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四奇一下子“淪陷”了倆,至於剩下的兩位,情況也沒好到哪裏去。


    董書可是大家閨秀出身,又是個女孩子,言行舉止自然要比那幫臭老爺們得體的多,雖然她也很愛這道鯰魚燉茄子,可人家吃的時候,卻是一副舉止優雅、細嚼慢咽的姿態,看似與人無爭,實則另有玄機,雖然她不愛吃魚肉,可她卻沒少喝湯,單單就美食而言,所有的精華全都在湯裏,那把湯勺子落在她手裏就從沒離開過,一碗接著一碗,續地那叫一個勤快,竟一連喝了十八碗,這是憋著要去打老虎啊,真當自己是武鬆呢?


    至於剩下的方棋,那就更不用說了,他素來秉承的美德隻有兩個字——勤儉!且不說擺在眼前的是一鍋鍋香噴噴的鯰魚燉茄子,哪怕是饅頭就鹹菜,他也絕不會浪費,微低著頭胡吃海塞,筷子夾到的食物無論是魚肉還是茄子,他一個都不放過,倒是不挑食,能吃痛快了就行。


    一眨眼的功夫,三鍋已然見底,剩下的兩鍋也“岌岌可危”,所剩無幾,就目前的形勢而言,不外乎到了“你爭我搶”的白熱化階段,動作稍慢點就會被別人哄搶一空,距離太遠實在夠不著的,索性就站起來夾菜,就這般陣勢,哪兒還有一點兒高貴的身份在裏麵?吃大鍋飯也就這種狀態,穿的再人模狗樣的,總歸也是個凡人罷了。


    一陣哄搶,客人們毫不相讓,而作為主人家的燕之秋,此時也失了禮讓的風範,他天生好強,自小就居高自傲,爭強好勝,凡百的事就沒有讓人的,又何況麵對的是如此美味的美食佳肴?


    他嘴上雖然一直說著“諸位別客氣”,可卻沒人比他搶的歡!


    然而他不讓,她的女兒倒是給他長臉,再好吃的東西她尚且顧著個“禮義廉恥”,細嚼慢咽,舉止優雅,為了體現自己的客氣,她還時不時地給那幾位前輩夾菜,說出來的話更是客氣,任誰聽了都覺得此女“巾幗不讓須眉”,就這般心性和處世之道,明顯已經在她爹之上。


    白描和詩畫在這般陣容裏完全屬於小嘍囉的存在,為了圖個熱鬧,純粹是來湊人數的,除了賠笑吃飯,她倆一點有分量的話都說不出來,許是怕說多了會言多必失,索性就緘默不言,埋頭細吃。


    舉止最為怪異的,當屬坐在燕之秋旁邊的那名青年男子,他自始至終都是板著一張冷冷的麵孔,即便場麵再混亂,他卻依然能保持一種平靜的心態,置身事外,出淤泥而不染,倒是讓人覺得奇怪。


    “咳咳……那個,溫染兄弟,這道菜的確不錯,要不你也嚐嚐吧?”這是燕之秋自哄搶以來頭一次禮讓,能在這種情況下被他禮讓三分的人,想來能力和地位一定不俗。


    況且從他的座次上來分析,他能坐在燕之秋身邊的副主座位置上,又豈會是一名泛泛之輩?


    “嗯?”


    溫染一愣,方才像是在思考別的事情,被燕之秋這麽一讓,他這才迴過神來,慢慢擺了擺手道,“不必了燕老爺,方才我已經吃過了,你們吃你們的,不用管我。”


    “啊?你吃過了?”燕之秋忽然有些好奇,忍不住問道,“那你覺得味道怎麽樣?是否合你的口味?”


    “嗯……還算過得去,能在這種地方吃到如此美食,倒也十分難得。”


    “嗯?”


    燕之秋略微皺眉,聽對方話裏的意思,莫非他還嫌棄這裏是窮鄉僻壤,山野荒村了?


    “什麽過得去過不去的,我好心好意地招待你,你還挑上了?”


    心裏莫名地萌生出一絲不悅,但燕之秋絕不會把這種心情表現在臉上,略微遲疑了一下,微笑言道,“嗬嗬,山野小村,沒啥好招待的,除了這些之外,燕某還為溫兄弟準備了一件禮物,希望你能賞光。”


    “禮物?”


