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蘭的哥哥孫曉林,1984年中學沒念完跟二舅經人介紹去了石家莊一家建築公司幹活。二舅一手漂亮的瓦工活當了大工,孫曉林跟二舅學徒自然當了力工。錢雖掙得不多,過日子還湊和。日子一晃幾年過去了。爺倆跟公司管材料的小李子混的挻熟。小李子的姨夫在勞動局是個管招工的科長。爺倆就請小李子吃過幾次飯,買了幾條香煙。1988年就通過公司辦理了正式招工手續。成了國家正式工人,完成了一個農民到城裏工人的轉變。在那個年代,對於一個祖祖輩輩當農民的來說,再沒有比這件事更重要的了。兩人深出了一口氣,總算告別了麵向黃土背朝天,那種艱難的日子。可是沒歡喜幾天,好景不長,轉過年公司隨著全國的行勢轉製了。由原來公司副經理金在權以20萬元的標底,收入囊中。當時跟大夥說得挻好:“工人的身分不變;工人的工資不變;工人的待遇不變。”結果沒到一年,“三不變”就全不算數了。大量的國有資產,輕而一舉落到個人腰包。公司實行競爭上崗,320人留下了40人。孫曉林爺倆也就“光榮地”下崗了。自行車上掛了塊牌,每天走街竄巷,今天給人家抹抹牆,明天給人家掏掏炕度日。隨著城市的發展,人們住樓的漸多。掏炕抹牆的基本就沒了。正好這年建築公司活擠手,就把爺倆找迴去了簽了兩年合同。有天,不幸的事發生了。曉林二舅從三樓腳手架上掉下來,沒等送到醫院人就不行了。親屬們來了之後,再怎麽說人也沒了。找了公司幾次,經理蠻橫地說:“鬧哄啥你們?這就不錯了!多給了仨月工資還咋地啊?”鄉下人沒人懂得法律是怎麽迴事,公司給了幾個小錢,把人打發走了。家人自認倒黴,非常悲痛捧著骨灰盒迴去埋葬了。

    孫曉林在外遊蕩慣了,能煞下心在家搬土了坷嗎?跟家人說要到深圳找齊在軍去。齊在軍是孫曉林在石家莊時,一起幹活的好朋友。兩年前孫曉林在石家莊時,齊在軍在深圳叫他去,當時二舅說啥也沒同意。

    於是孫曉蘭就給哥哥帶了兩千塊錢,把他送上了南下的火車。火車緩緩地向前移動,兩三分鍾之後,窗外的樓房、樹木、人群……開始迅速退往車後。旅客們隨著火車有節奏地咣當當……咣當當,開始吵鬧。孫曉林右手拎著個旅行袋,左手攥著火車票,在擁擠的過道中艱難地前行,尋找自己三十六號的坐位。他發現自己的坐位坐著一位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女人。孫曉林以為自己看錯票,又核對了一下,沒錯。正準備叫她讓座時,發現她身旁立著一副拐杖。孫曉林想,出門在外一個殘疾人不易,就沒作聲。憐憫之心使孫曉林悄悄把票又揣迴兜裏。他抬頭看到行李架上有個空兒,就踮著腳把旅行袋放上去了,他不放心又往裏推了推。對麵座位上有兩個大學生模樣的男女,唧唧噥噥。斜對麵有個農村打扮的中年婦女,腿上坐著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婦女正給孩子扒香蕉。車廂前麵不時傳來打牌的吵鬧聲。這個時候,窗外不知閃過多少村鎮、河流、山脈。孫曉林感覺兩腿酸麻,心想,才熬了兩個來小時,到沈陽倒車,還得近十個小時呢?活動活動腳吧!於是,他就跟那位農村婦女誠懇地說:“大姐,麻煩看下包唄?我活動活動。”農村婦女看了一眼包,便點了點頭兒。孫曉林向前一節車廂擠去。也許他內心想尋個地方搭搭腳兒,也許他就是活動活動。擠過了幾節車廂也都是人滿為患。此時火車停了。他心裏不踏實,上下車人雜別把包丟了。於是他就轉身一節車廂一節車廂地擠迴了原來的位置。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包還在,心裏就踏實了。後是一低頭自己座位那個殘疾人不見了。有個五十開外幹部模樣的男人,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正在欣賞窗外的景色。孫曉林輕輕地拍了下男人的肩膀說:“對不起大哥,這是我的座”。男人迴頭見是農村打扮的孫曉林說是他的座,一臉的不高興蠻橫地說:“誰——坐你的座啦!我化40塊錢買的”。男人說著一腔怒火欠起身指著周圍的人說:“你問問他們是不是買的?”說完一屁股坐下了。氣得孫曉林滿臉通紅,說不出話。對麵那對男女,也證實說:“是買的,剛才那個殘疾人下車賣給他的。”斜對麵那個農村婦女說:“她才不是殘疾人呢,我坐車遇到過三次,她是專門搗騰坐的,沒見剛才拎起拐嗖嗖地下車了”。這邊的吵鬧聲,驚動了三十七八歲的女乘務員。急匆匆過來把孫曉林叫到一旁,問明了情況,說:“出門都不易,相互謙讓些。走吧!花個十塊八塊給你整個茶座,要不,熬一宿誰受得了啊?”孫曉林一肚子氣,依他的性格是不能算完,聽乘務員這麽一說,跟家裏老人說的一樣“出門在外讓著點”,氣就消了一半。邊尋思邊跟乘務員擠進了好象吃飯的餐車。孫曉林極不情願地掏了張大團結。乘務員詭秘地問:“報銷不?”孫曉林搖搖頭聲音低低地迴了句“不”。車廂裏有十六七個人。裝束也都是“流動大軍”模樣。孫曉林坐到一個沒人的小桌前,愣愣地想著剛才發生的那一幕,心裏十分不通快,這叫啥事呢。當好人做好事,到頭來鬧了個王八犢子。

