誅殺了方孝孺十族,可朱棣卻找不到了能草擬即位詔書的合適人選。畢竟才驚世人,又能名震天下的人是十分難找的。朱棣獨自坐在桌前愁悶著,正在此時,道衍款款走來,見朱棣若有所思,愁眉不展,道衍施了一禮,問道:“殿下可是為草詔一事煩憂?”“正是。”道衍一笑,“貧僧向殿下推薦一人,此人乃我有明以來才學第一人,其才華堪比西漢相如、盛唐太白。縱使沒有方孝孺,殿下若得此人草詔,也可令天下臣服。”朱棣急忙站起身來,“先生所說是何人?”道衍答道:“我大明第一才子解縉。”朱棣的愁容立刻消散,近前兩步,“先生是說那自幼穎敏,七歲便能述文,如今已名滿天下的大才子解縉?”道衍點點頭,“正是。解縉乃是洪武二十一年的進士,曾向太祖皇帝上封事萬言,解縉批駁太祖,言‘國初至今,將二十載,無幾時不變之法,無一日無過之人。’太祖見了解縉所上之書,不但不怒,反而大讚其才,太祖命解縉迴鄉,定於十年後再用。解縉歸鄉八年,太祖駕崩,解縉便入京奔喪,一些朝臣便以‘違旨’之名彈劾解縉,建文便將解縉貶為河州衛吏,幸得禮部侍郎董倫所薦,解縉才留在了翰林院,做了個小小七品待詔。建文主政這些年,解縉身懷大才卻並不得誌,如今得知新皇令他草擬詔書,定會欣然應允。”朱棣大笑著拍拍額頭,“對呀,本王怎的把這大明第一才子忘了?三保,快去傳令解縉草詔。”


    道衍果然沒有說錯,大明第一才子解縉欣然為朱棣草擬了即位詔書。


    有了即位詔書,朱棣廢黜了建文年號,於洪武三十五年六月十七,即位稱帝。因為奉天殿被焚毀,尚未修繕完畢,朱棣的登基大典便在奉天門舉行。文武百官齊在奉天門跪聽即位詔書:“詔曰:昔我皇父太祖高皇帝,龍飛淮甸,汛掃區宇,東抵虞淵,西諭昆侖,南跨南交,北際潮海……朕乃整師入京,秋毫無犯,諸王大臣謂朕太祖之嫡,應天順人,天位不可以久虛,神器不可以無主,上章勸進,朕拒之再三,爰乃俯徇與情,已於六月十七日即皇帝位,大禮既成,所有合行庶政,並宜兼舉。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其改明年為永樂元年……於戲!文帝入漢,尚資恭儉之風,武王紹周,願廣至仁之化。布告天下,其體朕懷。”待宣詔官將詔書宣讀完畢,儀衛官將詔書放在了托盤之上,護送詔書出午門、端門,直至承天門,在樂聲當中,那詔書被送上了承天門的城樓。禮部官員將詔書接在手中,印製送往全國各地。燕王朱棣靖難三年,終於登上了他夢想的皇帝寶座,改明歲為永樂。


    登基大典的當日夜裏,朱棣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喈鳳宮。朱橚迎上前來,高興地說道:“四哥,五兒在此等候四哥多時了。”朱棣眼中泛著淚光,快步走上前去,將朱橚的手拉起來說道:“五兒,你受苦了。”朱橚笑笑說道:“不苦,有四哥相救,建文奈何不了我。”朱棣端詳著朱橚,感慨道:“多年不見,你竟清瘦成這般模樣,還說不苦,明日常朝,四哥便複你周王之位,讓你歸藩。”朱橚說道:“謝四哥,五兒此生隻願在藩國與一家人相伴相守,便此生足矣。”朱棣笑笑拍著朱橚的肩,“一定如你所願,四哥會常召你來京師的。”朱橚欣喜地點著頭,“四哥今日登基,咱們快告訴母妃。”


    於是朱棣與朱橚將碽妃的畫像掛在牆上,二人對著那畫像跪倒在地,朱棣說道:“母妃,兒臣今日登基了,這天下都是咱們母子的了。朕看誰還敢言碽妃低賤?朕會將母妃的牌位放在太祖陵的享殿中,而且定是排在眾妃之首。”說到此處,朱棣心中泛起了一絲哀傷,繼續說道:“可這何以報答母妃的恩情?朕對天下人說,朕的生母是......”正在此時,馬煜在門外喊道:“陛下,禮部的官員在奉天殿候著,要與陛下商議明日常朝之禮。”朱棣站起身來,“馬煜,你進來。”馬煜推開門,走到朱棣身前,朱棣開口吩咐道:“將寢宮喈鳳宮重新休憩一番,著袁公公將這喈鳳宮就按照朕年幼之時的樣子裝飾。派專人打掃與把守,沒有朕的旨意,旁人不得入內,違令者斬。”馬煜應道:“老奴遵旨。”朱棣拉起跪在地上的朱橚,說道:“四哥去奉天殿了,今夜你還住在這喈鳳宮中,這是咱倆長大的地方。”朱橚點著頭,恭送朱棣,朱棣拍拍朱橚的肩膀轉身離開了。