    “來人,把禮物呈上來,送與溫兄弟。”


    “是。”


    一聲吩咐,一名小丫鬟立刻抱過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飯桌上。


    燕之秋一臉輕笑地指了指那個小盒子,“嗬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溫兄弟快打開來看看吧。”


    “哦?”


    溫染輕輕揚了揚眉毛,隻伸出來一根食指便挑開了盒子,低頭微微一掃,眉頭赫然皺緊。


    “咦?莫非這是……玲瓏剔透鏡?”


    “嗬嗬,溫兄弟果然好眼力!”


    讚揚了一句,燕之秋率先拿出了盒子裏的東西,仔細一看,竟是一麵小巧精致的銅鏡,鏡麵隻有巴掌大小,材質是磨得很光滑的銅,背麵則是玄鐵,上麵雕刻著複雜的圖文,雖然外觀看上去與一般的銅鏡並無任何的區別,但它的用法卻大有玄機!


    見到那麵銅鏡,所有人皆是好奇,除了燕之秋和溫染,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這麵鏡子的珍貴程度。


    “嗬嗬,既如此,那我便謝過燕老爺了。”


    溫染頭一次露齒微笑,燕之秋這次的送禮,似乎正中他的下懷,手掌輕輕一揮,他倒是沒客氣,直接把那麵銅鏡收入了囊中。


    正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假,自從收下了那麵銅鏡之後,溫染的態度比剛才要溫和多了,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不再那麽冰冷,權當是賣燕之秋幾分薄麵。


    不過,他收禮高興了,倒是委屈了在座的南四奇,因為同樣身為客人,為何人家有禮物而自己卻沒有?這般區別的對待,難免會引起其他人的不滿。


    “喂,燕老爺,我的呢?”


    第一個不樂意的人,自然還是陳畫,他毛病最多,挑事兒也從來沒怕過任何人。


    所謂飽暖思yin欲,沒有了對食物的渴望,自當以欲望當先,掙個利益!


    他現在已經吃飽喝足,肚子撐的賊圓,滿足了最基本的吃喝,自然要有更高的追求!


    此言一出,南四奇中的其他三位雖然沒有開口,但目光卻極為一致地轉向了燕之秋那裏,其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燕之秋見狀微微一笑,似是早有準備,很是客氣道,“嗬嗬,陳先生莫要操之過急,燕某做事素來公道,又豈會厚此薄彼、怠慢了你?放心,大家都有。”


    “啪啪!”


    說時他便拍了拍手,立時便有幾名小丫鬟從後堂走了進來,每個人的手上都抱著一個精致的木盒,依照燕之秋之前吩咐好的,分別遞到了賓客們的手中。


    分完了禮物,燕之秋抱了抱拳道,“嗬嗬,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還望各位莫要嫌棄。”


    其他賓客聞言先是迴禮,禮畢之後,都迫不及待地打開了盒子。


    “咦?這是……”


    “哎呀,這居然是……”


    “嘶……燕家主果然是大手筆!”


    ……


    南四奇各得一禮,禮物各不相同。


    送給古琴老人的是一把瑟,瑟長四尺,寬兩尺,體型要比他的六弦琴小了一些,瑟弦很細,猶如銀針,在瑟的左上角還刻著三個醒目的大字——肝腸斷!


    “哎呀,這……燕家主,這把瑟您是從什麽地方淘換來的?”古琴老人一臉驚愕,渾濁的老眼中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精銳,幹枯的手掌不停地撫摸著那把琴,如獲至寶,愛不釋手。


    燕之秋展眉輕笑,沒有直接迴答,反而賣了個關子,“嗬嗬,古老前輩可否喜歡?”


    “哎呀,喜歡,太喜歡了,簡直就是愛到了骨髓裏!”


    “嗬嗬,承蒙老前輩如此喜愛,在下不勝榮幸,這把瑟我現在送與你,也算是物歸其主!”


    “送與我?當真?”


    “嗬嗬,自然是真的。”


    “嘶…….”


    猛吸一口涼氣,古琴老人激動地都差點從地上蹦起來,撫瑟的手都有些發抖,很是感慨道,“肝腸斷,我尋了你好久了,如今,我總算把你給找到了,哈哈哈……”


    站在他旁邊的胡友德忽然好奇,忍不住插嘴道,“老人家,您此話是何意?”


