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用兒子來牽絆她,是最有效的。


    他也不想這樣,可他實在想不到別的辦法,因為現在的她除了孩子好像其他的什麽都已無所謂了。


    半個月前在醫院裏,他看著她在夢魘中掙紮,聽著她一聲聲地喊著寶寶,喊得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聲音不大,卻含著無盡的苦楚,比大喊大叫還來得更加悲傷無助……


    誰說他不心疼呢?其實他心疼的啊!


    那一刻,他是多想把她摟在懷裏,給她安全,給她溫暖,給她她想要的一切。


    可是……


    她給他的背叛和傷害歷歷在目,他又該如何說服自己就這樣原諒她呢?


    至少在他受傷這件事還沒完全搞清楚之前,他是沒辦法說原諒就原諒的。


    所以再等等吧,等真相大白,到時該原諒還是該懲罰,便自有定論了。


    嗯,等等吧……


    其實說實話,他也很想相信她,可是曾經那些與她有關的一切他都不記得了,單憑這一個月裏對她的了解,他實在無法說服自己無條件的去相信她所說的每一個字。


    當然,最主要還是那段錄像給他的衝擊力太大了。


    所以在記不得以前自己有多愛她的當下,他自然是偏向表麵「證據」的。


    米婭怔怔地看著自己愛到骨子裏的男人,麵如白紙,心口開裂。


    他說,兒子的命掌握在你的手上,你自己看著辦……


    嗬!他竟然用兒子來威脅她,他怎麽可以……


    狠成這樣呢?!


    他怎麽可以狠到連她的生死都要掌控呢?


    所以,現在她連去死都沒有資格了是嗎?


    如果她死了,他真的不要兒子了可怎麽辦啊?


    寶寶沒有了爸爸媽媽,又該怎麽活下去呢?畢竟他隻是一個小嬰兒,除了哭什麽也不會啊!


    米婭想,自己當初為什麽要把寶寶生下來呢?不止不能好好愛他,還讓他這樣受罪,為什麽要生下來啊?


    為人父母,卻不能給孩子一個安全溫暖的家,怎麽配做爸爸媽媽?


    他若真敢對兒子也那麽無情的話,她做鬼都不會放過他的!!


    米婭死死看著歐陽,雙手攥緊,緊得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夏叔在樓下等你。」


    在她充滿憤恨的目光中,他突然冷冷下了逐客令。


    事已至此,米婭知道強留也無用,一邊垂眸苦笑,一邊揭被下牀。


    她像個無主的遊魂,眼神飄忽,失魂落魄,明明站在他的麵前,卻像是遠在天邊般讓他觸不可及。


    「歐陽……」她抬眸看他,輕輕喚他的名字。


    歐陽的心髒狠狠一抽,有點疼。


    不知何故,他現在是真怕她這種死氣沉沉的語調,讓他有種無論多努力都再也抓不住她的感覺……


    她喚了他之後又不說話了,表情有些茫然,像是突然忘記自己剛才想說什麽了。


    嗯,米婭的確想不起來自己剛才想說什麽來著,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精神恍惚得厲害,前一秒想說的話下一秒就不記得了。


    皺著眉想了半晌,她作罷,垂眸苦笑,像是自言自語般低喃,「沒什麽……沒什麽……」


    她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如同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慢慢地朝著門口走去。


    看著她魂不守舍的模樣,歐陽狠狠皺眉,心裏的不安越發濃鬱起來。


    精神恍惚的米婭,心裏滿是失望和悲傷,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下的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的歐家大門。


    她什麽都不知道,腦子裏一片空白。


    歐陽站在臥室的陽台上,一邊狠狠抽著煙,一邊目睹著米婭一步步走出歐家大門的模樣。


    她那充滿落寞和孤寂的背影,仿若千百根細針,密密麻麻地紮在他的心上……


    而當她瘦弱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時,他的心突然劇烈地抽搐起來,疼得格外兇猛。


    ——別讓她走,去把她追迴來!!


    腦子裏突然有個聲音這樣對他說。


    嗯,是他的心聲。


    歐陽心裏有股衝動,想要去把那個可憐的小女人追迴來,告訴她別走,告訴她他選擇相信她,告訴她就算她真的想害他,他也願意試著原諒她……


    是的!他願意試試!