    按照大明祖製,皇帝每日都要常朝,因為奉天殿被焚毀,朱棣常朝的地點便改在奉天門,今日是登基後的朱棣第一次常朝,百官都早早來到了奉天門等候,並不時地看著大殿上那金絲楠木的鍍金龍椅,他們不知道這大明的新主人今日常朝會是一番怎樣的情景。


    常朝時辰到了,兩眾錦衣衛力士分別從東西兩側走過來,隨後朱棣頭戴翼善冠,身著盤領窄袖的袞龍袍,腰上佩著飾琥珀與通犀的玉帶,虎步龍行,向龍椅走去,身後跟著兩名親信宦官,乃是馬煜與馬三保。待朱棣在龍椅上坐定,馬煜與馬三保分列朱棣身後,朱棣將手一揮,朝堂之上頓時雅雀無聲,朱棣開口說道:“為清君側、鋤奸臣,朕於洪武三十二年奉天靖難,曆時三年,終於保了大明社稷。本想效周公輔成王,可不想天位已虛,朕乃太祖高皇帝與孝慈高皇後之嫡子,遂諸王大臣勸進再三,為保太祖江山、大明社稷,朕應天順人,榮登大統。從今往後,朕必當勵精圖治,不負太祖所托。還望各位忠臣良將與朕一心,同朕共創大明盛世。今年仍以洪武三十五年為紀,其改明年為永樂元年。”文武百官跪倒在地,齊唿萬歲。朱棣接著說道:“靖難三年,功臣必賞。特追封張玉為榮國公,徐增壽為定國公,封朱能為成國公,邱福封淇國公,張信為隆平侯,張輔為新城侯,紀綱任錦衣衛指揮使。另外,李景隆仍為曹國公,周王朱橚、齊王朱榑、代王朱桂、岷王朱楩各自恢複爵位並歸藩。寧王朱權借兵有功,改封南昌。”


    眾人一番謝恩後,朱棣接著封賞:“朕的主錄僧道衍先生隨侍朕多年,靖難當中,屢屢立功。先生本姓‘姚’,如今天下已定,先生便複姓‘姚’吧,另外,朕賜先生名為‘廣孝’如何?”道衍站出朝班,畢恭畢敬地說道:“臣姚廣孝謝陛下隆恩。”朱棣一笑,說道:“姚廣孝為僧錄司左善世,特賜府邸一座、良田千頃、宮女數名。”姚廣孝跪倒在地,“陛下,臣不要府邸,不要良田,更不要宮女,求陛下賜臣一座寺院便足矣。”“先生這是何苦?”“陛下,臣為僧數十載,早已斷了塵緣,臣隻願潛心佛事,望陛下成全。”朱棣沉思了一會,“那好,將南京的隱能寺賜予先生。”


    待姚廣孝謝了恩,朱棣接著說道:“徐氏令儀,溫雅賢良,德昭天下,特封為皇後,正位中宮,賜居坤寧宮;張氏清瑤,舉止得體,勤謹奉上,特封為貴妃,賜居未央宮;王氏玉竹,貞靜淑儀,嫻雅謙和,同封為貴妃,賜居長樂宮。”


    朱棣說完迴頭看了看馬煜,接著說道:“馬煜為人剛正耿直且靖難有功,特封為司禮監掌印太監。”馬煜疾步走到朱棣身前,跪倒在地,叩謝皇恩。


    待封賞完馬煜,朱棣又迴頭看了看馬三保,說道:“三保,朕記得當年在鄭村壩一戰中,你是立了功的。”馬三保趕忙跪倒在朱棣身前,“能為陛下靖難出力,不甚榮幸。”朱棣笑笑,“既是鄭村壩立功,那朕便賜你‘鄭’姓,從此,你便叫鄭和吧,朕封你做內官監太監。”馬三保叩首謝恩:“鄭和謝陛下隆恩。”“起來吧,朕追封朕的奶娘馮氏為保聖賢順夫人,過些日子你替朕迴北平祭一下保聖賢順夫人。”鄭和應了聲“是,陛下。”便退在了一旁。


    封賞了功臣,朱棣命宦官們將幾個箱子抬到了龍椅前,眾朝臣看著箱子不知所以,朱棣看了看箱子,又掃視了一番滿朝的文武,說道:“建文主政這幾年,你們上了許多奏疏,事涉兵農、錢穀的,朕都留下來了。這些箱子裏裝的是你們言語輕侮朕的奏疏,是朕‘奉天靖難’這幾年間,你們彈劾朕,為建文出謀劃策討伐朕的奏疏,你們人人有份。”


    聽朱棣說了此話,眾朝臣嚇得低頭不敢作聲。突然一朝臣站出朝班,“陛下,臣未嚐寫過這等奏疏,那箱子中定然沒有臣的奏疏。”朱棣向下看去,冷笑一聲說道:“朕當是誰呢?原來是洪武三十三年的科舉探花李貫。看來你得意得很啊。你還以無為美?你飽學詩書,可惜不思報國。食其祿,任其事,當國家危急,你身為近臣卻不進一言?實話告訴你們,朕所憎的不是建文遺臣,朕所憎的是誘建文壞祖法的亂政奸臣。你們當時是建文的臣子,食朝廷俸祿,為建文出謀劃策,乃是忠君報國,何過之有啊?馬煜,將這些奏疏都燒了。”


