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霖奉天擒王事畢,才徹悟升任他為奉天省國民保安會軍事部副部長,意在克扣他的調兵權。不是正部長,他的前路軍也沒資格駐紮進省城。聰明的張作霖便來個日後蕭河月下走韓信,他留下表麵看也似丟下張景惠的一支隊伍駐紮省城,他返迴主力隊伍駐紮的新民大營。他心裏清楚也很得意自己的一腳已經踏進了省城,自也有一種榮歸的感覺,迴來應抓緊處理遺留的幾件大事。

    他騎在馬上向南方的天空下眺望。杜立三應注視新民方向,擔憂他的歸來,他得意地這麽想。

    張作霖迴到新民,便給杜立三寫來封信,信上說:“杜兄,別來無恙。你我恩恩怨怨幾十年,決意恩仇尚未結。我這次奉天擒王,鎮壓革命黨暴動,做了一件扭轉乾坤的大事,可謂榮幸而歸。然,杜兄之武裝,令我不安,不解除,始終是一塊心病。不日光臨,先告訴你一聲。作霖,宣統年月。”這是挑釁,宣戰,實也是心理威懾,江湖敗類之手段。杜立三當即迴信說:“作霖老弟,信悉。你早已不在江湖之內了,江湖之外的人,談不上決意恩仇。遼西剿匪,功過摻半。奉天擒王,鎮壓革命黨,實乃在全國革命浪潮,風起雲湧之時,說扭轉乾坤的話,未免太誇大其詞,太也夜郎自大。以愚兄之見,你可能是背曆史潮流而動的跳梁之舉動。你我之間非江湖正邪之爭,實乃秦檜殺嶽飛,官府鎮壓無辜百姓而已。我非諸葛孔明,開城門而撫琴心中惴惴,我坦然盼望陣前相會,再俘虜你以期七擒孟獲。杜立三,宣統年月。”他寫信時,澗河、國泰在其身後一左一右在看,杜立三把來信和複信交給杜國義、祁連山兩位大哥閱。祁連山說:“這複信寫的有勁,國泰,你文筆好,抄一份念給支隊官們聽聽。”澗河奇想,說:“別忘了,念給苦根那三十幾個官兵聽聽。”祁連山說:“那好,這事就交給你去辦。”國泰抄錄完,複信才派人送走。澗河便去看苦根的三十幾被俘官兵去傳達。

    杜立三派武朋、林忠去奉天探聽消息,武朋帶來兩喜一憂的消息。兩喜是孫中山先生迴國,由十七省代表推選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在南京建立臨時政府,改元民國。藍天蔚被免職出走,被孫中山任命為關外討虜大部督。一憂是原藍天蔚部旅第一大隊士兵嘩變,兵指總督府,被張作霖鎮壓,林忠的表哥遇害。澗河鼓動二哥杜立三給張作霖寫信氣氣他。國泰說:“對,氣死張作霖!二哥,你快寫。”

    杜立三提筆寫信,內容是:“作霖,我想你已得知,十七省推選孫中山為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在南京成立臨時政府,改元民國。不知你作何感想?杜立三,民國元年月。”杜立三把宣統年號給廢了。

    張作霖已幾夜沒睡好,熬得眼紅紅的。不用說,張作霖也明白趙爾巽總督也會如坐針氈。湯玉麟等幾位把兄弟也惶惶不安,他心情焦躁。杜立三派人送信來,便猜個八九,看過氣得暴跳。急書一封讓信使捎迴。杜立三看過一笑,交給澗河,看信內容是:“杜兄,你氣不了我,革命黨乃叛匪,孫中山建立的中華民國政府乃叛黨政府,是非法的,朝廷必發兵鎮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如果皇上有旨,朝廷有招,我定提軍前往,逐鹿中原,掃平叛逆,你何樂哉?”

    澗河看後大笑,一麵遞給國泰,一邊說:“張作霖被氣瘋了,彪說六道,他還要提兵前往,蚍蜉撼大樹去呀?這家夥野心不小啊!”

