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氣一動就攪起了每一滴水,化為一個漩渦將鎮定的木柯吞了進去,然後驀然消散,一切都化為了平靜。


    而木柯則跟著衝勁兒十足的水流向著一處暗道湧進了數百米,他在水中不斷地扭動著身子躲避前方突出的岩石,眼角的青筋都鼓了起來,最後發了瘋的水終於慢了下來,木柯剛鬆了口氣卻被重重地摔在了一塊長滿了苔蘚的大石頭上。


    “我要是再來一次我就是孫子!”木柯呲牙咧嘴,憤懣滿腔,他坐起身來打量了一下四周,才發現這裏是個幹涸了的地下河道。


    地下河道裏雖然陰暗但還是能夠看清楚東西的,此處有圓滑的岩石參差不齊地擠在一起,石縫之間塞滿了沙粒,而岩石之上是個兩人之高的狹道,徑直地通往一座古樸而又寬大的石門。


    門上的字木柯認得,跟他破衫上印的是一樣的。


    石門不知道存在了多久,輪廓流暢的花紋已經有些模糊不清了,它將河道攔腰截斷,孤獨地佇立在溶洞之中,綠鏽滿布的銅環也不知道多少年未曾被敲擊過。


    木柯輕輕地將石門推開,表情癡癡傻傻,他看到了一條白石堆砌的台階,棱角規整,朝著更下麵延伸著。


    “這就到了?”木柯走完最後一階,眼眸裏倒影出一個像刀劈斧剁一樣的洞窟。


    洞窟裏擺滿了牌位,牌位前是已經燃盡的香和蠟燭殘餘的已經凝固的蠟油,木柯一邊走一邊打量著那些牌位,沒有什麽能讓他驚訝的,那上麵無一例外地是一些死鬼的名字。


    再往深處,牌位還很多,擺滿了甬道和岩壁,木柯沿路將那些熄滅了的火把點燃,將洞窟了照的明晃晃的。


    直至黑暗的盡頭,那裏立著天瀾教院的最後一塊牌位,木柯走了過去,並指如刀,鋒利的靈氣嵌入了堅硬的岩石,他麵無表情地揮動著手腕,指鋒輕易地在石壁上鑿開了個洞,一時間石屑飛揚。


    他輕輕地將身後濕噠噠的包裹拿到麵前,從裏麵捧出塊嶄新的靈牌,然後用袖子輕輕擦去漆麵上的水珠,安放在他剛鑿除的地方。


    跪拜、磕頭,木柯露出很少見的正經,眼眸裏有一泓傷悲。他本是準備好了香和紙錢的,但都被浸濕了,所以也就沒用。


    “田大胖啊田大胖,又見到你了。”木柯望著那塊靈牌,嘴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苦笑。


    天瀾宗祠自教院遷至天涼後就再也沒人來了,沒人來祭拜也沒人來打掃,這裏的死鬼快被人遺忘了,無論他們曾經多麽風光或者是多麽落魄都沒人會記得他們了。


    多可憐……木柯輕輕把田大胖的靈位從石壁中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揣進了懷裏,他覺得這個猥瑣的胖子要是呆在這樣死氣沉沉的地方肯定會憋瘋的。


    逛遊了幾圈之後木柯就有些不滿意了,自己好不容易進來,喝了一肚子的水,誰想到著宗祠裏麵什麽正經玩意都沒有,別說金銀財寶了,就連廢銅爛鐵都沒有。


    就在此刻,木柯的吐槽還沒結束的時候,死寂的宗祠裏突然響起一陣劍吟,清冽而急促,聲音從四麵八方而來,帶著沉重的威壓迴蕩在石壁之間,縱橫之勢久久不絕。


    “誰?”木柯臉色大變,立刻匯聚靈氣於掌心,隨著那劍吟聲尋了過去。


    洞窟之間全是狹道,彼此之間互通著,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劍吟此時連綿不絕,從各條狹道裏同時響起,正豎著耳朵的木柯猛然停下,耳膜隱隱作痛,連掌心聚起的靈氣都不禁有些潰亂之勢。


    “好強的劍意,我這要是過去會不會挨打?”木柯的思緒開始飛舞起來,“躲在這種地方練劍……太賤了。”


    雖然嘴上說著害怕,但其實木柯的心裏並沒有產生畏懼,他從修道之初就膽大妄為,就連在荒靈禁地的那次也隻有絕望沒有恐懼,所以他的腳步沒有停下,甚至更加迅速。


    “見了鬼了……”木柯擠過了最深處的一條狹道,來到了一處比擺放靈位的洞窟更寬敞的地方,有精致的小橋和細長的流水,有蔓延在洞壁之上青翠的藤蔓,甚至有人工做成的石頭桌椅。


