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解良,沒有一個人朝著門口看去,大家似乎對於進來的是誰根本不關心,所有人都知道第六軍現在的問題,不是一個人能夠解決的,即使是諸葛亮再世又如何呢?目前的局勢,也隻有撒豆成兵才能解燃眉之急了。


    職責所在,我卻隻能迎了上去,進門的是一個矮個子的精瘦男人,如果不是身穿著一件少將軍服,我很難把他和將軍聯係在一起。其貌不揚,完全算不上瀟灑,甚至可以說有些醜陋,見我走了過來,便朝著朝我笑了一下,跟著我往裏麵走。


    把他引到原來桂木森的位置上,端上茶碗。他雙手接過後,也謙虛的朝我欠了欠身子,卻沒有立時坐下,而是朝著金東望去,看到金東微笑著點了點頭,我便知趣的退到林鋒身邊,繼續做我的事情。


    “諸位將軍好!”那人清了清嗓子,“鄙人簡新,原任職於帝國餘杭方麵t集團軍,這裏許多老ys師的朋友我都有聽說過,曾幾何時,第六軍軍事戰術可是上過我們的教材的,小弟佩服之至。”


    “石哥,你看這簡新是什麽意思。”林鋒覺得聽著這話很不舒服,“曾幾何時,他那話就是說現在需要他來做救世主了?咱們落寞了?什麽人麽。”


    “別瞎說。”我用筆捅了一下林鋒,“這個人既然金司令看的上,那必然有些本事,有本事的人都會有些傲氣,你聽著便是了。”


    “能有什麽本事?”林鋒撇了撇嘴,“我看這個人走路發飄,身形不正,就是心虛的表現。還有,如果黏上毛,活脫脫一個猢猻模樣,難道是金司令發現咱們第六軍現在連諸葛亮都救不了,從花果山把孫悟空請來了?”


    這番話說的我啞口無言,我這邊還沒說什麽呢,旁邊的顏平聽了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離著我們最近的元紫衣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我便知道動靜太大了,趕忙示意林鋒閉嘴。這家夥也知道說的有點過,便吐了吐舌頭,趕忙低下了頭。


    “簡將軍,你坐,坐下說。”金東麵帶微笑的點著頭,“諸位,簡新以前解將軍就推薦過,此次在我第六軍最困難的時候臨危受命,鄙人還是非常的感慨,請諸位不要有任何偏見,精誠合作,能夠度過此難,以後我必有重謝。”


    每一個人都很勉強的在臉上拚命擠出了一絲笑容,以表示對金東的迴應,隻有解良沒有一點表情,始終板著臉,我離著她比較近,從側麵能看到她太陽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


    “簡將軍,既然來了就不要拘束,剛才我已經說了,從現在起,執法隊和憲兵隊便是你的直屬部隊,你直接向我匯報。”金東朝著解良的方向瞥了一眼,“當然,解副軍長也是你的上司,這兩支精英部隊也是她一手帶出來的,所以在指揮作戰方麵要多向解將軍請教,知道嗎?”


    “屬下明白,請解將軍多關照”簡新站起來朝著金東和解良敬禮致意。


    “和大家說一聲,一個小時前,陳基業急電,丹陽的外圍作戰已經非常困難,他帶著兩個團,麵對著諸英的一個旅的偽軍和一個聯隊的日軍,能夠周旋到現在已經實屬不易,我已經命令他們放棄外圍,退迴丹陽,與文中和卞普合並一處固守。”金東說這些的時候,沒有表現出一點的著急和痛苦,而是像說別人的故事一樣如溫吞水一般娓娓道來,與平時風風火火的劉文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反差,別人不說,我自己就確實有些不適應。


    “丹陽外圍戰的收縮,必然導致敵軍可以肆無忌憚的從丹陽西麵增兵,然後吃掉我們與金陵的另一個生命通道——金州。”金東端起茶杯看了看,便對著我笑道,“石楊,今天就算了,我不喝茶葉,以後給我準備白開水。”


    “是!”我立刻答應,並在記錄本上記下。


    “沒有水喝,便講不出來。”金東整個身子靠在了椅子背上,“這樣,簡將軍,把你的思路給大家說說吧。”


