “我希望能夠一直陪著她,我很愧疚讓她遭遇這些痛苦。”葉念墨眸色漸深。


    丁大成搖頭,他知道不不是每一個丈夫能夠做到這一步,都說大難臨頭各自飛,這並不是沒有道理。


    “我記得,沒過多久就是傲雪那孩子的忌日了,依依雖然和她沒有生活在一起,也發生了一點事情,但是畢竟是姐妹,以前的事情也過去了,最近你多辛苦嗲看著她,我怕她難過。”


    葉念墨沉聲應答,“放心,我會的。”


    他說完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遞給丁大成,對方一看立刻拒絕,“你拿迴去,每個月你代替依依給的家用多得用不完,我們丁家不是這種把夫家吃得死死的人。”


    ###1966喝醉酒


    “裏麵是全身檢查醫療卡,是依依給您老二人的,她希望您老能夠健健康康的。”他淡淡的。


    丁大成哽咽的把卡收下,“你們都是好孩子。”


    丁依依一直在門口張望,見到丁大成和葉念墨出來,急忙迎了上去,“爸爸。”


    丁大成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現在也不早了,知道你沒事已經是最好的福音了。”


    她點點頭,坐上車後還一直朝著他們搖手,“您倆一定要健健康康的啊,我有空就來看您兩。”


    葉念墨側身幫她係安全帶,看到了她的眼淚,他心中一痛,幫她係好安全帶後緩緩啟動車子。、


    車子開了一段距離,丁大成和丁美蓉還在車後麵亦步亦趨的開著。


    直到看不到兩位老人的身影,丁依依才側頭去擦拭眼淚,“我真是太該死了。”


    “你做了能讓他們最高興的事情。”葉念墨淡淡道,車子拐進一條街,“去喝兩杯?”


    知道他是有意讓自己放鬆心情,丁依依黯然的點頭,車子七拐八拐的到了一棟建築。


    他們到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進了建築以後,葉念墨拿出一卡片遞給前台的人,前台的人錄入電腦以後才道:“歡迎您葉先生,需要上您寄存在這裏的酒嗎?”


    葉念墨點頭,加了一句,“來杯熱牛奶以及小菜。”


    前台的人看了一眼和他走在一起的女人,笑著點頭,“好。”


    話說完後,恭候在一旁的服務員上前帶著兩人往前走,經過長長的走廊以後來到一間包廂門口,在牆壁上的一側,服務員拿著葉念墨手裏的卡片往感應上刷了一下,門應聲而開。


    丁依依一直忍住眼淚,丁大成和丁美蓉的樣子一直在她腦海裏浮現,她眼眶淚光盈盈,仿佛眨眼間眼淚都會跟著流下來一樣。


    “抱歉,我失陪一下。”葉念墨起身歉意的看著她。


    她急忙點頭,匆匆看了他一眼後道:“好的。”


    等聽到關門聲音後,她再也沒有壓抑住自己的眼淚,仰麵靠在沙發上肆意哭著。


    門外,葉念墨並沒沒有走,他半靠著牆壁,頭微微低垂著,牆壁上投射出來的燈光遮住了他的眸色。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哭聲漸漸小區,轉而變成哽咽聲,連哽咽聲也消失了,什麽聲音都聽不見了。


    他揚眉,推門而入,房間裏的人拿著威士忌正在猛灌,威士忌已經空了三分之一。


    “葉念墨?”她還沒有醉,伸出手指著他,“我認識你。”


    葉念墨起身,直接把她抱在懷裏往門外走,見對方不聽話想要掙紮,他眸色一深,作勢要鬆手。


    丁依依身體下墜,下意識把他圈得更緊,喝了酒的身體出了一身的冷汗。


    走出酒吧,葉念墨直接把人抱進車裏,坐進車裏後,濃重的酒氣讓他眉頭微微一皺,按下車上的一個開關。


    密封的車頂逐漸往後麵褪去,清涼的風吹進來,丁依依作勢就要起來,他眼疾手快的一把撈住。


    “我隻是覺得天空很美,想要看看。”丁依依杯他拽住,有些委屈的說道。


    葉念墨皺眉,心裏知道她醉了,索性一手緊緊攥著她的掌心,另外一隻手開車。


    終於把人帶迴別墅,把人扶到床上,他起身到浴室弄了一條濕毛巾。


    丁依依閉著眼睛皺著眉頭,小臉紅噗噗的,感覺臉上濕潤而溫暖,她舒服的哼唧兩聲,側過頭壓住了那份暖意。


    葉念墨有些為難的看著她半邊臉頰壓製自己拿濕巾的手,見對方已經睡熟,隻好彎下身子靠得更近一點,小心的撥弄她的麵頰。


    本該睡著的人卻在這時候醒了,她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下壓。


    擔心她傷了自己,他順勢而倒,手腕被柔軟的掌心按壓住,“你想幹什麽?”


    葉念墨輕鬆的動了動手裏的濕巾,“別鬧了,好好休息。”


    她睜大眼睛,樣子迷迷糊糊的十分可愛,語氣也慢吞吞的,“你說,我們本來就是夫妻,你對我那麽好,是不是對我有那方麵的企圖。”


    要是平常,她是絕對不會說出那種話的,可是在半醉半醒之間,她放縱著自己的靈魂。


    她的頭發垂到葉念墨麵頰雙側,他感受著她掌心的溫度,語氣卻因為她的提問和提問的內容變得深沉,“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知道。”丁依依點了點頭,抓著他手腕的力道又緊了點。


    他笑了,笑得很放鬆,“那你知道你是誰嗎?”


    “emily。”她頓了頓,卻有些沮喪,“我知道我是誰,我是丁依依。”


    他眼神更軟,語氣也放輕了很多,仿佛每個字都是踩在雲端上的棉花糖,輕飄飄的找不到重量,“那麽,”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她,“我是誰?”


    這個問題似乎讓丁依依覺得很輕鬆,她毫不猶豫的便開口,“葉念墨。”


    名字的尾調還未消失在唇齒之間,兩人已經輕鬆的換了一個位置,他的身體足夠把她牢牢的包裹起來,就好像蜘蛛在捕食獵物時那樣。


    他的聲音低沉極了,帶著一絲急促記憶暗湧,“我失去了你半年,你說我對你有沒有欲望?”


    這是一句反問句,一句讓人一想到就麵紅耳赤的反問句,丁依依臉色更紅,卻不知道是因為酒精上腦還是因為這句話?


    她選擇逃避的方式是假裝睡覺,眼睛一閉不聽窗外事。閉上了眼睛,耳朵卻更聰穎了,也能夠感覺到男性沉悶的唿吸撒在頭頂上,吹拂起一兩根發絲。


    很快她聽到了一聲淡淡的歎息聲音,隨後便是麵頰一軟,這種軟和濕巾拂過的感覺很不一樣,更加的讓人舒適以及不知所措。


    身上的禁錮離開了,她一動都不敢動,繼續裝睡到底,卻感覺葉念墨沒有離開,而是把手放在自己的後背上輕輕拍打著。


    拍打著,拍打著,她感覺困倦是真的蔓延上心頭,整個人都叫囂著要進入夢鄉,很快的她就真的睡了過去。


    葉念墨低頭,見懷裏的人確實已經睡熟而不是裝睡,這才側身起來,拉過薄被把人嚴嚴實實的蓋好,又把加濕器打開。


    時間已經很晚了,他的神色中也帶上了一絲困頓,卻僅僅局限於困頓,他起身走出房間,輕輕的帶上了門。


    把車從別墅區裏開出來,夜晚寂寥,大馬路上隻有零零散散幾輛車疾駛而過,喧囂過後是死一般的沉靜。


    他把電台打開,主持人呱噪賣弄的語氣讓他不喜,他又關上,車內恢複了安靜,形成一個利於思考的空間。


    一年前,他找到斯斯,傲雪不甘被抓,從池塘一躍而下,屍體到現在還沒有找到。他不是沒有懷疑過她根本就沒有死,但是一年過去了卻一點終極也尋找不到,這讓他不僅反問,或許她真的死了。


    一年前那一盤棋子,沒有人贏,每一個人都輸得很慘,他差點失去了丁依依,徐浩然失去了自己的女兒,傲雪失去了生命。


    一輛車子疾馳而過,車上坐著的是很年輕的幾個小夥,他們在車內放著重金屬音樂,身體和語言隨著音樂而叫囂扭動著。


    他們打破了他的思考,等車過去,喧囂的音調逐漸遠離,他很快又重新集中精力。


    當初徐浩然要葉家放過斯斯,他會帶著她遠離,一輩子都不讓她再出現在公眾的視野。


    葉家答應了,無論徐浩然提出什麽,葉家都會答應,因為他於媽媽,於他都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哪怕是傲雪,他都沒準備拿她怎麽樣,隻是想把她送出國外,讓她難迴國而已。


    看著徐叔叔頭發漸白,他知道他更鍾愛傲雪這個女兒一點,不過沒有關係,丁依依有他疼已經足夠了。


    思緒再一次中斷,這一次不是因為哪輛不識相的車子來打擾,而是因為目的地已經到了。


    帝豪酒店最高層。


    明明是深夜,但是諾大的房間裏還是傳出敲敲打打的聲音,坐在客廳裏的老人毫不在意的喝著杯中的紅酒,望向窗外的眼神哀慟不已。


    終於,聲音弱了下去,他這才轉迴視線,又匆匆忙忙看了一眼時鍾,要到了,就要到了。


    門鈴和淩晨的提示聲在同一時間響起來,他拿著紅酒的手臂神經質的抽搐了一下,杯中的酒液也跟著微微晃動。


    他起身開門,見到來人時歎了口氣,“今天是小雪的忌日。”


    葉念墨走進房間,眼睛朝其中緊閉的房間看了一眼,隨口應答道:“是啊。”


    “你不用太在意那件事,你沒有錯,小雪和斯斯做的錯事一定比你和我說的要多得多。”徐浩然神情萎靡,失去女兒的傷痛以及熬夜帶來的不適感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蒼老。


    似乎想改變這讓人抑鬱的氣氛,他提起一口氣,盡量讓下拉的眼皮精神點,“依依怎麽樣了?”