    武朋迴奉,林忠迴來,報告更大喜訊,說宣統皇帝溥儀被逼退位,滿清統治宣告結束。杜立三高興地說:“總算熬出頭了!國泰通知你嫂子炒幾個菜,我們擺酒慶賀!”國泰忙去辦。澗河問:“二哥,不給張作霖寫信?”“寫,當然寫。”杜立三說,澗河研墨,杜立三揮筆,寫了封短信,大家看,信上寫道:“作霖狂弟:‘宣統皇帝退位了,你何不提兵入關擒王,匡扶大清基業?我想你和趙爾巽總督都嚇壞了吧?滿清壽終正寢,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你惶惶不可終日吧?其實人哪,還是穩當點好。別那麽爭權奪勢,小心玩火自焚,或死於亂槍,或死於炮炸。我自認為我隻是一位識字的農民,沒有過多的企求,土裏來,土裏去,絕沒有你那樣惶惶不可終日的擔憂。’愚兄杜立三,民國年月。”

    他又損巴張作霖一通,出出悶氣。滿清朝廷滅亡,他已如解除禁錮,解除他因搶劫新民官府上繳官銀使他長期壓抑的禁錮。他不敢公開稱他那是正義之舉,水滸英雄黃花崗劫髒那樣的壯舉。如今滿清朝廷滅亡,他大有解除禁錮,光扶正義,恢複自由之感。他對保皇軍統領張作霖就更可以戲之如耍。

    張作霖與湯玉麟、張作相自也聽說,溥儀退位,大清朝終結的消息,正亂成一堆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杜立三的信恰是火上澆油,氣得張作霖暴跳,直說:“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湯玉麟埋怨張作霖說:“作霖,是你先寫信氣杜立三的,你氣人家,人家才氣你的。我看你被氣糊塗了,亂了方寸。還是派人去奉天打聽打聽,趙爾巽總都做何打算吧?”張作相說:“對,奉天革命黨張榕那幫叛黨要搞奉天省獨立,被我們鎮壓下去了,若是趙爾巽趙總督也搞奉天省獨立,那咱們得積極支持。作霖大哥起碼撈個國防大臣當當,我們幾個跟著沾光,咱們怕啥?有沒有皇帝,有沒有朝廷?作霖大哥,若是杜立三再寫信來氣你,那咱就發兵先把他青麻坎踏為平地,剿滅他們!跟他逗那蛐蛐幹啥?”該張作霖表態了,他說:“你們說的都不對。”這話讓人很不明白,問這話咋說?張作霖說:“咋說?我說了多少遍了。有武裝在手,我們的官就能保住,就有升官的資本。把隊伍踢蹬光了,隻能滾蛋。攻打杜立三,是時候嗎?我給杜立三寫信,表麵上看是鬥蛐蛐玩,實際是心理戰。杜立三不好對付,早晚有一仗,可不是現在。現在,我才被封個省保安團軍部副部長,有名無實的官,有個屁用,我調得動全省的軍隊嗎?所以隻能等,看趙爾巽總都的態度和決心,他糊弄我,我也不會玩真的,有利就幹,不利就拖,我不會把我這點老本踢宕了。你們多動動腦子,別瞎嚷嚷好不好?”張作霖訓了把兄弟們一通,然後提筆給杜立三複信,說:“杜兄:皇帝輪流坐,明日到我家。宣統下台,改朝換代,這有什麽大驚小怪,大喜大悲的?曆來都是山高皇帝遠,我們這是地方,不是中央,奉天省由趙爾巽總督說了算,隻若趙總督在位,我就隨時會登門造訪你杜團練長,你可別樂而生悲。切。作霖。”宣統皇帝下台,民國年號他不想用,年月便沒有寫。

    信送過去,杜立三沒有迴信。張作霖的無賴態度提醒了他,讓他去想:如果東三省總督趙爾巽宣布奉天省獨立,與中華民國政府抗衡,那麻煩可就大了,奉天省百姓就依然處在水深火熱之中,還得受張作霖的官兵欺辱,屠殺鎮壓。他無心寫複信,他在等,張作霖也在等。