    “好的。”簡新站了起來,沒有任何客氣便直接走向了作戰地圖,手指直接點向了金州,“諸位,我的想法有兩點,其一,便是圍繞金州做做文章,在這裏把偽軍打傷,打疼。我預計,陳基業退守丹陽後,現在丹陽的守備力量是文中102團主力,原卞普21旅,諫壁105團,以及曲小亥執法隊的殘部,還有就是陳基業帶迴去的104團和王三炮的憲兵團,我預計就算是最近消耗很大,但至少還有8個營的兵力,而我們麵對的雖然號稱是有一個聯隊的日軍,但是打了7次衝鋒,不可能有整建製了,最多也就是兩個大隊多一點的配置,而就算加上諸英和憲兵團消耗了半天的特務旅,不會超過三千五百人,而我城中部隊,也有將近兩千五百,我想就金司令讚不絕口的陳基業的指揮能力,即使沒有重炮掩護,保住丹陽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就目前來看,進攻金州的是三個旅,六個步兵團一個炮團的建製,而金州隻有餘浪的兩個團,這個文章怎麽做?”解良對他前麵說的並不關心,總覺的都是些廢話,隻是不說出來罷了。


    “解將軍不要著急,我就是要說這裏。”簡新微微的笑著,對於解良的疑問不以為意,“戚州目前駐紮著邢師長的兩個騎兵團和一個特務團,南麵是牛戴的107團及第二炮營以及元參謀長的兩個營,東麵是申銀將軍指揮的106團和第一炮營。目前餘超敏的部隊大部分要配合滬上日軍對一些遊擊部隊的平息,所以抽調到戚州作戰的,隻有現在在洛陽和剛剛占領陽山的六個步兵團。羅藝的部隊基本上已經在錫城攻擊戰的時候被打怕了,我想可以忽略不計了。那麽六個步兵團的兵力,全部集中在戚州的東南部,就攻防比例來看,我認為,申銀的工兵旅,元參謀長的兩個營,再加上夏軍長現在的兵工廠衛隊,然後在東南角部署一個炮營,堅守上大半個月,應該綽綽有餘。”


    “你的意思是騎兵師全軍出動,在和餘浪聯合在金州打一場大會戰,利用騎兵的機動性和衝擊性,打疼敵軍?”劉文問道。


    “軍座通透。”簡新朝著劉文大挑拇指,這也是我自進入第六軍以來第一次有人對著劉文這麽放肆,換做以前,劉文早就發作了,“這一仗事關重大,我向金將軍請戰,和邢師長一起前往前線,此戰如勝,則江鎮敵軍在一年內不再敢正視金州,而我大軍迴兵北上,破丹陽之圍,便易如反掌。半個月之內解決了西線戰事,那麽觀望的餘超敏必然會識趣的撤兵,那麽我戚州之困便迎刃而解。”


    “那如果此戰敗了,金州丟失。”劉文笑道:“簡將軍對於第六軍有何建議?”


    “我不對第六軍負責,我隻看大的戰局。”簡新並不理會劉文,而是朝著金東欠了欠身子,“我到這裏是金司令的邀請,說句大實話,我其實對於第六軍堅守戚州並不是非常看好,耗時耗力,這次金州會戰能勝最好,如果不能勝利,我建議金陵方麵便可放棄戚州,連同第六軍一起。”


    “你——”解良再也忍不住簡新的傲慢,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簡將軍,你好大的口氣,似乎我們這些年的努力在你的眼中全部是徒勞,隻有你才是這裏的救世主,你有什麽資格。”


    “我說的是事實而已。”簡新並沒有迴應解良的憤怒,隻是依然報以微笑,“解副軍長,您是前輩,有著豐富的經驗,我也很尊敬你,但熟話說老將軍不提筋骨之能,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如果都是打哈哈,沒有人講實話,我覺得這個會還不如不開。”


    “好,既然你都這麽說了,我便成全你。”解良解下了自己的配槍扔到了桌子上,“金司令,諸位同僚,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們可以同此人共處,我解良卻不屑。也罷,執法隊丟了越河街你們不是要尋找責任嗎,就算我頭上便是。今日我便辭去第六軍一切職務,我解良在這裏撂下一句話,用此人,你們會後悔的。”說罷,朝著金東鞠了個躬,便頭也不迴的走出了大廳。


    金東的眉頭皺著,但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向劉文使了個眼色,劉文便即刻追了出去,屋子裏又恢複了一開始的鴉雀無聲。


    “金司令,看來,在第六軍多說些好話,才是生存之道?”簡新依然有些不依不饒,說話中帶著一股怨氣。


    “當下誰的心情都不好,你也不要過於糾結。”金東的迴答有些生硬,顯然他也不喜歡簡新的如此直接。


    “那我便要說另一個想法了。”簡新點了點頭,走迴了自己的位置,“剛才的思路隻是一個大概,現在我覺得,應該命令騎兵師的特務團前往丹陽協防,把憲兵團和執法隊調迴來,我要親自調整。”


    “你的意思是?”元紫衣顯得非常擔憂,“抽迴你憲兵團和執法隊參與金州會戰?”


