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說,通過這個敦敏的詩一考證,他應該生於雍正二年,1724年4月26日。


    因為4月26日是《紅樓夢》裏麵強調再三再四的,說的是什麽見花會,那是給寶玉過生日,也就是曹雪芹自己的生日。


    至於卒於何年,他卒於乾隆28年,癸未。


    當然了,這隻是說法之一,因為在曹雪芹生年上一直到今天還是有人堅持胡先生那個大致相同的道理。


    因為胡先生認為曹家太考究,衣食住行都是皇家規格,子弟們又不成材,坐吃山空,自然趨勢。


    也有人說完全不是那麽迴事,就像我們前麵說的,經過那個大驚大險,幾次接駕,怎麽是坐吃山空、自然趨勢,《紅樓夢》如果是一個反映那樣的作品,也可以說沒有什麽大價值了,可看可不看。


    要知道那個背景,和它取的那個素材,它表現的手法高超神妙,這幾個結合起來,才發生了所謂“紅學”。


    需要說明,紅學不是文藝欣賞,而是從文史哲三大方麵來探索《紅樓夢》的意義,文史哲就是真善美。


    這是是許多學者所討論的結論,又簡明,又重要。


    因此作者菌今天在這把它說給大家,你們聽聽有道理沒有。


    首先,我們文史哲三大分類,文化的組成就是這三部分。


    不談自然科學,我們說人文科學社會科學。先說史吧,史是求什麽,求真。


    要知道史有假有空有虛,有空白,有模糊,我們考證探討它當時到底是怎麽迴事。


    哲是求善,我們中華民族的道德是什麽,孔孟是性善說,荀子是性惡說。


    曹雪芹說正邪兩賦兩種氣,有正氣,有邪氣。


    你看曹雪芹那個思想,這種人聰明靈慧,在萬萬人之上。


    我們要探討《紅樓夢》裏邊寫的這些人,他們都是第一流的才華智慧,那麽你不研究思想史、哲學史,你光是看它什麽語言生動、形象鮮明,這個不行,它懂不了《紅樓夢》。


    所以《紅樓夢》的真價值是文史哲,大綜合,代表了中華文化,它的結果是要追求真善美,一絲不差。


    而我們上麵主要講了曹雪芹其人,下麵主要講其書。


    但是這裏有一個問題,這個人和他的這個書幾乎是分不開的。


    講其人也是為了我們理解他的書,講書呢,裏邊還包含著也是為了理解這個人。


    他為什麽做這部書,那麽與眾不同。


    他是怎麽個人,他的頭腦心靈都是什麽樣子,我們主要的一個求知的願望離不開這些。


    《紅樓夢》的作者和他這個作品怎麽能分得開。


    當然我們這裏不是說諸位要相信這個說法:它是自傳,寫的賈寶玉就是他本人。


    你可以完全不同意,而且這個說法也不是那麽死板,隻是說大致。


    他這個藝術作品裏邊把賈寶玉作為一個最主要的主角,他要表現什麽,主要是說他自己的心情感受,這一點我覺得很明顯,打開書就知道,不是考證的問題,是大家感受的問題。


    比如上麵說的很多都是半截話,比如說潘德輿的記載,光說了曹雪芹的創作條件是一桌一凳,其它什麽都沒有。


    但潘德輿還有重要的話,他說曹雪芹寫這個情,寫得如此坦然,如果不是他心裏掏出來的話,如果是寫張三李四,像別的小說一樣。


    或者是編造了一個才子佳人,他怎麽能表現到那個境地呢,潘德輿說:我由此知道《紅樓夢》就是寫他自己。


    曹雪芹開卷就說“我經過盛衰,錦衣紈袴,穿著綢緞,飫甘贗肥”,吃的是好酒好飯,可是半生潦倒,一事無成,既愧又悔,接著就說“悔已無益”。


    也就是我已經這樣了,後悔有什麽用呢,但是我“愧則有餘”,我真是太慚愧了。


    這個話的意思就是說,我本人這麽不才不學,不孝無能無力,簡直是不知道怎麽說才好,我一文不值,我寫我自己這些事有什麽意義。


    但是底下這個轉折最重要了:如果我不寫,“閨閣之中曆曆有人”,我這麽多的閨友,他們的見識行止都處於我之上,我不寫我自己,可是同時把他們淹沒了,這個怎麽行呢,我心裏怎麽過得去呢。