    等來了杜立三等人最不願意接受的消息,當了四十四天臨時大總統的孫中山被迫離位,代表地主買辦階級利益的袁世凱竊取了政權,當上了大總統。隻換湯不換藥地把各省總督改稱都督,趙爾巽繼任東三省都督。張作霖此時已打消一切顧慮,先給杜立三寫信,後命令圍困藍旗堡的王山、鄧通兩營進攻山寨。山寨留下的人無幾,多少天前苑四苑五就遣散隊伍,攜金銀財物棄寨而逃。也沒有再找到樊二和派去的兩名衛兵。刁三自然也逃得無影無蹤。張作霖並不在意這等小事。

    張作霖極盡張揚的信送到杜立三手裏。扼腕而歎的杜立三情緒平靜下來,他很認真又很有分寸地寫了迴信,說:“作霖:你這一寶押對了。皇上沒有了,清朝名號沒有了。但東三省總督隻改變了名稱,叫都督了,一切照舊。孫中山誌力的共和民主沒有實現。你的軍隊也不必去徹底改造了。依然是清軍。我請教過明白人,說你是由保皇軍蛻變為軍閥,你的軍隊依然是保皇軍,軍閥是個新的東西,還沒人說得清楚你日後是啥樣子。愚兄直言,把持奉天府大權的趙爾巽是沒有皇上和朝廷的地方清廷官府,屬滿清的殘餘勢力,你和你的軍隊就是滿清餘孽。我是擁護民國的,希望孫中山誌力的民主共和。我們之間戰爭的性質已經明確。不再是個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曾猶豫那麽多年,我雖然比你多念幾年書,但總是跳不出農民那種目光短淺,瞻前顧後。如今就算愚兄醒悟了。我與滿清殘餘勢力,絕對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杜立三,民國年月。”這是一篇措詞嚴厲,揭露對方入木三分,也表達其心誌的戰爭檄文。正稿大哥國義和義兄祁連山閱審,抄件由澗河、國泰向各支隊官傳達,做為戰鬥動員令。

    盲俠師徒陪探親歸來的苦根一起迴到青麻坎,苦根先來向杜立三消假,說:“杜大哥,我探親迴來了,我來消假。”“苦根兄弟,你真是講信義之人,其實你不迴來,我也不會怪你。我這裏要打仗了。我決定放你們迴去。”苦根說:“請杜大哥放心,我迴去就把這三十兵解散,我不會再與杜大哥的團練為敵,我去幹我的老本行,去當獸醫,去孝敬我師父,讓老人家怡養天年。”

    盲俠師徒隨苦根等三十被放的官兵俘虜離開了青麻坎。

    杜立三又對林忠、武朋和雲裳(小雲)講,要他們盡快離開。

    武朋說:“杜大哥攆我們走,是一片好意,可我媳婦要生孩子了,逃哪兒去呀?就聽天由命吧,死活也在一起了。”林忠說:“我離開師傅就想去參加革命黨,可朱霽青大哥不讓我隨他入清兵營,讓我來找武朋,杜大哥,我就與你共進退,我哪也不去。”杜立三見他們態度都挺堅決,便決定說:“那武朋和雲裳(小雲)去三界溝,我媳婦倩娘等女團練都在那裏,可以照顧小雲妹妹生孩子,我馬上派人護送你們夫妻過去。”說完就匆匆離去。過一會兒,派蒿澗河過來,送武朋兩口子去三界溝。

    大戰前零散事一處理完,杜立三便召開首腦軍事會議,商議對抗滿清殘餘勢力——張作霖的保皇軍。這是敵我雙方最大的也是決定生死存亡的一戰,杜立三把主力支隊官屈武、雷雲和獨立執行伏擊任務的陳剛、混江龍,以及林忠招來參加。他說:“張作霖奉天勤王,鎮壓革命黨,保住了滿清總督趙爾巽的官位,成立了奉天國民保安會,張作霖升為軍事部副部長。張作霖要官移省城了。走之前,他要對我們青麻坎團練下狠手,不然他心不安。通過我和張作霖的幾次通信,他的心理我也摸透透的了。如今滿清滅亡,但袁世凱篡奪了國家大權,奉天地方權力依然掌控在趙爾巽、張作霖這些滿清殘餘勢力等舊官僚舊軍閥手裏。我們農民武裝沒有翻身,我們就為真正的民主共和而戰,絕不向滿清殘餘勢力屈服!”“對,跟張作霖的保皇軍一拚到底!”杜國義、祁連山等紛紛表態。