    “很好。”葉念墨迴答的時候,眼神一抹溫柔閃過。


    徐浩然頻頻點頭,“好就好,我也不期待她能記得我,隻要她剩下的日子開開心心的我就滿足了。”


    “會有那麽一天的,知道您是她生父的那一天。”


    聽到他的允諾,徐浩然眼睛猛地迸發出不一樣的神采,整個人仿佛更精神了一些。


    葉念墨上前抱了抱這個枯瘦的老人,“徐叔叔睡吧,明天我陪你去看她。”


    ###1967忌日


    次日清晨,朦朧朧的霧氣在樹枝間遊蕩著,掛著露水的銀杏樹不耐被霧氣打擾,便抖動著身體,身上晶瑩的露珠順勢而夏,砸在一塊石碑上。


    幾輛車子低調的駛入陵園,車子停下後,一個男人先下了車,然後繞到車門旁開了車門,一隻纖細的腳踝露了出來。


    夏一涵一下車就歎了口氣,快一年了,這些日子她都沒有來看過這個墓碑,傲雪和斯斯一直在做傷害葉家的事情,她雖然不怨不恨,但是卻不能放下。


    一件薄薄的外套披在她的肩頭,葉念墨站在她身邊看著四周的景象沉默。


    這是這座城市最荒蕪無情的地方,也是這座城市眼淚最多的地方。


    葉念墨也來了,他穿著黑色的西裝,酷似葉子墨神色的臉龐裏帶上一絲肅穆,“爸,媽。”


    “你徐叔叔還沒有來,我們等等吧。”夏一涵拍了拍他的手臂說道。


    另外一邊,帝豪酒店裏,徐浩然穿著黑色的西裝坐在沙發上,難得的抽起煙。


    灰色的煙灰在他指尖嫋嫋上升,燃燒過的煙灰跌落在他手上,微微刺痛的觸感讓他迴神。


    他起身把煙蒂壓在煙灰缸裏,深深的提了一口氣以後才起身,走到緊閉的房門前,他的手壓在圓形的把手上。


    微微使力,手上的青筋毫不費力的暴動起來,並隨著他扭動的姿勢越發的突出。


    門打開,客廳的光亮照進昏暗的房間裏,房裏很亂,枕頭被丟在地上,昨天晚上吃過的食物殘渣撒得到處都是,仿佛這裏昨天是一個戰場。


    圓形大床裏,被單鼓起了一個大包,並輕輕的上下浮動著,他慢慢的走進。


    當他把手放在被單上的時候,本來有節奏的唿吸聲亂了,被窩裏的人一下子掀開被單,從床上跳起來赤腳就往房門外跑。


    這樣的事情發生過無數次,徐浩然靜靜的看著她往門外跑,到達門與客廳的邊緣時,她腳踝上的鐵環發出緊繃的聲音。


    因為她的用力,鐵環箍著腳踝上的皮膚,哪怕鐵環上已經帶上了一圈軟軟的海綿,但是這樣巨大的拉力還是讓人感覺到有很明顯的疼痛。


    斯斯披散著頭發,神情憔悴,眼窩深深的凹陷下去,她要瘋了,真的要瘋了,究竟要怎樣做才能讓她重見到天日,她不要一輩子都像個犯人一樣生活。


    徐浩然看著她蒼白腳踝上的鐵鏈子,歎了口氣道:“今天是女兒的忌日。”


    斯斯總算安靜下來,她背對著他,神色莫名詭異,說不上是冷漠還是傷心,忽然,鐵鏈發出清脆的聲音。,她轉過頭疾步走到他麵前,“你迴來這裏是要去給她做忌日對吧,我也去,我好歹是她的母親,她一定很高興看到我的。”


    徐浩然盯著她,一開始他確實是這樣想的,畢竟斯斯是傲雪的媽媽,但是看她眼神裏毫無悔意,隻想著逃跑,他又猶豫了。


    “你還猶豫什麽!你當初要是肯幫傲雪,她會死嗎!你不肯幫我們的女兒,我幫了她你還跟著葉家一起來害我們母子兩,你那麽偏心丁依依幹嘛!”


    徐浩然怒了,“我偏心依依?那她也是你的女兒,再說我對小雪什麽樣你看不見,如果有可能,我當然想小雪和念墨在一起,但是愛情能強求嗎?你求了那麽久,我求了那麽久,我們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人了嗎!”


    “啪!”


    巴掌聲在空中響起,斯斯甩了甩手,痛快的看著他,“至少我努力過了,現在還不放棄,而你隻能可憐巴巴的站在夏一涵身後,看她幸福,看她到死都在另外一個男人的懷裏。”


    徐浩然胸膛劇烈的起伏著,他在壓製著自己的努力,隻能靠深深的吸氣和唿氣讓自己好受一點。


    良久,他抬著僵硬的胳膊和手臂往門外走去,背影像死人一般僵硬。


    斯斯慌了,她開始後悔和他對著幹,畢竟這可能是她可以出去的一個好機會,“浩然!”


    她哀叫著追出去,“”浩然,讓我去看看我的女兒吧,難道你想讓她死了也不安息嗎!”


    已經走到門口的徐浩然慢慢的轉身,語氣和他的身體一樣僵硬,“不讓你見她,是我做父親最後能夠為她做的。”


    門被關上,很快就傳出斯斯的罵聲以及鐵鏈被摔得啪啪響的聲音,“徐浩然,你這個懦夫,你殺了我,我不要一輩子關在這裏,我恨你,我一定要將您碎屍萬段!”


    陵園裏,幾個人吧站在一座墓碑前,墓碑建造得十分豪華與精致,而誰知道裏麵其實棺木之中隻有幾件衣物罷了。


    陽光照在墓碑之上,照片上的女孩笑得很開心,夏一涵歎了口氣,她不願意在看,微微撇過頭去。無論生前做了什麽事情,死後就意味著一了百了。


    傭人們正在熱火朝天的清洗墓碑,哪怕這裏有專人管理,這時候一輛黑色的轎車徐徐開進來,徐浩然下車,他神色裏帶著歉意,因為安撫一直躁動的斯斯,他來晚了,這讓他有更深的負罪感,自己女兒的忌日,他怎麽能來晚了呢。


    “徐大哥。”夏一涵走上去,見他神情憔悴,眼窩深陷,忍不住安撫道:“都快一年了。放下吧,她不會想看你這樣頹廢痛苦的。”


    徐浩然顫抖著嘴唇走到墓碑前,雙膝仿佛支撐不了身體的重量一般微微屈著,蒼勁的手指微微勾著,觸摸著麵前的墓碑。


    夏一涵不忍心再看,葉子墨大手一攬將她帶離現場,想要給徐浩然一點私人空間。


    葉念墨站在徐浩然身後,他的眼睛掃過墓碑,心中卻無悲無喜,每一個人都要為自己做出的選擇埋單,她選擇離開,讓活著的人痛苦,那也是他的選擇。


    電話響了,他低頭一看,眼神裏柔和了很多,走到一旁,他接起,“喂?”


