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謹堯的沉默激怒了洪芸菲。


    倏地站起,目光冷厲地瞪著頑固不靈的小兒子,洪芸菲厲聲怒斥,「一旦敵人知道你的軟肋在哪兒,你覺得他們會對你心慈手軟?」


    不會!


    一旦敵人知道他的軟肋是什麽,隻會歡欣雀躍然後伺機下手。


    嚴謹堯明白。


    隻是明白又有什麽用呢,他放不開啊,就算知道自己不配擁有她,可他還是捨不得跟她分開啊!


    洪芸菲麵罩寒霜,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冷冽,「對!你厲害!不管遇上什麽困境都可以全身而退,但那個女孩兒呢?!」


    嚴謹堯的心狠,狠一抽,眼底劃過一抹痛楚,無言以對。


    「你以為你的敵人個個是蠢貨?你以為他們會衝著你來?你錯了嚴謹堯!!」洪芸菲怒喝,字字鏗鏘,針針見血,「當你的敵人想對付你時,他們不會找你,而是找你最愛的那個人!因為他們知道那是你的軟肋,抓了你的最愛就等於抓了你!以你的聰明才智,如此顯淺的道理你會不懂?!」


    他懂!


    其實這些道理他都懂……


    隻是接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罷了。


    與她相愛的這些日子,他一直很低調,外麵的飯局或者活動之內的他都是隻身一人,從來沒有帶她出席過什麽公眾場所,就怕被人發現她對自己有多重要而增加她的危險度。


    「到那時,你再厲害都沒用,他們會利用你的軟肋來折磨你,讓你往東你不敢往西,讓你跪著你不敢趴著!!而這還不是最痛苦的,你知道最痛苦的是什麽嗎?」洪芸菲在小兒子的麵前來迴踱步,冷厲的目光始終投射在兒子的臉上,「最痛苦的就是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最愛的女人落入敵人的手中飽受摧殘卻無能為力,而她所遭受的一切,全是拜你所賜!」


    全是拜你所賜……


    嚴謹堯垂著眸,一言不發。


    母親的話,犀利無比,如大刀闊斧般砍在他的心上,痛得他連唿吸都不敢太用力,更讓他陷入了深深的絕望……


    「因為你,她才會被壞人抓去;因為你,她才會遭受這世間最可怕的磨難;因為你!她甚至極有可能會失去寶貴的生命!老四,你知道我不是在危言聳聽!」


    嗯,他知道不是。


    母親的話,都對!


    她甚至極有可能會因為你而失去寶貴的生命……


    大腦裏不停地迴蕩著這句話,嚴謹堯覺得自己的脖子被什麽死死掐住了,他覺得窒息。


    從剛才母親說不是她綁走歐晴的那一刻,他就意識到了自己犯了多大的錯……


    冷冷看著沉默不語的小兒子,洪芸菲又氣又心疼,「你以為我大費周章的做這些是吃撐了麽?嚴謹堯我告訴你,你媽我是真心喜歡那麽叫歐晴的女孩子!因為喜歡,所以不忍見她被傷害!」


    這世上,沒有哪個正常的媽媽會不希望自己的孩子過得開心快樂,她很正常,所以她當然也不例外。


    還是那句話,如果他們是普通人家,他想娶心愛的姑娘做太太她肯定樂見其成,隻可惜他們不是!


    「她那麽單純美好,那麽善良可愛,她的人生應該是被人寵著愛著幸福平安地度過一生,而不是跟著你在這種槍林彈雨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裏提心弔膽!就算她有神靈庇佑次次都能逢兇化吉,可她也會每天活得心驚膽顫,以她那不夠強大的內心,你覺得她能撐多久?」


    權力之爭,古往今來都是最殘酷的象徵,所以洪芸菲用「槍林彈雨」和「刀口上舔血」來形容一點都不誇張。


    置身在這殘酷的世界裏,你永遠都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麽陷阱正等著你,你能做到隻是時刻提高警惕,一絲一毫都不能鬆懈。


    這樣的鬥爭,不是兒戲,也不是一人輸了一人當那麽簡單的。


    輸了的那一個,身後還會有一整個家族的人跟陪葬。


    這樣的賭局,誰能輸得起?!