    這樣地方也有人住?木柯走上了小橋去看那石桌,桌麵上落著厚厚的灰,灰上躺著幾片幹枯的葉子,是從洞頂的藤蔓上落下的,看樣子已經很久沒被打掃過了。


    不過最要緊的還是剛才的劍聲,那是一道強橫的劍,木柯沿著碎石鑲嵌的小路向著洞天中走,一路上很是忐忑:“按照小說劇情我應該要遇到一個老家夥,這個老家夥曾經是絕世高手,因為看破紅塵而選擇隱居,然後要將一身功力傳授給我,沒錯一定是這樣。”


    “前輩你在哪兒?”


    “叔?”


    “大爺?”


    “爺爺哎,傳我一身絕世神功吧!”


    木柯就這樣猥瑣地笑著,一邊叫喊一邊走到了最高處的高台之上。


    四方的高台空蕩蕩的,邊角之上刻滿了繁瑣的線條與密密麻麻的咒印,有一些地方痕跡頗深,但卻被幾道劍痕斬斷,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不知道是被塵埃所掩蓋還是被劍氣磨損的。


    木柯向前踏出一小步,輕輕地踏在了高台之上。


    空的,什麽都沒有,絕世老頭沒在這兒,但卻有一把劍立於方台的中央。


    那是一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劍,由白鐵所鑄,劍體不但粗糙還布滿了暗紅色的鐵鏽,鍍了金色的劍柄上刻著些毫無用處的花紋,這樣的劍放在鐵匠鋪也就幾兩銀子就能買到。


    但木柯知道那清冽的劍吟就是這把鐵劍發出來的。沒有什麽絕世老頭在這裏等他,沒有絕世的功法等著他修行,等著他的隻有這把普通卻不尋常的鐵劍。


    這是什麽意思?


    看到了鐵劍的木柯突然很生氣,他是為了絕世小老頭的傳承來的:“就特麽一把劍,我不玩了,我要迴家。”


    他的話音還未落下,古樸的方台周圍突然傳來了唿嘯之音,急促而又強烈,就像空氣劇烈摩擦所發出的聲音,隱隱之間有透著一股強大的氣勢。


    “壞了,有陣法啟動了!”木柯此刻的臉色臉色不禁驟變,下一刻他踏步而起,靈氣在體內迅速匯聚著,整個人如鬼魅一般飛了出去踏在了虛空之中,身體筆直地朝著方台下麵落了過去。


    他不知道這陣法是做什麽用的,但設在無人又顯眼的地方的陣法怎麽想都不會是好東西。


    果然,他的身影還沒落下之時便又有一聲唿嘯傳來,此刻連鐵劍都在微鳴,正在下落的木柯突然被一股堅硬的力量捆住,後繼則有一種令人難以抗衡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卷了過來。


    方台上空,木柯用一種極其嫵媚的姿勢以拋物線為軌道掉落下來,整個動作一氣嗬成,華麗的不要不要的。


    他連番震步才止住了身形,晃悠了幾下才在方台上站穩了,然後便氣急敗壞的大唿:“太無恥了,竟然在這裏設陷阱,這特麽不是天瀾宗祠嗎,怎麽什麽玩意兒都有,還能不能玩了?”


    罵了將近半個時辰,心情有所平複的木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這種靈光一現在他看來是種頓悟,那就是這裏沒有水和食物,他這樣費勁地去罵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留下的陣法,其實是一種傻*行為。


    “差一點就被套路了,還好我聰明。”木柯擦了擦冷汗,心中暗自得意自己的智商。


    洞天之內很是寬敞,石亭和小橋流水就在方台之下。


    “按道理講小說中的主角一定不信邪,還得拚盡力氣撞過去試試,然後才認命。”木柯摸著下巴仔細的分析了一下,然後開始在寬敞的方台上踱步,“我可沒這麽傻,誰會設個一撞就開的陣法在這兒,那不是脫褲子放屁嗎?。”


    他開始仔細打量這處洞天,綠色的藤在其頭上,被覆蓋的岩壁圓潤的不像是人工鑿出來的。下方是桌椅板凳和小亭子,亭子旁邊是小橋,橋另一邊就是他來的時候走的路。


    “我應該是觸發了隱藏任務,但是這裏沒有npc,我沒辦法知道任務內容……”木柯突然捂住嘴,賊眉鼠眼地四下張望著,“我是不是說多了?對,我演的不是穿越過來的人物,不能有這樣前衛的想法。”


    他開始在心理想:這裏是天瀾宗祠,能進來的應該隻能是天瀾中人,就算院裏那群老鬼再無恥也不會拿自家人開玩笑,所以這洞天之內應該不會有什麽危險。


    想到這兒他不禁再一次被自己的智商所折服。


    那麽剩下的事情,就是猜測留陣之人的目的了。


    他為什麽要留下一柄鐵劍還刻下法陣呢,當然不是為了好玩對吧?