    杜立三布置說:“官兵人多,我們人少,這仗要打得聰明一點,要把戰場推到村外,就是不能讓官兵一湧進村。所以,在青麻坎北村頭構築工事,以重兵封阻其來路。”他畫了張圖,兵力布置圖。屈武支隊人多,堵住道口,左側銅鐵佛、鄔雲兩個支隊,右側趙五更、飛鷹兩個支隊。由祁連山擔任前沿指揮。陳剛偕和尚、黑馬兩個支隊去大北溝桑林子設伏,放清兵進來,待仗打響之後,再從背後包抄敵人。雷雲支隊和江龍中隊駐紮第二趟街,做預備隊。全軍指揮所設在街心,他杜立三在那裏指揮。國義、國泰、康太乙支隊守衛杜家大院,死守團練總部。溝東老營先唱空城計,留小狐狸支隊駐守。炊事兵做飯。杜立三把兵力部署、格局講得一清二楚,大家一聽便明白,盡皆點頭。最後杜立三強調說:“官兵雖多過我們一倍。但守城容易,攻城難,我們占據地理工事的優勢,絕對有得一拚。仗會打得艱苦,但咬牙也得堅持,一定要挫其銳氣,打落其勢氣,第一仗至少堅持一天。”

    杜立三休息,喝茶,他看一眼大家,說,戰鬥的第二階段任務,不是死守陣地,而是消耗敵人兵力,所以要退出屯子,讓張作霖的清兵進屯子。屯子裏各家各戶不要有多餘的糧食,糧米要囤積進杜家大院和溝東老營。鄉親們要撤走,堅壁清野,官兵進來沒吃沒喝,等於把敵人困在屯子裏,而後再拿零刀修理它。

    大家認為這打法新鮮,著急知道變陣後,杜立三的思路和打法。杜立三說,第二階段是分兵多點作戰,國義大哥和他三弟國泰、康太乙支隊死守總部大院,他率屈武、雷雲幾個支隊迴溝東老營,祁連山率銅鐵佛、鄔雲支隊去與陳剛三個支隊會合,安營紮寨,然後他與祁連山率隊伍從屯南屯北兩個方向伺機攻擊占領村裏的清兵,讓其不得消停。眾人聽了連連點頭,認為極妙。

    然後各自去備戰,接下來的幾天,構築工事,搬運糧食。陳剛等三個支隊,把帳篷、糧草、馬匹盡皆帶過去,去大北溝桑林子設防。

    一切就緒,探馬來報,說“張”字大旗的官兵大批人馬向這邊開過來。杜立三一聲令下,各支隊進入陣地,以待來敵。

    太陽當空,春風料峭,樹條發芽,嫩草露尖,大地和樹林子都生機昂然地綠了起來。

    統領官張作霖率馬步官兵六個半營,18個連隊兩三千人馬,向青麻坎方向挺進。前鋒軍張統帶張作相,兩營兵,打“相”字旗,張作霖騎馬,在“張”字大旗之下,頂戴花翎,耀武揚威。走在“湯”字旗湯統帶兩營兵之前。從根上講,還是舊軍的樣子。這是張作霖第二次來攻打青麻坎杜立三的團練武裝,雖然那次張作霖還是八角台團練,被打得大敗,張作霖被俘。但這次大不一樣,這是官軍,兵多將廣,隻是湯玉麟代換了張景惠,先鋒軍張作相算得上駕輕就熟,張作霖是第二次來這裏指揮作戰,如何進攻如何打法他已是胸有成竹,且做出了明確地部署。

