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相近,古鉞聰這才隱約看清她臉,這一看,心下又是一怔,驚忖道:“這人好生麵熟,似乎在哪裏見過。”微微一想,更是駭然失色:“這人不是那晚在劉公公臥房中的宮女麽?”


    那女鬼黑暗中並未見古鉞聰驚詫的神色,說道:“古大俠,屋裏氣悶得緊,這房頂之上是不是清涼許多?”


    古鉞聰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引我來此,究竟意欲何為?”


    那女鬼又是嘻嘻一笑,伸手指著月亮道:“你看。”古鉞聰順勢看去,但見咣白的月光中,隱隱騰起屢屢黑煙,不一時,那黑煙愈發濃鬱,如墨潑般將半個月亮籠蓋,在靜夜裏尤顯恐怖。古鉞聰驚詫之餘,見那女鬼右手微微一晃,那團黑煙隨之舞動,繼而發出嗤嗤聲響,鼻息中亦聞得一股惡臭,他這才猛然醒悟,黑煙竟是從女鬼手中化出。


    古鉞聰自然而然想起媚乙道長,不過媚乙道長功力,卻遠遠不及此女鬼。


    女鬼道:“古大俠,我這‘三陰五毒掌’,可還看得?”話猶未了,右臂輕飄飄擺出,那股黑煙在她強勁內力催逼下,忽如利鏢一般,向房屋另一側的看門侍衛疾噴而出。


    這一掌詭異之極,又全無預兆,古鉞聰料定這黑煙必是要殺那侍衛,忙中左掌一翻,推向女鬼手臂。


    “咚鏘”一聲,黑煙受力傾側,擊在一側房柱上,那木柱初時尚是黑色的掌印,不一時便聽得嗶剝聲輕響,木柱逐漸便紅,竟開始在掌印內燃燒起來。


    古鉞聰既驚且駭,實想不出,武林之中,有哪一門功夫能將物什打得燒起來,此人必是用了什麽旁門左道,在掌中暗藏了硫磺之類的易燃物。若非如此,此人功力,實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那女鬼見古鉞聰神色,甚是得意,說道:“恭喜古大俠,又救了一人。”


    古鉞聰暗暗心驚:“此人的‘三陰五毒掌’如此功力,別說擊在那毫無防備的侍衛身上,便是自己,也萬難抵擋。”


    正自思忖,那女鬼道:“古大俠,我們來比劃比劃。”說著左手一指,點向古鉞聰“天池穴”,古鉞聰聞他掌中挾著極輕的嗤嗤聲響,側身避過,右掌貫力送出。


    那女鬼哈哈一笑,左掌輕飄飄擊出,與古鉞聰右掌相碰,“啵”的一聲,古鉞聰隻覺右臂麻痛難當,不自主連退兩步,那女鬼卻恍如無事一般,將左手輕輕收起,笑嘻嘻看著古鉞聰,說道:“古大俠少林內功充沛之極,少說也有七十年修為,實在佩服。”說罷也退了兩步,又道:“這一迴我還出單手,不過會使三成功力,你兩隻手一起來罷。”“唿”的一聲,又拍出一掌,他這一掌輕描淡寫,但古鉞聰卻覺對方掌力勢如狂潮,竟如一堵高牆一般向自己推來,足下的瓦片、望板、椽子亦隨這一掌紛紛翻湧而起,如驚濤駭浪向自己洶湧過來,古鉞聰頓覺氣為之滯,情知不被掌力迎麵擊中,隻被如利劍飛刃的瓦片碰到也難活命,忙雙掌一環,運足十成功力推出抗禦。


    “砰砰”兩聲巨響,古鉞聰陡覺身子一重,自己被對方排山倒海的掌力向後推出,那掌力一波高過一波,他連連推出七八掌,隻要卸去對方掌力,防止對方勁力將自己經脈震斷,打出第十掌之時,身子已到房頂邊沿,眼見就要從房頂墜落,他忙用腳勾住已無瓦片的房梁,如此一來,這一掌距那女鬼已有三丈之遠,古鉞聰方才堪堪站住。


    古鉞聰望著對方,又看看支離破碎的房頂,驚駭自己竟能擋住這麽一掌,更驚駭對方隨隨便便一掌,竟有如此威力。


    女鬼哈哈一笑,說道:“還不賴,不過你不如我,遠遠不如我,告辭。”轉身過去,足不點地,就此橫著飄出去。


    古鉞聰正待拔足趕上,那女鬼已躍在百步之外,一句怪聲傳入古鉞聰耳鼓:“迴去吧,你追不上我的,老夫出宮去也。”


    古鉞聰愣在房頂,心下隻想:“此人明明是個女人,為何自稱‘老夫’,他到底是誰?”又想:“此人武功高絕詭絕,江湖上難有其匹,就算少林、青冥、嗜血教、武當幾大掌門合力,也未必是對手,他引我來此,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卻與我對了兩掌忽又離去,究竟是何用意?”一時間諸多疑問解不開,從房頂躍下,想到自認武功不差,沒想到竟連一個宮女也打不過,隻覺武學之道,博大精深,深不可測,輕歎一聲,鬱鬱而迴。走了兩步,忽又想:“此人與劉雷傲臥房中宮女極為相似,莫非是同一個人?”想到此,暗道:“是不是同一個人,一探便知。”當下飛身翳入夜色之中,他獨自在夜裏奔行,端是快如風雷,莫說巡夜太監侍衛不能發覺,就是發覺,又如何能追得上?片刻功夫,已到敬事房窗牖之外,他怕那宮女仍在屋裏,輕聲走近,見捅破的窗紙仍未修補,顯是屋內主人仍未察覺,忙矮身伏好,順著燈光亮處看去,卻見一人側臥榻上,鼾聲疏微,顯然早已入睡。此人幹瘦矮小,身形與劉雷傲一模一樣,自是劉雷傲無疑了。


    古鉞聰心下納罕:“日前和龍兒來時,明明見一宮女睡在榻上,這會怎麽變成了劉雷傲?方才那人向西北而去,顯然不是此人了。”轉念又想:“不過,以那人輕功,轉瞬之間到這裏也非是不能。”正欲一探究竟,忽見有名小太監推開房門,小心翼翼入來,跪地稟道:“公公,文華殿大學士鄭伯來拜。”


    劉雷傲清夢被擾,過了良久,微微翻了個身,不好氣道:“這麽晚了,他來做什麽?”


    那小太監渾身一顫,說道:“奴才不知,公公您今日說今後不必亥時下榻,有事隨時可奏,鄭伯他說有要事稟報,還說奴才耽誤不起,奴才隻好鬥膽攪擾公公休憩。”


    屋內燭火搖曳不定,又過了半晌,劉雷傲才悠悠道:“讓他進來。”


    那太監道了聲是,慌慌張張退了出去,不一時,一天庭滿脹,滿臉油光的中年男子躬身走了進來,跪地道:“卑職鄭伯有機密軍情上覆公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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