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曉蘭南方遊了一圈,大開了眼界,頭腦更靈活了,思想更解放了。細想這些年自己的曲曲折折,雖說小錢不斷,可也沒掙著大錢。小打小鬧哪是咱的性格。她迴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擴大營業麵積,增加娛樂項目。當然免不了社會上一些朋友爭著為她接風洗塵。自然應酬飯局忙得她不亦樂乎。

    消防部門又督查了火災隱患整改情況。這間門市的裝璜都是易燃材料,特別是棚上都是些密集的小木方,懸掛著以假亂真塑料的瓜果梨桃。這一點,孫曉蘭心裏十分清楚,一旦出事後果不堪設想。但是要從新改造,沒有個十萬八萬下不來。在去南方之前,孫曉蘭就跟消防隊打過招乎。消防隊主管兒是張楊的中學同學,就給了個麵子,暫緩。說:“一旦出事,誰都負不了責。還是抓緊處理吧!”孫曉蘭從南方歸來,本打算找個黃金地段擴大營業麵積,就沒顧得上整改的事。消防隊來過幾次,停了吧,礙於麵子。不停吧出了事咋說。

    孫曉蘭去南方一周之後。張楊迴省城處理業務,到歌廳轉了兩圈,沒搭著孫曉蘭的影子。問了幾個人都說不知道。他給孫曉蘭掛了電話,那頭沒開機。氣得他一扭身開車迴了家。推開房門,家裏零亂不堪。:“這他媽是不是過日子?”掏出手機,想給靠山屯丈母娘掛個電話問問。剛掛過去手機就沒電了。就罵了句:“真他娘的,這人要別扭,喝涼水都塞牙”。抓起家裏那部機子,才問明了情況。氣得他把電話往電話座上一捽,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說:“不能過就散,用不著這套。”然後,就聽見那把值錢的紫沙壺,猛烈地撞擊地麵的聲音。說了句:“這算什麽東西?”。門。重重地關上了。腳步聲漸漸消失在一樓樓梯口。

    他一屁股坐進了車裏。剛想發動車,抬頭發現前麵四五十米遠,有幫人圍在一起指手劃腳,吵吵嚷嚷。他走出車,上前一打聽方知:前樓李嫂兩口子都在一個單位,一起下崗了,生活沒出路。媳婦壓力太大,兒子上學要錢、婆婆有病要錢、取暖費一千多……,這日子沒法過了。就跳樓自殺了。張楊搖搖頭,心裏不是滋味,又鑽進了車裏。心想,這年頭富的富的流油,窮的窮的要死。一些狡辯家們說“存在”就是合理。難道眼前這些就是合理的嗎?誰能說得清楚啊!他從包裏摸出一塊電池換在手機上。覺得百無聊賴,想了一會兒,對,給木器廠老同學華子打個電話吧!很長時間沒聯係了。想著就撥通了:“華子嗎!我是楊子,x你媽!我尋你死了呢?連點動靜也沒了。”那頭也親熱地吵吵巴火兒了一陣子。然後華子給張楊下了命令:“你他媽趕緊過來,咱倆弄兩盅。”張楊瞭了一眼時間說:“才十點來鍾就整啊?”對方不耐煩地說:“來吧!來吧!沒啥事兒,慢慢兒整著唄。”兩個人拐進了木器廠附近的一家小餐館。點了個排骨蒜泥、紅燒明太魚、炸了個小魚坯子。張楊手拿菜譜,迴身喊了聲:“老板,水煮花生豆,有沒有?”“有!有!有!”“來一盤”。華子說:“我x,還是老毛病。”張楊道:“什麽話呢?這不叫毛病!這是習慣。”兩人哈哈大笑。兩人邊喝邊聊。華子說:“木頭生意,越來越不好幹了,動不動,這來檢查那來驗收。以前,找找朋友、鑽鑽空子,能省就省兩個兒。現在去了人吃馬嚼,剩不了幾個。”張楊也連連稱是。也說錢不好掙了。張楊接著對華子說:“有位作家,說了一句很有哲理的話,‘登山則情滿於山,臨海則情滿於海。’別這山望那山高了,好好幹吧!”兩個人原來酒量就很大,現在一瓶進去了都沒怎麽地。華子又喊小姐再來一瓶。這個時候,華子提個空瓶看著張楊就笑了。“忘了沒?咱倆在宿舍惹禍的事”。張楊夾了個花生豆放在嘴裏嚼著說:“忘啥呀!可叫你坑苦了,惹了事你跑了,我受處分。”華子一本正經地說:“這話你可冤枉人了,我是受處分以後,接到家裏電話說我媽病故,才走的。”華子的一句話,將兩個人帶進了七年前大學生活的歲月。學校明令學生禁止煙酒……有天周日張楊、華子跟同寢的小不點,三個人就溜出了校門。在一家小飯館灌了一肚子酒,剩了半瓶悄悄地帶迴寢室。那天晚自習迴來,華子是下鋪,張楊是上鋪。華子一探頭撩起張楊的蚊帳小聲說:“哎!有沒有了?”張楊沒敢吭聲,隻是擺擺手,意思讓他敢快上來。華子體輕如燕高興地一竄,就鑽進張楊的蚊帳裏。同寢的同學,有的進入夢鄉、有的似睡非睡……宿舍樓裏一片漆黑。張楊摸出塊一挓高的蠟頭兒,嚓地一聲,用打火機點燃。兩個人就著半袋花生米,一個小聲比劃說你喝兩口了,一個小聲迴答說我才喝一口你喝兩口了。兩個人笑還不敢笑、說還不敢說。華子喝了一口酒,覺得蜷得挻累,他一挪腿,正好把蠟頭碰倒了,蚊帳唿啦一下就燃了起來。幸虧張楊來的快,三下兩下就把蚊帳扯下來了。險些釀成大禍。寢室裏的其他同學,有的興災樂禍、有的在笑、有的責怪…… 這件事還是被學校知道了,兩人都受了處分。