    哪怕是為了兒子!


    如此一想,歐陽立馬將剩下的半截煙摁滅在菸灰缸裏,轉身就朝著門口快步走去。


    途經牀邊,突然哢嚓一聲,他的腳踢到了什麽……


    垂眸一看,是米婭剛才換下來的濕衣服。


    微微擰眉,他彎腰撿起,然後摸到了……


    歐陽笑了。


    看來老天爺也是贊同他的,竟給了他一個可以理直氣壯地去追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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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米婭覺得很累,特別特別的疲憊。


    夏叔送她到小區門口,她蔫蔫地說了聲謝謝就下了車。


    然後等夏叔的車離開,她進入小區,卻驀然發現……


    家門鑰匙不見了。


    因為她換了衣服!


    似是累極了,米婭坐在小區花園的排椅上,在找人開鎖和去歐家拿迴鑰匙之間猶豫不決。


    若迴歐家,歐陽會不會以為她是故意把鑰匙遺落的呢?


    畢竟現在的他對她沒有半分信任。


    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算了,還是找人開鎖吧……


    當猶豫到天完全黑下來了時,米婭決定找人開鎖。


    她不想再去自取其辱了,她需要休息,需要好好的睡一覺,她太累了。


    緩緩起身,她想著這會兒隻能去找小區保安幫忙,看看能不能盡快找個開鎖匠來。


    然而當她隨意抬眸,卻見幾米開外,不知何時站著一個熟悉的高大身影……


    米婭狠狠一震,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她僵在原地無法動彈,瞠大雙眼驚恐地看著幾步之遙的男人……


    是她眼花了嗎?


    還是……見鬼了?!


    「婭婭……」男人癡癡地看著她,啞聲喃喃。


    米婭大震。


    熟悉的身形,熟悉的臉孔,熟悉的聲音……


    竟是死而復生的卓行一!


    他站在光線極暗的角落裏,一身黑衣,頭上戴著鴨舌帽,一幅經過精心喬裝的模樣。


    米婭像被定住了一般,想言不能言,一動不能動。


    這這……


    這是怎麽迴事?


    他不是被她砸傷了嗎?他不是已經掉進河裏淹死了嗎?


    怎麽會在時隔半年之後又出現在她麵前了呢?


    是冤魂不散嗎?是來找她索命的嗎?


    在米婭驚悚得迴不來神的時候,卓行一從黑暗的角落裏慢慢移出來,一步步朝她靠近。


    他深深地看著她,眼底沒有怨恨,隻有深情。


    這世間,對愛有執念的何止萬千,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放不下……


    卓行一對米婭就是這種狀態。


    即便她都下狠手想要他的命了,他還是沒辦法不想她……


    嗯,想她,還是想她。


    想帶她走,想帶她去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讓一切重新開始。


    當卓行一站在了自己的麵前,米婭才知道自己不是眼花,也不是出現了幻覺。


    那個她以為早已沉屍河底的男人,竟然真的……


    「你……」她唿吸發緊,死死盯著他,「你沒死?」


    她緊張得雙手冒汗,心裏五味陳雜,連唿吸都不敢太用力。


    「嗯。」卓行一一瞬不瞬地看著臉如白紙的米婭,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


    看到卓行一點頭,米婭的第一反應是——


    她不用償命了!


    太好了,她沒有殺人,她不用償命,她可以看著她的寶寶長大成人……


    得知卓行一沒死,米婭是狂喜的。


    而這份狂喜,完全是因為她自己,沒有一絲一毫是為卓行一的。


    然而她不知的是,她這副欣喜的模樣看在別人的眼裏,卻完全是另外一迴事兒……


    米婭想,歐陽已經痊癒了,自然會收拾卓行一,所以報仇這種事再也無需她來動手。


    那麽現在卓行一沒死,她就是無罪的。


    這個半驚半喜的消息,讓她本是消極的心情,稍有慰藉。


    「婭婭……」


    「天哪,你、你真的沒死?」米婭唿吸急促,不可置信。


    半年來他了無音訊,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很自然地以為他已葬身河底,畢竟當時他受了傷滿臉鮮血,且河水是那樣湍急。


    「我沒死,婭婭,我還活著。」卓行一將米婭眼底那一散而過的驚喜盡收眼底,亦是滿心歡喜。


    他的出現讓她如此開心,這是不是說明她這半年裏一直在為他擔心?