    “這隻是一層意思,還有更深的意圖是,剛才解將軍的話提醒了我,據我了解,戚州城有內鬼**細,軍情總是泄漏,我來之前聽說已經開始了清除,端掉了一些,但是我覺得不夠,她會讓我們後悔,那我不得不留一手。第六軍的內部還需要深挖,這種事情當然需要執法隊來做,當然為了起一個帶頭作用,從憲兵團和執法隊先開始。”簡新顯得自信滿滿,說完後便一撐桌子站了起來,向金東敬禮,“為了此次會戰的勝利,扭轉整個戰局,請司令授予我臨機專斷之權。”


    “這個我們可以單獨再商量。”金東沒有立刻便答應他,“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的部署有沒有考慮到戚州北麵的防務,小黃山已經不在我手,所有的部隊全部到位,北城門和西城門便無兵可派了。”


    金東剛說完,劉文就從外麵走了進來,臉有些紅紅的,似乎和解良的溝通並不順利。他默默的走到金東身邊與他耳語了幾句,便做迴了自己座位。


    “解將軍既然執意要走,我們也就不勉強了。”金東的語速很慢,似乎有些失落,“今後軍機法務,便仰仗簡副軍長嘔心瀝血了。”


    “哪裏哪裏,這是應該做的。”金東直接把簡新抬到了副軍長的位置上,讓他非常的得意,“至於北、西兩個城門的防務,那便不是我考慮的,戚州宿衛,應該是劉……,呃……軍座的事情了。”


    “紫衣、淩娟,葉飛的新兵營全部士兵調撥給劉文,成立新的警衛營,裘強任營長,限葉飛立刻在城中征集男性14歲以上,女性28歲以上人員,一天之內成立新的新兵營在城南作為最後的預備梯隊。”金東對於元紫衣和淩娟兩個人的能力還是很信任的,“這個事情交給你們辦,淩主任,李芳的督戰衛隊是你的直屬,我不必贅述,而新兵營那邊也請你多費心些,告訴葉飛,除了組建新兵營,給我多征集一些50歲以上的民夫,臨時調用。”


    “好!”元紫衣和淩娟點了點頭,但臉上什麽表情都沒有。


    “劉文,你手下有一個警衛營,以前各單位的衛隊全部組建成了督戰衛隊交由李芳統一指揮,但我清楚各衛隊調走後,其實每個部門還是都留了一些底子和勤務兵,我讓安文牽頭把這些人再組織起來,預計可以湊一個營的建製,番號軍官營,供你調遣。有兩個營的兵力,你應該可以替我把住戚州的西、北兩個大門了吧。”


    “這個隻要城北的日軍沒有增兵,應該便沒有問題。”劉文掏出手絹擦了擦汗,“畢竟柳映梅在小黃山一己之力消耗掉了一個中隊。”


    “柳映梅可以追授烈士,功勞的議定就不要在這裏多說了,你們看著辦。”金東說著站了起來,“再宣布幾個決定,陳基業晉升第七師師長,中將軍銜,申銀兼任第六軍副參謀長,卞普升第七師副師長,少將軍銜,諸位如果沒有什麽其他事情便可以散會立刻去辦手頭的事情,幾位機要秘書立刻按照會議的要求擬定指令給我簽發。”


    所有人仿佛是關了數年的囚犯獲得了特赦似得,在幾分鍾之內便走的精光,會議室裏麵隻剩下了金東、劉文和簡新。


    “既然用了你,便是相信你,大可放手去幹。”金東笑著拍了拍簡新的肩膀,“隻是事情不是一個人做出來的,有些時候不要過於激進,能緩的時候還是要緩,不要搞的部隊上下人心惶惶,我給你時間,可以先觀察一下。”


    “謝司令。”簡新點了點頭,“可是軍機不等人啊,金州危在旦夕,我馬上便安排特務團前往丹陽把王三炮和曲小亥換迴來,我用半天時間整頓一下軍紀,便要同邢師長連夜趕往金州前線了。當然我知道,半天的整肅是遠遠不夠的,內鬼的清洗是持續的過程,在每時每刻我都會不斷的觀察和注意,隨時發現隨時清理,非常時期隻要是有懷疑點,便要先隔離,否則軍情大事一旦泄漏,便是滿盤皆輸,請兩位將軍理解。”說完,也不等金東過多的表態,簡新便朝著他和劉文敬了個禮,匆匆的離去了。