    古琴迴頭看了他一眼,自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倒是沒藏著掖著,忙朝不遠處的詩畫遞了個眼色,後者頓時心領神會,輕輕一拍錦囊,頓時從裏麵飛出來一把六弦古琴。


    把兩件樂器放到一起,古琴老人指著它們的左上角道,“小兄弟你看,老夫這把琴名叫覓知音,而燕家主送的這把瑟,名叫肝腸斷,所謂一曲肝腸斷,天涯何處覓知音,這兩件樂器都是世間罕見之物,能湊到一起,便可以琴瑟和鳴,陰陽相合,也算是功德圓滿,此乃人生一大樂事,老夫當然是歡喜備至了,嗬嗬……”


    “哦,原來如此。”


    胡友德頓悟般點了點頭,他雖然不懂樂器,但卻懂得對於完美的追求,天下間的珍寶,“獨善其身”者數不勝數,但能湊成一對兒,講究二者缺一不可者,卻是少之又少,琴瑟和鳴,的確難得。


    看完了古琴老人的禮物,南四奇中第二個發聲的人,便是方棋。


    送給方棋的禮物乃是兩盒棋子,一盒黑子,一盒白子,他是愛棋之人,對於棋子有著極為濃厚的偏愛,燕之秋送給他的那兩盒棋可真是下了血本,不說外觀,但看材質就貴的十分離譜。


    黑子的材質選用的是烏鴉黑玉,白子的材質選用的是羊脂白玉,每顆棋子的大小與普通棋子並無太大的差異,關鍵是它的價值,實在是有夠厚重,隨便挑出一顆來都足以把一個人身上的衣服換上十套,這整整兩盒棋子,方棋光賣這些棋子都能發了家。


    “嘿嘿,多謝,多謝燕家主!”


    抱拳道謝,方棋樂的鼻聽泡都快要出來了,他愛棋勝過了愛錢,自然不會把這些棋給賣掉,不過有這麽一些玉棋子揣在身上,以後再找人下棋,他可要倍加小心了,若是被某些貪心之人偷偷順走一顆,他就算是哭,也沒地方哭去。


    看完了方棋,胡友德又把目光轉向了董書那裏,不過不看不要緊,一看,他心裏的期待感立刻一落千丈。


    與前麵兩位的禮物相比較一下,她的禮物倒顯得寒酸了太多。


    精致的小盒子裏躺的隻有一物,非金非銀,而是一本枯黃殘破的古書,封麵都有些褶皺了,又黃又薄,風一吹就碎的樣子,在整本書的封麵上隻能模糊看到三個大字——蝌蚪文!


    “咦?這是什麽鬼東西?”


    董書隻翻了一頁,胡友德掃到後立刻就懵了。


    所謂外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可胡友德連上麵的一個字都不認識,又哪兒來的熱鬧可言?


    然而他沒有興趣,但董書卻看得興致勃勃,似是能看懂書上的那些蝌蚪文,越看越覺得喜歡,翻書的時候都是十分小心翼翼的,動作又慢又輕,生怕用力過大,再把書給翻壞了,奶孩子都沒見過如此謹小慎微的。


    胡友德一個勁兒地直撓頭,遲疑了幾秒,終於忍不住問道,“姑娘,你看的這是啥書?我怎麽連一個字都不認識?”


    董書看得正入迷,還沒來得及開口,主座那裏的燕之秋倒率先嗬斥上了,“哼,你認識倒好了,就你肚子裏的那點墨水,連給董姑娘磨墨都不配,還不快滾到一邊兒去,別掃了董姑娘的雅興!”


    “啊?我……哦。”


    胡友德張口想要嘟囔,可還是忌憚燕之秋的威嚴,當下嚇得縮了縮脖子,趕緊退到了一旁。


    “哼!”


    喝退了胡友德,燕之秋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了董書那裏,臉上笑容展露,態度更是180度大轉彎,輕聲笑道,“嗬嗬,下人無禮,還望董姑娘不要怪罪,素問姑娘博學多識,但不知這本蝌蚪文,姑娘可否喜歡?”


