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的前一天,安易過得很平靜,傍晚時給姑姑打了個電話,沒有說別的,就和平時一樣,關心關心爺爺的身體,說一說自己的近況,再聊聊表弟表妹的事情,這個電話,前後十分鍾不到,等掛了電話,取下耳機,安易怔怔的發了會兒呆。之後看向身邊貌似專注辦公的男人,輕聲問,“你說我要是死了,我姑姑能照顧好我爺爺嗎?”

    穆青一聽這個就火了,他冷冷的側頭看她一眼,語氣特別不好的說道,“以前我就告訴過你,在我跟前你還嫩著,甭跟我耍心眼,想讓我以後照顧你爺爺?”嗤笑一聲,“安易啊安易,是不是這幾天我對你太好了,嗯?”他伸手捏住她尖尖的下巴,嘴角勾起一抹似諷非諷的弧度,“你該想的是怎麽活下去,死人?”他嗬了一聲,“你/他/媽真當我是癡情種子?!”說完用力一甩,卻在即將撞到牆壁的時候又伸手把人拽了迴來,一推一拉的,妹子就跑他懷裏去了。

    然後安易就摟住了他的腰,用了力的,穆青嘖了一聲,卻也沒推開她。

    “抱歉,”她靠著他結實的胸口,有些沮喪的說道,“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可能……可能真的是你這些天對我太好了,所以……所以我變得貪心了。對不起,沒有侮辱你的意思,你別生氣。”

    他就像是她在黑暗中艱難掙紮時的一束救命稻草,一縷陽光,給了她困境中最燦爛奪目的溫暖與光明,安易心裏是十分感激他的。也許就是因為他的所作所為太無微不至了,所以才讓她萌生了更多的奢求,卑鄙嗎?是的,很卑鄙,安易自己都看不起這樣的自己。可除了他,她不知道還能把爺爺托付誰,周旭他們當然是好朋友,可他們也有父母要孝敬,一個月兩個月或者一年半載還好,可時間長了呢?他們也都隻是普通的工薪階層,也還沒有結婚,在金錢和現實麵前,人總是無奈的。

    因為一直以來沒有人可以讓她依靠,所以這個乍然給予了她溫暖的男人在此時也就成了她唯一可以的選擇。

    穆青再多的怒氣,在她認真道歉和示弱後也隻得慢慢熄火。大叔懊惱於自己對妹子的沒有底線,卻又有些心疼她的不易。他是調查過她的,從小到大的很多事他都知道,否則那天送她來醫院時,麵對護士詢問的關於藥物過敏史,病史之類的問題他也不會答得那樣容易。

    人就是這種不可理喻的生物,在這個世上,比安易可憐的人數不勝數,可麵對喜歡的人,心就會不自覺的變軟再變軟,偏心再偏心。即使頭腦清醒的知道這個女孩其實也隻是眾多可

    憐人中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色罷了,可在他看來,她卻是如此的令人心疼。

    真是沒用。

    穆青自嘲的想。

    手終究還是撫上了她瘦弱不堪的背,歎息一聲,無奈的做出讓步,“如果有意外,一切有我。”這是變相的給予了她承諾,安易怔了一下,眼淚刷的一下流了出來,“謝謝,”她說,帶著哽咽的鼻音,“穆青,謝謝,謝謝,謝謝,謝謝……”她一直不停的道謝,除了道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麽,這個男人讓她感動,如果明天自己還能活著……安易想,她要試著愛他。

    見她哭的這麽傷心,穆青怪不是滋味的,心裏因為自己的沒底線而生出的懊惱這會兒也顧不上了。探身把床頭櫃上的抽紙拿過來,抽出紙巾抬著她的下巴幫丫頭片子擦淚珠,嘴裏還得勸著,“行了,別哭了,你明天手術,要保持好心情,萬一再暈過去,明天手術可做不成,知道那個喬安娜醫生一天的診費多少不?你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少花點兒錢吧!”

    安易聽他這樣說,笑了一下,眼角的淚珠卻也還在滑落,又哭又笑的,像個孩子。穆青忍不住在她晶亮的眼睛上左右各親了一口,心裏想著估計這以後就是個祖宗,臉上卻還繃著,很嚴肅的說,“下不為例,知道嗎?”