    馬煜令宦官們搬來銅缸,將幾箱奏疏倒入銅缸之中,又將火把扔到銅缸裏,那些奏疏便燃了起來,朱棣看著銅缸裏的火焰,肅然說道:“都過去了,這些奏疏從來沒有過,願諸位朝臣與朕一心,從今日起咱們共同為大明出力。讓日月所照,霜露所濡之處,其人民老少,皆遂其生業,讓百姓家給人足,斯民小康。”朱棣話音剛落,眾朝臣紛紛跪倒在地,高唿萬歲。隨著那些奏疏在銅缸裏化成了灰燼,建文時代也悄然成為了過去,這大明的新主人朱棣將揮灑他的汗水,為大明殫精竭慮,鞠躬盡瘁,終將令大明王朝攀向鼎盛。


    靖難之時,紀綱便是朱棣的親兵,紀綱勤謹侍奉,且與朱棣同生共死,因而今日十分受朱棣的寵信,封賞功臣之時,朱棣特意將紀綱安排在了錦衣衛。大明的錦衣衛可謂是天子的耳目,專為天子打探官民隱私之事,錦衣衛的最高長官——錦衣衛指揮使,必須是朱棣信任之人,朱棣才放心。紀綱被朱棣挑中擔此重任,自是萬分歡愉,可位高權重的他,此時卻想著解決一件事情,那便是救他的同窗高賢寧。


    高賢寧曾經與鐵鉉一同守濟南,如今朱棣登基為帝,高賢寧已被關押於刑部天牢之中。紀綱當年家中變故,高賢寧曾資助過他,如今見高賢寧身陷囹圄,紀綱自然生出了解救之意。這日,紀綱來到奉天殿,待上報了官民隱私之事後,高賢寧說道:“陛下,當年咱們攻打濟南之時,陛下曾經吩咐過,日後,要留下高賢寧的性命。”朱棣略作思索,說道:“高賢寧,就是寫《周公輔成王論》的那位高賢寧?朕記得他是你的同窗。”紀綱忙點頭,“正是,陛下當年還誇讚那《周公輔成王論》文筆非常,寫信之人真乃才子。高賢寧如今還在天牢當中呢。”朱棣點著頭說道:“高賢寧頗有才學,你與那高賢寧是同窗,你去告訴他,朕賞其才學,欲加官於他。”紀綱猶豫道:“陛下,高賢寧此人性情不適宜為官,不如放高賢寧迴鄉,以彰顯陛下寬厚仁愛。”朱棣搖搖頭,“如此才華之人,不為朕所用,豈不可惜?你去告訴他,朕定不會虧待了他。”紀綱隻好領命去勸說高賢寧。


    高賢寧見紀綱來到天牢,站起身來。紀綱打開鐵鎖,疾步走到高賢寧身邊,說道:“賢弟,還記得你我同窗之誼,當年我家中變故,還是你與我些錢財,助我到北平尋親。如今我實不忍你淪為階下之囚、刀下之鬼。當今陛下文韜武略,定為治國聖君,恰好他賞識你的才學,欲加官於你,不如你領了陛下之命,他日你我共享榮華如何?”高賢寧看了看紀綱,說道:“你的美意我心領了。可我食朝庭俸祿多年,怎能負義投降?若降了那篡位的燕賊,豈不辱沒了先生對我的教誨?不要再說了,你我多年至交,我的性情,你最了解。”紀綱的確了解高賢寧此人,他知道高賢寧如此一說便是寧死不降了,於是紀綱說道:“既如此,紀綱也不能忘記你我多年情分,更不能忘記昔日你助我之誼,紀綱盡全力保你性命。”說完紀綱便轉身離開了。


    紀綱向朱棣稟報了高賢寧不降一事,朱棣一聲冷笑,“他定是罵朕是燕賊,說朕篡位。”紀綱上前兩步,“陛下,高賢寧並無對陛下不滿之言,隻是說食朝廷俸祿多年,不可負義。陛下何不饒他一命,成全了陛下惜才寬和的美名?”朱棣思索了一會,長歎了一口氣,“高賢寧有氣節,隻是如此良才不得為朕所用,可惜了。朕敬重此人才學與氣節,也好,讓他迴鄉吧。”紀綱大喜,謝過朱棣後便跑到天牢釋放了高賢寧。


    紀綱從不曾忘記與高賢寧的情誼,所以今日救了高賢寧。可讓紀綱從不曾忘記的情誼不止是與高賢寧的同窗之情。在以後的歲月中,位高權重的紀綱可謂壞事做盡,可他卻不顧一切的幫助一個人,盡管此人從不曾將他放在心上,甚至此人都不知道是紀綱一直暗中相幫相護。可在紀綱心中,他為她做所的一切都值得,隻因一次相救,一對玉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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