    因此,我才把我經曆的那些隱去的真事,敷衍成一段故事。大家注意“敷衍”這個字眼,“敷”就是敷開,今天一般人的用法就是敷衍了事,不認真,不負責,馬馬虎虎、敷敷衍衍把事情定了,今天的理解就限於這個意義。


    其實在曹雪芹時候,這個“敷”是“鋪”,“衍”是由此而推,開拓,展開,是那個意思。


    這裏邊當然就包含了藝術成分,不是記死帳。


    那麽諸位又問,你今天來說這個幹嘛,不說這個你怎麽理解《紅樓夢》,他到底是寫誰,這個問題首先要解決。


    就我的這個立足點來說,我先得說這個。我不是說你們每一位都要同意我們的拙見,毫無此意。


    如果宋翔鳳先生那個話是可靠的,曹雪芹當時基本上被關在空屋裏,精神痛苦萬分。


    自己的這種行為想法、精神境界,世俗人,包括自己家裏的家長,都無法理解。


    怎麽辦,我要一點紙,要一點墨,我寫。就寫我,寫自傳,那不行。我得用一個藝術形式,“假托”。我怎麽假托,我假托什麽呀,“女媧煉石補天”。


    所以流行的本子,開頭就有一段不算很短的“作者自雲”,那是別人替他記的,可是二百多年了,就混入正文,大家一開頭就看這個。


    有的人就被這麽一段就給卡住了,這叫幹什麽,這什麽意思,不好看,沒意思,就把《紅樓夢》合上。


    可是這一段很重要,它是自己表達為什麽要做這部書。


    “作者自雲,因為經曆了一番夢幻之後,把真事隱去,借通靈之說,而轉此《石頭記》一書也”。


    你看看這幾句話,我經曆了這麽一番,“夢幻”是個假詞,這個事情如果過去了,那就是如同一場夢,就這麽簡單。


    他是為了掩護,可底下他自己就泄露了:“故將真事隱去”。


    那個“夢幻”不就是這個真事嗎,如果他真是夢幻的話,你何必隱去呢,我經曆了那個真事,我不能寫,我現在把它得隱去,我另外假托了一個女媧煉石頭,後來變成了通靈玉,用這麽一個方式來寫,做《石頭記》一書。


    這就是告訴讀者,我是這麽迴事,我是寫我,我不能說是我,我就說是那塊石頭。


    而我經曆的那些事,如夢如幻,我也不能夠如實寫,我得把它隱去。


    所謂隱去,不是一字不提,是變了,把它敷衍,所謂藝術化了,就是這麽迴事。


    這是整個人類藝術的一個大園林。如果用文學評論家的詞語來說,大概就是他寫這個人物栩栩如生。


    曹雪芹寫的那些人物,不是如生,就是活的,就在那兒。他那個言談舉止,聲音笑貌,都是在這兒,就在這兒,唿之欲出,唿,一叫他名字,他來了,這鳳姐,這黛玉,這寶釵。你看看,這是一種什麽神奇的力量,我的感受就是如此。


    而像是《儒林外史》的毛病是一個一個的出人,出了這個人講這個人的故事,這個人講完了又出來別了,誰跟誰也不挨著。


    可《紅樓夢》不是這樣,《紅樓夢》前邊伏下,後麵必有迴應,前麵看表麵是這一層意義,後麵再一看,恍然大悟,它是這樣,兩麵。


    這是一個大特點,別的小說裏沒有。


    再有《紅樓夢》的藝術特點,曹雪芹會一筆多用,又會多筆一用,他寫這個主題目標,用很多筆集中起來,這一筆,那一筆,後麵一筆,前後左右,你看的時候不明白,認為這都無關,後來一下子一看,這些筆都集中在這個目標上了,都是寫他。


