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日美娟把張楊追迴,她把自己父親跟孫曉蘭的事,和盤托出。張楊迴去氣得一夜無眠。這個不是人的東西,讓這個老畜牲攪的我妻離子散,有句話叫無毒不丈夫。不收拾你這個老王八蛋,難解心頭之恨。

    幾天以後,中紀委接到一封檢舉省煤炭管理局,副局長靳範芳某年某月,送給情人孫曉蘭42萬元的長城卡。並說他收受小煤窯礦主大量的錢……

    近二年,中紀委陸續接到過一些關於靳範芳受賄的舉報,但終因查無實據,不了了之。這次老鷹山煤礦的事故,又一次勾起了靳範芳受賄的嫌疑。這個礦主長瓜臉下顎外突,是個典型的地包天兒,人家送給他個外號,叫李大下巴。本名叫李登勳,據說跟台灣李登輝原出一祖,真假無人考究。這個人原來是種地的,後來給小煤窯背了兩年煤,看出些門道就自己幹了。正趕上1984年春天,從北京傳來消息:加快地下礦產資源的開發利用,鼓勵農民開礦,國家、集體、個人一起上,有水快流。這消息如同一股春風,使山裏人沸騰起來。祖祖輩輩受窮的莊稼漢,終於擺脫了桎梏,離開莊稼院,走上了向大地深處索取財富的道路。於是,在地下沉睡了多少年的煤炭,整車整車運出了大山,運往各地,走進千家萬戶。自私、貪婪、愚昧、落後都在此顯露出來。李大下巴就卷進了這種發財夢。“要想掙大錢,快去挖煤炭。”成了這一帶最時髦的口號。李大下巴先後開了兩個小煤窯,這些年也掙些錢。離他的小煤窯一百多米遠有口多年前封的“廢井”。李大下巴想過,一個羊也是放,兩個羊也是趕,總想把這口井弄到手。找了不少人扔了不少瞎錢,還是白廢呀!那口井上隔三不短兒,總有人打它的主意。一遇到這種情況,李大下巴心裏就慌,他怕這塊“肥肉”落到別人的口裏。因此,他對這口井又掀起了新一輪的攻勢。一個春風習習,陽光明媚的日子裏。李大下巴的一個知己朋友,煤炭公司張經理的孩子結婚。李大下巴用牛皮紙信封裝了厚厚一遝鈔票。張經理在這個喜慶的日子裏,笑納了這份厚禮,拍拍李大下巴的肩頭笑著說:“嘿嘿!咱哥倆,用得著這樣嗎?”說著就遞給夫人塞進了皮箱裏。灑酣之際,李大下巴把張經理拽到一邊說:“張哥,那個事,你得幫我忙啊?要不早下手可就沒咱們的了?你放心,錢不是一個人賺地,也不是一個人花的,這你不明白嗎?”“我說老弟,你地事就是我的事,我給你出個主意,保證這塊肥肉不落在他人之口,不就得了嗎!”

    事隔三天以後,在市郊一棟漂亮的小酒樓的二樓包間裏,有三個人影在推杯換盞。煤炭公司張經理給上司靳範芳介紹說:“這位是個體老板李登勳,人挻講,是個哥們兒。”他轉過身來又對李大下巴介紹說:“這位是煤炭管理局靳局長”。實際李大下巴,早就認識靳局長,因為靳範芳經常下來檢查工作,他隻不過沒機會和他交談。張經理張羅著喝酒就笑著說:“沒外人,都是朋友。沒別的意思,找個清閑地方,孩子結婚那天整地啥玩藝兒,多不好意思,今兒個弄點野味,給你倆補補。”靳範芳聽了之後,臉上沒有複雜的表情,他不冷不熱地說:“客氣什麽,哪來那麽多規矩。”靠近李大下巴桌下,有個四楞四角不很引人注意的沉甸甸的深綠色帆布包。

    過三巡,菜過五味,公司張經理出去了幾分鍾。迴來之後剛落座,手機響了。他打開手機:“哎呀!是嗎?行行!我就到。”電話裏說,他嶽父突發腦溢血,120正在路上。便對他倆說:“帳已經結了啊!實在對不起,這把不算數,哪天我再請。”倆人聽出有急事但又不便問。張經理也沒過多解釋,就匆匆忙忙下樓走了。