    這是一種考驗,被困住的人需要靠自己的能力破開結界,這是最有可能的。


    想明白了這些之後木柯覺自己得要先睡會兒覺了,他今日起的有點早,平常太陽都爬到最高了他才會起床的。


    將田大胖的靈位擺在一旁後他就躺在了台上,洞天之內極其的安靜,毫不誇張的說他現在放個屁都能算是震耳欲聾,畢竟隔壁那群成了牌位的先輩們都已經淪為死鬼,想吵到他也是力不從心。


    不知過了多久,洞天之內慢慢被染成了暗紅的顏色,就像滾燙的血漿灑滿了洞壁然後幹涸了一般,方台所對的前方原本是洞壁才對,此刻卻變成了無盡的濃重粘稠的黑暗,從方台開始一直延伸到了看不清的遠方。


    木柯木然地看著麵前的一切,腦海裏一陣劇烈的顫抖,他對於這個地方是熟悉的。


    當黑暗布滿,遠方忽有兵戈之聲傳來,天地一片肅殺。


    他知道,此刻那粘稠的黑暗裏有個龐然大物正在蘇醒,不急不慢地睜開了那雙邪魅的眼睛。


    木柯迎著那抹正盛開的血光而去,踏著穩健的步子,眼眸裏充滿了決意,口中還默念:“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生鏽的鐵劍被他攥在手裏,靈氣從冰涼的鋒刃之間透出,如風如影,如火如荼。


    然後他就看見了立於血色之中的那座高山,那是如同夢魘一樣困住了他的山,玄鐵一樣厚重的山色讓見者不禁發怵,但早已來過一次的木柯沒有停步,沿著刀劈斧剁出來的石階朝著光芒鼎盛的山崖而去。


    山崖雖然很高,但木柯兩步就走了上去,而山崖之上的景色對他來說就更加熟悉了。


    崖上的那座漆黑的洞裏正冒出血光,一隻泛著冷光的爪子從裏麵伸出來,將麵孔猙獰的少年撕成了兩半。


    少年染了血的唇顫抖著,不知在說些什麽。木柯張了張幹澀的嘴,向前挪了一步:“在說什麽呢?”


    “快走,快走啊!”


    原來是讓我快走啊……木柯歎了口氣,然後才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洞天還是那個爬滿了藤蔓的洞天,方台也還是那個布滿了塵埃的方台,見不到丁點兒的血色,剛才的一切隻不過是個夢,一個他做了很多遍的夢。


    醒來的木柯沉默了許久,動也不動,每次做完這個夢他都會這樣沉默,但這次所用的時間格外長久。


    “臥槽,這洞裏真熱,有沒有電風扇?”片刻之後木柯突然站起來愉快地吐了個槽,輕易地抹去了眼膜裏深藏的哀傷,“還是要出去的,想想辦法……”


    這裏除了那把鐵劍再沒有別的東西了,所以木柯認為他要做的事情和那柄劍一定有所關聯,而且最有可能的是他需要悟出劍中所烙印的劍道才能破開這結界。


    想到這裏,他邁開腿走到了方台的中央,然後仔細打量著麵前這把生了鏽的鐵劍:“難道要拔出來?”


    試試吧?又不能死了人。


    剛伸出手去,木柯突然發現在鐵劍所插入的地方的旁邊刻著兩行小字,說是小字那麽肯定很小,小到木柯即使眯著眼都看不清楚。


    看到那兩行小字的木柯隻覺得心中一顫:這兩行字很可能會是關鍵所在,也許就是任務的內容。想到這兒他一下趴在了地上,一會兒瞪眼一會兒又眯眼,折騰了許久才把第一行的每一個字看明白。


    “來呀……愛情啊,反正……反正有大把時光?”木柯讀完後一臉懵逼,呆愣許久之後才露出一絲表情,憤怒的表情,“我*,哪個城鄉結合部裏跑出來的殺馬特寫的啊,你怎麽不刻上‘忘了愛’啊!”


    第一行已經看完,屁用沒有,還看不看第二行呢?木柯將視線避開第二行字,心想:總不能都是些沒用的話吧,也許第二行就是關鍵呢?看看又不會死人。


    嗯,那就看看!


    “呃……李狗蛋愛王小丫?我*,這都什麽鬼!”木柯此刻已經熱淚盈眶,仿佛看見了親爹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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