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裏克驚醒了,當他從床上爬起來的時候,發覺自己不知為何打著寒戰,渾身都沾滿了又黏又濕的油汗。


    他的這間個人間能夠很輕鬆的俯瞰到窗外庭院中的景色,排列在大圖書館庭院內的大燈總會將周圍照得過於明亮。看看東方帶上些許魚肚白的鉛灰色,弗裏克推測現在距離清晨還有一段時間。


    然而他的眼皮依然很沉重,就算已經睡了十個小時以上,頭腦好像都沒有得到休息,身體也充滿了疲憊。於是他在放鬆了身體的同時閉上了雙眼,想在正式開始工作之前再好好的休息一下。


    但是在他的意識中,還隱約閃現著剛才讓他從熟睡中驚醒的噩夢,還有出現在夢中的那些景色。他不安的在床上翻著身體,想要將夢中的場景甩在腦後,可是無論他輾轉反側多久,這些場景都未有絲毫消失。


    因為某種原因,他忽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在某本書中看到的一段話:你嚐試扭轉局勢,卻沒想到選擇了一個更糟糕的路線。這句話不斷的閃現在他的頭腦中,簡直就是有某種“力量”在提醒他一般。


    “對哦,今天好像沒有安排工作。”


    弗裏克被這句話困擾得實在睡不著,隻好翻身從床上坐起來:“最近是怎麽迴事……夢到支離破碎情景的次數忽然變得這麽頻繁。就算是要提醒我有麻煩的事情要發生,也沒有必要重複這麽多次才對啊。”


    迴轉在弗裏克腦子裏的那句話實在讓他難以忽視,因此他下意識的將眼睛移向了書架,仿佛是想要再再確認一下。然而無論他怎麽看,卻都找不到寫了這句話的書……他甚至想不起來是哪本書中寫下了這句話。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弗裏克希望自己冷靜下來,仔細思考究竟是在那裏看過這句深入大腦的話語。它好像有某種毒性一般,一直揮之不去的纏繞在弗裏克的大腦中,讓他沒辦法對其視而不見。


    強行忍耐著這種不舒服的感覺,弗裏克迫使自己進行晨間鍛煉,在慣例的活動身體之後,還要確認必須事先準備的短筏。那是被事先記錄下來的短句,為了在執行“幻書”的時候能夠更快的進行準備。


    隨後,他便在某種力量的指引下走上了終北之門的街道,潛意識中那奇妙的感官為他指引出了一條路,引導他越過了被白雪覆蓋的道路。現在的時間還早,街道上並沒有幾個人,隻有幾個負責清掃街道的工人在街上行動。


    自己是有多久沒有見到如此和平安靜的景象了呢?弗裏克不由得迴想起了來到終北之門的這些日子。往日的和平與悠閑簡直就像是隻停留在夢中的過去,在造訪這個城市之後,他似乎就被麻煩纏上了。


    從過去這段時間的遭遇看來,弗裏克一開始的感覺並沒有錯,當他選擇追著來曆不明的“線索”尋找父親當年活動的蹤跡,就意味著他會被卷入麻煩之中。寄來這份郵包的人或許最初並沒有想將他們扯進這麽複雜的風波之中,但事情的發展恐怕已經超出了他們的預期,向著更糟糕的方向跑去。


    隻到目前來說,弗裏克與對麵那些懷著惡意設計他的人都做出了“恰當”的選擇,但最終事情會怎麽發展顯然不由他們說了算。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希望事態不要發展到以目前所有人合力都無法解決的程度。


    弗裏克還不清楚現在正指引他道路的“直覺”究竟來源於何處,但這個力量似乎是在指引他走向麻煩更多的地方。


    他能嗅到那種味道——或許說是“嗅到”有些不太正確——這條道路前端不然有某種令人不快的東西存在著。他的意誌告訴他或許不應該前往危險潛伏的方向,但指引方向的直覺卻告訴他,那邊有重要的東西存在著。


    而且隨著他的前進,這種異常也能從潛藏於視覺內的感知發覺,周圍漂浮著許多仿佛雪花的黑色碎片。那是不久之前才散碎的思念殘片,就像剛從菜地裏采摘的嫩葉一般現象,顯然是不久前才從靈魂的餘燼中發散出來的。


    就在前方不遠處,有人大概在一時之內死去了,而且死亡方法大概有不亞於上次在書店發現的死者般的“誇張”的程度。弗裏克還想接觸更多,但散碎在附近的殘片已經漸漸分解,從收集到的碎片中也隻能了解到這麽多。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從遠方射來的陽光鑽入街道的縫隙之中,投下一連串微弱且黯淡的閃爍殘影。在昨天激烈的暴風雪結束之後,鉛雲很快就散去了,在晴朗的天空中能看到爭相輝映的繁星鑲嵌在深遠無邊的天幕上。


