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貴妃迴到屋中緩緩坐下,說道:“不要著急,你們慢慢說來,你們是如何被人發覺,又如何不被發覺逃到這裏的?”


    歐陽龍兒當即站起身來,說道:“聶姊姊,這一迴可真是兇險之極,昨晚兒我們被宮中幾百號人困在爹爹書房中,端的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和古大哥隻差小指頭這麽一點點兒,就被亂刀砍死房中。”


    聶貴妃驚道:“你們被宮中侍衛看見了?為何侍衛都說沒見過刺客模樣?”微微一頓,又道:“那你們是如何逃脫的?”


    歐陽龍兒挽起衣袖,又倒了一杯水潤了潤喉,正待大說特說,古鉞聰道:“我們雖被人圍困,但並沒人見過龍兒,見過我的,也隻有四名太監。”


    聶貴妃睜大眼,問道:“那是怎麽迴事?”


    古鉞聰將如何潛入八王爺書房,如何遭遇四名太監,如何逃入密室一一講了,聶貴妃一言不發聽完,最後摩挲著茶壺凝思片刻,方道:“劉雷傲平日是個笑麵佛,可誰都知道此人心狠手辣,你們見到的那四名太監必是他手下的四大內侍公公,他們沒能殺了你們,也不知你們去向,隻好想法子讓你們逃走,以免被侍衛抓起來盤問露了陷。”


    歐陽龍兒道:“古大哥,你和聶姊姊想到一塊兒去了。”聶貴妃望著古鉞聰微微一笑。


    古鉞聰道:“那我們要不要立即出宮?”


    聶貴妃道:“他們誰也沒見過龍兒妹妹,那就好辦了。”


    古鉞聰道:“但他們見過我。”


    聶貴妃道:“如此正好,你曾對四個太監說過是皇上身邊的人,我們不如將計就計。”


    古鉞聰問道:“如何將計就計?”


    聶貴妃道:“昨晚我已向皇上說過你救我一事,皇上知你也到了京城,要我盡快請你入宮覲見。”


    古鉞聰雖早有預料,聞此仍忍不住心驚,說道:“皇上要見草民?”


    聶貴妃點點頭,說道:“我還要傳出話去,說古公子確是皇上身邊的暗探,大紅人,如此一來,文武百官自少不得有一番表示,到時候宮中上下均知古公子是皇上身邊的人,假的也就變成真的了。”


    古鉞聰道:“如此一來,劉雷傲可就知道皇上懷疑他了。”


    聶貴妃道:“不會,我料四個內侍公公不敢說在八王爺書房見過你,此事你不提起,他們誰也不敢多說半個字。”


    古鉞聰點點頭,又問道:“如此小題大做,不不會多此一舉?”


    聶貴妃笑道:“皇宮上下認定你是皇上身邊的紅人,辦起事來,可就容易多了。”


    古鉞聰深知有理,又道:“一會兒見了皇上要如何行禮,說什麽話,還要有勞聶貴妃指教。”


    聶貴妃道:“今日是見不得了,皇上隻道你在宮外,現在去就露餡了。”


    古鉞聰一怔,說道:“一切聽憑聶貴妃吩咐。”


    聶貴妃看看二人,說道:“還好昨夜總算有驚無險,你二人好生歇息,切不可再節外生枝,待古公子見了聖上,再從長計議不遲。”當下吩咐貼身奴婢送來飯菜,靜靜看兩人吃完,歐陽龍兒打個哈欠,說道:“我真的好困,我去睡了。”聶貴妃起身攜著歐陽龍兒手跨出門檻,一麵笑道:“晚上我到你房中來說話解悶,你可不要到處亂跑。”