    所以她當時用石頭砸他隻是一時之氣,並不是存心的對不起?


    其實她也後悔了,後悔傷了他,後悔把他推下河,對不對?


    如此一想,卓行一激動了。


    米婭沒空理會卓行一,猶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低著頭喘著氣,喃喃自語,「你還活著……太好了……太好了……」


    她說你還活著太好了……


    卓行一聽到米婭這樣說,整個人更是開心得快飛起來了。


    「婭婭,我好想你!」他倏地一把將她抱住,緊緊的。


    感覺到他是個實體,米婭終於相信他沒死了。


    然而他的擁抱讓她急欲作嘔。


    她討厭他的靠近,討厭他的碰觸,甚至討厭他的一切!


    他是個魔鬼,是她這輩子都再也不想見的人。


    他利用她,以達到傷害她最愛之人的目的,枉她之前是那麽的信任他。


    那日他威脅她的那些話,猶在耳邊,她做夢都沒想到平日裏看起來溫柔和善的他竟是那樣的陰險毒辣。


    米婭反感卓行一的擁抱,正欲將他狠狠推開,可就在這時——


    一道陰冷至極的目光,從黑暗之中冷冷射來,落在她和卓行一的身上。


    她狠狠一顫。


    即便還沒看清目光的主人長什麽模樣,她已經知道是誰了……


    是歐陽!


    她嚇到了,怕他誤會,慌忙想要推開卓行一。


    可更快的,歐陽高大的身影像股颶風一般朝他們席捲而來……


    嘭!


    卓行一剛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歐陽揪住了衣領,然後結結實實地吃了一記右勾拳。


    呯地一聲,卓行一倒在地上,唇角立馬溢出血絲。


    歐陽的雙眼被妒恨染紅,高大的身軀瀰漫著一股濃濃的殺氣,全然是一副要將卓行一置於死地的兇狠模樣。


    米婭後退兩步,不敢上前。


    她知道卓行一不是歐陽的對手,所以她一點都不擔心歐陽會受傷。


    雖然她有點擔心歐陽若把卓行一打死了會對他有影響,但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想上前勸架。


    因為她不想再被他繼續誤解。


    雖然這會兒他可能已經對她失望透頂了!


    哪怕她很無辜。


    呯!


    卓行一被歐陽一拳揍得頭暈目眩,大感不妙,立馬爬起來。


    可剛爬起來就又被歐陽一腳踢在肚子上。


    卓行一頓時感覺自己的腸子都被踢斷了一般,痛得齜牙裂齒冷汗淋漓。


    顧不得痛,他連忙往邊上滾,堪堪躲過歐陽踢過來的第二腳。


    歐陽臉如玄鐵,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冷厲,殺氣騰騰的模樣猶如地獄使者。


    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想要殺了卓行一!