    “是我。”丁依依握著電話,緊張得手裏都出汗了,“我是想說,昨天晚上我可能做出了一點比較失禮的事情,我向你道歉。”


    她聽話筒裏平緩的唿吸,心情七上八下的,昨天的事情她大部分都能夠記得起來,一想起自己拽著一個男人,說著露骨而挑逗的話,她就覺得真是麵紅耳赤,羞愧不已。


    “你在聽嗎?”對方沒有迴應,這讓她心抖了一下,不自覺的將有些汗濕的腳掌伸出被窩外,她有些忐忑,有些不安。


    陵園裏,葉念墨嘴角一彎,“很可愛。”


    “什麽?”她萬萬沒有想到是這個答案,下意識又問了一遍,感覺身體因為緊張而更熱了,她又將蓋在身上的被子掀開,然後下床走到窗戶邊上往遠去看去,冰涼的地板緩解了身上的緊張。


    葉念墨腦海裏已經自動描繪出那張尷尬而害羞的小臉,他臉上神色愈發柔和起來,恨不得專門飛到她的身邊去欣賞她此時窘迫的可愛。


    不忍心再逗弄她,他道:“乖乖在家,我很快就迴去。”


    他掛斷了,這即是好事,也是壞事,昨天晚上的事情他還沒有說出自己的想法,而好的是,他掛斷了,她也就不用那麽尷尬的麵對這一切了。


    窗台上擺放著一盆很小的盆栽,小朵的花瓣上有更小的花朵,分別有粉色,黃色和白色,每幾種顏色簇在一起,她伸手把玩著,一朵花從她的指尖滑落,沿著白色的窗台往窗外跌去。


    她伸頭往下看著,忽然看到草地上有一個人一閃而過,那個人戴著帽子,身上穿著很寬大的衣服。


    一晃眼,那個人就不見了,綠草地上隻留下一朵若隱若現的花瓣。


    別墅後,一個男人摘下帽子,露出了本來的麵目。蕭疏仰頭看著別墅的二樓,唿吸因為興奮而逐漸加粗。


    今天葉念墨去了陵園,這是他最好的機會,他完全可以像以前那場火災一樣帶走丁依依,這一次沒有人能夠再把她從自己身邊帶走。


    他越想越興奮,忍不住伸手拍了拍牆麵,神色裏滿是迴憶,就是在這裏,他把丁依依帶走了,如果沒有那場大火,他一定和她在澳大利亞開心的生活,說不定連孩子都有了。


    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他在迴想下去,他開始四處尋找著攝像頭,葉念墨把她護得太嚴實了。


    轉了幾圈,他成功的找到了攝像頭的盲眼,那是一扇很小的後門,讓人可以直接從後門進到後院。


    後門上有一個密碼鎖,他毫不猶豫的輸入丁依依的生日號碼,看到頁麵上提示的錯誤信息,他有些詫異,想了想,又輸入了葉念墨的生日號碼,這些資料都要感謝她那個愛葉念墨愛到骨子裏的姐姐。


    又是提示錯誤的聲音,他眉頭重重的皺起來,看著界麵上的紅燈,單手靠在牆壁上,滿眼的不甘。


    如果第三次錯誤,那報警係統就會響起來,到時候要想再接近這棟房子就是難上加難了!


    他放棄這樣子進門,仰頭查看著,想要另外找一個辦法直接爬到二樓去。


    房間內,丁依依翻看著網絡上的求職信息,愛德華在臨走的時候給她留下了一張信用卡,但是那張信用卡被她保存了下來,沒有意外,她不會再去動用這張信用卡。


    聽到門鈴聲,她放下手裏的鼠標往樓下走去,門鈴響得不急不忙,她到了樓下,打開了木門,隔著保險門看著門外戴著帽子的男人。


    “你好,這是您訂的裏脊披薩,請簽收一下。”門外戴著帽子的男人聲音很低。


    她很奇怪,“我並沒有訂購什麽裏脊披薩。”


    ###1968綁架未遂


    男人捧著披薩盒子的手有一點點顫抖,“這是一位葉先生給您定的,我們現在時間比較匆忙,請您趕快簽收一下,謝謝。”


    聽到對方很忙,丁依依為自己的懷疑感覺到很不好意思,又聽到是葉念墨訂購的,想想也是情有可原,於是伸手去把保險門的插銷打開。


    保險門有上中下三個插銷,她很順利的把前麵兩個插銷打開,蹲下去打開第三個插銷,眼神卻無意識的看著男人的鞋麵。


    他的鞋麵很髒,而且全部草屑這就說明之前他應該在有草地的地方走來走去,而且這雙鞋售價十分高昂,一個送披薩的會花費將近三個月的工資去買一雙鞋?


    一直等在門外的男人有些焦躁的原地踏步了兩下,聲音開始有些冷硬,“小姐,好了嗎?需要幫忙嗎?”


    “不用不用,”丁依依猛地把前麵兩個插銷全部重新扣上,然後起身後退了一步,勉強的笑笑,“不好意思啊,其實我不喜歡吃裏脊的,你們是不是弄錯了?”


    話音剛落她就被自己的話震懾住,沒有錯,她早就和葉念墨說過自己不喜歡吃裏脊,以他的性子來看覺對不會明知道故意這麽做,那門外這個披薩很可能就不是他訂購的!


    帽子下,蕭疏有些不耐煩,但是他現在不能抬頭,他擔心丁依依認出了他,等下更不願意和他走了。


    丁依依看見男人轉身離開以後才趕緊關上門,然後給葉念墨打了一個電話詢問,果然對方並沒有給她訂購裏脊披薩。


    “你等我,我這就迴來。”葉念墨掛了電話,起身就要走。


    徐浩然聽到了丁依依的聲音,他側過頭擦擦有些酸澀的眼睛,“依依怎麽了?”


    “不知道是誰借用了我的名義想要進屋子裏。”葉念墨眉頭越走越緊,“我迴去看一下。”


    迴到家門口,他沒有急著進家門,而是繞著整棟房子走了一圈,目光在後院草地上停留,大概是因為早晨土地被露水浸濕過比較鬆軟的原因,草地十分軟,上麵深陷下去的腳印十分明顯。


    他掃了一眼密碼鎖,這才重新返迴到院子裏,輸入了口令,按下密碼鎖,推門而入卻先是聞到一股子排骨的香味。


    丁依依戴著厚厚的手套正把排骨往餐桌上端,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小菜,見到葉念墨,她招唿道:“你吃飯了嗎?”


    “沒有。”他上前幫著她把碗筷擺好,詢問般的說道:“我可以坐下嗎?”


    丁依依聳聳肩膀,“當然可以。”


    她給他盛了一碗飯,忽然聽到手機聲音響起,她放下碗後四處找了一會,好一會才在陶鍋那裏找到自己的手機。


    打開手機一看,居然是葉念墨打來的,她疑惑的拿著手機迴到飯廳,“你打的。”


    葉念墨慢悠悠的夾著菜,細細咀嚼,吞咽下去才說道:“如果坐在這裏是壞人的話,那麽你光是找手機就已經花費很多時間了。”


    “世界上哪裏有那麽多壞人,估計那個就是小偷吧。”丁依依狀似輕鬆的說道。


    葉念墨眉頭緊蹙,丁依依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他能理解,但是他可不這麽認為,斯斯已經被抓住了,傲雪死了,究竟還有什麽人在作怪?


    “手機給我一下。”他忽然說道。


    丁依依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把手機遞給他,“你要做什麽?”


    他接過,擺弄了一會以後重新遞給她,“按下一鍵。”


    她按下,房間裏立刻響起鈴聲,葉念墨拿起手機揚了揚,神情嚴肅,“記住了?”


    “你這是做什麽?哪裏有那麽嚴重。”丁依依想開玩笑把這件事揭過去,卻見對方神色十分嚴肅,她歎氣,“是不是以前丁依依的仇人。”


    他搖頭,“不是。”


    丁依依心裏好受了一點,這才應答下,“我知道了。”


    午飯後,葉念墨借口上樓拿東西,實際上是上樓查看有沒有什麽地方有漏洞。


    丁依依本來坐在沙發上,忽然想起自己的電腦頁麵還沒有關上,她有些坐立不安的想要上樓,卻看見葉念墨正好下樓。


    她坐下,神色有些緊張的看著他,她不知道自己找工作這件事會不會傷害到對方。


    “有一件事我要和你說。”葉念墨坐在她對麵,鬆開了一個口子,看樣子挺輕鬆的樣子。


    她點頭,心裏卻在嘀咕,‘他這是要說找工作那件事了嗎?那我又要怎麽應對呢?’


    葉念墨拿出一份文件還有幾張卡,“這是依依名下所有財產,不管你承不承認,你總是她,所以你有資格支配這一份財富。”


    看丁大成的樣子丁依依應該隻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家產應該也不會有多少吧,她這樣想著倒也不糾結這件事,就在這時,電話又響了。


    “稍等,我去接個電話。”丁依依起身去找電話,明明聽得到電話的聲音,卻怎麽都找不到電話在哪裏,一轉身,電話不正在他手裏握著麽?


