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後,緩過心裏那陣絞痛,洪芸菲輕籲口氣,看向關著門的主臥室——


    「出來吧!」


    沒有聲響。


    直到十秒之後,房門才吱呀一聲輕輕打開。


    一個纖瘦的身影,從主臥室裏慢慢走了出來。


    洪芸菲看著臉色慘白的小姑娘,是真的覺得心疼。


    歐晴低著頭,紅著眼,舉步維艱地走到洪芸菲的麵前,嬌小瘦弱的身軀瀰漫著一股濃鬱得化不開的悲傷……


    以及絕望。


    「都聽到了?」洪芸菲低嘆一聲,幽幽輕問。


    「……嗯。」歐晴的嗓子裏如同灌滿了砂礫,即便隻是發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喉嚨也像是被刀割一般劇痛無比。


    「那你現在是怎麽想的?」洪芸菲狠著心問道。


    年過半百的洪芸菲生平第一次如此糾結,喜歡一個人卻又不得不傷害她,這種滋味真的是糟透了。


    這丫頭身上散發出來的柔弱氣息,很能激發別人的保護欲,無論男女。


    所以一生強勢的洪芸菲對歐晴是真的心疼。


    然而越心疼,越是不能讓他們在一起。


    時機不對的愛情,註定不會有好結果,與其讓他們受盡磨難再後悔終生,還不如現在由她做個壞人,將他們棒打鴛鴦,然後各自安好。


    活到她這個年紀,已看透了人生百態,然後發現不管是愛情還是錢財,全是虛的,隻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好好活著,一切都會有的!


    歐晴低垂著頭,沉默。


    眼淚,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怎麽想的嗎?


    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麽好想的呢?


    剛才他們母子的談話,她一字不漏聽得清清楚楚,其中的利害關係和危機重重也已經深刻了解。


    她知道,他們走不下去了……


    嗯,走不下去了!


    看著默默掉眼淚的歐晴,洪芸菲心疼又無奈,走上前愛憐地拍拍她的肩,嘆息道:「我知道我這樣算計你們是不對的,但我不後悔,也問心無愧!


    「在你們年輕人的心裏,對我這樣的做法肯定很不以為然,覺得我不該幹預或者支配你們的人生,可是丫頭,我是真的不忍看到你們走上不歸路!」


    洪芸菲說得情真意切,歐晴聽得心如刀絞。


    她知道洪芸菲是真心對他們好,正是因為知道,她才倍覺難過。


    如果是對她不好的人,她大可置之不理的。


    她淚如雨下,大顆大顆的淚水滾落眼眶,狠狠砸落在地。


    「老四是我最疼愛的孩子,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他從小到大都沒有讓我失望過,我跟你一樣愛他,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了一段感情把所有的一切都葬送進去,丫頭你懂嗎?」洪芸菲一直覺得自己心腸挺硬的,可是麵對淚眼婆娑的歐晴,也不由紅了眼眶。


    懂,她懂。


    歐晴狠狠咬著唇,極力隱忍著心裏那肆意蔓延的悲痛,已是絕望得整個世界都是黑暗的。


    「既然剛才我跟老四說的話你都聽到了,那你應該知道,你若是繼續跟他在一起,不止你很危險,老四更危險!」洪芸菲重重一嘆,憂心忡忡,「你是他的軟肋,他的對手必然是對你下手,一旦你有什麽事,他也會跟著被毀掉的。」


    歐晴不自覺地狠狠攥緊雙手,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她卻已經悲傷得感覺不到疼。


    其實這不止是洪芸菲最擔心的,也是她最在意的。


    人都是這樣,自己受苦受罪可以無所謂,可就是見不得自己在乎的人受一點點傷。


    她亦然!


    如果跟他在一起隻會是自己一個人有危險,她不怕!


    可如果會連累他……


    第一次見麵的時候洪芸菲就說過她是嚴謹堯的累贅,當時她不願承認,覺得自己才不是那麽沒用,可在經過昨天的綁架以及今天聽完他們母子的談話之後,她卻不得不認同洪芸菲說得極對。


    她就是他的累贅!!