    “嗯。”她點頭,自己也抽了張紙巾擦了擦鼻子,“以後不會了。”

    ***

    也許是因為有了穆青的保證,心裏放下了一塊兒大石,安易這一晚睡得很沉,第二天早上起來時精神奕奕的。等周旭他們過來,幾個人一對比,還就她看起來沒心沒肺一些,其他人多少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樣子。

    手術在九點鍾,安易進手術室前被剃光了頭發,陳妍和林珂都安慰她說頭發會很快長出來的,陳妍還說,“就算是光頭也是最美的光頭,妹子,迴頭我給你買七八款好看的假發戴哈~”

    安易聽了,笑著點頭。

    進手術室前,她看了圈身邊的朋友,周旭,陳妍,林珂,周建,最後視線落在穆青的臉上,她看著他,他也沉沉的看著她,安易倏地笑了起來,露出了至今自兩人相識以來最燦爛的微笑。她是個寡淡的人,這樣能閃瞎人狗眼的笑實在不多,穆青伸手摸摸她的眼睛,“我等你出來。”

    “好。”

    這次的手術,喬安娜醫生是主刀,項越從旁協助。注入麻藥前,他對她說,“好好睡一覺,醒來就沒事了。”

    安易想,雖然自己和他

    不熟,但至少也算認識的人,心裏微微踏實了些,忍了一會兒,在即將失去意識前,她到底還是微微開了口,“如果我醒不過來……你告訴他,從他第一次幫我時,我其實就對他有好感了。”

    ***

    安易恢複意識的時候,還不知今夕何夕。但當她睜開眼視線卻還模糊不清時,耳邊驚喜的咋唿聲卻別樣的明晰。是林珂的聲音,片刻後又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然後身邊就圍了很多人過來。

    她的意識還不夠清醒,在保持了片刻的意識後,就再次的陷入了昏迷中。

    等下次再醒來時,已經是深夜了。身邊陪護的是穆青,安易這次是真的清醒了,她看到趴在床邊睡著的男人,盡管渾身無力,卻還是忍不住伸手去夠他的臉。

    穆青就是被這種類似的騷擾給吵醒的。

    之後又是一番亂七八糟的忙亂,等以喬安娜醫生和項越為首的幾個大夫紛紛離開,病房才重新恢複了寧靜,穆青握上她的右手,放在嘴邊親了一口,“我聽阿越說你當時在手術室裏留了遺言。”

    安易的臉上還帶著氧氣罩,不能說話,於是就對他眨了下眼睛,穆青哼笑了一聲,“原來你這麽早就覬覦我了。”見她想開口說話,他伸手在她的眉眼處撫了一下,歎息著說,“想狡辯,就快點兒好起來。”察覺到手指處的濕意,穆青探身過去親了親她水潤的眼角,“哭什麽,戰勝了死神,你應該笑。”當他事後從阿越嘴裏知道手術並不很順利,中間有兩次都很危險,差一點兒,隻是差一點兒這個女孩就挺不過去時,當時的那種心情……他沒辦法再去迴憶一次,那種窒息感,實在令人厭惡。

    好在,她邁過了這道坎,沒有讓他失望。

    第二天知道她徹底醒了,周旭幾個高興的不行。林珂和陳妍湊在枕邊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這時安易才知道,原來自己已經昏迷三天。林珂還爆料說,“那天你進手術室以後,周旭哭得可傷心啦,稀裏嘩啦的,痛的不行!”

    周旭一聽,不樂意了,反駁說,“我是被誰帶哭的,還不是你一直哭一直哭,最後把陳妍也給帶哭了,我想著好朋友有難同當,單你們倆哭顯得我多沒心沒肺似的,”末了,還不忘吐槽,“女人就是長舌,一點兒事都存不住。”

    陳妍拍了他一下,“你和林珂鬥嘴就鬥,人身攻擊可不成,你仨閨蜜可都是女的!”

    周旭額了一聲,蹭蹭鼻子,對著安易討好的笑了笑,“你在我心裏不算女人,是哥們

    兒哈~”

    安易現在還不能說話,不過聽著他們鬥嘴,心裏挺滿足的,活著的感覺可真好。

    下午穆青從外麵迴來,先趕跑了礙事的幾個燈泡,之後親親她的眉心,問,“傷口疼不疼?”見她眨了下眼,他摸摸她的臉,特別無情無義的說,“疼也要忍著,這就是命。”說完又哄她,“用的都是進口藥,阿越說你年輕,恢複力好,遭不了幾天罪了,聽話。”

    確實如他所說,因為藥用的好,再加上年輕,安易恢複的不錯,沒幾天就緩過來勁兒了,不用再戴氧氣罩,也可以慢慢坐起來了。估計過兩天就能下床走路。穆青專門請了個護工負責白天照顧她,幫忙擦身體,按摩四肢之類的,他畢竟是一壯漢子,手裏沒個輕重,這種照顧病人的活兒真心做不來,也甭指望她那兩個朋友,都是嬌氣的不行的年輕女孩,更做不來這種活計。

    如果沒有穆青,安易住院的話,肯定是一苦逼。

    等確認她沒有大礙後,陳妍就迴了天津,她是請假過來的,已經好多天了,再不迴去,工作估計就要不保。林珂在親戚的介紹下找了份會計工作,這兩天也正式上班了,周旭自然同樣要工作,還有穆青,他也忙,這樣一來,白天的時候病房裏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隻護工陪著照顧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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