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鉞聰道:“神教和十八大門派都不大合得來,倘若教主做了盟主,這些門派誰會心服?但要是陸守義當了盟主,他兩個兒子和大弟子高進倫,從此更加為所欲為,十八大門派是福是禍,也不好說。”


    李淩風道:“不管怎麽說,兩害相權取其輕,還是教主做盟主好。”


    眾人一麵說著,一麵來到巽東營帳下榻,古鉞聰乃大護法,自隔出一間房給他。林中槐吩咐兩名奴才伺候古鉞聰,便出去讓人熏香裝點、鋪紅毯掛大旗準備迎接教主。沒多久,少林僧人送來素菜素飯,大家將就吃了。飯罷,太陽已經下山。


    古鉞聰吃了飯在自己的房中幹巴巴坐著,他畢竟少年心性,聽寺中喧嚷聲如洪,愈發坐不住,心忖:“這次大會江湖英雄大多到了,何不趁機打探母親下落?”想起抽簽時老和尚的話,暗道:“我臉上又沒刻‘嗜血教’三個字,也不惹事,想來沒人會為難我。”當下道:“林叔叔,我乏了,就早些睡了。”林中槐命人給他打水洗腳,古鉞聰道:“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了。”掩上紗帳,從帳後的罅隙溜了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寺外高山層巒美不勝收,古鉞聰東張西望觀瞧,美景之外,十八大門派風神各異,倒也不覺乏味。在離字房看了一會,並未聽到有關爹娘的訊息,又溜到坤字房,在坤字房西見到青冥長老周通天。古鉞聰見他白須飄然,將咣白的臉色映得更白,顯然重傷未愈,便要進去打個招唿,忽又忖:“我現在是神教的人,此時進去相見,多有不便。”看了一陣,又溜到艮字房後,艮字房南是霄凰庵一眾,靜仇師太知風月觀和太乙北鬥交好,正與弟子商議報仇之事。古鉞聰立了片刻,從營帳後繞過去,正要離開,忽見遠處草木間暗影一晃而過,有一人自坎字號房營帳後的亂石間竄過。古鉞聰不看則已,一看不禁嚇了一跳,那黑影手中好像握了一把折扇,身形酷似高進倫。


    “高進倫?他鬼鬼祟祟要幹什麽?”他吃過高進倫的虧,下意識想迴要去叫林中槐,又忖:“待我請來林叔叔,此人早已不見蹤影。”微微一想,順著營帳角落鑽入樹叢,悄悄跟了上去。其時天色晦暗,天王殿群豪熙來攘往,他一孩童,又縮在角落,並未引人注意。


    沒多久,來到天王殿東南側盡頭,古鉞聰知高進倫武功了得,恐被他發現,縮在一尊石獅後窺望。那人左右張望了一陣,又向前走,身子越來越低,轉瞬就不見了蹤影。古鉞聰從石獅背後走出來,見眼前是一陡坡,陡坡下是一片鬆林,那人顯是從陡坡上溜了下去,鑽入鬆樹叢中去了。古鉞聰躊躇道:“我要不要跟上去?這人如果是高進倫,一定不會做什麽好事。可我跟上去又有什麽用,被發現倒黴的還是自己。”想了片刻,忽緊了緊拳頭,暗道:“男子漢當斷立斷,不管這人是誰,他要做壞事,就一定要想法子阻止他。”當即從陡坡躡足而下,跟著鑽入鬆林。


    鬆林中雜草叢生,細看之下,才發現一條似有似無,好像蟲獸走過的雜草路,若不是那人方從此走過,絕難發覺。古鉞聰暗暗吃驚:“這人怎知此處有一條人跡罕至的小路,他天黑來此,到底想幹什麽?這條路通向哪裏?”愈想愈奇,不覺加快了腳步。幸得那人已在前開出一條路,古鉞聰身材矮小,並未發出大聲響。


    天王殿群豪囂嚷之聲已聽不到,隻遠處數盞寺中燈籠微弱的光芒透過密密層層的鬆葉,投入林中。古鉞聰見遠處燈籠高高掛在半空,才知自己隨那人幾乎下到了半山腰。沿著曲曲折折草叢小道穿梭良久,突然間眼前大亮,已走出鬆林。古鉞聰抬頭一看,不覺傻了眼,擋在眼前的是一壁光禿禿的石山,皓月高掛,鬆影在石壁上搖曳生姿,光彩流動,卻哪還有路?


    借著月色四下打量,不見那人蹤影,隻有陣陣惡臭傳入鼻中,心忖:“這石壁不下二十人高,就算是通天長老和教主親臨,也絕無可能憑輕功登上去,但左右都已無路可走,這人怎會憑空不見了?還是我看到的本來就不是人?”一想到此,不覺毛骨悚然,再看那石壁上的鬆影,似乎突然變得十分可怖。他渾身一哆嗦,轉身就走,口中道:“天黑了,該迴去了。”方走了兩步,忽聞隱隱流水聲傳入耳中,惡臭更濃了。心下好奇:“已有好幾天沒下雨了,這裏怎會有流水聲?”隻覺天色越來越黑,抬頭瞧去,已見不到月亮,原來月色已落到了峭壁之後去了。


    古鉞聰定了定神,暗道:“既來了,就不能半途而廢。”挺了挺胸脯,撥開鬆枝,順著水聲走去。


    越近水聲,地麵越潮濕,走過一片散發著腐臭味的爛泥地,古鉞聰一探頭,嘩嘩流水聲就在腳下。


    但這水源不是溪流,也不是什麽泉水,而是一條從寺中延伸出來的地溝。


    古鉞聰跟了半天,卻把人跟丟了,大為失望。站了一會,嘀咕道:“且迴去把這件事告訴林叔叔,問問他怎麽辦。”正自說自話,猛然聽得水溝裏傳來了幾聲打水聲響,此時廝地萬籟無聲,這幾聲水響清晰可聞,古鉞聰遽然聽得聲響,著實嚇了一跳。


    古鉞聰壯著膽子附耳傾聽,聽得水溝中傳來有人匍匐爬行和隱隱輕聲呻吟之聲。古鉞聰聽了片刻,恍然大悟:“那人進了臭水溝!”原來水溝封閉,能聽得極遠處的聲音傳來。細看那水溝出口,不過是個寬高兩尺餘的洞,自己從洞口進去尚要佝僂著身子,那人身形與和高進倫相差仿佛,勢必要爬著方能進去。古鉞聰暗忖:“這人避開眾人來到此,又千辛萬苦爬進水溝,到底想做什麽?”見臭水溝中不時有白色的汙物流出來,暗影中也不看清是何物,隻是奇臭難當,捂住鼻息道:“我要不要跟進去?要是這水溝隻有一頭能通人,我就必死無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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