    張作霖這是欺負人的打法,他算過一筆帳,他一直沒停止擴軍,使兵力瘋長,他有軍費支撐。杜立三隻能招募幾支小綹子而已。比兵力,他勝過杜立三的團練武裝至少一倍。所以他采取前後接力,猛攻猛突的打法。第一撥張作相偕鄧通就三個營,9個連隊近一千三五百人,強突青麻坎村陣地。用望遠鏡一眼就看得清楚,杜立三是正麵布防。張作霖站在高處,心中竊喜:“就你那點團練武裝,擋得住我兩撥衝擊嗎?我第一撥就衝你個唏哩嘩啦!”戰鬥就這樣打響了。

    杜立三在前沿陣地用望遠鏡觀察,他數點旗幟就行了,“相”字,“張”字,“湯”字大旗,沒有“惠”字旗,且兵力層次很厚,便對義兄祁連山說:“大哥,不要讓官兵靠的太近,進入有效射程就開火。”

    杜立三迴村中指揮所,祁連山的命令傳下去:“進入有效射程就打。”實是團練武裝先打響了第一槍,屈武等五個支隊七百餘人,以猛烈地火力進行射擊。張作相催動三營9個連衝殺過來。但若想衝完三四百米的路程,就得以重大傷亡為代價。呐喊著“殺—”與爆烈的鞭炮般沒有個數的槍聲中,如潮水般衝湧上來。張作相是一員悍將,但也不胡打。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立即意識到團練武裝的中路和右路火力最強。時,鄧通營在其左,他率一營居中,二營在右。他便離開一營去二營,奮力衝殺團練陣地其左。左側正是最後收編的鄔雲支隊,缺乏大戰經驗,哪架得張作相的二營衝殺,很快突入陣地,逼迫鄔雲支隊退守中街。祁連山一麵向中街杜立三報急,一麵命令銅鐵佛協助。銅鐵佛死戰,自也擋不住。張作相率他的二營殺進村子中街。杜立三忙命令預備隊雷雲支隊增援,雷雲支隊是第二主力支隊,一百八十餘人,去屯西攔截,穩住鄔雲支隊,一塊力抵張作相。杜立三擔心的不是這裏,他再次親臨前沿陣地,正麵的敵人被頂在那兒,全都伏地,雙方對峙。子彈突突地打在身邊的土地上,掀起一股股的土煙,或者“嗖—嗖—”地從耳邊飛過,十分危險。祁連山擔心從屯西陣地突進村子那股子官兵,杜立三告之說,他派雷雲支隊上去增援了。雷雲是智勇雙全的猛將,這讓祁連山放心。他催促杜立三快迴去,這太危險。杜立三巍然不動,持望遠鏡觀察“張”字旗下的動靜。兩名衛隊員放矮身子為杜團練長抵擋子彈,其餘衛隊員以火力掩護。杜立三看清“張”字大旗後邊的官兵有些亂。從那裏傳來激烈的槍聲,他判定在桑林子後邊埋伏的陳剛等三個支隊,從後邊向官兵發起進攻,這才放心。這可以牽製張作霖清兵的力量。

    張作霖雖沒有考慮桑林子裏有杜立三的伏兵,但他手裏兵多,見有團練從桑林裏衝過來,便立即派王山的一營迎擊上去,兵力棋鼓相當,雙方奮力激戰。

    杜立三發現“湯”字大旗依然未動,旗下官兵不少於兩個營。他想:他與湯玉麟之間的友情,從湯玉麟火燒三界溝就已蕩然無存,今天他來了就必定死戰。他可比張作相要能打得多。張作霖會很快派湯玉麟出擊,那他的中右路屈武、趙五更、飛鷹的壓力會驟然增大,很難擋得住。前沿指揮祁連山也有這種擔憂,他說:“立三,湯玉麟隊伍在敵人左側,若衝上來,我們右側陣地會相當吃緊。”杜立三說:“我看到了,我馬上把小狐狸支隊調過來給你,另外,再通知國義大哥,讓團練總部西北角炮樓子火力支援。再不行,我就把守衛總部的康太乙支隊調過來。”祁連山說:“立三,那可就真拚啦?總部、老營空無一卒。”杜立三說:“必須拚,才能打掉其銳氣。命令各支隊,死守陣地,拚到隻剩一兵一卒也不能撤。”祁連山從未見二弟發過這樣的狠心。