    嚴謹堯臉色微白,眼底泛起淡淡的血絲,心如刀絞。


    洪芸菲站定,唇角泛起一抹冷笑,「再說了,不是你媽我小看你,就你現在的能力,你以為你真能護她周全?」


    「我能!」嚴謹堯驀地抬起頭來與母親對視,格外堅定地吐出兩個字。


    以後他決不再讓她深陷危機,除非他死了!


    「那昨天她怎麽被抓了?」洪芸菲冷笑更甚,


    「是我大意——」


    「你一句『大意』就把你的女人至於危險之中,你以為她是九命狸貓可以死八次?還有,你以為敵人會給你防禦的時間?嗬嗬!他們就是要你防不勝防,就是要你的大意你懂不懂!都說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這些年裏你遇襲幾次了你自己不知道嗎?」


    嚴謹堯話音未落,就被母親一通搶白,嗆得他啞口無言。


    嗯,這些年他的確遭到過很多次莫名其妙的襲擊,最近一次就是在烤魚店裏被砍的那次。


    每次事後都查過,可結果都不是他想要的。


    敵人比他想像中狡猾得多,藏得極深。


    「昨天綁匪給你打電話,讓你親自帶贖金去救她,可你沒去!其一是家興那孩子出了事,其二是你以為綁走她的人是我,對嗎?」洪芸菲站累了,重新坐下來,依舊動作優雅地翹著二郎腿,噙著冷笑睨著對麵的兒子。


    嚴謹堯沒說話,默認。


    他的確是這樣以為的。


    「上次我跟歐晴見麵的事你已經知道了。」洪芸菲不緊不慢地說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所以昨天她被人綁了你便以為是我做的,因為你知道我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


    麵對精明睿智的母親,嚴謹堯甘拜下風。


    是的,他已經知道母親見過他家小兔子了。


    上次歐晴去商場買了東西迴家,他就發現她很不對勁,於是他就讓許驊兆去查一下……


    知道母親見過歐小晴後,他沒有去找母親理論,而是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因為他知道,自己越是表現得在乎歐小晴,母親越是不會同意他們在一起。


    洪芸菲冷冷一笑,目光極具穿透力,「你知道我既然發現了歐晴的存在就一定會出手,但你也知道四個孩子裏麵我最愛的就是你,所以你覺得隻要讓我相信你對歐晴並沒有很深的感情,不會影響到你今後的仕途,我便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所以當綁匪要求你親自去交贖金的時候,你狠著心拒絕了,目的就是想讓我以為你對歐晴並沒有動真情,讓我以為她對你來說並沒有多重要!


    「我從小就教過你們,不可做傷天害理的事,你很清楚我絕不會傷害一個無辜的女孩兒,所以當聽到綁匪用撕票來威脅你的時候,你不為所動,因為你堅信綁走她的就是我!」


    嚴謹堯無話可說,因為母親說的全對。


    知道兒子默認了,洪芸菲搖頭嘆息,痛心疾首地狠狠切齒,「可是老四啊,你的『以為』,差點就害死了她!」


    如果昨天綁走歐晴的人是他的敵人,那麽他拒絕綁匪的行為無疑就是親手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推入地獄……


    嚴謹堯的心,狠狠抽搐,悔痛又後怕。


    母親剛才說他沒有能力護她周全,他說他能,可迴想昨天……


    他都不得不質疑自己了。


    「你不是不擔心,其實你很著急,你恨不得立馬飛到她身邊把她救出來,但你必須忍著,因為你想跟她永遠在一起,所以你必須把我騙過去。」見兒子難受,洪芸菲的心裏也不好過,重重嘆了口氣,聲音柔和下來,「可你沒聽過『薑是老的辣』這句話嗎?嚴謹堯,你是我生的,有道是知兒莫若母,你以為你在想什麽我會不知道?」


    嚴謹堯想起自己小時候總會遇上一些德高望重的長輩誇讚他生得跟他媽媽一樣聰明……


    長大後他曾不以為然,覺得自己比媽媽更加睿智果斷。因為嚴家的男人都有很嚴重的大男子主義,永遠不會承認女人比男人更能幹。


    可現在,他卻深刻地意識到自己甚至不及媽媽的一半!