    一路車旅勞頓,昨夜又是一夜未眠,古鉞聰這一覺便睡到月上柳梢。正覺腹中饑餓,忽聞有人推門,卻是上午服侍飯菜的奴婢端了滿盤好菜入來,還特備了一瓶酒。古鉞聰精神一振,說道:“來得正好!”這一迴自顧自斟滿一杯酒便喝。那奴婢看古鉞聰狼吞虎咽,掩嘴笑出聲來,說了聲:“公子請慢用。”便退了出去,卻不迴身閉門。古鉞聰心想:“這丫頭怎麽恁地粗心。”就在這時,一股若有若無的幽香飄入鼻息,這香味既似色清韻淡的蘭花,又如氣雅神俊的白蓮,古鉞聰心神一蕩,立知這香氣是聶貴妃身上所獨有,抬頭一望,聶貴妃已站到了門口,她這當兒身著乳白薄衫,淡施粉黛,額如映雪,頰似傅花,月影之下,燭火之前,一副慵雅神態。古鉞聰一望之下,不由呆了,筷中剛夾起來的青菜又掉入碗中。聶貴妃倚於門扇,嫣然一笑道:“怎麽,不請我進來麽?”古鉞聰迴過神來,趕緊起身迎接,說道:“請……請進。”


    聶貴妃走進屋來,說道:“把門關上罷,我有話對你說。”


    古鉞聰關上門,在聶貴妃對麵坐下,問道:“不知娘娘有何吩咐?”端起碗來欲接著吃,卻見聶貴妃如水晶一般的眼睛在燭光下溫潤閃動,隻大咧咧地望著自己笑,眼中說不出的嫵媚,看了半晌,竟一轉也不轉眼。古鉞聰給她看得胸口砰砰亂跳,忙避開了目光,飯也忘了吃,聶貴妃笑道:“沒事就不能找你說說話麽?我就願和你說話。”這話既俏皮,又似撒嬌,話語中說不出的溫軟柔媚。


    夜色闌珊,聶貴妃身上的馨香時時傳入鼻息,古鉞聰聽在耳裏,不由得耳根發熱,他想起歐陽龍兒,說道:“娘娘有話要吩咐,在下自是無不從命,不過天色已晚,有什麽話,明日再說也不遲。”聶貴妃嘟噥道:“你是要趕我走麽?”眼圈竟自紅了。古鉞聰忙道:“在下不敢。”聶貴妃定定望著搖曳的燭火,既似自言自語,又似向古鉞聰訴說:“我也盼望你不是不敢。”後麵的話便不接下去,似乎在想著什麽,她忽然提起酒壺,斟滿一杯酒一飲而盡。烈酒入喉,火辣難當,聶貴妃喝得過快,立時給嗆得咳了起來,雙頰上登時罩上一層朦朦暈紅。古鉞聰從未見過她如此神情,忙問道:“娘娘,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聶貴妃不說話,斟了滿杯又飲盡,她正要倒第三杯,古鉞聰按住酒壺,說道:“娘娘有什麽不開心的事,不如說出來,古某雖一介草民,如能有為娘娘效勞的地方,自當赴湯蹈火。”聶貴妃悠悠說道:“我知道你說得到,做得到,可是,我就不愛娘娘,不愛草民,不愛效勞,不愛你這樣說話。”溫潤如火的雙眸望著古鉞聰,接道:“古公子,這裏沒有別人,我想問你,你覺得皇上待我好不好?”古鉞聰不知她何故忽有此問,心想:“她今晚甚是古怪,莫非是受了皇上的委屈?”說道:“京城上下都知道,娘娘是皇上最疼愛的貴妃,皇上待娘娘,自然是最好的了。”聶貴妃輕輕歎了口氣,說道:“是啊,人人都說我京城裏最幸運的女人,錦衣玉食,奴婢成群,更深得皇上寵愛。可是,上到皇上,下到奴婢,有誰在乎過我在想什麽,有誰問過我開不開心,寂不寂寞?皇上日理萬機,他晚上來了總是一早就走了,我們做妃子的,縱然開心一時半刻,剩下的日子還不是日日等,夜夜盼,多少個日日月月隻能獨守空房?嗬嗬,可是隻要皇上臨幸,那可不管你開不開心,在想什麽,你要做的隻是百般討好罷了,好比昨晚,我真的好累,好想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覺,可我知道皇上要來,還不是要強打精神笑顏相陪?”說到這裏,又苦笑一聲,說道:“從來沒人向古公子你這樣待我,就算是朋友般的關切也沒有,沒有人在乎我是不是有不開心的事,沒有人在乎我是不是喜歡這樣的日子,我心裏在想什麽,我真正愛的是誰,又有誰會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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