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昏躺在龍床上,王玉竹心急如焚,日夜在乾清宮伺候著,戴原禮為朱棣切了脈,玉竹焦急地問道:“陛下怎麽還未醒來?戴太醫可否告知本宮實情?陛下的龍體到底如何了?”戴原禮說道:“娘娘,陛下多年來憂心國事,為社稷殫精竭慮,日夜不得安眠,龍體已是大不如前了。三大殿起火,已對陛下打擊非常,加之呂、魚之亂、宮女辱罵,思懷賢妃。勞、憂、怒、思、悲,樣樣都傷身,可偏偏讓陛下占全了。如今,陛下病風喪心……”玉竹驚問道:“病風喪心?”戴原禮點點頭,“正是。陛下身心俱疲,悲怒交加,才會病風喪心。”“那可如何是好?”戴原禮說道:“陛下發病之時會頭痛欲裂,暴怒異常。其實多年前陛下便有此征兆,隻是那時賢妃娘娘在,陛下心中暢快。賢妃娘娘走後,陛下思懷著她,又憂心著國事,這病症如何不加重?偏偏這前朝與後宮都不安寧,從今往後,諸人性命,貴妃娘娘可要好生調護了。”玉竹看了看躺在龍床上的朱棣,心疼得落下淚來,戴原禮接著說道:“切要讓陛下心中暢快,否則病情會更重。”昏在龍床上的朱棣,口中不停地叫著:“夢初……夢初……”玉竹趕忙跑到龍床邊侍奉,過了一天一夜,朱棣終於醒來了。


    朱高煦得知北京的事情後,對韋鳳娘說道:“聽聞父皇病風喪心,昏在龍床上時還不停叫著賢妃。當年,本王並沒有想要了賢妃的命,本王隻是想讓權娘娘鳳體違和,惹得父皇遷怒太子而已。這麽多年了,父皇還是如此放不下賢妃。不行,趁著父皇懷疑還有旁人害死賢妃,本王必須將害死賢妃一事盡快推到旁人身上,不然萬一父皇哪日發起病來,咱們恐怕性命難保。”“殿下打算如何推到旁人身上?”朱高煦說道:“既然後宮當中爭鬥得那般厲害,不如就說當年賢妃受寵,呂、魚二人妒恨,著人在賢妃的飲食中放了慢性的毒藥,反正都是一群死了的人,死無對證。加之本王的親信在父皇麵前都這麽說,父皇應該會相信的。”韋鳳娘擔憂地點了點頭,“但願如此。”


    病情有所好轉的朱棣迴到了奉天殿批閱奏疏,玉竹走上前去,“陛下,該進膳了。”朱棣點點頭,“傳膳。”待宦官們拿著食盒來到奉天殿,玉竹拿過膳單看了看,立刻變了臉色,轉身說道:“陛下聖體初愈,今日的膳食不太適合陛下進食,快去換。”朱棣說道:“無妨,拿來朕看看。”玉竹拿著膳單並不動,朱棣覺得奇怪,便起身走過去,從玉竹手中拿過膳單,朱棣看了看膳單說道:“四鰓鱸魚湯、清蒸鰣魚、東坡羹……朕已經九年沒進過此膳了。自從夢初走後,貴妃怕朕睹物思人,便吩咐了尚膳監不準將此膳進給朕。今日是誰備膳?”一名宦官站出來,“迴陛下,是奴。”朱棣看了一眼那宦官,“如此麵熟?朕在哪裏見過你?”那宦官答道:“迴陛下,奴原來是長春宮的,名叫郭瑞。”朱棣問道:“你是漢王的人?今日送這禦膳來是漢王的意思了?”郭瑞趕忙跪倒在地,“陛下明察,奴隻是在長春宮當過差,不是漢王親信。今日備此膳,是想告訴陛下,賢妃娘娘冤屈,但漢王殿下更冤屈,漢王殿下怕陛下殺戮後宮,獨自擔下了謀害賢妃的罪名。不想殿下一番苦心,還是免不了後宮劫難。”“此話怎講?”郭瑞接著說道:“當年權賢妃寵冠後宮,遭了眾妃妒恨,呂、魚二位美人便合謀在權賢妃的飲食裏放了慢性毒藥,時日一長,賢妃娘娘的鳳體便承受不了了。後來賢妃娘娘隨陛下北征韃靼,雖說軍中缺藥,可還有戴太醫的銀針,若娘娘鳳體安康,怎會在迴師途中便歿了?漢王殿下怕陛下追查下去,傷及後宮無辜,所以便獨自擔下了謀害賢妃的罪名”玉竹趕忙說道:“你別再胡說了,戴太醫說得明白,賢妃就是歿於咳疾的,你定是受了漢王的指使。你迴去問問漢王,他可知道陛下龍體初愈,受不得這般打擊?”郭瑞說道:“貴妃娘娘此言差矣,奴隻是長春宮的小小侍從,隻是知道些陛下不知道的事情,想稟明聖上而已,絕非漢王指使。”朱棣拍案說道:“馬煜,你去查,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害死賢妃的都有誰。”玉竹趕忙跪倒在地,“陛下,昨夜玉竹侍疾,伏在陛下的龍床上睡著了,恰好夢到了權妹妹。權妹妹說,今夜瓊花開放,她會迴來告訴陛下是誰害死了她。”郭瑞說道:“貴妃娘娘定是在說笑,這宮中哪來的瓊花?”“請陛下相信妾。”朱棣看了看玉竹,“你們都退下吧。朕今夜去乾清宮看瓊花。”