    愛一個人,是希望能帶給對方快樂,而不是痛苦……


    緊緊攥在一起的拳頭被洪芸菲輕輕牽起,然後她聽到洪芸菲微哽的聲音響在空氣中。


    「丫頭,算阿姨求你行嗎,放過他,也放過你自己……離開他吧!」


    一句「離開他吧」,洪芸菲也是拚盡了全力才說出口的。


    她知道,如果歐晴真的離開小兒子了,從此以後估計小兒子也不會原諒她了……


    可身為人母,即便明知兒子會記恨自己一生,她也不得不這樣做。


    她的為難和痛苦,又有誰能理解呢?


    洪芸菲微微紅著眼眶,深深看著淚流滿麵的小丫頭,拿出手絹,極盡溫柔地為她拭淚,苦口婆心地勸著,「丫頭啊,愛情隻是你一生中很小的一部分,隻有活著!你愛的人和愛你的人以及你自己,全部都好好活著!那才是最重要的!!」


    生命高於一切,沒有什麽比留著命更重要的了。


    歐晴始終低著頭,無聲而瘋狂地掉著淚。


    是的,好好活著才是最重要的。


    她跟他不合適,她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因為她沒有與他並駕齊驅的資本。


    歐晴想到了還躺在醫院裏的雲銘輝……


    瞧!她不止是嚴謹堯的累贅,更是雲銘輝的災星……


    昨天她害得雲銘輝差點丟了命,下次呢?下次她又會連累哪一個無辜的人呢?


    自己吃苦受罪她不怕,可她怕連累無辜的人。


    沉默了許久,她終於下定了決心。


    緩緩抬起頭來,歐晴紅著眼看著洪芸菲,說——


    「我知道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仿若一縷煙,微風拂過便消逝無痕。


    嗯,她知道了,知道該怎麽做了。


    所以……


    就這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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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嚴謹堯從母親所住的酒店離開之後就馬不停蹄地往家裏趕。


    以最快的速度迴到家,推開門卻發現屋裏沒有他家小兔子的蹤影。


    心,瞬時高高提起,狠狠抽搐。


    她……走了嗎?


    是又不告而別了嗎?


    可是兩小時前他離家的時候叮囑過她哪兒也不許去,她也答應得好好的不是嗎?


    她怎麽……又不見了呢?


    嚴謹堯的心裏泛起一股可能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的恐慌。


    急得像隻無頭蒼蠅,在家裏亂轉,然後他發現她的東西都還在……


    稍稍鬆了口氣。


    狠狠擰著眉頭坐在沙發裏等了一會兒,他心道她可能是出去透透氣啥的,應該很快就會迴來的。


    左等右等,十分鍾後,他實在坐不住了,起身就出了門。


    他不能這樣幹坐著,他要去找她!


    他有很多話要跟她說,他要馬上見到她。


    恐慌不安的嚴謹堯一口氣跑下樓,剛出樓梯口,遠遠就看到一抹熟悉到骨子裏的小身影正朝他迎麵而來……


    懸在半空的心,瞬時落了地。


    他疾步如飛地衝上去,一把將她狠狠抱住。


    他抱得很緊,像是恨不得把她整個勒進他的身體,從此與她合二為一,再也不分離。


    熟悉的男性氣息灌入鼻端,歐晴心口開裂,痛得冷汗淋漓。


    可她卻連哭都不敢!


    嗯,以後不能在他麵前哭了,再也不能了……


    直到感覺她是真的在自己懷裏,嚴謹堯心裏的恐慌才總算消退了些,將她放開少許,他擰眉輕斥,「你去哪兒了?」


    「買菜。」歐晴迴答,輕柔的語調無喜無怒。


    嚴謹堯聞言,不由火大地喝道:「誰讓你去買菜了?家裏不是有菜嗎?就算沒有我也會買,用不著你出門!」


    嚇死他了!


    他還以為她又不告而別又不要他了呢!


    歐晴心裏一酸。


    並不是難過他的責備,而是難過又被洪芸菲說準了……


    他說用不著她出門……


    如果他們繼續在一起,他是不是真要像他媽媽說的那樣,從此以後把她關在家裏,哪兒也不許去?


    如果她以後都要活在籠子裏,連自由都沒有的話,她的人生就真的沒有任何意義了。


    那不是她想要的,不是!