    說得口都幹了,洪芸菲一邊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一邊淡淡說道:「綁走她的人不是我,但我必須承認,是我推波助瀾的!」


    嗯,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發生的。


    那日見了歐晴,她故意勸尤雅別等了,讓尤雅誤以為她已將她放棄。


    尤雅慌了,必然會有所行動。


    她便派人暗中注意著尤雅的一舉一動,在知道尤雅綁了歐晴之後,她通知了雲銘輝……


    那天歐晴離開,失魂落魄的樣子讓她不太放心,所以讓司機跟了歐晴一段路,然後就看到雲銘輝撐著傘在雨裏默默陪著她的畫麵。


    當時洪芸菲就想,這小夥子不錯,如果歐晴是她的女兒,她就選雲銘輝做她的女婿。


    後來她找人調查了雲銘輝,得到的結果讓她更加滿意了。


    長相好,家世好,還性格好,這樣的乘龍快婿真是打著燈籠火把都難找。


    像歐晴這樣性格柔弱的女孩子,就該由雲銘輝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來好好嗬護守候。


    一眼便看出雲銘輝對歐晴有著很深的感情,所以在歐晴深陷危機的時候,怎能少了他去英雄救美呢不是?!


    尤雅找的幾個綁匪裏,有洪芸菲派去的臥底,就是那個平頭。


    她讓平頭給雲銘輝打電話,讓他拿錢去贖人,雲銘輝毫不猶豫就答應給錢,還不停地求著平頭別傷害歐晴……


    這便是當雲銘輝拎著一袋錢出現在綁匪老大麵前,老大卻一臉懵逼完全搞不懂是怎麽迴事的原因。


    這場綁、架,洪芸菲算計了所有人,尤雅、雲銘輝、歐晴,包括自己的兒子嚴謹堯。


    「老四,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能如此輕易就算計到你,敵人更可以!他們甚至會更狠,更毒,更加讓你防不勝防!」重重嘆了口氣,洪芸菲深深看著臉色泛白的小兒子,苦口婆心地說道。


    嚴謹堯如鯁在喉,極盡艱難地吐字,「我以後——」


    「你想說你以後會多加防範對嗎?嗬!」


    可剛一開口就被母親搶斷。


    洪芸菲冷笑一聲,「你在明,敵在暗,加上歐晴那軟弱的性子,想算計你簡直是分分鍾的事!除非你從今往後把她關在屋子裏,讓她哪兒也別去,否則敵人總會有辦法對她下手!還是說你打算以後什麽都不做就天天守著她?」


    嚴謹堯沉默,咬牙忍痛。


    「那種連人身自由都沒有的日子,你不覺得對她來說太殘忍了嗎?


    「而且我以及整個嚴家都不會同意你們在一起,難道你要把她金屋藏嬌一輩子?她是那麽美好的一個女孩兒,你就真捨得如此委屈她?最重要的是,你覺得她肯嗎?!


    「她的性格,你比我更加了解吧,她表麵看起來溫柔靦腆好像沒什麽主見的樣子,可她骨子裏卻有股韌勁,執拗起來估計也沒人能強得過她的吧!包括你!!」洪芸菲輕挑著眉尾看著臉色越來越難看的兒子,分析得一針見血。


    嚴謹堯的心,已經被絕望包圍。


    其實他不怕母親的反對。


    就算全世界反對他和歐小晴在一起,他也不會在乎。


    他愛她!


    他要跟她永遠在一起!


    隻要他心堅定,天皇老子也休想阻擾得了他!


    可是!


    母親太殘忍,將他心裏清楚卻不肯麵對的種種難題都全部說了出來,逼得他不得不麵對。


    嗯,母親說的這些,他全部都懂!


    正因為懂,所以才不敢麵對。


    他太愛歐小晴,他離不開她……


    真的離不開!!


    「老四啊,醒醒吧,別再自欺欺人了,你身邊豺狼虎豹那麽多,你以為像家興這樣的良性對手世上還能有第二個?」洪芸菲蹙著眉頭,眼底布滿憂愁,無奈又心疼地重重嘆了口氣,苦口婆心地勸道。


    說完之後,她又意味深長地補了一句,「你難道要步家興的後塵嗎?」


    嚴謹堯一震,目光犀利地看著母親。


    「你我都知道,那絕對不是單純的意外。」洪芸菲冷冷一笑,眼底寒光四溢。


    「母親你知道什麽嗎?」


    「不知道。但幕後主使是誰並不難猜不是嗎?」


    是啊,敵人是誰,他們一直都知道。


    隻是有些事哪怕眾所周知,可沒有證據也於事無補。


    現在這個社會,什麽都是以證據說話的。


    洪芸菲深深明白,能與嚴家為敵的,自然不是泛泛之輩,其狡猾程度豈容小覷?