    “司令,此人的思路是否過於激進,和解良是兩個極端,解良是不管不問,任軍中出現一些內奸而無作為,而這個人卻……”劉文顯得有些擔心。


    “沉屙猛藥!這個時候我不管那麽多了。”這裏沒有外人,金東不再勉強保持這那種標準的笑容,而是顯得非常的疲憊和苦惱,“至少他一來,就拿出了扭轉局勢的方案,而且不得不承認,大體的思路還是可行的,現在隻要他打贏了金州這一仗,即使是任性的犯了過多的錯誤,我也得忍著。”


    “司令,我們還有石楊的一支教導隊。”劉文看了我一眼,便提醒了一下金東,“雖然隻有一個連的建製,但戰鬥力可觀,是否可以繼續為我調用?”


    “教導隊是軍部的直屬隊伍,我另有用處。”金東搖了搖頭,“石楊,你過來。”


    聽見金東喊我,我便放下手裏正在整理的文件走到他們麵前,剛要敬禮,被金東把手臂給拉了下來,“教導隊直屬我管轄,當然我沒有任務給你的時候,劉軍長也是可以調用。現在你要做的就是,監督所有部隊的行動,沒有按照計劃執行的,及時通知我知道。”


    “明白。”我也不敬禮了,隻是在筆記本上記錄著。


    “下去吧,謹慎些。”金東拍了拍我的肩膀,“假以時日,你帶一個團也是可以的。”


    “謝司令。”微笑著敬了個禮,便轉身快步離去,我知道金東隻是這麽一說罷了,沒有必要在心裏多盤算,當下重要的是為第六軍度過難關出一份力,否則真如元紫衣說的那樣,城破之日,什麽將軍校尉,都是別人砧板上的魚肉而已。


    走到門口的迴廊轉彎處,便看到簡新在和兩個衛兵在說話,看樣子應該是他自己的親隨。那個地方是我走出軍部迴住處的必經之路,他們正在說話我也不好貿貿然的過去打攪,便準備遠遠的等一會兒,讓他們把話講完散了,我再過去。


    “你們兩個給我去盯著。”簡新的聲音不大,但院子裏麵還算安靜,便無意中斷斷續續的聽到一些,“解良今天晚上從南城門走,憲兵團和執法隊會按我的命令在下午1點前迴到戚州,我會以戰前休整為理由放假兩個小時,你們要仔細給我記清楚,哪些人去送別解良,都迴來向我報告,明白麽?”


    “知道,這個事包在我們兩個身上。”那兩個衛兵用力的拍著自己的胸脯。


    “嗯,這就好。”簡新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你們去吧,我還要趁著這個空檔,看看工兵旅有什麽問題,順道拜訪一下龔雪蓓龔老板。據說上次戚州的奸細巨鱷——長星樓的海燕,便是她提供的線索。”


    “那是當然。”兩個士兵不住的點頭,“龔老板還是集團軍肖副司令的至交,就是金副司令,劉軍長都會給她麵子,您剛來便主動去拜訪,真是高人一等啊。”


    “哈哈哈哈,你們兩個猴崽子,不要總撿著好聽的說。”簡新擺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走了,“事情辦妥了,我自然有重賞。”


    那兩個人千恩萬謝的走後,簡新也左右看看,並沒有發現靜靜的坐在牆角的我,便雙手背在身後,踱著方步離開了。


    我有些愣神,這便是這個新來的副軍長的清洗之法?在金東麵前慷慨陳詞,轉身便借著梳理內鬼的借口來清除異己,而且方法之簡單粗暴,讓我不禁啞然失笑。然而我又能做些什麽呢?剛才在會議室裏麵收拾資料的時候,親耳聽到金東的無奈,至少他的辦法是目前第六軍的唯一出路,隻要能夠打贏金州會戰,連金東也隻能暫時忍著,我一個小小的副官,手裏隻有百十條槍,還能翻天不成。想到這裏,我隻能自嘲的笑了笑,搖了搖頭,告訴自己與我無關的,一概不管便是了。擔心的越多,便死的越快,天塌下來,這個戚州城裏麵到處都是比我高的。


    剛走到前院,便看見林鋒提著背包和不少行李站在門口看著我,臉上寫滿了無奈。我忙走了過去從他手裏拿過幾件行李,讓他稍微輕鬆一點。“這大包小包的,搬家?不在軍部了?要上前線,終於有仗可以打了?”我笑道。


    “如果是就好了。”林鋒痛苦的搖了搖頭,“金司令特調我去兵工廠,協助夏副軍長和龍可人龍少校試製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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