    葉念墨歎息,“在我不在的時候,至少要手機不離身。”


    她接過手機,帶著幾分賭氣的意味,“難道我找你會都在。”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能。”


    她怔住,不知道是因為他的話還是因為他的神情。


    夜晚,葉念墨將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以後才拿著西裝外套走到玄關的地方,神情嚴肅,“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丁依依點頭,“放心吧。”她看著他步入夜色,不一會一輛車子從車庫裏緩慢的開出來,然後朝大路開去。


    她沒有看到的是,等她進門後沒有多久,一輛黑色的商務車悄悄的從夜色中開進來。


    車上的人陸續的下車,葉博看著麵前四人,“裏麵的人,無論她說什麽做什麽都要及時的和我報告。”


    “放心吧。”粗壯的男人很有信心,“你們花了那麽大的價錢,還翻倍找了我們雇傭兵兩人,就為了保護一個娘們?”


    葉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應該知道她對我的雇主有多麽重要。”


    男人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不過我們隻負責保護她在這棟房子裏的安全。”


    得到允諾以後,男人帶著夥伴趁著夜色正要散開,就在這時候一個醉漢搖搖晃晃的拿著酒瓶走近幾人。


    醉漢身上有著濃厚的酒氣,蹣跚著步伐就往別墅裏走,一邊走一邊解開皮帶,追憶咿咿呀呀不知道說些什麽。


    還沒靠近院門他的後領子就被重重的扯起來,然後被摔到一邊,醉漢踉踉蹌蹌的轉了幾圈,整個人趴在地上,酒也撒得滿地都是。


    “哈哈哈。”三個雇傭兵大笑著,其中一個男人上前踢了男人下體一下,“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趕快走吧。”


    醉漢嘟噥的爬起來,又將已經撒完的酒瓶往身上倒了倒,見倒不出什麽以後才遺憾的爬起來,也不係上皮帶,就這麽踉踉蹌蹌的往不遠處跑去。


    葉博盯著男人的背影,心裏卻很疑惑,按理說,這樣粗魯的醉漢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小區才對,這是不是有點兒太過巧合了?


    他眉頭一皺,大步流星朝男人離開的方向走了幾步,卻猛然停了下來,現在追過去沒有用了。


    那些雇傭兵還在一旁嘲笑著那個醉漢,他想著那些人隻適合做那些完全不需要費腦力的活動罷了。


    小區最邊緣的地方有一間別墅,由於采光不好,所以即便售價很低,但是能買得起別墅的人怎麽會在乎這些錢呢?或者說省下這些錢換來其他人嘲諷的眼神,那又有什麽用呢?正是因為這些,這樣一棟別墅空了下來,卻成為某個人最好的藏身點。


    蕭疏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脫下酒味濃重的外套,自嘲的笑了笑,把衣服丟在一邊,她沮喪的坐在沙發上,忽然雙腳一登,重重的踏在茶幾之上。


    茶幾和地板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他低吼一聲,隨後頹廢的仰麵躺倒在沙發上。


    到底要怎樣才能帶走她,現在來暗的已經不行了,看來隻能來明的了。他起身走到電視身邊的牆上,那裏貼滿的是丁依依的照片,他撫摸著照片上女人的容顏淡淡道:““姐姐,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麽會那麽做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神色卻越來越陰冷,有些事情,一旦真的糾結之後便再也放不開了,有些人,刻在了靈魂裏,有些事,至死不罷休。


    次日,天氣很陰沉,幾聲悶雷之後天空就淅瀝瀝的下起了雨,這一下就是一整天。


    下午,一輛轎車停靠在門口,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下車,他手裏捧著一束鮮花,另外一隻手舉著黑色的雨傘。


    雇傭兵當然看到他了,但是他們卻沒有阻止這個男人,對於他們來說,要撂倒麵前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實在是太容易了。


    丁依依聽到門鈴聲就去開門,這次她留了一個心眼,先從貓眼看了一下,見是一個十分帥氣的男人,麵上始終帶著溫馴的笑容。


    她將門打開,麵對神情激動的男人問道,“您好,請問您是?”


    男人臉上激動的笑容和期盼的眼神神奇的起了變化,就好像今天的天氣一樣,那是一種什麽樣的情緒?驚詫?憤怒?


    丁依依身體微微後退,她看到男人的鷹鉤鼻聳動得厲害,本來帥氣的麵容硬生生多了一點恐怖的感覺。


    鮮花的包裝紙因為被人重重施壓而發出刺耳的聲音,蕭疏臉色有著強裝的鎮定,“依依,你沒事就好了。”


    ###1969可怕的男人


    他的轉變並不能讓丁依依安心多少,剛才那副好像要吃人的樣子已經完全的把她嚇到了。她沒有動,隻是揚起笑臉,“你好,請問有什麽事情嗎?”


    蕭疏看她鎮定的樣子簡直就要瘋掉了,她怎麽可以像看一個陌生人一樣看著自己,她怎麽能夠這麽若無其事的問自己有沒有事。


    他眼裏迸發著強製掩蓋下去的憤怒,兩種情緒交雜在一起,導致他臉上的表情十分怪異,如同馬戲團裏的小醜。


    “依依,我知道是我不好,當初那場空難一定讓你受了很多的苦,可是我把你救出火海了啊,我也受了傷,養了很久,可是我一直都沒有停止找你。”


    蕭疏目露深情,雙眼緊緊的看著她,不想錯過她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丁依依心中大駭,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麵前這個男人來。原來當初把她救出火海的是這個人,把她帶上飛機的又是這個人。


    他和她是什麽關係,又為什麽不連同在沙發上燒傷的人一起救下,而且當初她應該算是葉念墨的妻子,為什麽他不通知葉念墨,而是把自己帶走?


    一係列的矛盾讓她不敢再開門,而是隔著門板,帶著有些小心翼翼的好意,“你好,是這樣的,在飛機上我受了點傷,所以現在人都記不大清楚了,要不這樣,等我先生迴來以後我們再約個時間一起見麵?”


    “先生?”蕭疏冷笑,“你難道不知道你為什麽會放火自殺?他和你的親生姐姐糾纏不清,你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才想死的,我救下了你,你現在怎麽能又這樣對我?”


    他走近了一點,哄著她,“依依?我已經道歉了,當初我一不應該在你拒絕的情況下帶走你,但是我也受到了懲罰,你看我的胸口被燒傷成這樣。”


    他扯著自己的領口,從領口處還依稀可見新鮮長成的紅肉。


    丁依依被嚇到了,直接關上門,又從貓眼裏查看那個奇怪的男人。


    她的眼睛剛湊到貓眼上,立刻被貓眼外一個紅豔豔的眼球嚇得驚叫出聲,伏在貓眼上的眼球轉了轉,褐色的眼瞳往旁邊挪去,擠壓著眼白。


    丁依依躲在門後,她淡淡心髒跳動得很快,下意識去找手機,可是一下子又找不到,等她找到手機的時候最初的驚恐已經消退了一點。


    “我必須自己處理這件事,他現在在工作很忙,為了我他已經犧牲了很多的時間,我不能這樣!”


    她雙手握著手機,哆哆嗦嗦的走到門口,顫顫巍巍的把眼睛挪到貓眼上,心已經是鼓跳如雷。


    門外什麽都沒有,隱約還能看見對麵別墅白色的院門,一陣冷風吹過來,她身上雞皮疙瘩全部都起來了,立刻轉頭去看,看到並沒有關緊的窗戶。


    腦海裏忽然浮現那個怪異的男人從窗戶攀爬進來的景象,她嚇得跑到窗戶旁把窗戶立刻關上,反鎖住,覺得還不夠又把窗簾拉上。


    室內一下子黯淡下來,家具後麵的陰影十分滲人,好像多看一眼就會有嚇人的東西穿透出來。


    她把所有的燈都開了,然後又跑上二樓把所有窗戶都鎖上,這才迴到了一樓的客廳。


    窗外雨淅瀝瀝的下個不停,她裹著毯子失神的望著電視,直到肚子抗議她才去找了點東西吃。


    晚上十一點,她還是毫無睡意,將電視關掉,她又重新檢查了一遍門窗,連燈都沒有關掉就上樓了。


    房間裏,她將燈開著,躺了一會兒又被刺眼的光亮弄得毫無半分睡意嗎,於是又起來關了燈。


    窗外雨已經停了,窗戶邊緣不斷滴下水珠,水珠砸下來的聲音在黑夜裏格外的清晰。


    她輾轉反側的想要睡去,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的有了一丁點睡意,剛想沉睡過去,眼睛下意識的窗戶外看去。


    窗戶外黑漆漆的,本來應該什麽都沒有,但是她腦子裏卻偏偏想起那個印在貓眼裏的,帶著血絲的眼球。


    她的睡意完全被嚇跑,整個人下意識的往窗戶外仔細的看去,總覺得有一個眼球貼在窗戶邊上,隨著她的視線而動。


    淩晨的時鍾敲響,就好像壓彎她堅強的最後一棵稻草,她躲進被窩裏,密閉的空間讓她好受了一點。


    屈起來的膝蓋咯得她有些難受,她拿起手機,本來隻是想找點安慰,沒有想到下意識撥打了‘1’號鍵盤,等她急匆匆想要掛斷的時候,手機已經立刻被接起來了。


    “出事了?”葉念墨口氣帶著沉穩,好像天塌下來他都有辦法解決一樣,而沉穩中帶上的真誠的焦急,足夠驅散恐懼。


    丁依依忽然覺得沒有那麽害怕了,但是新的問題接窘而來,她在淩晨給他打電話,應該說什麽呢?