    最重要的是,敵人殲詐,狠毒的心腸哪怕是老四也比不了的。


    因為嚴家的人,即便心狠如老四,那些傷天害理遭天譴的事還是不會做的!


    生在他們這個位置,為達目的肯定得有些手段,漫長的一生裏不可能完全沒有小汙點,非常時期非常手段這種事可謂是司空見慣。


    但她從小就教導自己的孩子們,做人要是非分明,是敵是友一定要分清!


    對付敵人可以狠辣果斷,但不管做什麽都不能傷及無辜!


    行為處事不一定要光明磊落,但必須要做到問心無愧!


    「所以老四啊,如果你真的喜歡她,就放她一條生路吧!」洪芸菲起身坐到兒子的身邊,拍拍他的手背,不厭其煩地勸道:「假如昨天的事再發生一次,你覺得她還有那麽幸運可以化險為夷嗎?」


    嚴謹堯雙手攥緊成拳,狠狠咬著牙根隱忍著心裏的劇痛。


    如果真的喜歡她,就放她一條生路吧……


    這句話,好殘忍!


    他隻是愛她,怎麽就把她逼上絕路了呢?


    他隻是愛她,怎麽就讓她差點丟了性命呢?


    他隻是愛她啊……


    他也是人,也想要好好愛一個人,怎麽這麽簡單的事到了他這裏就變得天理不容了呢?


    洪芸菲盡量不去看兒子那張變得頹然絕望的臉,避免自己心軟,「其實有時候愛一個人並非一定要在一起——」


    「如果相愛的兩個人都不能在一起,那人生還有什麽意思?!」嚴謹堯突然爆發,騰地站起來,勃然搶斷。


    洪芸菲被兒子突如其來的一聲吼給嚇得一怔。


    抬眸看他,狠狠蹙眉,見自己好說歹說這小子還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洪芸菲也怒了。


    「嚴謹堯,你不能這麽自私!你若真的愛她,就不該把她扯進你的世界,你這充滿著腥風血雨的世界根本就不適合她!」也跟著驀地站起,洪芸菲冷著臉怒斥道。


    明知她有危險還強行把她留在身邊可不就是自私麽!


    嚴謹堯又被母親打敗了。


    默了幾秒,他近乎哀求地看著生氣的母親大人,「母親,你不是說你也很喜歡她的嗎?為什麽就不能成全我們呢?」


    「兒子啊,你就真的一點兒都不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嗎?我不想你害人害己啊你懂嗎?!」洪芸菲氣急敗壞,簡直想將這冥頑不靈的兒子暴揍一頓。


    說了這麽多,嚴謹堯知道,母親心意已定。


    「我不會放棄她的!」


    狠狠磨了磨牙,嚴謹堯眼底劃過一絲豁出去般的光芒,格外堅定地說道。


    洪芸菲蹙眉,臉沉如冰,微眯著雙眸冷冷吐字,「即便她將來很有可能會為你而死?」


    「我不會讓這種事發生,永遠不會!!」嚴謹堯字字鏗鏘,像是發誓一般。


    嗯,他不會再讓昨天那樣的事情發生,再也不會了。


    昨天是他大意,以為是母親帶走了她,不然豈會輪到雲銘輝去救他家小兔子?


    當時雖然他拒絕了綁匪的要求,但他掛了電話就命令趙宇和付千波去救她了。


    「嚴謹堯,你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洪芸菲狠狠瞪著小兒子,氣得大罵。


    嚴謹堯什麽都沒再說,轉身就朝著門口走去。


    這件事他跟母親永遠都無法達成共識,即使如此,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那就不說了吧!


    嚴謹堯麵罩寒霜地拉開門,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走得頭也不迴。


    洪芸菲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氣得心絞痛。


    摁著泛疼的心口,她微喘著氣重重坐迴沙發裏,腦海裏全是兒子那張堅定的臉龐,氣憤又無奈。


    她怎麽就生出這麽個不讓人省心的小王八犢子呢!


    好半晌後,緩過心裏那陣絞痛,洪芸菲輕籲口氣,看向關著門的主臥室——


    「出來吧!」


    -本章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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