    一是卓行一對他心意謀殺。


    二是米婭心裏藏著他……


    仇恨和妒忌,讓他無法容忍他的存在。


    歐陽步步緊逼招招致命,卓行一狼狽躲避,很快就傷痕累累。


    常言道情敵見麵分外眼紅,兩個男人即是情敵更是仇人,自然是恨不得對方不得好死的。


    卓行一連中了幾招,痛得差點倒地不起,可他怕死,又隻能艱難地拚死躲避。


    他深知自己不是歐陽的對手,這樣下去隻有被活活打死,見勢不對,他拚著最後一絲力氣突然朝著米婭撲去……


    「啊……」


    卓行一抓住米婭就將她猛地向追過來的歐陽狠狠推去。


    米婭猝不及防,嚇得驚叫出聲,踉蹌著直直撲向歐陽。


    歐陽本是對著卓行一揮出去的拳頭,眼看著就要砸在米婭的臉上……


    米婭嚇得死死閉上了雙眼,絕望地等待著劇痛來臨……


    歐陽同樣驚出了一身冷汗。


    千鈞一髮間,他慌忙收迴拳頭,扶住撞進懷裏來的她……


    最後時刻,化險為夷。


    卓行一趁機逃之夭夭。


    預期中的劇痛沒有降臨,米婭怯怯地睜開眼。


    她臉如白紙,驚魂未卜,胸腔劇烈地起伏著。


    歐陽的臉,陰沉可怖,極冷極冷地盯著米婭。


    四目相接,她被他陰狠的目光嚇得心髒狠狠一顫。


    她有預感,他肯定又誤會她了……


    歐陽看到卓行一逃了,但他沒有追。


    有道是窮寇莫追,既然卓行一沒死,既然他還敢出來露麵,那他就不愁抓不到他。


    早晚而已!!


    歐陽倏地一把抓住米婭的手腕,緊得像是恨不能捏碎她的腕骨,瞪著她惡狠狠地質問:「米婭,你怎麽解釋?」


    「我……」米婭黛眉緊蹙,疼得頻頻縮肩,眼眶立馬就紅了。


    「他不是死了嗎?」他冷笑,雙眸危險地半眯著,眼底寒光四溢。


    「我真的用石頭把他砸傷了——」


    「你這張嘴還能說得出真話嗎?!」他狠狠咬著牙根,從齒縫裏陰測測地吐出字來。


    麵對他的咄咄逼問,她百口莫辯,感覺自己就算渾身長滿嘴巴也說不清楚。


    她搖頭哽咽,「我沒騙你,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麽還活著,我——啊……」


    聽她一再「狡辯」,他怒不可遏,倏地更加用力地捏住她的手腕,「你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嗯?!」


    「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


    「米婭!你真是……」歐陽恨得要命,胸腔狠狠起伏,憤恨地咒罵,「你該死!!」


    是的!


    她該死!


    太該死了!


    他一再的為她妥協,一再的為她降低底線,一再的對她原諒包容……


    「我一次又一次的原諒你,一次又一次的選擇相信你,我把所有的寬容都給了你,可你呢?你就是這樣迴報我的嗎?」他將她狠狠一拽,拖到跟前來,俯首湊近她的臉,陰冷的氣息盡數噴薄在她的臉上。


    米婭雙眼通紅,一個沒忍住就落下淚來。


    她流著淚,麵對他的憤怒無聲苦笑,「我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沒有騙你……」


    「米婭!我真是瞎了眼!以前居然會喜歡你這種謊話連篇的女人!」歐陽情緒崩潰,吼得地動山搖。


    她說不出話,亦無話可說。


    此時此刻,她說什麽都是錯,又何須浪費口舌?


    罷了,隨他誤會去吧,她已經解釋得很累了。


    「米婭!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欺騙我會得到怎樣的下場!」


    最後撂下這句狠話,歐陽狠狠甩開米婭的手,轉身就走。


    米婭被甩得踉蹌,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數步,最後一p股跌坐在排椅上。


    他走得頭也不迴,冷酷又決絕。


    她低著頭,不敢看他離去的背影,無聲落淚,淒涼輕笑。


    是什麽讓他們走到今天這一步的?


    她是怎麽讓自己陷入這種絕境的?


    眼淚猶如斷線的珍珠,大顆大顆地滴落在手背上。淚眼朦朧中,她看著無名指上的鑽戒,心如刀絞。


    這枚戒指,戴上,取下,再戴上……到底要反覆多少次他們之間才能有一個結果?


    不管這結果是好的還是壞的,都該來個了斷了吧!


    她累了,真的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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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歐陽說,米婭你等著,我會讓你知道欺騙我會得到怎樣的下場……


    米婭知道,歐陽要報復她了。


    但她一點都不怕,因為她除了這條命,已經沒有什麽好值得他報復的了。


    她想,他若真這麽恨她,那就把她這條命拿去吧,她無所謂的,真的,反正她現在也是生無可戀,活著跟死了沒什麽區別。


    米婭設想了千百種歐陽會報復她的辦法,唯獨沒想到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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