    沒等她尷尬完,葉念墨主動問道:“今天做了什麽?”


    “看電視,做了一會瑜伽,因為下雨什麽活動也沒辦法開展,就睡了一會。”她絮絮叨叨的說著,刻意把今天驚險的一幕省略掉。


    她說完,感覺到對方的沉默,於是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聽我說這些很煩人吧。”


    “很有趣,”葉念墨的聲音淡淡的,“還有嗎?我想聽。”


    就是這一句話讓她忐忑的心逐漸放下來,在與愛德華生活的時候,盡管一切自由,但是總有淡淡的寄人籬下感覺。


    而麵對葉念墨,明明對方那麽霸道,明明住在他的家裏,但是一旦與他交流,一種由內而外的安全感就這樣毫無違和感的冒出來。


    她漸漸打開了話匣子,盡管都是她說得多,對方靜靜的聽著,偶爾會說上一兩句話,讓她又能輕鬆愉快的接下去。


    夜晚不再成為恐懼的理由,天色由濃黑逐漸泛白,清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沉沉窗簾投射進來,照耀在沉睡的人兒身上。


    身體的麻痹感讓丁依依逐漸清醒,她動了動手臂,最先關注到的是我在手裏的手機,想起昨天晚上葉念墨陪了自己一夜,她有些愧疚的想邀請對方吃晚飯,打開手機一看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掛斷電話。


    她不敢相信般的拿起手機,“喂?”


    “早安。”電話裏的人立刻迴應,語氣淡淡的,似乎認為這是很平常的事情。


    她的心失去了平緩的節奏,連帶著握著手機的手指也酥麻起來,“為什麽?”她問。


    “我擔心你找不到我。”葉念墨迴答得毫不思索,似乎覺得這本來就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世間最長久並且令人舒服的愛情本應該是當你向一個人說早安的時候對方會專注的迴應你,丁依依覺得她應該是喜歡上他了,或者比喜歡還更近一點點。


    她並不為自己的這個認知感覺到羞愧,反而覺得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兩人又說了幾句,雙方才掛下電話。


    一間高級療養院內,葉念墨閑適的坐在沙發上,對麵是療養院穿著綠色工服的保安人員。


    “我記得我繳納了不菲的看管費。”他道。


    領頭的一個男人站了出來,“是這樣的葉先生,那位小姐十分不配合,總是想要逃跑,所以才會從圍牆裏翻出去摔倒。”


    “我不在乎她是摔斷手還是摔斷腳,”葉念墨截斷他的話,“但是我要保證這個人是活的,她身上有我還沒有解開的謎團。”


    他站了起來,眼神掃過站了一屋子的工作人員,這才信步走了出去,葉博跟在他身後。


    房間裏,女人依舊包裹著層層繃帶坐在床上,左手輕輕的撫摸著腳踝,腳踝上的紗布隱約透著一點粉紅,空氣裏還有消毒藥水的味道。


    傲雪的身體在顫抖,她已經感覺不到痛,而是恐懼與興奮。恐懼的是她怕葉念墨發現自己,怕自己永遠都隻能呆在這個鬼地方。


    她很興奮,從來到這裏葉念墨就再也沒有出現,有時候她甚至會忍不住想象,這樣的人以及人生是不是自己腦裏杜撰出來的。


    按摩腳踝的力道忽然加重,粉色的血痕慢慢的擴大,鑽心的疼痛傳來,她卻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她知道他來了,而且現在就在門外看著自己。


    她不會讓他知道她是誰,她要他永遠背負著間接致她死去的愧疚感,然後在某一天忽然出現,而那一天,當然是在丁依依死了的那一天。


    一想到丁依依,她身上所有疼痛的細胞仿佛都激活了一般,腳踝,肩骨,頭顱,肌肉,身體所有的肌肉與神經都疼得好像正在分離一樣。


    “她始終不願意開口說話,醫生檢查過了,聲帶是正常的。”葉博看了葉念墨一眼,其實隻要按照葉家的做法,沒有多少人能夠挨得過的,但是少爺為什麽對這個女人手下留情,是憐憫嗎?


    葉念墨推門而入,他看到女人按摩腳踝的手猛地離開,身體顫抖得更加的厲害,消瘦的肩膀隨著她的動作而晃動的,肩胛骨的地方瘦到突出。


    他走到她的麵前,然後後退幾步,第一次彎下腰與對方平視,而對方很快就挪開視線,繃帶下的嘴唇抿得緊緊的。


    “你認識我對不對。”他的聲音十分緩慢和篤定,眼神始終追逐著她的麵部表情,又輕緩的再說了一遍,“對不對?”


    女人的肩胛骨反而不抖了,整個人呈現出冷漠而疏離的樣子,就好像石頭一樣,或許是想用這種方式來抗議,她又將身子扭了一個方向,由正對著變成側對著。


    葉念墨起身,他看她的神色裏充滿了高深莫測,“傲雪?”


    ###1970陰謀再起


    對方沒有任何反應,這本來也在他的意料之中,“不可能是她,她沒有理由乖乖的去那裏等死,而且從池塘那裏距離別墅區太遠。”


    他獨自分析完,又沉默的看了一眼側對著她的女人,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她堅挺的鼻子以及大眼睛,不難看得出在燒傷之前應該也是一個美麗的女人。


    “你可以不用說,”他直起身子,聲音卻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如果我的妻子遭遇火災是必然的話,那麽我應該感謝你。”


    他頓了頓,“所以你不需要擔心我會對你做什麽,你大可在這裏孤獨終老。”


    話說完,他轉身往門外走,再沒有去注意床上的女人。


    等到完全聽不到腳步聲了以後,床上如石頭般的人終於動了,先是雙臂神經質的晃動了一下,然後是消瘦的肩胛骨。


    她慢慢的轉身,直對著房門,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房門處的透明窗口,好像外麵站著她最恨的仇人一樣。


    傲雪知道,自己真的要瘋了,他的謝謝是什麽意思?感謝她幫他的妻子承受了火災的傷痛,哈哈哈,真是太可笑了。


    她想笑,可是嘴邊的皮膚燒爛了,每扯動一次嘴角,肌肉就會緊緊的互相拉扯著,讓她的嘴巴呈現怪異的姿勢。


    她有多恨!多恨!這世界對她太不公平了,人們隻看到丁依依的好,卻看不到她的悲哀,這世界欠她一個幸福!想讓她孤獨的死去,這不可能,她絕對不會妥協。


    門外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若有若無的,但是她就是知道是來到自己房間的,是那個一直照顧自己的婦人。


    雪姨一打開門就被直勾勾看著自己的眼神嚇了一跳,手裏拿著的保溫瓶差點甩得老遠,她拍著胸口,語氣盡量保持平靜,“今天怎麽樣了小姑娘?”


    傲雪直勾勾的看著她,她一直搞不懂這個老婦人是個什麽意思,對她是真的好,明明可以不用那麽費心的照顧她不是麽,反正她隻是一個不會說話,沒有人關心的殘廢而已。


    雪姨把帶來的雞湯倒進另外一個碗裏,一邊說道:“孩子你太瘦了,多喝一點雞湯,這是我今天一大早在市場買的,挑選了好久。”


    傲雪看著她滿頭的白發以及枯樓的身體,冰冷的眼神裏稍稍有了暖意,對她的懷疑也逐漸淡去,現在自己應該沒有什麽利用價值吧,或許她對自己是真心實意的好?


    鼻腔內滿是雞湯的味道,她看著那個老婦人端著雞湯顫巍巍的走過來,第一次伸手去接。


    “小心燙,小心燙!”雪姨一看她主動伸手過來接,別提有多高興了,一個勁的說,“孩子你覺得好喝奶奶明天再給你燉啊,慢慢喝,咱不著急。”


    傲雪靜靜的喝著雞湯,老婦人的話很多,一句接著一句,但是她的心卻沒有不耐煩,而是奇妙的生出了一絲祥和感,她雖然沒開口,眼神甚至都沒有往老婦人的方向看去,但卻把她的嘮叨話全部都聽進去了。


    雪姨今天真的挺高興的,等傲雪喝完雞湯,她收拾完,拿著空保溫杯走出房間,直徑來到前台。


    “謝謝你們,每次都把東西寄放在這裏,真的麻煩你們了。”她樂嗬嗬的對前台兩位小護士說道。


    護士從櫃子裏拿出一個保溫杯遞給她,“客氣了老夫人,這是小事,很香啊,今天是雞湯?”


