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梁教授說他自己手裏竟然還掌握著一條任炳焜的重要犯罪證據,周壟覺得簡直不可思議,“那您為什麽不一早就拿出來呢?”

    “證據是有的,可就是……,可就是感覺有點……,有點……”一時之間梁教授也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意思。

    周壟看老教授吞吞吐吐半天也沒有說明白,於是幹脆單刀直入,“您的證據到底是什麽?”

    “上次咱們去過一次任炳焜的家,在他的家裏麵我看見了幾張……幾張黃色光碟!”

    聽到這個所謂的犯罪證據,周壟差一點沒笑出聲來,可是氣氛實在是不允許,所以他也隻好硬忍著憋在心裏。

    教授看了看周壟,然後又一本正經的接著說道:“我猜想他家裏麵現在一定還有,隻要我們告訴警察,他至少要被拘留個十天八天的,而且現在不是快過年了嗎,這個時候一般都在嚴打,說不定還要多拘留他幾天呢。”

    周壟看著梁教授嚴肅的表情,差點當場暈倒,這也算個罪名,當然也許在您老的那個時代看黃色錄像可能不但是個罪名,說不定還是個上綱上線的大罪呢,可是現如今,隻要你不弄幾盤出去賣,根本不會有人管,更何況衛陵村山高路遠,人家警察同誌也要考慮考慮成本問題吧,大老遠開車耗油跑去,難道隻是為了抓一個躲在自己家裏看黃色錄像的已婚成年男子,再嚴打再嚴打,也不會打到兩三張黃色光碟上去吧。

    周壟心裏很清楚就算報了警,人家也不會理會,可是剛想出言相勸,卻聽教授說:“快過年了,時間很緊,所以我決定今天就出院,明天咱們就出發,一會兒你就去給他們那邊的公安局打個電話,我估計問題應該不大,你知道嗎,以前咱們所裏有個人就是因為在家裏看黃色錄像給抓起來的,結果最後還被單位開除了。”

    暈!——這就是周壟的反應。老爺子,您那都是哪輩子的老黃曆了,還真是替那位老哥不值,竟然還因為這點破事丟了公職。

    不過看著老教授認真的樣子,周壟也就不想再多費唇舌了,但是他心裏暗暗打定注意,絕對不會去打這個報警電話的,既然明知道不會有結果,又何必浪費電話費呢。(其實周壟忘了,打110是不需要花錢的。)當然雖然心裏這麽盤算,可是嘴上還是“好好好、是是是”的答應了下來。

    ……

    當晚,梁教授辦好了出院手續,迴到了自己家中,進門沒多久,他的門鈴就響了起來。

    一開門,原來是鄭樂,他和梁教授是幾十年的好朋友,雖然鄭樂早就升任省文物研究所的所長了,可謂是梁老的頂頭上司,但他和老爺子之間一點上級和下級的官僚氣氛也沒有,在辦公室裏沒有,在家裏更沒有,有的隻是兩個朋友,兩個好朋友。

    於是這兩位好朋友就坐在教授家客廳的沙發上麵聊了起來,當然起初無非是你怎麽樣我很好之類的問候語,在公式化的寒暄之後,梁教授把進入金嘰山古墓以來的點點滴滴詳詳細細的給鄭樂講述了一遍,這絕對不是下級在給上級匯報工作,而是一個朋友在給另外一個朋友兼同行傾訴,這也是自梁教授帶領考古隊發掘金嘰山古墓以來,他第一次給鄭樂講述在那個偏僻的小山村裏考古隊所發生的一切。

    其實梁教授一直都有分階段向研究所匯報工作,也有書麵文件的呈送,但是都沒有這次詳細完整,因為匯報文件需要嚴謹、理性,總不能把古墓裏的神秘預言也記錄在案吧,在文件裏麵隻能是說有壁畫多少幅,並且把它們所描繪的內容客觀完整的記錄下來,而講述則是可以帶有感情色彩的,可以是感性的。

    在聽完了教授的陳述之後,鄭所長沉默了,因為梁老爺子又提到了三十五年前的那件事,這段故事不但是梁教授的記憶,同時也勾出了鄭樂自己對往昔歲月的懷念。

    三十五年前,三個年輕人共同懷揣著對於中國古文化的一份熾熱之情走進了四川省考古研究所的大門,他們三個都是在1943年出生的,同屬羊,明代有著名的三楊內閣(楊溥、楊士奇、楊榮),所以他們自嘲為未來中國考古界的“三羊”,由於年齡相仿,誌趣相投,很快他們便成為了好朋友。

    “記得那個時候,咱們三個單身漢經常在一起喝酒聊天、暢談理想,不過凱子最不講義氣,明明大家都說好了一起結婚的,可是我連對象都還沒有呢,他卻先和自己那個如花似玉、青梅竹馬的表妹結了婚。”說完鄭樂端起麵前的茶碗抿了一口。