    「我想買點新鮮的排骨給雲銘輝燉湯。」


    她輕輕抬手,拎高菜籃子給他看。


    嚴謹堯垂眸,果然看到幾根排骨正靜靜地躺在菜籃子裏。


    她說這排骨是買來給雲銘輝燉湯的……


    自他們在一起,這是她第一次買菜,卻不是為他,而是為了別的男人……


    嚴謹堯臉色一沉。


    與母親的交談很不愉快,讓他的心情糟糕到極點,迴到家後沒見著她又嚇得他差點魂飛魄散,現在她終於迴來了卻要為別的男人洗手作羹湯……


    不安加上妒忌,讓嚴謹堯的理智陷入崩潰的邊緣。


    「我不是叫你乖乖在家等我的嗎?!歐小晴你怎麽就不能聽點話,怎麽就這麽不讓人省心呢?!」他倏然爆發,俊臉陰沉,火冒三丈地對她喝道。


    歐晴無畏無懼,微仰著小臉平靜地看著他,心平氣和地悠悠道:「我隻是去買點菜而已。」


    說完,她從他懷裏退出,拎著菜籃子往樓梯口走去。


    懷裏一空,心也跟著一空,嚴謹堯僵在原地,莫名就泛起一股不詳的預兆……


    迴到家後,歐晴進入廚房,身後跟著嚴謹堯。


    仿若他不存在一般,她垂著眸自顧自地拿出排骨清洗,再把洗好的排骨放入燉鍋裏……


    嚴謹堯雙手插袋,站在廚房門口妒恨交加地看著神色平靜的小女人,愛恨不能。


    幾分鍾後,嚴謹堯忍無可忍。


    走上前,拉住她正伸向菜籃子準備拿青菜的小手。


    「我們談談好嗎?」他擰著眉,深深看著她沒有絲毫表情的小臉,近乎懇求地對她說。


    她抬眸看他,沒說話。


    就在他以為她會拒絕的時候,她略顯蒼白的唇瓣輕輕張合,「好。」


    嚴謹堯鬆了口氣。


    他真怕她不給他解釋的機會。


    牽著她的手走出廚房,迴到客廳。


    「我跟綁匪說讓他們隨意是有原因的。」


    雙雙坐下之後,嚴謹堯開門見山,直奔主題。


    歐晴沒說話,隻是靜靜得看著他。


    「我母親找過你的事我知道了。」嚴謹堯說,與她深深對視,仔細觀察著她的表情。


    然而她平靜的模樣,讓他無法窺探她的內心。


    「我以為這是我母親在考驗我,我不想讓她知道我愛你,所以我才——」


    「你以為?」


    她突然阻斷他,唇角若有似無地扯了扯,溢出一抹冷笑。


    嚴謹堯的心,咯噔一跳。


    強忍著心裏的不安,他硬著頭皮輕輕點頭,「……嗯。」


    歐晴扯動唇角,冷笑擴散,看著他布滿慌張的雙眼,輕飄飄地吐出一句,「你就沒想過『萬一』嗎?」


    「……」嚴謹堯唿吸一窒,心髒狠狠抽搐。


    歐晴垂眸,看著自己昨天被繩子勒出血痕的手腕,悽苦一笑,「嚴謹堯,萬一綁匪真的把我撕票了——」


    「不會的!」嚴謹堯勃然大喝,向來冷靜沉穩的男人,此刻卻顯得有些驚慌失措。


    從昨天到今天,他一直不敢去想「萬一」這兩個字,尤其剛才見過母親之後,他更是後怕得不行……


    是啊,萬一呢?


    他當時到底是中了什麽邪才會認定了是母親綁了她呢?


    母親說得對,他的判斷錯誤,差點就害死她了……


    其實嚴謹堯已經非常非常的自責,所以這會兒聽到小女人的埋怨,他忍不住為自己辯駁,就怕她對自己失望,就怕她一生氣不要自己了……


    聽到他那麽大聲的說不會,歐晴頓時就怒了,臉色一沉,冷笑譏誚,「為什麽不會啊?嚴謹堯你能別這麽自以為是嗎?還是說反正命不是你的,其實你根本就沒什麽所謂——」


    「歐晴!!」嚴謹堯顫聲大喊,臉如白紙。


    她說他自以為是他認!


    可她說他不在乎她的命……


    他絕不同意!


    她在生他的氣他知道,她盛怒之下說些負氣話他也可以理解,但是她不能這樣昧著良心否定他的心。


    不能!