    雪姨點點頭接過,“是啊,現在給我孫子帶過去。”


    小護士看著她拿著雞湯走出門,不免唏噓,“這老人真是可憐,要照顧自己的孫女不說,還要照顧自己的孫子,老了都不能享清福。”


    另外一個小護士借口道:“你還不知道吧,她照顧的這個孫女住的是我們這裏的高級病房,一個月就要好幾萬,這種家庭怎麽可能聘請不了看護?”


    兩個人嘰嘰咋咋的說著,而雪姨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雪姨出了醫院的門,直接打車念了一個別墅區的名字,司機看了一眼醫院,“老夫人,怎麽不讓你家的傭人或者您兒子來接您啊。”


    “我孫子不喜歡出門。”雪姨還是一副樂嗬嗬的樣子,“我給他送雞湯去。”


    司機也不再多話,按了計時器以後就開車往別墅區行駛去。


    到了別墅區,保安並沒有攔住雪姨,他們對這個白發蒼蒼的老人挺有好感的,心裏也挺氣憤,不知道是哪家的住戶居然不讓老人住在家裏,而是讓老人隔三差五的跑來跑去,這也太不孝順了。


    雪姨來到小區邊緣最後一套小別墅,別墅所有的窗戶都拉上厚重的窗簾,她歎了口氣,伸手按門鈴。


    門鈴響了很久才猛然被打開,濃重的酒味傳了出來,蕭疏眼睛充血紅腫,身上隻穿著一條沙灘褲,露出胸口燒傷愈合的猙獰傷口。


    “我不是說您不要來了嗎!”他有些不滿的轉身,一腳踢開地上的空瓶子,嚷嚷道:“小心看地上,別踩到瓶子摔倒了。”


    雪姨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我今天特地去市場挑選的好雞,特地買來給你燉身子的。”她走到櫥櫃麵前,看著洗碗槽裏滿滿的碗筷,隻能歎了口氣拿出一個碗放再水龍頭下清洗著,“你這樣不是個辦法,趕快告訴少爺那個孩子到底是誰。”


    蕭疏打開電視,眉頭皺得緊緊的,“這事您就別管了,我是不會說的。”他眼神又恢複囂張跋扈,對著電視屏幕冷笑道:“說了就不好玩了。”


    雪姨把洗幹淨的碗甩了甩,然後把湯倒進去,“我是真的覺得對不起人家小姑娘,她什麽都沒做卻當了犧牲品,誰都是爸媽疼愛大的,我現在多做點,多照顧她,也算是幫你積了德了。”


    “煩死了!”蕭疏一把把遙控器砸在牆壁上,遙控器又彈到地上,一下子就四分五裂了。


    他冷笑,用不著對她愧疚,這種壞女人就該落得這種下場。”


    “小疏!”雪姨怒了,“你知道那孩子現在有多慘嗎!我這麽努力對她好還不是為了彌補你的錯誤,現在夫人也和以前不一樣。”


    “你說什麽!”本來坐在沙發上的人一下子跳了起來,“您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雪姨歎了口氣,“夫人這次迴來以後誰都不認得了,連少爺都不認得了。”


    “難怪,”蕭疏興奮的在房間裏走來走去,碰到空啤酒瓶就一腳踢開,他雙臂揮動做著誇張的手勢,“難怪她會不認識我,原來不是故意的,我就知道她不是一個這麽冷心冷情的女人。”


    雪姨看著自己的孫子一臉張狂的樣子,她想要勸他收心,本以為告訴他丁依依的情況後他會知難而退,沒有想到卻讓他更瘋狂了。


    “等等!”他停住腳步,就好像緊急刹車的車子一樣拐迴雪姨身邊,“為什麽她會記不住人了?空難以後發生了什麽事情?”


    雪姨搖頭,“不知道,那時候她和一位外國男人找到我,說是要找什麽爺爺昔日的愛人。”


    “一個外國男人?”蕭疏低聲念著,心裏又騰升出一股妒意,哪個男人霸占了她半年之久,真的好想找出來將他狠狠的揍一頓。


    雪姨忽然說道:“對了,有一次我聽到少爺在講電話,好像提到了漁村,少夫人就是從漁村那裏逃出來的。”


    蕭疏認真的聽著,心裏已經有了主意,所有傷害丁依依的人他都不會原諒,一個都不會。


    次日清晨


    靜謐的小漁村響起一個粗獷而高亢的聲音,“死老婆子,你還不起來,難道我養你的兒子還不夠,還要養你嗎?”


    破舊的小院子裏,本來給雞居住的矮小屋子簡單的打掃了一下,裏麵雞糞味道十分難聞,整個木頭房子搖搖欲墜,好像來一場大風就可以把它吹散架。


    熊姨一直在咳嗽,麵對雞舍外兇巴巴的女人,她忍無可忍道:“我可是你婆婆,你這樣子會天打雷劈的!”


    “誰叫你好死不死得罪來大人物,現在遭到報應了吧,我嫁給你兒子也算是倒了八輩子黴氣,我和你說,你最好祈禱你自己晚點死,那大人物給我的陪嫁費我是一個子也不會用在他身上。”


    熊姨氣得發抖,卻無可奈何,到現在她才知道那個俊朗的男人原來是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人。


    他放過了他們母子兩,卻不知道上哪裏招來這個囂張跋扈的女人,她本以為自己兒子終於有個媳婦,就算是自己死了也可以安心了。


    可是這個女人嫁進來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趕到雞籠裏去住,那個笨熊唯唯諾諾的樣子,平常被罵慣了哪裏敢反抗。


    她起初還能和女人吵吵架動動手,可是現在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最近咳嗽了很久都沒有緩和的跡象,看來是活不久了。


    一想到自己死了以後兒子的下半輩子都要被這個女人操縱,她就想拉著兒子一起去死!


    “磨磨唧唧的,還不趕快趁著漲潮出海啊!”女人瞥了她一眼,扭了扭腰肢繼續迴去睡迴籠覺了。


    熊姨在床上坐了好長一會才緩過勁來,這才搖搖晃晃的起來,隨便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早飯一定是沒有的,不僅沒有,如果她要自己煮還會被罵,因為這樣就吵到了自己兒媳婦樹膠。


    她拖著疲倦的身子往自家的小漁船走去,一邊計算著多做點,然後多存點錢放在自己信得過的人手裏,以後也算是給笨熊留了一點家底,不至於被欺負得太難看。


    ###1971達成聯盟


    小漁船破破爛爛的停靠在海邊,鹹濕的海水味道撲麵而來,大風將拴著漁船的繩子都吹得搖搖欲墜。


    熊姨有些猶豫的看著海麵,任憑海風把她薄薄襯衣下的身體吹得幾乎要傾倒,等會就要下雨了,今天的海麵十分不平靜,一定會有大浪,這樣的天氣情況出海太過於危險。


    “您好,請問您就是熊姨吧。”


    她轉身朝聲音源頭看去,那是一個十分漂亮的小夥子,笑容很陽光,笑起來左邊臉頰還有一個深深的梨渦。


    “我不認識你啊小夥子。”雪姨現在一看到外人就忍不住心驚膽戰的。


    蕭疏看著麵前的婦人笑眯眯道:“我本來也不認識你,不過現在認識了,多虧你照顧我的愛人。”


    “你的愛人?你認錯人了。”熊姨微微放心下來,風越來越大,她也打定主意今天說什麽都不會出海。


    她剛往旁邊跨出腳步就立刻被人給攔截了下來,那個帥氣的小夥子依舊笑容可掬,“我怎麽可能認錯人呢?她叫丁依依,多虧您的照料啦。”


    丁依依!又是那個女人!噩夢再一次重現,熊姨掙紮的往後退,她在那個男人的眼睛裏看到了濃濃的恨意。


    “多虧了您啊,現在她已經不認識我了,我們之間的過往全部都不記得了。”他陰冷的逐漸逼近,在離她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又停了下來,自言自語道:“不過這樣也好,以前那些事情就可以重新作廢了。”


    熊姨看著他自言自語,心中驚駭不已,她想要跑,剛邁出步伐就被人拎起來,隻聽見那個男人陰冷的說道:“既然欺負她那麽開心,那我也欺負欺負你吧。”


    她剛想說什麽頸部就被人重重的打了一下,然後就失去了意識。


    狂風席卷著海麵,海浪瘋狂的抖動著,海麵失去了昔日的寧靜,波浪猛烈的拍打著一艘破舊的小漁船。


    海麵上霧氣濃濃,隱約還可以看見小漁船上端坐著一個人。漸漸的,霧氣更濃烈了,坐在漁船上的老婦人漸漸的醒了過來。


    熊姨驚恐的看著自己的雙手被捆綁在舵上,船搖搖晃晃的朝深海處駛去,眼前是未知的一切,她驚恐的大喊大叫,下身流出淡黃色的液體,然而這些都沒有用。


    遙遠的岸邊,蕭疏一個人靜靜的站著,吹得得他的外套霍霍作響,直到霧氣將海麵完全籠罩,他才滿意的再次轉身。


    迴到別墅區,他卻意外的看到了丁依依,他閃身躲在一棟建築旁,卻隱約感覺對方已經發現了他。


    “怎麽了?”葉念墨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隻看到一片綠化帶。


    丁依依搖頭,“沒什麽。”說完她又往四周掃視了一遍,心裏對剛才看到的人影有些介意,那個人實在是好像那天下雨上門的男人。


    司機已經把車開來了,她這才上車,車子一路朝郊區開去。


    郊區的房子依舊是大片的花田,各種類型的花按照“田”字形狀分布,與她在英國看到的沒有什麽差別。


    徐浩然早早的就等在門口,一直伸長了脖子往遠處眺望,活脫脫一位花農的形象,誰又能夠想到這是當初那個大名鼎鼎,享譽全球的科學家?