    窗外越來越暗,星星點點的光亮,漸漸地增多。孫曉林在列車與鋼軌有節奏的撞擊聲中,趴在自己的旅行包上,不知過了多久,發出了輕輕的酣聲……列車穿行在茫茫的夜色裏,太陽底下那個世界漸漸地模糊起來。

    當孫曉林一覺醒來的時候,那輪嶄新的太陽,照耀在沈陽火車站。他忘卻了一切煩惱,裹進了下車的人流。他走出火車站一打聽才知道,沈陽到深圳根本就沒有火車。隻好坐下午兩點多開往廣州的車。沈陽火車站的標誌物映入他的眼簾。他揚起頭盯著那根大柱子上碩大的飛機好一會,直覺得脖頸發酸。他才向左掃了一眼,不遠處有個台階,兩側是不秀鋼圓柱欄杆,好象地下人行道,孫曉林走過去找了個台階坐下。心想時間還早,先吃點東西再說吧。於是,他就從旅行袋裏的塑料口袋,拽出兩張苞米麵做的煎餅,卷成卷狀。用牙撕開一袋小鹹菜。孫曉林咬了滿滿一口煎餅,兩腮一起一落有節奏地蠕動著。他真餓了,坐了一宿火車,又惹了一肚子氣,啥也沒吃。他邊吃邊抬頭尋思這麽老高,飛機是咋整上去的呢?人,真能啊!尋思著兩張煎餅不大工夫就進了肚裏。他低著頭把手抻進煎餅包裏,剛想拽出張煎餅,忽聽有個向自己這個方向,輕輕跑動的聲音,當他抬起頭的時候,有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已經站在跟前。小姑娘上身罩了件農村孩子常穿的那種,紅底藍花舊布衫,下著一條淺灰色八成新的褲子。小姑娘頭上兩隻羊角辮顯得十分俊俏。麵帶淚痕,兩隻小手作揖狀說:“叔叔!求求你啦?我媽跟我兩歲的弟弟,兩天沒吃啥了,俺是黑龍江的出來找我爸,我爸是精神病,到現在都沒找找,興興好給點錢吧?”。說著小姑娘嫩嫩的臉蛋上滾出幾顆淚珠。孫曉林聽後心裏一軟眼淚差點掉出來,就把身上的零錢劃啦劃啦三十六塊五都給了小姑娘。小姑娘千恩萬謝,又是鞠躬又是行禮。然後就迅速地消失在紛亂的人群裏。這時候,又圍上兩個一眼便知白天檢飯底夜間睡火車站那夥。那年孫曉林在石家莊車站遇到過。他最反感遊手好閑好吃懶做的人。就沒好腔地說:“走走走!上一邊去。”兩個滿身髒兮兮的半大小子,無趣地溜走。孫曉林又吃了兩張煎餅,擰開一瓶礦泉水,一揚脖,咕嘟咕嘟灌進去大半瓶。這才緩解了肚子裏胃腸之間的爭鬥,他用手抹了抹嘴巴,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種滿足感。對這座陌生的城市,他沒敢遠走,就在車站右前方不遠有個天橋附近閑逛了一陣,便趕迴了候車大廳。孫曉林迴頭看了看那塊大石英鍾,秒針,在分分秒秒地抖動著,時間太慢了,還有兩個多小時。