    在弗裏克出門之前,他就已經確定了這會是一個晴朗且不太寒冷的早晨,因此選擇了便於行動的套裝。事實證明這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因為這附近的積雪壓根就沒有清理,甚至看不到行人留下的腳印。


    人盡皆知城市的邊緣是盜賊與罪犯的聚居地,因此市政工人都不願意靠近被蔓生棚戶區覆蓋的城牆邊緣。但弗裏克卻穿著一身書士的正裝在貧民窟邊緣行進,他走在這裏就像將一滴油倒入水中般不合時宜。


    但他的目標並不是不久之前才造訪過的那個棚戶區,或許是被那個附身於冒險者的詛咒大鬧過一番的原因,那裏到現在還處於半封鎖的狀態,原本居住在附近的居民也都被驅趕到了別的地方。


    雖然他對警備隊在那之後的調查成果感到在意,也想知道那些街童和貧民窟住民的跡象,但卻缺乏獲知情報的渠道。所謂“看不見的怪物”顯然在警備隊係統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因此他們時刻都在防範那處貧民窟會不會孳生新的魔物。


    弗裏克遠遠看了一眼被柵欄與鐵絲網封鎖起來的街道入口,那裏用顯眼的顏料在木板上留下了“前方危險”以及“魔物破壞區域”的字樣,還有兩個值班的警備官在那裏用懷疑的眼神審視任何一個路過的人。


    現在還是不要靠近那個方向的好——弗裏克發覺那兩個麵無表情的警備官也在看著自己的時候,立刻就得出了“暫時撤退”的結論。他轉過另一邊的街角,追尋者還沒有完全分解的黑色碎片抵達了目的地。


    那是位於白河沿岸區附近的一棟四層雜居大樓,光是從外裝修與殘破的窗戶就能夠看出房間有多廉價。他仰頭看向被陽光照亮的天際,依稀還能看見大量散碎的黑色殘片在光輝中漸漸分解,這棟大樓顯然就是它們紛散的中心點。


    在弗裏克靠近雜居大樓的入口之前,他便已經看見一個警備官站在那裏,毫無疑問,發生在大樓中的事情已經被人發現並且報告給警備隊了。或許用不了多久就能從報紙上看見關於這個事件的報告吧,他這麽向著,便裝作是正在進行晨間訓練的模樣從警備官麵前跑過,同時還點了點頭算是致意。


    “那個書士,是弗裏克塞拉利昂先生吧?別急著走,請過來一下,我需要你為我們的調查提供幫助。”


    但就在他從警備官麵前跑過,準備繞上一圈在返迴大圖書館,然後找艾庫利匯報最近發生的事情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大樓內傳來。他迴頭看去,不久前在書店中看見的警備官正站在那裏。


    幾天不見,他看起來似乎變得有幾分憔悴,而且臉色也蒼白了不少,光是站在那裏就顯得仿佛快要垮掉了一樣。


    他似乎是正在調查著什麽東西,手中拿著一杆熟鐵刮泥器,另一隻手還提著一小袋裝在透明袋子裏的濕泥。顯然,他是在收集這些泥土的時候發現從旁經過的弗裏克的,因此立刻叫住了他。


    那麽必然不會有好事了,看著因為勞累過度而顯得疲憊的警備官,弗裏克也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他可沒有忘記當時遞到手中的紙條,那上麵記錄的不是什麽重要情報,而是希望他調查的書上名單。


    那個名單上共有十五人,其中有數人在威廉庫爾特死亡之後也因為各種更奇怪的原因而死去了。他們無一例外都是民間書商,並且和一些專門印發稀有奇書完整版本的團體有交易往來。


    如果不是那個警備官正在調查的案件與弗裏克想要了解的東西有共通之處,他早就放棄調查下去了。於是他花了很多力氣,終於在兩天前將所有能夠收集到的情報處理完成,然後送到了他指定的地方。


    不過看看這警備官糟糕的臉色,似乎也有好幾天沒能好好休息了,雖然弗裏克認為自己已經提供了很多幫助,但這與對方需要完成的工作量相比還是小巫見大巫。他不知道這個警備官究竟是出於什麽目的才想要調查清楚這個麻煩的案件,但他相信在所有事件的盡頭也埋藏著他需要的情報。


    而他現在會請求弗裏克提供幫助,便意味著大樓中發生的案件與他正在調查的事情有關,那個團體又一次采取了行動。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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