    貴妃張清瑤平日並不怎麽出未央宮的門,今日居然來到了長樂宮,正在發愁的玉竹見清瑤前來,趕忙起身,“姐姐萬福。姐姐不輕易出未央宮的,怎的今日到了妹妹的長樂宮?”清瑤對著婢女們吩咐道:“你們都退下吧,本宮與王貴妃說說話。”待婢女們都退下,清瑤坐了下來,“記得本宮剛誕下晴柔不久,太祖皇帝就派燕王殿下北征,等殿下再迴來時,就帶迴了你。從此,殿下對你千般依順,百般疼愛。本宮幾乎妒恨了你一生。”玉竹歎了口氣,“玉竹明白,玉竹何嚐不妒恨?從前,我從不知道被陛下冷落是什麽滋味,直到有了權賢妃,我才知道,苦守宮闈盼郎歸是何等淒涼。我也妒恨了賢妃一生。”清瑤、玉竹都沉默了。


    過了半晌,清瑤說道:“可你若有難處,我會相幫,因為我知道陛下離不開你,你若沒了,陛下心中傷懷。我不忍心看到此生最愛的男子傷懷,所以紀綱之事,我才會出麵救你。今日也是一樣。你誆騙陛下說今夜瓊花開放,你敢拿瓊花誆騙陛下,就不怕陛下病風喪心?本宮怕你性命不保,特來救你。今夜本宮謊稱病重,把陛下引去未央宮,你便可躲過這一劫,你可聽清楚了?”玉竹說道:“玉竹謝過姐姐,隻是玉竹打算以命相賭,把陛下的心從那瓊花身上挽迴來。”“談何容易?那朵瓊花早便開在了陛下的心中,九年了,陛下何曾忘懷過她?”“我不能看著陛下由於思懷瓊花而忘了他自己。雖然我不能將瓊花從他心中移走,可要盡最大能力將瓊花的分量降低一些。”清瑤看著玉竹,“你有多大勝算?”玉竹答道:“幾無勝算,我能賭的就是我王玉竹這二十年與陛下的感情。”清瑤沉默了一會站起身來,“也好,你盡管去,你若敗了,我會盡全力救你。”清瑤說完便離開了長樂宮。


    夜裏,朱棣在奉天殿批閱著奏疏,突然說道:“馬煜,迴乾清宮看瓊花。”馬煜叫來龍輦將朱棣送迴了乾清宮。


    朱棣走下龍輦,隻見乾清宮一片漆黑。朱棣心中一震,急忙推開房門,隻見滿室都是黑的,隻有床帳裏放著燈盞,那燈盞的光芒照得床帳通明。朱棣神情頓時恍惚起來,不自禁喊道:“夢初……”突然那床帳中出現了手影,那手擺成了一朵花蕾的形狀,那花蕾狀的纖纖素手緩緩張開,最後擺成了一朵瓊花。朱棣顫抖著一邊跑向床帳一邊說道:“夢初,真的是你,你不知道朕有多想念你。”朱棣說著已將那床帳掀開,隻見一女子跪在龍床上,那女子一襲白裙,白色的主腰外披著一件白紗衫,隱隱露出如雪的香肩,再配上及腰的青絲,真乃落塵的仙子般飄逸。一陣微風吹來,床帳、白衣、青絲隨風擺動,朱棣眼中閃著淚光,“朕的瓊花果然開了。”朱棣用手撫摸著那女子的臉龐,將那女子的頭抬起,卻是王玉竹,朱棣如夢方醒,“是你?”玉竹跪在龍床上叩首說道:“請陛下賜妾死罪,妾沒有夢見權妹妹,隻是不忍陛下因思念權妹妹而痛悼不已,行甚錯謬。隻能效仿權妹妹,用手影讓瓊花為陛下開上一次。”朱棣緊閉著雙目,沉默不語,早已淚流滿麵。玉竹接著說道:“陛下,將權妹妹放在心底珍藏吧,不要讓瓊花再擾亂陛下的心智了,瓊花落了,可大明還需要陛下。陛下你振作起來,當年那八百勇士便可奪北平九門的燕王殿下哪裏去了?當年那奉天靖難,百折不撓的燕王殿下哪裏去了?當年那受眾人唾罵,卻坐上皇位,開運河、遷皇都、修《大典》、下西洋的永樂皇帝哪裏去了?那個要締造大明盛世,要家給人足,斯民小康,與民同樂的永樂皇帝哪裏去了?”朱棣緩緩睜開眼睛,“謝謝玉竹一片苦心,那位燕王殿下還在,那位永樂皇帝還在。”朱棣將玉竹摟在懷中,自語道:“‘落花流水更傷春,不如惜取眼前人。’”


    此時,宦官們拿著燈盞將乾清宮照得通明,隻見朱高熾、楊士奇、楊榮、戴原禮等跪倒在地。戴原禮說道:“陛下,權賢妃當年歿於咳疾,絕非被人毒害。”朱高熾說道:“父皇對權娘娘一片深情,致使奸邪之人一再利用父皇對權娘娘的感情而滋事,使得前朝、後宮皆不安寧。請父皇明察,饒恕無辜之人。”楊士奇、楊榮齊聲說道:“請陛下明察,饒恕無辜之人。”朱棣說道:“好,賢妃的事情到此為止,將尚膳監的郭瑞杖斃。漢王暫不追究,隻是若無朕的旨意,漢王仍舊不準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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