    看到白色的車子行駛而來,他露出了高興的笑容,朝遠處的車子揮了揮手,哪怕這個距離對方看不見。


    丁依依遠遠就看見了那位在英國見到的老人,“這是不是也和丁依依有關?”


    葉念墨正在找地方停車,聞言也沒有隱瞞,“是。”


    “那他是丁依依的?”丁依依心中猜想著各種親戚關係,看他的樣子應該很喜歡她才對,而且感覺和葉念墨很親密,到底是誰呢?


    葉念墨熄火,正式轉頭看她,“在最恰當的時候我會告訴你。”


    兩人下車,徐浩然走上來,“坐了那麽久的車辛苦了吧,我已經給你們泡好了花茶。”說完他又轉頭看丁依依,“孩子又見麵了。”


    “叔叔您好。”丁依依朝他笑著點頭,把手裏的點心遞了過去,“這是給你您的一點小禮物。”


    徐浩然高興的收下,把兩個人迎進了房間裏。這裏的房間構造和在英國的很相像,丁依依坐在窗台的桌子上,一轉頭就能看見窗外開得濃鬱美麗的鬱金香。


    剛坐下樓上就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葉念墨神色不變,繼續喝著杯裏花茶,倒是徐浩然眼神裏透露著幾分不自然,“抱歉。”


    丁依依雖然被嚇了一跳,但是覺得是對方的個人隱私,因此也沒好意思過問,隻能在一旁跟著喝花茶,索性聲音再也沒有想起過。


    徐浩然感激的看著葉念墨,他根本沒有想過有這麽一天,能和自己的女兒在一起喝下午茶,說一說無關緊要的閑話。


    這時候,門被敲響了,葉念墨去開門,不一會一個很年輕的小夥子跟在他背後走了進來。


    “抱歉,我們自己開車來完,但是車子陷在泥坑裏出不來了,能不能請你們幫個忙?”


    小夥子很誠懇的說著,一邊指向窗外不遠處,過萬有一輛黑色的轎車停在那裏。轎車前半部分已經傾斜,看樣子前麵的輪子已經陷入了泥土裏。


    “你等等,我去拿工具。”徐浩然一點也不含糊的答應了,拿了扳手還有一些工具後就和葉念墨出門了。


    丁依依站在窗口看兩人走向不遠處的車子,一行人圍在一起討論著,看樣子是在想著怎麽把車子從坑裏挪出來。


    “砰砰砰砰!”屋頂又響起乒乒乓乓的聲音,又結結實實的把她嚇了一跳,她抬頭尋找著聲音發出來的地方。


    她本以為聲音會再一次消失,沒有想到沒過幾分鍾聲音再次密集的響起來,而且還有重物滑動的聲音。


    在上麵弄出這些聲響的是個人!‘


    他心裏很疑惑,如果是人,那麽剛才徐叔叔的表情為什麽那麽不自然,好像想要隱瞞什麽似得。


    她坐迴桌子,一邊喝著花茶一邊側耳聽著,越聽覺得在樓上動作的應該是人。


    如果是這家的人,那麽自己不去打招唿會不會太不禮貌了一點?


    想到這裏,她倒了一杯花茶,又端著餅幹的碟子往樓上走去。


    一踏上樓梯,乒乒啪啪的聲音反而消失了,一切又恢複之前安安靜靜的樣子,餅幹之間互相撞擊的小聲音都被放大了不少。


    “你好,我可以上來嗎?”她伸長脖子往樓上看去,這才看清楚樓上的構造。


    樓上很寬闊,但是卻隻有三間房子,其中兩間的門打開著,一間還能看見書架的影子,應該是書房,而另外一間應該是臥室。


    靠近窗戶的那一間房間大門緊閉著,她猜想著聲音應該就是從那間房間裏傳出來的。


    她走近門口,敲了敲門,“你好,我是來做客的,我叫emily,請問你想喝點花茶嗎?”


    沒有人應答她,房間裏是死一般的寂寥,她有些奇怪,剛剛轉身卻聽到乒乒啪啪的聲音再次響起。


    她嚇了一跳,再也不敢呆在這裏,端著花茶和餅幹急匆匆的就下樓去。


    迴到樓下,她還驚魂未定,房間裏的人到底是誰?是哪位叔叔的親人嗎?剛才她又在做什麽?


    索性不久以後,葉念墨和徐浩然就迴來了,氣氛又開始熱烈起來,期間,葉念墨接了一個電話。


    “抱歉。”他離開座位到外麵去聽電話,掛完電話後徐浩然站在他身後。


    “我一直放心不下,那個出現在火災現場的女人到底是誰?”徐浩然瞥了一眼遠處的丁依依。


    葉念墨捏了捏眉心,“不管是誰,她在火場裏已經成為事實,隻要她不會威脅到依依,我不介意為她提供一輩子的衣食住行。”


    徐浩然歎了口氣,不再說什麽,拍了拍他的肩膀後才往客廳裏走。


    療養院裏,雪姨放下電話,看來少爺和夫人在一起,那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來醫院了。


    她猶豫了半響,抓著手機的掌心一會鬆開一會又縮緊,終於拿起手機撥通了手裏的電話號碼,“少爺今天不會過來。”


    “好。”電話裏的聲音隱約帶著一點興奮,“我知道了。”


    雪姨忍不住叫住要掛掉電話的人,“小疏,你不會對那個可憐的女人做什麽嗎?”


    “放心吧。”蕭疏笑了兩聲就掛斷了電話。


    雪姨盯著手機看了兩眼才重新走進房間裏,將手上捧著的鮮花放在桌子上,“我在路上看到今天花店進的花很新鮮,就買了一些,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坐在椅子上的傲雪看向花束,眼睛裏多了一點暖意,見那個老婦人從浴室裏拿出濕巾,她很配合的主動卷起袖子。


    雪姨也感覺到她最近十分配合,也沒有在丁家大宅時候對她的刁難,心裏也是高興的,拿著濕巾仔細的幫她擦手。


    “你叫什麽名字?”忽然,坐在椅子上的人開口了。


    雪姨又驚又喜,“孩子你肯說話啦?你叫我雪姨就好。”她高興的握著她的手拍了拍,“真好真好,願意說話就好。”


    傲雪看著她的手,眼神又暖了暖,想扯出一個笑意給她,糾結在一起的肌肉提醒著她,現在她是一個毀容的醜陋女人,剛暖下去的心又冷了起來。


    她抽出手,又恢複之前冷冷清清的樣子,甚至比之前的更冷。


    雪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導致她變成這樣,心裏覺得有些過意不去,就在這時手機響了,她複雜的看了麵前的女人一眼,“孩子,我去接個電話,你可以到陽台去看看綠色,今天天氣很好的。”


    ###1972逃出院


    聽到關門聲,傲雪將視線投向窗外,湛藍的天空下,高大的梧桐樹抽著嫩芽,兩隻白色的蝴蝶纏纏綿綿的往嫩芽處飛去,一朵雲正好飄過來投下了一片陰影。


    一切都那麽美好而自然,而這些美好在她的眼睛裏卻那麽的刺眼,為什麽她看到的都是幸福和快樂?就連這些死物身上也透露著一股快樂勁頭,可是為什麽全世界就她那麽悲慘?


    門又被推開了,她憤恨的神色才有了點收斂,剛才自己那樣一定傷害了那個對自己很好的雪姨了吧。


    她這樣想著,眼神又柔和了幾分,剛轉身卻看到一個陌生的男人。


    男人長得十分帥氣,一笑起來就有一個深深的酒窩,眼睛也微微彎起來,就和普通的大學生一樣,但是她愣是從他的眼神裏看出一絲戾氣。


    她的背部緊緊靠著椅子被,謹慎的看著麵前的男人,眼角微微瞄向門口,倒是不希望雪姨這時候過來,不然到時候真的有什麽事,那個老婦人非嚇死不可。


    “很不好受吧。”男人笑眯眯的說道,隨後又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腦門,“瞧我,我都忘記自己介紹自己了,我叫蕭疏啊。”


    蕭疏?傲雪覺得自己以前聽過這個名字,但是又一下子想不起來,她的心覺得有些慌亂,握著扶手的雙手也加大了力氣。


    蕭疏走近她,“你應該記得我才對啊,在那個夜晚,我就這麽重重的往你的脖子後敲去。”他走到她身後,伸手輕輕的在她柔嫩的頸部摩挲著,“你不應該會忘記我的啊。”


    感覺到手掌心下肌膚的戰栗,他滿意的挪到她腦後的繃帶節上,手指靈活的挑起一縷繃帶,感歎道,“都快一年了,好快啊,你居然活下來了呢!”