    就在這個時候,他眼前閃出一絲喜閱明亮的目光。有個熟悉的身影進入他的視線,怎麽會是她呢?正在猶豫間,孫曉林那喜閱的臉上,立即形成了極大的反差,使他倒抽了一口冷氣——他驚愕了!上午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又換了一身衣服。在向其他人演著上午同一出悲劇。這一幕擊碎了孫曉林對小姑娘那美好的祝福。他猶如有人在自己的臉上狠狠地扇了個嘴巴子,臉上立刻覺得火辣辣地……

    曉林總算熬了二十多個小時,在廣州擠上了開往深圳的火車。雖然車內的人仿佛籠屜裏的包子一樣,一個挨一個。但孫曉林心情特別好,也許是第一次出遠門,感覺到窗外的一切都很新鮮,也許他的心現在已經飛到了深圳的朋友那裏……總之他感到車速飛快。

    這時,車廂裏終於飄來了播音員美妙、甜潤、悅耳和親切的聲調:“各位旅客,本次列車已經進站了。在我們雙方愉快的合作下,順利地完成了這次運行。謝謝您的支持與合作,祝您旅途愉快!我們下次再見!”

    此時的孫曉林是種十分矛盾的心裏,既感到興奮又感到不安。興奮的是,他和內地許多人一樣,對這塊陌生的土地,有種神秘感,今天他終於踏上了這個現代化的大都市,心情象晴朗的天空。

    感到不安的是,這個繁華熱鬧的大城市,舉目無親。憑兩年前的一個地址,能不能找到齊在軍,現在還是個未知數。孫曉林心裏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深圳是中國改革開放的前沿,當初湧入這座“金礦”的人,現在已經成了這裏的移民。一個名不經傳的小魚村,短短二十幾年,神奇般齊身於世界經濟發展快速的現代化大都市,成為中國沿海,一顆璀璨耀眼的明珠,不能不說是個奇跡。

    孫曉林隨著下車的人流,向前移動著。這個繁華的都市,南來北往的車穿梭般的繁忙,二十多分鍾一趟。因此,上下車的人們,如潮水般一個浪接著一個浪湧來。幾處地下通道,張著大口,不停息地呑吐著不斷湧來的一股一股人潮。