    那塊令人垂涎三尺的“肥肉”。多少人都望“肉”興歎!就這樣落到了李大下巴那地包天的嘴裏。給他幹過活的人都知道,李大下巴是個心狠手辣,為人奸詐,老鷹山也是一霸。這口井確實給他帶來了豐厚的經濟效益。這個沒念過幾天書的農民管理者,隻講求效益,不講安全。上邊一來檢查就臨時抱佛腳,給檢查組“打點嗎啡”,頂一陣子就過去了。這是他一貫做法。工人們的安全得不到保障。什麽安全生產、操作規程,全然不顧,工人在井下違章作業,吸煙,不戴安全帽,用明火點炮,他置若罔聞。隻顧產出不顧投入,用不合格的材料支護,甚至不加支護,讓工人在採空區作業。一次檢查組來礦上檢查安全生產,發現工人在麵積達800多立方米空區採煤,便令其停止生產,李大下巴竟將電源切斷,蒙騙檢查人員。

    這次事故,是由於超通風生產,明火點炮引起瓦斯爆炸,濃濃的粉塵紛紛揚揚,產生了強烈的衝擊波,將正在升井的5名工人和點炮工當場炸死。事故發生後,李大下巴竭力掩蓋事實真象,企圖逃脫法律製裁。死者家屬非要搞清楚。經過媒體和有關方麵的查證,這才露出事情的真象。自然李大下巴負有刑事責任。被公安局繩之以法。這才牽扯出靳範芳受賄一案。同時又接到了群眾的舉報信。

    再說孫曉蘭,前些日子她就覺得心慌意亂,眼皮總是嘣嘣直跳,仿佛有種不祥之兆。正在四處尋找營業地點的時候,歌廳著火了。那日客人散去,更夫小周在營業室裏尋了一圈,沒見啥問題,忽覺胃有些不適,這才想起已至淩晨還沒吃飯。準備用酒精爐煮碗麵吃,他在桌麵上用手一推酒精爐,唿哧爐裏的酒精溢到手上和台布上。年輕人沒有經驗,一打火機哧啦手上和台布立即燃了起來。他慌亂中,一拽台布,酒精爐就翻在地上。唿嘎火就竄起來。一看不好,他就沒命地唿喊:“著——火——啦!著——火——啦!”另一側寢室裏的小姐,有的剛剛睡下,有的還在洗漱,聽到這瘮人的喊叫,各個逃兔般地逃離了火海。驚惶失措的小周,這才想起撥打了119.這場大火雖沒死人,可三樓商場損失了一些家電,火災直接損失近40萬。孫曉蘭自然被請進了公安局。同時靳範芳受賄一案又牽扯到她,孫曉蘭在公安局裏拿出她伶牙俐齒的本領,聲稱她和靳範芳沒有任何關係。直至公安人員把從靳範芳辦公室,搜出的照片、錄像帶……扔到她眼前,她才不得不低頭。根據群眾的舉報,和李大下巴的交代,1999年10月24日,省檢查院反貪局以涉嫌受賄對靳範芳立案偵查,同年11月16日,靳範芳被執行逮捕。經查明,靳範芳先後六次收受賄賂98萬元人民幣。2000年9月14日,xx省xx市中級人民法院作出刑事判決,認定靳範芳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13年,剝奪政治權利2年。孫曉蘭被判處1年零6個月。李登勳另案處理。

    張楊考慮的簡單,以為和孫曉蘭結束了婚姻關係,就不會承擔經濟責任。結果,他錯了。離婚的時候,靳範芳給孫曉蘭出的主意:“那42萬投資建廠款,就不要再提了,否則容易出問題。隻要人安安全全,錢將來不成問題。”所以孫曉蘭壓根就沒提。兩下就平和地把家產分了。礦泉水公司原有股分歸張楊,歌廳及幾年的收入歸孫曉蘭。42萬屬於非法資金,理應受到法律的追繳。

    王峰由於嶽父的落難,保衛科長這個職務又叫別人代替了,他似乎看破紅塵。便玩世不恭。所以他嗜賭如命,賭債高築。後來監守自盜單位20萬現款,一年多生不見人,死不見屍,公安正在通緝。雖靳美娟正在起訴與其離婚,但終因王峰是他的丈夫,看來離婚一事還要纏手。

    孫曉蘭刑滿釋放後,到看守所探視了靳範芳。兩人隔著玻璃寞寞流著淚。許久,孫曉蘭揩幹淚說:“你對我的愛,這輩子我是不會忘記,沒想到會是這種結局。”靳範芳傷感之時,他忽然想起了唐朝鄭蜀賓《別親朋》的詩句:畏途方萬裏,生厓近百年,不知將白首,何處入黃泉。一陣傷感襲上心頭,便對孫曉蘭說:“多保重吧!人生何處不相逢。”她走了。

    一年以後,有人說孫曉蘭帶著那本車爾尼雪夫斯基的名著《怎麽辦?》,離開了她的故鄉,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全篇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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