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話從聶貴妃唇邊說出,端是如泣如訴,說不盡的哀婉,古鉞聰聽在耳中,也忍不住一陣酸楚,又微微震驚。皇上後宮佳麗三千,宮中嬪妃難耐寂寞,日夜企盼皇上臨幸,這倒不難想到,可古鉞聰沒想到的是,皇上最疼愛的聶貴妃,竟然亦是如此,聽她口氣,似乎除了皇上,心中所慕另有其人。古鉞聰幾次想說什麽,卻不知如何勸慰,終沒開口。


    聶貴妃舉起酒壺,說道:“古公子,你別攔著我,我隻盼喝醉了,把心裏的事都說出來才好。”又斟滿一杯喝了罄盡,才道:“古公子,你知道嗎,我真想逃出宮去,今生今世再不迴來,哪怕一個人餓死,凍死他鄉,也比在宮中要好。有時候,我也真妒忌龍兒這丫頭,她福氣多好,害怕了,有寬闊厚實的胸懷可以靠著,遇險了,有人舍命救她,無論在哪裏,都有古公子疼她,陪伴著她,愛著她。”說到這裏,如玉蔥的纖手忽然輕輕撫在古鉞聰手背上,說道:“古公子,我多想你也帶我離開這裏,浪跡天涯也好,隱居賀蘭也好,隻要到一個沒有人找得到我們的地方,從今往後再不要理會世間的紛繁。”


    古鉞聰腦中一片轟然,說道:“那怎麽成,你是堂堂皇妃,怎麽……怎麽能和我走?”聶貴妃道:“你是嫌棄我麽?”古鉞聰起身道:“娘娘,你喝多了,我送你迴去罷。”待要抽迴手來,不料聶貴妃從對麵轉到側麵坐下,另一隻手也伸出來緊緊握住他,說道:“我是喝多了,可是我還沒醉。”頓了一頓,又道:“古公子,我知道你也是喜歡我的,是不是?”古鉞聰一怔,想起昨夜自己胡思亂想的事來,手背感受著聶貴妃柔膩滑嫩的肌膚,胸口一熱,登覺麵如火燒,聶貴妃又向古鉞聰身旁移了移,幾乎靠在他肩頭,說道:“你心裏也想起過我,盼著我這樣和你在一起,是不是?”聶貴妃吹氣若蘭,口脂香味陣陣傳來,她與香兒、歐陽龍兒兩個少女全然不同,身上一種成熟豔媚之氣更遠非二人能比,更讓人欲罷不能,古鉞聰乃血性男兒,聽到這裏,見著倚在懷中的女子,忍不住點了點頭,想要去摟她腰肢,卻又不敢。


    聶貴妃覺出他指尖顫動,拉著他手環在自己腰上,仰起頭去吻古鉞聰雙唇,舌底細若蚊絲道:“古大哥,我想和你一起迴遠走高飛,從此以後朝朝暮暮,再不分離。”古鉞聰下意識點了點頭,但他聽到“古大哥”三個字時,心下猛的一怔,想起和歐陽龍兒的誓言來,他一把推開聶貴妃,跳起來道:“我不能對不起龍兒,娘娘,你喝多了,請迴罷。”


    聶貴妃被他一推,險些從凳子上摔在地上,她怔了一怔,忽然撲在古鉞聰肩上,緊緊摟住古鉞聰脖頸,說道:“你別離開我,我求你,古公子,求求你不要推開我。”古鉞聰愣愣站在原地,左手欲扶住她肩頭,碰了一碰,又鬆開了,任由聶貴妃滾燙的麵頰貼在自己脖頸,聶貴妃柔聲道:“古公子,從第一眼見到你,我就盼著能和你一生廝守,我知道這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但隻要能和你廝守片刻,便是被皇上斬頭,我也一點兒不怕,我求你,不要讓我的夢醒過來,好不好?”古鉞聰任她摟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過了好久,聶貴妃緩緩從古鉞聰肩膀抽離,忽而又望著他癡癡發笑,古鉞聰與她迷離的雙目微一對視,燭光之下隻見聶貴妃嬌媚無倫,好不惹人憐愛,頓覺熱血衝頭,一陣眩暈,聶貴妃嬌聲道:“看把你嚇得,我有那麽可怕麽,好了,我要迴去了,要是皇上來了可就糟糕了。”伸手在古鉞聰雙頰肌膚細細摩挲一陣,又摸了摸他鼻尖,轉身走開。


    古鉞聰聽到“皇上”二字,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他見聶貴妃要走,鬼使神差伸出手拉住她,說道:“你果真要走了麽?”聶貴妃笑笑道:“明天晚上月上柳梢時,我再來。”


    門外皓月當空,窗外竹影搖曳,屋中重又迴複寧靜。古鉞聰腦中卻熱得發燙,似乎還有些糊塗,他在屋中怔怔半晌,再無胃口吃飯,一頭仰躺在床上,腦中還是靜不下來,閉上眼,適才與聶貴妃纏綿旖旎之情景,反而愈加湧上心頭,他忍不住想:“不知她明晚什麽時候來?”可一想到龍兒,溫柔情夢登時清醒,胸口猶如受了重重一擊,方才的事又變得不可饒恕,他躺在床上,越想越亂,索性起床開門,在院外胡亂走了兩圈,望著亮著光的聶貴妃寢臥,心中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想到龍兒房間找她說說話,又覺愧對於她,不敢去見她。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我古鉞聰堂堂正正的男子漢,提得起放得下,怎麽遇到她,卻無法自主,不能自拔?”他捫心自問,但無人能替他迴答,在門外站了一陣,他又迴到房中,躺在榻上想理清思緒,但越想越亂,直至天將明,才迷迷糊糊睡去。


    第二日,聶貴妃傳話說皇上有要事與廷臣相商,不能見古鉞聰,古鉞聰和歐陽龍兒隻好在緋煙宮再等一日,眼見薄暮降臨,古鉞聰坐在屋中,又是高興,又是自責,又是悔恨,又是期許,好容易挨到月上柳梢,房門果然咚咚咚響起,古鉞聰直聽得心驚肉跳,忙起身去開門,聶貴妃笑盈盈站在門外,見古鉞聰愣在門口,媚聲道:“怎麽,你想抱我進去啊?”古鉞聰慌忙讓開來。


    兩人坐下,聶貴妃依然斟酒,這一迴卻每次都斟兩杯,要古鉞聰和她同飲,古鉞聰想起昨夜旖旎情景,心焦舌燥,也忍不住杯來酒幹,越喝到後來,越是心癢難耐,誰知聶貴妃隻和他把盞說笑,似乎昨夜的事從未發生過,直至寅牌時分,兩人將一壺酒也喝完了,聶貴妃起身道:“我走了,明日見了皇上,我問問他是否得空見你。”古鉞聰見她離去的婀娜背影,忍不住想衝上去抱住她,終於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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