    這時候飯店小姐,端來一壺茶。打斷了兩個人大學時代的迴憶。華子深有感觸地說:“人,應該知足啊?咱寢小不點,你記著沒?”張楊咂了口酒說:“沒忘!家裏挻窮,那天中午打飯,正好夾在兩個女生中間。臨到小不點,他怕後麵女生聽見,就小聲對櫥房裏打飯的值日生說,來盤鹹菜絲兒。結果裏邊聽說來盤炒肉絲兒。弄得小不點進退兩難。接不是,不接不是。接吧三天的菜錢沒了,不接吧受到女生的恥笑。礙於麵子一咬牙,就當改善生活了,把菜接了過來。”華子說:“是挻困難的。我看他就那身衣服,給了他一件夾克,直穿到畢業。”說著兩人樂了一陣子。說著說著,華子就提到媳婦了。:“你說,這什麽世道?女人自由地不知道咋自由好了。給她把梯子她能上天。前天半宿才迴來,叫我他媽一頓胖揍,不理我了。”張楊笑了笑說:“興你在外麵耍,就不興人家在外麵有點活動?”“得了,她是女的,我是男的,能比嗎?”張楊笑笑說:“都啥年代了,還男的女的。”又接著說:“我跟曉蘭,不比你們鬧的兇?細想有啥用,人這個東西,好說好散,過不了,說明緣分到了。各走各的路也未必就不好。這迴俺倆誰也別說誰能耍,都-有毛——病,痛痛快快——是個解脫。”華子一看,這舌頭都大了。張楊低著頭還招唿來酒呢!華子看他喝多了,沒吱聲,向小姐擺擺手,意思別聽他的。小姐看兩個人喝這份上,不覺笑了。張楊雖然多了,但他心裏明白。抬起身子,向前咧咧趄趄,意思想找衛生間。華子急忙上前扶著他,張楊還說“沒——事、沒事,你——以為我——多啦?”剛走進衛生間,就聽裏麵哇哇地吐了……

    孫曉蘭這些日子,一是情感的糾葛,加上生意上的不順,使她焦頭爛額,心情不愉快。前幾天公安局又帶走了歌廳裏12名小姐。說涉嫌賣淫。這叫孫曉蘭大動肝火。孫曉蘭給她們打了保票說:“絕對不會”。結果小花跟小麗,承認有這事,被公安局扣下了。小花和小麗是偏僻農村的孩子。出來打工,在社會上混了好幾年,也沒混上個穩定的職業。有天,火車站有個接站的婦女,看到兩個孩子轉悠轉悠沒事幹,就說:“你倆呆著也是呆著,給我看旅店唄?”兩個涉世不深的女孩子,聽說有活,就問:“給多錢?”“那得看客多客少?客多,就多給。客少,就供頓飯吃唄!”婦女樂嗬嗬地說。兩人一聽,不管咋說有飯吃就行啊!便跟著這個女人拐了兩個胡同,進了這家旅店。結果掉進了魔窟。厚重的大鐵門鎖住了兩人逃出的一切可能。就這樣幹也得幹,不幹就叫你殘廢。歲月的磨難,使兩個人情緒低沉,日子一久,也就自暴自棄了。這樣的日子混了好幾年,也就難免有案底,進過幾次派出所。上個月公安局大收捕,兩人就漏網了。兩人發誓要脫胎換骨,從新做人。聽說好日子歌廳招小姐,就來了。兩人善歌好舞,長相、身段都不錯。孫曉蘭就相中了。結果孫曉蘭和公安局對質的挻硬,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嗎?別提心裏多憋氣了。

    張楊覺得事情已到這份了,再拖對誰也都沒好處。便心平氣和地給孫曉蘭打了個電話:“哪天,咱倆把手續辦了吧?”孫曉蘭從公安局迴來,一肚子氣沒消。一聽是張楊的電話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願辦,你辦去!我沒閑工夫”。話說的挻衝,兩個人在電話裏就叮當二五吵上了。都感到無趣,各自就撂了電話。

    天後,經過朋友幾次說和無濟於事。該給誰的給誰。就是孩子的扶養上有點爭議,法院根據雙方的具體情況,判給了孫曉蘭扶養。當初那些玉潔冰清、山盟海誓,被生活現實,無情地撞得粉碎。兩人東飛伯勞西飛燕,平靜地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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