    董書聞言,這才把目光轉移到了燕之秋那裏,點了點頭道,“嗯,多謝燕家主美意,這本蝌蚪文我已尋覓了好久,一直徒勞無獲,今日有緣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此番參閱,我感觸良多,不知燕家主是否真的打算將它送與我?”


    “嗬嗬,當然是真的,姑娘若是喜歡,隻管拿去便是。”


    “哦?既如此,那我便多謝燕家主美意了,嗬嗬……”道了一句謝,董書這才把那本古書收入了囊中。


    南四奇四人,如今已有三人被燕之秋收買,至於剩下的一位,自當是四人中毛病最多、最愛挑刺的陳畫。


    送給陳畫的禮物也是頗為其特,並非珍寶,而是一幅長長的卷軸。


    攤開卷軸,裏麵所作的乃是一幅極為怪異的山水畫,說其怪異,並非是指它裏麵的山水畫的十分險惡,而是因為此畫的畫風,是倒過來畫的,與常人作畫完全不同。


    那幅卷軸總長五尺,寬三尺,尺寸雖然不小,但內容卻隻占據了其中的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皆是空白,除了一個名字,再無任何墨寶的填充。


    倒畫山水,這在一般人看來特顯得不倫不類,可落到陳畫這種繪畫行家的眼裏,它卻成為了一件價值連城的絕世珍寶!


    畫中共有兩座山,一座主峰,一座偏峰,主峰上寬下窄,偏峰左斜右搖,與實際的山水皆然相反,小孩子的塗鴉都沒這般顛三倒四的,在主峰的下麵是一條清流,清流中有魚,既非逆流而上,也非順流而下,而是斜跨溪流,直朝主峰遊去,那座偏峰附近的溪流就更為怪異了,既非在山的下麵,也非在山的上麵,而是位於偏峰的山腰處,好似憑空出現的一條瀑布,瀑布中畫有一條金色的鯉魚,不是鯉魚躍龍門,若是順流而下,完全與常理相悖。


    那一大片空白的左上角題有一個人的名字,是作畫之人的雅號——癲道人!


    “哎呀!這……這莫非就是……”


    看到畫家的名字,陳畫頓時一臉驚怪。


    一旁的古琴忽然把頭湊了過去,自是隻懂樂器不懂作畫,隻掃了一眼,不由地嘟囔了一句,“嗨,這畫得是什麽呀,顛三倒四,亂七八糟的,老頭子我用大蔥蘸醬都比他畫得強!”


    “什麽!”


    這話一出,陳畫拿畫的手都差點抽到他的臉上,瞪大了眼睛狠狠瞪了古琴一眼,氣哼哼道,“哼,你懂個屁啊!你知道這幅佳作是出自何人之手麽?那可是赫赫有名的癲道人,一生隻畫了三幅畫,這可是其中的一幅真跡!”


    古琴聞言,不以為然道,“切,什麽癲道人狗道人的,在我眼裏,這畫都比不上一個小毛孩子的隨手塗鴉,虧你還當寶貝似的雙手捧著,你也不嫌累!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作畫之人,一天天都在瞎尋思什麽。”


    “哼,那是你不懂,這叫意境,意境知道麽?”


    “啥意境不意境的,看不懂的東西就叫意境了?你瞧這山畫的,哪有山頂比山底還要寬的?如果真是這樣,那山豈不是早就塌了?”


    “切,這叫倒山水,倒山水就是這麽個畫法,你不懂別在這裏瞎摻和了,你瞧見方棋那盤棋子了沒?就這幅畫拿出去賣,能換十盒玉棋子你信不信?”


    “哈?十盒?”


    此言一出,古琴老人頓時大笑了起來,“哈哈哈,瘋了,真是瘋了,區區一張破畫居然能換十盒玉棋子,方棋,換做是你……你樂意換麽?”


    方棋聞言,趕緊把手裏的兩盒玉棋子往懷裏藏了藏,猛搖頭道,“不換,傻子才樂意跟他換呢。”


    “嘿嘿,聽到沒?”


    “去去去,一幫不懂得欣賞的人,跟你們說了也是浪費口水,鼠目寸光。”


    陳畫不耐煩了,自是一行就有一行的道道,當下便不再搭理其他人,繼續賞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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