    杜立三退迴到臨時指揮所,便派蒿澗河去把小狐狸支隊調過來,派衛隊官振豪去通知他父親杜國義。再派兩名衛隊員去村西雷雲陣地了解戰情。他坐下來與林忠、江龍兩人說話。杜立三身邊隻混江龍的鐵甲勇士中隊了。林忠一直跟隨杜立三,混在其衛隊裏,隻能做見習生,見習指揮打仗是三生有幸。混江龍一向寡言,他不多嘴,隻等杜立三在需要時一聲令下。

    杜立三說:“江龍大哥,還不到派你出擊的時候,現在這仗還沒達到高峰,等湯玉麟的幾營兵殺上來的時候,那可就一戰見輸贏了。我們雖然不能一戰就打敗張作霖的六七營兵,但一定要挫其銳氣,至少堅持到天黑,才能轉入戰鬥的第二個階段。

    江龍、林忠有幸聽過杜立三的第二階段戰鬥部署,杜立三也沒往下講,而是說:“江龍大哥,我不在指揮所,你就守護‘杜’字大旗,大旗不倒,軍魂就在。”“杜”字大旗在村中飄蕩。

    派去雷雲陣地了解戰情的衛隊員趕迴來報告說,雷雲支隊、鄔雲支隊和銅鐵佛支隊,把張作相的一營官兵阻擋在後街西頭幾座院子裏,還有中街西頭兩個院子也被官兵們占據了,雙方進進退退,展開爭奪戰,伏打得焦灼,傷亡很大,異常激烈。杜立三蹙皺眉頭,思考新的對策。

    蒿澗河來報說,村裏的婦女兒童都轉移出去了,就是老弱病殘的堅持不走。有些青壯年被動員去了溝東老營,幫助留在營寨的“火頭軍”們去燒火做飯。說完這些,他又遞過來一張紙,紙上寫幾幅標語詞條,什麽“張作霖忘恩,小人,朝廷鷹犬 ”“張作霖保皇軍閥”,澗河見二哥杜立三在看,他贅話說:“二柱子去找人釘標語牌了,寫在牌子上,往屯子裏一插,氣死張作霖。我再找徹地鼠爆破小隊長韓章想想怪招兒,炸他張作霖缺鼻子少眼。”

    他是負責偵察隊、對外聯絡,自然宣傳也歸他管。杜立三笑了,說:“二弟,這是你職責範圍內的事,你去幹好啦。”把紙單子又還遞給他。

    沒等澗河走,前沿陣地便來消息,說湯玉麟的兩營兵開始進攻了,這千餘兵來勢兇猛,在湯部兩營的帶動下,正麵的鄧通營和張作相的一個營也奮勇地衝殺上來,前沿陣地指揮官祁連山正在指揮各支隊奮力迎戰。杜立三說:“該來的終歸要來,我知道了。”他沒有動。“杜團練長,你不想去前沿陣地看看?”這是林忠正式幹與指揮員的第一句話,他是在提醒,這可是關鍵時刻。杜立三卻頭一搖手一擺,說:“不!我改變主意了,拆東牆補東牆聽起來就不順,應該是拆東牆補西牆。我得去對付張作相,先把他搞掉。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這兵法叫什麽來著?”林忠說:“按朱霽青朱司令的說法叫圍魏救趙。”杜立三說:“朱霽青是學軍事的,他說的有點相似。努爾哈赤在薩爾滸大戰的戰法,叫‘任你多路來,我隻一路去。’我說的是傷其十指不如斷一指。”眾人點頭。杜立三當即命令衛隊官振豪,傳令去調守衛總部杜家大院的康太乙支隊,讓其隻留下西北角樓子上的團練隊員,其餘盡帶過來。康太乙來到,杜立三對他和混江龍交待任務,令混江龍中隊出村屯繞到村屯西側,直衝“相”字大旗那院,聲喊“活捉張作相。”令康太乙支隊沿後街直殺過去,切斷屯西頭中街和後街幾個院裏官兵之間的聯係,然後協同銅鐵佛支隊包圍後街西頭幾個院子裏的官兵。等雷雲和鄔雲兩個支隊殲滅中街西頭兩院官兵之後,立即增援後街。他去雷雲支隊陣地親臨指揮。混江龍、康太乙領命,各自率隊伍行動,杜立三帶衛隊,林忠也混夾在衛隊員中,趕奔屯西。