    梁教授沒說什麽,隻是看著鄭樂笑了笑。

    “你笑什麽,你也好不到那裏去,他剛一結婚,你就眼饞了,趕緊跑去相親,結果最後就把我一個人給剩下了。”

    “可是現在……”說著教授低下了頭,歎了口氣,“就屬你最幸福,子孫三代同堂,天倫之樂。”

    “對不起,大梁,我無意勾起你的傷心事。”

    梁教授擺了擺手,“沒關係,不怪你,你剛才叫我什麽,大梁,嗬嗬,真的好久都沒有人這麽稱唿我了,想當年,咱們三個意氣風發,年少輕狂,不服氣這個看不慣那個,大梁、凱子,還有你,叫什麽……”說著梁教授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鄭樂,恰巧鄭樂也正微笑著在看他,於是兩個人異口同聲的脫口而出:“阿樂。”

    說完之後,二人放聲大笑,直到笑的沒了力氣,兩位花甲老人才各自端起茶幾上的“巴山雀舌”品了起來。

    放下茶碗,梁教授又搖了搖頭,眼神中再次充滿了傷感,“記得你給我說過,我妻子的老家就盛產這‘巴山雀舌’,我們談朋友的時候,你和凱子還讓她帶過一些,對不對?”

    “難怪你家裏三十年如一日,我每次來,每次喝的都是‘巴山雀舌’,原來你還在想著弟妹呢。”

    “什麽想不想的,你知道嗎,這三十幾年隻要一有空,我就逼著自己拚命迴憶,可到現在我還是一點都想不起來,連我的妻子長什麽樣子我都毫無印象,女兒就更不用說了,更可笑的是,坐完牢迴到家,我竟然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妻子女兒,後來翻箱倒櫃找她們的照片,也沒找到,現在想在報紙上登個尋人啟事都沒辦法登。”

    “真是命運弄人呀,你們請假離開研究所之前,凱子的兒子還沒過滿月,而你也就剛剛結婚三個多月而已。”

    “是呀,說來好笑,要不是你告訴我,我都不知道自己還有個女兒。”說完老教授搖了搖頭,又歎了口氣,接著說道:“也不知道她們母女現在怎麽樣了,過的好不好。”

    “你走後沒多久,弟妹就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你父母已經被送去農場改造了,因為凱子媳婦有經驗,所以她就給凱子媳婦說了,希望凡事她能多幫襯著點,她生產的時候凱子媳婦忙前忙後的幫了很多的忙,生下女兒之後,我們讓她給取個名字,可是她不肯,說要等到你迴來讓你給取,可是後來你們一直沒消息,她們就跑來問我,但我也不知道呀,我能做的就是多去看看她們,可是畢竟我是個大老爺們,說到底終歸不方便,後來也就去的少了,之後聽說凱子媳婦帶著孩子迴了娘家,而弟妹……”說著鄭樂看了一眼梁教授,“以前我也說過,你是知道的,弟妹突然不辭而別,等我上家裏來找的時候,已經人去樓空了。”

    “對,你是給我講過,可是你說說這麽多年來她為什麽一次都不迴來呢?難道她以為我真的已經死了?”

    鄭樂見梁教授這麽傷感,趕緊轉移話題:“好了,咱們別提這些陳芝麻爛穀子了,說說現在吧,你明天就準備迴衛陵村,我覺得還是太倉促了,你應該先把身體調養好了再去,我看還是等過完年再說吧。”

    “你知道嗎,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在尋找三十五年前的那段記憶,白天還好,可是一到了晚上,我就會控製不住自己去胡亂猜測,既然這次有了些線索,我就必須抓緊時間,否則這個年我肯定是過不好的。”教授看了一眼鄭樂,“其實我也不完全是為了我自己,還有凱子,我們三個是好朋友,可是到現在他還音信全無。”

    鄭樂拍了拍梁教授的手背,“我明白,我全明白,這些年沒少給你介紹對象,可是你就是一個都不要,我就知道你心裏麵還是放不下。”“既然你注意已定,我也就不勉強你了,其實我原本打算跟你一起去的,可是你也知道,現在到年跟前了,大事小事一大堆,實在脫不開身。”“這樣吧,我叫周壟和晉溪一起陪你去,你快去快迴,爭取趕得及到我家來吃年夜飯,這些年,年年有你,我可不希望今年例外。”

    梁教授沒有吭聲,隻是點了點頭。

    之所以連個謝字都沒有說,是因為梁老清楚他和鄭樂之間已經不需要言語上的客套了,因為他們的友誼是真正的友誼,是兄弟般的感情,是血緣和親情的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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