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好友第一次來家做客,為表尊重,自然是主人親自下廚更有誠意。

    安易忙活了兩個多小時,捯飭出十幾道菜,雖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味道也比不上高級酒店的大廚水準,卻依然讓張大栓十分感動,與穆青把酒言歡時,就忍不住說道,“嫂子賢惠又漂亮,哥,你可得對得起人家。”

    穆青白他一眼,“老子的女人還用你操|心,喝你的酒吧!”伸筷子幫安易夾了魚肚子上的肉放到碟子裏,低聲和她說,“你甭理我們倆,自己吃。”安易就對他笑笑,嗯了一聲,雖沒說什麽,但隻一個眼神,一聲輕應,在愛人眼裏都是醉人的。

    當然,這麽文藝的形容糙漢子是不會明白也想不到的,他隻是突然覺得,她好像貌似大概又漂亮的許多?心裏也不知怎的,就有了點兒危機感緊迫感,荒唐的想把她好好藏起來,誰都不讓見。

    穆青被自己這變|態的想法給嚇了一跳,心髒噗噗亂蹦,像是想通了什麽似的,驚疑不定。那邊張大栓已經自覺的又開了瓶白酒,“來,哥,昨天咱倆沒喝盡興,今天在你家裏,也沒什麽顧慮的了,不醉不歸!”

    “滾你的不醉不歸!”穆青把自己的酒杯拿了起來不讓他添酒,淡淡說,“我最近打算戒酒,今兒陪你小酌就行了,剩下的你自己想喝多少喝多少,醉了也沒事,我這兒空房多。”

    張大栓以為自己幻聽了,“哥,你說啥?”

    穆青發慈悲的重複了一遍,“我最近準備戒酒,想和你嫂子要個孩子。”

    孩子的事他之前一直沒有考慮過,和安易的將來其實也沒有什麽規劃,就想走一步看一步,順其自然,想結婚的時候就結婚,不想結婚就這麽拖著,至於女人青春不再之類的,他是沒有考慮過的。準確來說,這貨就是個渣渣,隻想自己高興,負責不負責的,反正錢財是虧不了安易的就行。

    可現在,他突然就想要個孩子了,他和她的孩子,兩個人的結晶,也許是個男孩,會像他,也許是個女孩,會像她,隻這樣一想,他的心就火熱起來。穆青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陪著好友吃飯的節骨眼上突然就想到了這個,人的大腦就是這麽奇妙,但他肯定,孩子,他是想要的。

    其實不止張大栓驚住了,就連安易都有點兒被震住了。雖然早上她以退為進提了孩子的話題,他也答應了要先調理身體,可戒酒之類的,卻一直沒有鬆口,這都過去多少個小時了,他突然就來這麽一句,不驚訝才奇怪吧?

    “穆青……”

    “我說戒酒,他驚訝也就算了,你這表情是怎麽個意思,嗯?”他伸手在她臉上擰了一下,有些沒好氣。

    安易看著他,神色有些複雜,想說些什麽,卻又表達不出。她沉默下來,抿著唇沒說什麽,隻在桌下握住了他的手,很用力,還有些微的顫抖。感受到她的輕顫,穆青有點兒不是滋味,這個時候才真正意識到,也許她真正想要的不是一個孩子,而是想確認他的態度,她在他身邊,沒有安全感。

    讓自己的女人沒安全感這個事兒,實在是男人的恥辱。

    這邊兒倆人正在默然各自胡思亂想,卻又不乏溫情滿滿,燈泡張大栓傻頭傻腦的問,“哥,喝酒跟要孩子有啥關係?”

    穆青被這蠢問題問的恨不能踹他兩腳,“迴家自己上網查去!”又說,“趕緊吃飯,算了,你也甭喝太多,正好我還有點兒事想問問你。”

    飯後,安易留在廚房收拾,穆青帶著張大栓上樓去了書房。

    因為沒有人一塊兒拚酒,張大栓喝酒的興致大大降低,新打開的那一瓶幾乎就沒動,讓安易原封不動塞迴了酒櫃裏。

    等喂過布丁,她讓它自己跑著玩兒,自己則到客廳沙發那兒坐著,打開電視,也不看內容,就盯著屏幕發呆,心裏想著剛才吃飯時他輕描淡寫的話。想著想著,臉上就忍不住笑了起來,漂亮的杏眼彎出了好看的弧度,安易身體往後一歪,靠在了沙發抱枕上,手搭到眼睛上,過了片刻,慢慢的浸濕了手心。

    早上的小伎倆用過之後其實她心裏並不很高興,兩個人相處,貴在交心,這樣使了手段才得到他進一步認可的行為其實很讓人不齒。安易一直都是個驕傲的人,對穆青耍了心機,雖不後悔,卻到底落了下乘,總是讓人不甘心的。