    杜立三來到雷雲陣地,把鄔雲支隊官鄔德也招過來,告之他們新的部署。“準備吧,馬上進攻,把這兩個院子給我拿下來!”“是。”兩位支隊官異口同聲,底氣十足。

    康太乙支隊打響戰鬥,雷雲、鄔雲兩個支隊便如兩支獅群猛撲上去,鄔德、雷雲皆身先士卒,猛烈地開著火衝向左右兩院子大門,雷雲另一半隊伍攻向東院的東院牆。鄔雲支隊副支隊官雲寶山打外圍,沿屯西邊那條便路攻擊後院的來援官兵。因為康太乙的支隊衝殺勇猛,屯西側曠野裏又有混江龍的鐵甲勇士騎兵橫向衝殺過來,外圍的來援官兵被嚇得倉惶龜縮迴去。

    雷雲、鄔雲兩個支隊,從兩院大門和兩院東西牆,硬往裏衝殺,皆是不畏生死,前仆後繼,衝殺進院子裏,殺聲震天,槍刀並作,砰砰砰槍不止,鏗鏘叮啷的金屬器械相磕相擊之聲嗡鳴,刀光血影,血肉橫飛,屍橫院裏。鄔德中彈倒下,還在聲嘶力竭地高喊:“殺,殺呀!”雲寶山接替指揮隊員們衝殺進屋子裏。兩院的隔牆早被官兵們推倒一片,清理出通道。此時正給雷雲衝過來支援帶來了方便。便率一部分隊員過來掃蕩。

    攻占了兩院的團練隊伍,連戰場都沒打掃,隻留下些人搶救傷員,便被杜立三催逼趕去後街增援康太乙和銅鐵佛兩個支隊。對占領後街西頭幾個院子的官兵,展開強大的攻勢。按照杜團練長的布置,齊聲呐喊:“活捉張作相!”“活捉張作相!”這呐喊聲也從混江龍的中隊那裏傳喊過來,混江龍的鐵甲勇士十三太保,二十八把匣槍,不懼子彈,率先衝殺過來,十三太保之後先是長槍,後是短槍,紛紛從馬上飛身躍過院牆,打進院子裏來。真有拔旗,活捉營管帶張作相之勢,令官兵們膽寒,畏縮不前。與此同時,各團練支隊殺至各院大門口和最東邊的院牆,與守衛在院裏幾百官兵進行決殺。

    張作相率領官兵占領這片院落,便把幾院隔牆推倒,打通相通通路,以便防守,官兵便退縮當中的幾個院子裏進行抵抗。杜立三團練們強勁攻勢,尤其齊聲高喊:“活捉張作相!”讓他心裏著實震驚,也有些慌神,官兵不斷傷亡,連官們不斷來告急:“張管帶,我們連頂不住啦!”張作相喟然長歎一聲:“杜立三的團練確實不好打呀!”然後他安排撤退,隊伍從房山頭空道陸續撤到後園子,推開圍牆,向北逃撤,與他的一營會合。

    杜立三來院裏,輕輕撫摸鄔雲支隊隊官鄔德合上雙眼,說:“鄔德兄弟,你是江湖好漢,是保衛無辜百姓的勇士,安息吧!”

    起身對副支隊官雲寶山說:“雲寶山,你接替鄔雲支隊隊官職務,安排人把鄔德的屍體送迴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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