    兩人沉默對視,她淡漠平靜,他氣急敗壞。


    看著她無喜無怒的模樣,嚴謹堯恐慌到極致,倏地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裏,在她耳畔嘶聲低喃,「不是這樣的,不是……小東西我愛你,你的命比我自己的命都更重要!」


    「嗬!」她的下巴被迫靠在他的肩上,致使她的小臉仰高,她看著天花板,冷冷一笑,「抱歉!你的所作所為讓我感覺不到你這句話的誠意。」


    「昨天是我大意了,我保證——」


    「求求你別再跟我說什麽保證了好嗎?你的保證對我來說簡直就是一個笑話你知道嗎?」她冷冷搶斷,不緊不慢的的語調透著一股哀莫大於心死的冰冷。


    嚴謹堯心痛難當,啞口無言。


    雙手撐著他的肩,輕柔而堅定地將他推開,她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眼,說:「上次在馬場的時候你拋下我,後來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證過嗎?說以後再也不會丟下我,可結果呢?」


    「歐小晴……」


    「你再一次為了別人捨棄我!!」飽含譴責的話,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她沒有憤怒咆哮,也沒有歇斯底裏,隻是很平靜地控訴著他的致命過錯。


    嚴謹堯死命搖頭,慌得不能自己,「不是那樣歐小晴,你聽我解釋……」


    「事實已經擺在眼前,解釋就等於掩飾,嚴謹堯,何必呢?!」她輕輕地笑,笑紅了眼。


    看著她極盡悲傷的模樣,嚴謹堯如鯁在喉,啞口無言。


    緊緊抓著她的小手,他怕自己一鬆手,她就會飛走……


    歐晴垂下眼睛,不敢看他,怕自己會心軟……


    用力抿了抿唇,唇角泛起一抹苦笑,她低低道:「嚴謹堯,我不是在怪你,我隻是看清了事實……」


    「歐小晴!」嚴謹堯大驚。


    她這樣的表情再配上這樣的語氣,讓他非常非常的不安。


    她緩緩抬頭,雙眼泛紅卻麵帶笑容,字字如刀,「我知道你愛我,可是在你心裏,比我更重要的人或物還有很多很多,我永遠都無法成為你最重要的那個存在!」


    「不是的歐小晴……」


    他想為自己辯解,可是話音未落,就被她接下來的一句話狠狠刺痛了心。


    「你知道昨天我有多害怕嗎?」她說,輕顫微哽。


    她說,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


    就算沒有親眼目睹,但他想像得到。


    他的小兔子本就膽小,得知被綁架後肯定是嚇得瑟瑟發抖吧……


    「他們捆了我的手和腳,說要往我臉上潑硫酸……還說要……要……」


    淚,瘋狂湧出,迴想著昨天那恐怖的一幕幕,她依舊恐懼得渾身顫抖。


    潑硫酸……


    還說要……


    後麵一句話她沒有說完,但他猜得到那是什麽意思。


    嚴謹堯心痛得快要無法唿吸。


    「對不起,寶貝兒對不起……」長臂一伸,將她擁進懷裏,緊緊抱著她,在她耳邊愧疚低喃。


    「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多希望你能出現嗎?可是你在哪兒呢?嚴謹堯,當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兒呢?!」她的臉埋在他的頸窩裏,流著悲傷而絕望的淚水,一聲聲地輕輕質問著。


    他在哪兒嗎?


    他在趕往去救霍家興的路上。


    嚴謹堯悔不當初,


    「我最終還是沒能把你盼來,想不到來救我的卻是雲銘輝,為了救我,他被綁匪刺了兩刀,我就那麽眼睜睜地看著血從他的手臂和腿上冒出來,一直冒一直冒……」她幽幽地說著,說著對他的失望,說著對雲銘輝的感激。


    嚴謹堯心中警鈴大響。


    「好了好了,都過去了,不說了,乖,不說了。」他緊緊抱著她,在她額頭上輕輕地吻,極盡溫柔地哄著求著。


    他突然很害怕她提起雲銘輝,總覺得她是在向他發出某種暗示……


    比如他比不上雲銘輝!


    比如他不及雲銘輝對她好!


    比如她現在發現雲銘輝才是最愛她的那個人……


    雖然並不是這樣的!!


    他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她的人!


    他才是!!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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