    話音剛落,傲雪已經激動的撲向她,嘴裏發出類似於猛獸受傷般嗚咽的聲音,她的雙手朝他的脖子揮舞著,恨不得掐死他。


    蕭疏一隻手就完全束縛住了她,感覺到她激烈的掙紮著,眼睛裏的恨意是那麽的強烈,他忽然有了一絲快感。


    “你會說話吧?難道是聲帶在火場裏被燒毀了?”他嘖嘖稱奇,一隻手擒住她的雙手,另外一隻手去扯住她腦後已經鬆弛的繃帶。


    傲雪的手被他緊緊抓住動彈不得,她眼中迸發濃烈的恨意,身體靠前,彎腰咬在他的手背上。


    “啊!”痛得直接直接給了她一巴掌,惡狠狠道:“放手!”


    她感覺到自己的耳朵被打得好像喲無數的蜜蜂在廢物牙槽已經有了血腥味,牙齒間的震蕩帶來疼痛感,哪怕這樣,她都沒有鬆口,很不得一下子就把他手背上的肉給咬下來。


    蕭疏疼痛難忍,他伸出另外一隻手掐住她的脖子把她往外提,終於拯救了自己的手。


    他甩了甩已經出血,疼痛難忍的手,看到麵前女人猙獰的樣子後哈哈大笑,“你可是恨錯了人,把你變成這樣的不是我,是葉念墨啊。”


    “你這個禽獸混蛋,我一輩子都不會放過你。”傲雪咬著牙槽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伺機想要再次撲上去。


    蕭疏帶笑的神情逐漸手鏈,帥氣的麵容逐漸變得陰冷,原本上挑的嘴唇也微微下丿著,“那在你將我碎屍萬段的時候,願不願意和我合作?”


    “合作?”傲雪撫摸著自己的臉頰,轉頭看著落地窗投射出來的影像,鏡子裏的女人神情憤怒中帶著譏誚。


    她頭上的繃帶已經有一點鬆了,隨著她的動作鬆垮垮的捶了長長一條在耳邊,她伸手慢慢的把繃帶解開,一張恐怖的臉慢慢的呈現了出來。


    糾結在一起的皮膚,阻生肉推擠在一起,新長出來的紅色肌肉就好像新鮮的牛肉一般,讓人看一眼就不想看第二眼。


    她摸著自己的臉頰,雙手顫抖不已,“你把我變成這個樣子,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好想讓你死,讓瘋狗狠狠的咬著你的肌肉,喝你的血,把你吃得一幹二淨!”


    “哈哈哈哈!”蕭疏笑得彎下了腰,仿佛真的很開心般,連肩膀都抖動起來,“哈哈哈!你真是變態,不過我也是,誰叫你要欺負我們家依依呢?”他抹去因為大笑而帶出來的眼淚,“你害他流淚,我就要你生不如死。”


    傲雪摸著自己臉頰的動作猛地停住,她的心要爆開了,那已經不是憤怒,而是非死一個才罷休的衝天恨意。


    她緩緩的放下手臂,轉身看他,“我要你們都死!”


    蕭疏挑眉,走近她,細細的端詳著她臉上的傷疤,“她能不能死再說,但是我想讓葉念墨死。”


    “休想。”傲雪一口迴絕,“你也太高估自己了,那各男人你絕對動不了的。”


    對於她的譏諷,蕭疏並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輕飄飄的說:“你知不知道?現在全部的人都當你死了耶。要不是這個男人,你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步,你愛他那麽深刻,他卻愛上了別人,間接的害死了你。”


    傲雪沒有迴話,她心裏冷靜得很,就憑一點小把戲就想說動自己?那他也太小看了她,如果不是丁依依,她不會遇到這個男人,也就不會燒傷,一切的源頭都是丁依依。


    她往後退著,瞅準了放在櫃子上的一把剪刀,趁著對方說得興起的時候一把轉身,拿著剪刀就衝到他麵前,使勁全身的力氣插了過去,一邊冷笑,“該死的是你!”


    蕭疏確實有些猝不及防,他立刻伸出手擋在自己麵前,剪刀一下子紮進了他的手碗裏,他立刻後退,另外一隻手揮掉傲雪手裏的剪刀。


    剪刀從窗口掉下去,樓下很快傳來一聲罵罵咧咧的喊叫,蕭疏捂著自己的手臂,血從他的指縫間流下,然後再滴在地上,褐色的地磚很快就濺起一朵朵小血花。


    “看來你是真的很恨我啊。”他怒極反笑,捂著傷口走近她,神色已經隱約不像是正常人。


    傲雪沒有後退,也不想後退,今天就算是死,她也要讓這個男人跟著一起死去!


    “這樣吧,”蕭疏冷淡的開口,“你可以折磨她,但是最終的結果是我要帶著她離開,至於葉念墨怎麽樣,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傲雪冷笑,“那我把她折磨成神經病再讓你帶走好不好?”


    “可以。”蕭疏想都沒有想就迴答,“我隻要她能夠陪在我身邊就可以,至於她是怎麽樣的,我根本不在乎,我愛她啊。”


    傲雪心裏罵著麵前的人是變態,和變態的人有什麽話可以說?她冷笑,“你還是過來再讓我捅幾刀吧,如果你沒有死,我就答應你。”


    “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蕭疏神色複雜的看著她,走進浴室裏,不一會就裹著一條毛巾走出來,“你真的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是呆在這裏等死亦或是重新殺迴他的身邊。”


    他打開門朝四周看了一下,然後就大步流星的走了,傲雪跌坐在地上,這時候她渾身才開始顫抖起來。


    真是太可笑了,原來自己會變成這副鬼樣子就是因為自己欺負了丁依依。是啊!這世界就是繞著丁依依轉動的吧。


    葉念墨要把自己逼死,隻因為要保護丁依依,這個叫蕭疏的男人無情的把自己帶到火場裏準備燒死自己,也隻是因為自己和丁依依做對。


    她有什麽?親情?愛情還是友情?


    都沒有!一樣都沒有,無論她怎麽求,所有人看向她的眼光永遠是帶著防備和謹慎的,然後看到丁依依的時候,他們會簇擁到她身邊,用世間最美好的語言去讚美她!


    這時候,門被推開,雪姨一看到地上的血跡,還有她蓬頭垢麵的樣子嚇了一跳,“孩子,孩子你怎麽了?”


    她衝到她身邊,發現她身上並沒有明顯的血,很顯然這血跡是其他人的,很快她就想到了蕭疏。


    傲雪已經陷入絕境的思緒漸漸的有一點清明,看著麵前臉色煞白的老婦人,她的眼神帶上了一點點暖意。


    這樣的擔心是做不了假的,這個老人是真的很關心自己吧,沒有任何利益的關心。


    想到這裏,她眼淚終於流下,心裏的悲苦無處說,也無人願意聽,隻能拚命流淚,衝刷內心的荒涼。


    雪姨也是第一次看到繃帶下這張恐怖的臉,她本來很害怕,但是看到她的眼淚後又心軟了,心想著自己的孫子究竟造的是什麽孽!把一個好好的姑娘害成這樣。


    “孩子,你別哭,你這樣奶奶心疼!”她也忍不住抹著眼淚,起身就要往外走,“奶奶去給你找醫生重新包紮一下。”


    她剛起身手腕就被輕輕抓住了,傲雪聲音低低的,“奶奶,能不能放我出去走走?”


    夜晚,護士走到門口要查房,剛推開門就被一名老夫人擋住,“我家孩子最近精神不好,一聽見腳步聲就會醒過來,護士您就別吵我家孩子了。”


    護士伸頭往裏麵看了一眼,見到床上凸起一個包,而且這是高級病房,病患的要求本來就能夠得到最大的滿足,她點點頭,“好的,奶奶您也早點休息。”


    雪姨等她走了才關上了門,轉身走到窗口,對著濃濃的夜色重重的歎了口氣。


    次日清晨,大街上人來人往,紅燈前,白領們一邊看著手表,一邊不耐煩的看著對麵始終亮著的綠燈。


    偶爾有人會關注站在身邊的一個女人,明明天氣不是很冷,但是她卻穿著長袖套頭衫,還戴上了大口罩,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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