    孫曉林走出了站口。廣場上,人聲鼎沸,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抱孩子的、有扛行李的、有喊叫的、有席地而坐的、有賣報紙雜誌的、自然少不得小販的叫賣聲……他被裹在熙熙嚷嚷的人群中,眼前紛繁的景象,使他第一次感覺漂流他鄉的落魄。南方夏日的酷熱讓他透不過氣來,身上潮唿唿。於是他一裂懷,兩手放在背後,右手一拽襖袖,就把上衣脫了。露出了一件淺灰色挎籃背心,孫曉林隨手把衣服卷成卷狀,塞進了旅行包裏。他雖然脫去了上衣,但絲毫沒減緩南國那滾滾的熱浪,對一個外鄉人無情的襲擊,汗仍然在冒著。他一邊用手背抹著臉上的汗水,一邊撿了個寬敞地方坐下來喘喘氣、穩穩神兒。齊在軍兩年前告訴他的地址,再一次浮現在腦海:深南大道往前走,中信廣場北再往裏走,不遠就是他們公司。這家公司是香港獨資企業,叫廈華模具公司。主要經營模具製造、塑膠製品注塑等。他想到這,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晚。正欲起身時,過來一位一臉誠實相的中年胖女人。腳上趿拉著一雙白色涼鞋,手上,懸著一個淺黃色不透明的裝了東西的塑料口袋 ,悠悠蕩蕩來到跟前。問孫曉林:“兄弟!住嗎?便宜。”胖女人說著另一隻手抻出兩個指頭,比劃。這在當時深圳對那些初來乍到的是比較誘人的低價。孫曉林一聽這個價格他心裏很滿意。就問胖女人:“遠不?”胖女人迴話:“兩分鍾就到。”於是,孫曉林就跟這位胖女人,擠過人群拐過倆胡同,繞了不知幾個兩分鍾,住進了這家小旅店。室內一張床,衛生狀況一般。少刻,悄然進來一位二十上下年紀,濃妝豔抹的女子。貼貼唿唿毫不俺飾地說:“大哥,玩玩唄?”說著女子就抓了一把孫曉林的襠部。孫曉林的臉唿一下紅到耳根,他用手重重推了她一下。“喲!大哥,看你。正經啥呀?才十塊。”女子說著以熟練的動作,迅速將褲子一褪,仰麵向床上一躺,雙膝往頭上一綣,那團白花花黑乎乎的東西,裸露得一覽無餘。俗話說貓哪有不吃腥,何況有七情六欲的人。孫曉林怎能抵得住這種赤裸裸的誘惑。他乖乖地就範了。女子,迅速提上褲子。消失了先前臉上那芙蓉般的笑意。孫曉林臉上紅潤尚未退盡,一臉的尷尬表情,拿出兩張“大團結”,女子露出了陰險、刁鑽、淫婦的真麵目,冷冷地說:“打發誰呢?”孫曉林心裏撲騰撲騰直跳,想盡快結束這種局麵,少了肯定不會放過,就又掏出三張十元票。女子泱泱離去。隨後門開了。那個胖女人走進來。再隨後,門外亂哄哄,幾個粗聲粗氣男人聲夾帶著棍棒撞擊地板的咚咚聲。說:“把他身份證扣下,公安馬上到!”孫曉林從未幹過這種事,驚得渾身篩糠似的,哆嗦成一個個兒。胖女人一臉困惑地說:“看你人挻老實,怎麽幹這事呢?”邊說邊把孫曉林身上的錢,翻個淨光。隨後煞有介事地說:“兄弟,快跑吧!公安來了你就走不了了”。說著胖女人掏出一把鑰匙,打開了房間裏另一扇門:“趕快走吧,拐過胡同簡直跑”。孫曉林慌不擇路,一口氣跑出不知多遠,才想起旅行兜沒拿,算了,認倒黴吧。他蹲在胡同路邊,懊悔地扇自己嘴巴子,罵自己混蛋,怎麽幹這種不要臉的事?捶胸頓足說自己糊塗啊!轉而他又平靜地愣著神想:要不是老娘給俺纄在鞋墊那500塊,今晚兒,俺就得臥軌了。想著想著就掉開眼淚。這晚幸運地躲過幾迴執勤的盤查,蹲了一宿票房子。

    第二天,他問了幾個“的哥,”都說不知道那家公司,說深圳這麽大,沒街沒號,上哪找去?有個心眼好使的師傅說:“這樣吧,我把你送到中信廣場北邊,你再打聽打聽興許就找到。”於是孫曉林就坐進了他的車。進入了深南大道繁忙的車流。深南大道是深圳最繁華的道路,全長17.2公裏,沿線集中了深圳建築的精華。東段以現代寫字樓為主,有帝王大廈、賽格大廈;中段以行政、文化功能為特色,集中了市民中心、蓮花山公園、中信廣場、五州賓館、高交會展覽中心等。西段有著名的華僑城景區和深圳科技工業園,是我國城市建設的精品。這裏雖然高樓林立景色迷人,孫曉林心裏卻沉甸甸,愁得心裏一點縫也沒有。約有兩顆煙工夫,師傅指著前方說,這就是中信廣場,車子繞過廣場向北行駛不遠便停下來。師傅跟孫曉林說:“這就是你說要找的地方。”孫曉林推開車門,一腳車下一腳車上說了聲:“謝謝師傅”,剛想要走,師傅極有禮貌地說:“您還沒付錢呢?”孫曉林一臉尷尬的表情道:“對不起,光忙著走忘了,多少?”“40元”。孫曉林遞過去個50元票,師傅給他找了個10元票車便匆匆離去。孫曉林四下一看,樓房鱗次櫛比,他根本就分不出東南西北。繞來繞去尋了一整天,也不知訪了多少人,都搖頭說不知有這家公司。街燈為這座城市披上了華麗的外衣,夜空,無數顆星星眨著眼睛,在注視著孫曉林。他既著急又焦慮,按著留給他的電話號碼打了無數次,始終重複著您打的號碼尚未啟用。他胸口象有塊石頭壓住了似的,喘不過氣來。