    好比畫家畫一個人物,不是一筆就勾出來了,今天勾一筆,明天勾一筆,有頭,有發,有衣,有帶,還有別的,最後這個精氣神,完足,完美,這叫多筆一用。


    不但寫人,曹雪芹寫什麽都是這樣。


    寫榮國府,多筆一用:冷子興先在揚州郊外小酒店裏講,一筆;然後誰進府,看大門什麽樣,一筆;然後林黛玉到了正堂,抬眼一看,榮禧堂大匾,種種擺設,又一筆……這裏就不再羅列,這個道理諸位一聽就明白。


    周瑞家的接受命令分送12支宮花,她怎麽走,經過誰的窗戶後頭,又出哪個角門,最後交給誰,迴來還得複命,……這是寫榮國府的院子,這個筆那個妙,那個神。


    你看到這兒的時候以為他就是寫這個。


    錯了,他寫了好多事情,多少層次,多少人物:到惜春那兒,惜春說,哎呀,我剛才跟能兒說,我也剃個頭當姑子去,你送的花我可哪兒戴。


    一筆伏在這兒,後來惜春是出家。


    又到了誰那兒,比如說林黛玉。


    周瑞家的是王夫人的配房,跟這些人沒有多少來往,她也不管這事,這是薛姨媽交給她的特殊差事,她也無可奈何。


    到了林姑娘這兒,林黛玉第一句話是什麽,一看花,我就知道那別人挑不剩的也不給我。你聽聽~你們大家都喜歡林黛玉,我就不喜歡。


    你說說,這樣的話人家周瑞家的聽了做何感想,人家就是順路一個一個送,人家也沒有誰先誰後,人家誰也沒有挑了才剩下這個給你。又一筆,林黛玉的性情一筆出來了。


    例子太多了,咱們今天沒有時間,假如有機會,我專門講林黛玉這個嘴。


    那麽送宮花的事完了嗎,沒完。周瑞家的受命的時候,薛姨媽在王夫人那裏,老姊妹兩個說家常,等她迴來時薛姨媽已經迴梨香院自己家了。


    她沒辦法,又得到梨香院那去上薛家去交差。這個時候她看見一個小丫頭,一問,知道了這就是那一年拐子拐了去的那個小丫頭。


    她看見這個香菱,問她你幾歲了,你哪兒的人,香菱說自己不記得,周瑞家的表示聽了以後很難過。


    周瑞家的還是個好心腸的人,很可憐。然後還有重要的話,說香菱長得那模樣,有東府裏小蓉大奶奶的風格。


    這段話重要無比,但我隻能說到這裏為止,我們今天沒有那個時間,我也沒有那麽多精力。


    一筆多用,多筆一用,可以看出那一隻筆那個神妙,出神入化,你測不透。你讀一遍,讀三遍,我認為不行。


    再一方麵就是我個人的感受。


    曹雪芹用了各式各樣的方法來表現他自己的心情。


    他為什麽立誌要寫“閨中曆曆有人”,他為什麽那麽崇拜女性、貶低男子,說得很難聽,不僅僅是那個水做的泥做的,還說女兒本質好、才華好、德行好,男人寫得都是沒有什麽好男人。


    這曹雪芹是否有毛病,這個男女的問題,陰陽,一陰一陽,是古來的天經地義,你為什麽重女輕男,從來就是重男輕女。


    而且我的感受是他寫小姐、少奶奶固然好,栩栩如生,活了,但沒有寫丫鬟寫得更精彩。


    他很悲憫這些丫鬟,當時大概十兩銀子(或者還少)買一個小女孩兒,養大了就是使女,俗話叫使喚丫頭,受著那個罪,那就沒法說。


    曹雪芹看到後實在於心不忍,同情憐憫,(但是這個詞句就顯得太普通太輕)他的感受真是沒法表達。


    他對女性的這種感情也有實際的生活感受。剛才我說的清人那些記載裏麵,就有曹雪芹無衣無食寄居親友家。


    親友家常來他這樣的人,人家也不歡迎。也有記載說人家後來下了逐客令:你走吧,我們不養你。曹雪芹親身的經曆,就有一個不知哪裏的女的救濟過他,否則的話他會餓死。


    所以,他一生難忘女兒女子的才、智、德、恩惠,一定要謝她們。結果,他產生了這麽一部頂天立地、萬古不朽的《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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