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見歐陽靜珊額頭微微浸出點點汗珠兒,臉色卻愈發蒼白,過了一陣,頭上、手上、衣服上竟慢慢上了一層薄薄的白冰,那白冰一顆一顆附於肌膚之上,長至拇指般大小,繼而形成圓形的冰球,從身上滾落下地,猶如彈珠一般,鏗鏘有聲。


    眾人無不大驚,沈如雪大叫一聲,伸手往歐陽竟珊鼻前探了探,竟是觸手奇寒,氣息全無,一如死了多時。她一把推開古翼塵,雙掌在女兒背後一抵,源源內力輸出,口中罵道:“歐陽老賊,我都說此人不可信,你偏不聽,女兒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要你不得好死!”突然,她隻覺頭暈目眩,血脈似乎要從全身毛孔衝將出來,但內息卻將血脈牽住,衝突不出。


    原來,她心內激憤之下,還要將源源內力輸向女兒,險些走火入魔。


    古翼塵見沈如雪額上忽白忽紅,眼中滿是痛苦惶怖之色,鼻中兩行鮮血也慢慢浸濕了遮臉的麻布,竟似比歐陽靜珊傷勢更重。說道:“前輩內息大亂,切莫再動怒,不然走火入魔,性命不保。”沈如雪卻顧不得自己,說道:“又不是你女兒,不要你管。”


    一旁華瞞天坐在地上,頭向天仰,一副“不聽老夫言,吃虧在眼前”的模樣。古翼塵急道:“華老先生,事關人命,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華瞞天漫不經心道:“有什麽辦法可想,老夫早都說了,姓柳的藥吃不得……”一語甫畢,歐陽豔絕沉聲道:“住嘴!你再多說半個字,本宮把你舌頭割下來!”華瞞天向古翼塵努了努嘴,不敢再說。


    歐陽豔絕走近沈如雪,柔聲說道:“如雪,你體內真氣至剛至陽,一定要讓珊兒醒過來。”


    沈如雪已到走火入魔邊緣,歐陽豔絕說畢半晌,她才強抑住真氣逆行,睜眼怒視孫尚商,說道:“快殺了這個害死女兒的兇手,為珊兒抵命。”


    其時,柳少穎早閃到孫尚商身後,施展擒拿手將他製住,歐陽豔絕問道:“孫公子,這是怎麽迴事?”


    孫尚商滿臉疑竇,顫聲道:“晚輩也不知,柳老前輩隻說此藥大補,可令人起死迴生,晚輩……晚輩也不知會吃死人。”


    眾人一聽“會吃死人”,均知歐陽靜珊已無救。古翼塵用大衣裹住歐陽靜珊,試圖讓她取暖,一麵為她拍去身上冰球,柔聲道:“珊兒,你醒過來,我們一起到賀蘭山上,我給你築三間草屋,養幾頭小羊,種幾株瓜苗,春天菜花釀酒,到了夏日就在瓜棚下納涼飲酒,秋天,我們一起騎馬打獵……”正自說著,忽聞“噗”一聲,隻覺臉上點點熱浪撲來,拂袖一擦,卻是一袖血跡。


    原來沈如雪氣息岔亂,內力輸出過速,一口鮮血噴在古翼塵臉上,她張大嘴喘了兩口氣,顧不得自己,繼續將雙掌貼在歐陽靜珊背後。


    就在這時,歐陽靜珊突然微微動了一動,古翼塵和沈如雪齊聲喜道:“珊兒醒了!”


    隻見歐陽靜珊身上冰霜漸散,臉色迴複紅潤,絲絲熱氣自頭頂冒出,不一時,歐陽靜珊已悠悠轉醒,麵色幾與未受傷前一般模樣。


    古翼塵一把將她摟在懷中,說道:“珊兒,你沒死,你醒了!”歐陽靜珊細聲道:“我可不能死,我若死了,誰和你隱居賀蘭山,築屋養羊?珊兒還要和古大哥納涼飲酒,騎馬打獵哩。”古翼塵麵上微微一紅,將她摟得更緊。歐陽靜珊道:“方才我渾身上下就像置身油鍋一般,想要說話卻說不出來,想要動一動也動不了,不過你說的,我聽得清清楚楚,都牢牢記在心裏呢。”


    沈如雪麵色蒼白,渾濁的眼淚和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混著鼻中流出的鮮血,分不清淚耶?汗耶?血耶?隻聽她哭道:“珊兒,娘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答應娘,再也不要離開娘,好不好?”