    可現在,不用她贅述多言,嘮嘮叨叨,為了要個健康的孩子,他竟主動願意戒酒,這意味著什麽呢?安易想,至少,她不是一頭熱,至少,他是真的願意和她組成家庭的。

    知道這些,就夠了。

    二樓,書房。

    屋裏的氣氛並不像之前在樓下時那樣輕鬆和諧,穆青站在窗前,看著外麵已經亮起的路燈,有幾名保安列著縱隊剛剛從大門前走過,一輛白色轎車疾馳而去,有人牽著狗從遠處慢慢散步走來……像一幅動態的畫,透著悠然的祥和。

    這是普通人的生活。

    片刻後,他終於轉身看向有些忐忑

    不安的張大栓,淡淡問,“既然出了這種事,你不會還傻乎乎的要迴西北吧?”

    對上他幽深漠然的視線,張大栓有些狼狽的垂下眼,訥訥的說道,“他對我有恩,我不管他,其他人誰能幫他。”

    “大栓,當年我離開的時候就說過,不會再插手那裏麵的事。我能從裏麵出來,已經是九死一生的好運道了,你現在讓我再沾手這些,你覺得我會願意?”

    “哥,他畢竟……”

    穆青打斷他,“當時我離開時就說過,恩斷義絕,我不欠他,他也不欠我,這些年我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成就,十年心血,大栓,拋不下。今年我已經三十六歲,你看到了,我有了伴侶,會有個普通的小家,過去那些事早就與我不相幹,你是我兄弟,咱們不止一次在生死線上闖過來,如果是別的事,我義無反顧,這件事,抱歉,我無能為力。”

    張大栓有些失望,囁喏著還想說些什麽,穆青卻不想讓他再勸,隻說,“這些年他步子邁的太大,早年我就說過,人不能太貪心,過了那個度,就難收場。你跟著他這些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已經很對得起他了,聽我的,別迴去了,迴去,隻會賠上你的小命,沒意義,想想你老婆孩子,再想想你爹媽,講義氣是好,卻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

    “我……哥,你就幫幫忙,不讓你幹別的,就是給兄弟指條明路,現在西北那邊風聲緊,我是實在沒招了……我知道你肯定有辦法!”

    見他猶不死心,穆青有些無奈,看出張大栓的執拗,知道自己費再多口舌也是白搭,以前就是個死心眼,現在還是個死心眼!他有些煩躁,“我離開西北已經多少年了你不知道?那個地兒,一年一清盤,誰還能記得我!?你讓我想辦法想辦法,我他媽能想什麽辦法,早說過不讓貪,早點兒收手還能得個善終,現在出事了才知道著急,早幹嘛去了!張大栓,你當我是兄弟,就站我立場上想想,別拖哥們下渾水,哥們兒感激你!”

    張大栓走的時候,有些鬱鬱不樂,安易狐疑的看了眼穆青,穆青拍拍她的腦袋,“你瞅我做什麽,他找我辦事,我辦不了也沒辦法,我就是個有點兒閑錢的生意人,又不是那些二代三代,有什麽底蘊家世。”

    安易噢了一聲,知道事情應該不是他說的那麽簡單,卻也並不在這件事上糾結,她挽上他的胳膊,俏生生問,“真的要戒酒要孩子啊?”

    穆青壓下心裏因為張大栓的事而帶來的煩躁,好笑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不

    是你吵著非要給我生孩子?怎麽現在還問我真的假的?”

    “我這不是高興嘛,還以為你沒把這事兒擱心上呢!”

    穆青揉揉她已經及耳的頭發,難得溫柔的說,“你想幫我生孩子,我再不把這事兒擱心上,那我也太渣了!雖說我不算什麽正人君子,但也不至於讓自己的女人委屈到這種地步。”

    他似乎話中有話,又似乎沒有,安易卻驀地心酸,眼淚忍不住就落了下來,此時此刻,突然就覺得很委屈。她說不清自己在委屈什麽,也許是當時迫不得已時對他的委曲求全,也許是這些日子以來的矛盾煎熬,她欠他良多,所以總會不自覺的在他麵前低人一等,午夜夢迴時,也想過如果將來他不要自己了該怎麽辦,她已經在不自知時彌足深陷,如果他要抽身,她又該如何?

    誰沒有自己的執念?誰沒有一點兒小心思?安易想要得到這個男人,所以她努力又努力,讓他喜歡她,更喜歡她,非常喜歡她。曾幾何時,她茫然不知所措,彷徨不安,短短半年,發生了很多事,一天天的相處,一步步走來,到今天,終於有了迴報。

    穆青看到她哭,好似明白了她心裏的澀然,沒有多說什麽,隻把她摟在懷裏,小心翼翼的嗬護在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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