    幾天的折騰人困馬乏,就找了個便宜旅店安下身。心急火燎地尋了三四天,仍是杳無音信。生來乍到想找個臨時活,渡渡難關都困難。三五百元在這個高消費的城市裏,能活幾天?省吃儉用有時一天吃頓飯,有時為了節省錢就不吃飯。沒到半月,連最便宜的宿費都招架不住了。紛亂的思緒似一幅破敗的風帆,將他帶入無邊的苦海,孫曉林陷落於人生苦難的絕境。他身上僅有12.8元。想想自己的命運真不好,老天對我太不公平。躺在旅店的床上,越想心裏越難受,人活著有啥意思?眼裏湧出兩團傷心的淚水,不如兩眼一閉一切都解脫了。想到這,他就摸起旅店桌上那隻圓珠筆,寫了封遺書。這一夜他沒合眼,心緒紛亂,想到人生的艱難、想到父母的養育、他深深地體驗到了人生的苦難……

    天色漸漸地明了,黑暗中的物體有了清晰的輪廓。孫曉林站在這人生的十字路口,他疲憊地昏睡了,希望他安安靜靜能做一個好夢,撫慰他那滴血的心,從此燃起生存的欲望。當他醒來的時候,兩眼紅腫,日頭影早已射入室內。此時,他肚子裏饑腸轆轆,這才想起昨天到現在肚子裏什麽也沒進。心想就是死也要死個飽鬼。他無精打彩地走出店門。不多時,有家“北方燉菜館”橫在眼前,他心頭一亮就上這家吃兩碗麵。進屋就粗聲大嗓喊服務員來兩碗麵。隨後,有個中等身材二十五六歲上下的姑娘,出來打對孫曉林。緊隨服務員其後,走過來一位四十開外幹淨利索的男子。他是聽到一個好熟的鄉音循聲而來。燉菜館是兩層小樓,樓上飄來熱鬧的吵雜聲,樓下各個桌,三三兩兩的食客,有的吆五喝六、有的推杯換盞好不熱鬧。四十開外的男子對孫曉林笑嗬嗬地說:“哎喲!這不是東北老鄉嗎?”說話人是飯店的高老板。他一見到孫曉林蓬首垢麵,麵容憔悴,氣色不好。就想起了自己當年來深圳那個悲慘的樣子。說著兩人拉了拉手,鄉音拉近了兩個人的距離。一聊兩下相距不遠。隻有漂泊在外的遊子,才能體會到他鄉遇知音的感受。於是高老板就把孫曉林,讓進了裏間。兩個人弄了幾個北方人喜歡的菜,邊喝邊聊。越聊越投機。高老板講述了他八年前到深圳創業的艱辛。孫曉林掉著眼淚,把自己前前後後的遭遇,講了一遍。說得高老板也是鼻子發酵,覺得這個老鄉孫曉林挻實在。就說:“兄弟,咱們相遇也是個緣分,你先在我這幹幾天吧。正好人手也缺,打掃打掃衛生、幫助買買菜……”孫曉林握著老鄉的手,眼淚撲秫秫就下來了,說:“大哥,真遇上好人了,是你救了我……”高老板輕輕地說:“不能這麽說,出門在外,誰都會有難處。”

    這一天,孫曉林仿佛有生以來第一次看到太陽的燦爛。就留在了北方燉菜館。燉菜館生意十分火爆,天天爆滿。吃苦對孫曉林不成問題。起早貪黑,髒活累活都主動幹,眼裏有活一個人頂兩人。孫曉林以往心中的灰暗與煩惱漸漸地退去。高老板從心裏喜歡這個老鄉,月月除了工資也加點獎金。

    飯店裏有個服務員叫小枝,家是四川大竹的。四年前,跟同村幾個小姊妹,懷著青春的夢想來到這個開放城市淘金。一段日子以後,其她人陸陸續續嫁人的嫁人,迴家的迴家。小枝堅守在深圳,先後當過保姆、送水工、幹過婦聯家政……一年前又到北方燉菜館,當了服務員。她勤快、熱情、心眼好,性格開朗大方很適合餐飲服務業。高老板的大媒,她跟孫曉林成為結發夫妻。日子過得恩愛有佳。

    兩個人同中國千百萬打工仔一樣。辛勤地邁著自己的每一抬腳每一落步……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飄動的雲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王鳳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王鳳莊並收藏飄動的雲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