    歐陽靜珊撲進沈如雪懷中,說道:“娘,我答應你,我們這就和古大哥一道兒,離開這裏,一起到賀蘭……”話猶未了,忽聞母親一聲痛唿,緩緩倒在自己肩上。


    歐陽靜珊大聲道:“娘,你怎麽了?”急忙去扶她,轉身一看,隻見母親頭頂汩汩鮮血冒出,雙眼正慈愛地望著自己。在母親的屍首後,父親正麵無表情看著沈如雪,他左手五指兀自滴著鮮血。正是他以手指將沈如雪頭骨擊插穿,將自己的妻子,歐陽靜珊的母親殺死。


    歐陽靜珊直看得魂飛魄散,張大嘴,似是抽搐,卻發不出聲,似是哭泣,卻沒有眼淚。隻聽歐陽豔絕緩緩道:“珊兒,你要明白,爹不可能再與她做夫妻,在爹百歲之前,也絕不容這世上還有第二人會乾坤燭照功。”


    歐陽靜珊重傷方蘇,又遭此變故,此時看著躺在血泊中的娘親,猶如身在噩夢之中。古翼塵扶著她,也不知該如何勸慰。


    密道沉寂無聲,遠處鬆濤隱隱作響,緩緩傳來,深遠幽空。


    歐陽豔絕看一眼女兒和古翼塵,說道:“珊兒,你和爹一起生活了十六年,你喜歡什麽,不喜歡什麽,爹再清楚不過,這老婆子脾性古怪,清苦貧賤,為父絕不能讓你跟著她忍受苦楚。”頓了一頓,又道:“為父殺了你娘親,日後定會加倍償還於你,我們迴教罷。”


    歐陽靜珊張嘴苦笑,半晌才說道:“如果古大哥要領我離開嗜血穀,你是不是要把女兒和他都殺了?”


    歐陽豔絕道:“你是我歐陽豔絕的女兒,誰也別想把你從我身邊帶走。”聲音忽而威厲起來。


    歐陽靜珊“哇”一聲哭了出來,望著地上的屍首道:“那她呢,她是我娘,是你的妻子,你為什麽要把她從女兒身邊奪走?”說罷,屈身爬向母親,伸手去揭她麵上罩紗,方要揭開,忽又將手縮迴去,自言自語道:“娘,你不讓女兒看你,女兒就不看,我們在一起隻有半日,但在珊兒心中,娘永遠是天下最美的女子,永遠是這世上最親的人。”


    哭得累了,歐陽靜珊抬起頭來,問道:“爹,你方才讓娘為我輸送真氣,是想耗盡她體力趁機殺她,你早知我不會死是不是?”歐陽豔絕紅唇微啟,卻並未答話,柳少穎忙幫腔道:“教主都是為小姐好,小姐重傷在身,不要胡思亂想。”歐陽靜珊道:“我沒有胡思亂想,方才我若是要死了,華瞞天怎會坐在一旁無動於衷?爹爹怎會不讓他想法子?”


    華瞞天道:“我自有我的道理,我師兄的醫術雖不及華某人九牛之一毛,然此‘清風白玉迴魂丹’炮製之法乃是先師所教,姓柳的隻是粗略提煉精粹一番而已,此藥乃是至陰至陽之物,服用後身外霜寒遍布,體內卻是燙如烙鐵,這叫內養陽,外賠陰,如此一陰一陽,使機體更迭如新,陰陽調和,和四季寒暑迭遷,春生夏長是一個道理。每服一顆‘清風白玉迴魂丹’,有養病一月之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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