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眼前這一幫炸鍋的漢子,周昂不得不又打起了精神,誰知道這些人什麽貨色?


    等驚唿的聲音低了些,開始變成竊竊耳語,周總舵主這才開口:“沒想到是王寨主親來,周某人失敬了。”說罷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梁山泊的大賊首,連當朝高太尉都敢殺,前些時日傳著被童相圍困在了水泊中,現在安然無恙的出現在這裏,絕對不是善與之輩!


    見總舵主開了口,二舵主也道:“久聞王寨主大名,剛才對麵不相識失禮了,容我介紹一下幾位兄弟,這首座的是我們總舵主周家周韜,在下姓陳名雙慶,這位是三舵主蔣奎,那位是四舵主王禎宜,靠窗那位是五舵主諸震。”被念到名字的幾位一一向王倫行了禮,與剛一見麵相比不知道多知禮,王倫笑笑也不點破,陳二舵主隻介紹了幾位當家,剩下的一句話,都是能力出眾的綱首。


    “那麽,就按剛才說的定了,如何?”


    “我等對王寨主多有怠慢,感寨主之氣量,既然如此”陳二舵主望了一眼總舵主,周韜點點頭:“感念寨主恩情,就按寨主說的辦。”


    “好,你們損失的船隻列個數目出來,我派人去取金銀。”


    眾人告了聲謝,圍起來商議片刻,由蔣三舵主書寫了遞給王倫:“都是舊船,不敢要寨主市價,一萬五千貫足矣。”


    王倫也不客套,要了筆墨書寫了支據用了印派了個親衛迴船上取錢。


    陳雙慶見送走了人,這麽幹坐著不是事兒,提議道:“王寨主想必是頭一次來我寧海縣,在下鬥膽代眾位兄弟請王寨主移步會宴。”周韜點了點頭,眾人也是順著相邀。


    周昂有些不放心,巋然不動,王倫倒是成竹在胸稍微推辭下就答應了。眾人移步到了間更寬敞的屋內,分席而坐,陳雙慶給王倫講起這本地特產來,不出一會兒,杯盤酒菜上桌,陳雙慶一一講解起來:“王寨主,周教頭這是本地的青蟹,恁可要嚐一嚐。”說罷演示了一下怎麽吃蟹。


    幾杯酒下肚,這氣氛明顯緩和起來,周昂不敢飲酒,眾人也不硬來,紛紛朝王倫敬來,這話題就從本地土特產的美味轉移到了王倫身上。


    這本地村釀遠不如透瓶香勁兒大,好處就是可以暢快喝,腦袋清楚的談事兒,王倫支應著以五位為首的勸酒團,聽著他們的恭維話兒,終於摸出點門道兒來,這些人即時轉性原因是王倫的“惡名”太大了!攻州破府就不說了,河北邊軍被殺敗,幾路征討軍被殺敗,高太尉的大軍被殺敗,京東兩路十幾座州府被掠奪一空,這些個惡名下來,讓王倫遠在台州也是聲名狼藉,尤其是在歙州大敗洗劫江州,池州的摩尼教,更是讓江南無人不知,用來震懾宵小,最是管用了,王倫惡名大,自然把這些人鎮住了,至於坐鎮山寨的晁蓋,想一想確實沒有拿的出手的戰績,那麽兇名不夠,即使是公開宣稱梁山泊分寨,離的遠了難免有不信的,王倫一有惡名,二卻有仁名,那就是不害百姓,百姓中的口碑出奇的好,買賣公平,商人口中也有傳頌,再加上這些人深通人情世故,當下就領會了對王倫要軟,強硬是找死,示弱自己是普通老百姓才能得活,至於周昂擔心的這些人心裏有鬼,大可放心了,官府指望不上,幹嘛要招惹這名副其實的大佬,既然王寨主開口了,那就是沒事了,恭維幾句,禮送出境,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眾人歡快的吃著,親衛取了金銀返迴,王四舵主接了高興得合不攏嘴,連聲道謝,周韜見王倫說到做到開口把王倫所需的倭島海圖一並送上,算是冒犯賠罪了,這可是好東西,王倫笑著收好,就這樣酒足飯飽之後,眾人相送,王倫這才帶著被扣的兄弟人馬返迴。


    “迴去讓弟兄們去看看傷,上點藥,你也是。”


    “哥哥,這些人不如一並收了為我們所用。”


    “這些人本來就有官府的勢力,哪裏肯跟我們走的太近,這次化險為夷饒是僥幸。”


    ……


    王倫翻合上倭島的海圖,又打開地圖計劃航向,享受著醫官的敷藥,動手很暢快,但是手無寸鐵,最後身上大大小小的烏青,更別說王倫自從大名府之戰後,從沒伸過手,在對方地盤有疼要忍著,迴來醫治敷藥這才痛,程婉兒得了消息就跑了過來,一推門,發現王倫光著上身紅一處,紫一處的又退出去,王倫哈哈一笑:“都是些小傷,一會兒上好藥我去找妳。”


    “這般不愛惜自己,才出去半日就帶了一身傷迴來,我去給你燉隻肥雞。”


    “好,好。”聽著程婉兒腳步漸遠,王倫打開地圖對著才俊錄:左緯字經臣號委羽居士年四十有九台州黃岩縣人氏詩文卓絕,名滿朝堂,在世杜甫。


    “這道士搞什麽?詩人也拉來?……也罷,也罷,去看看。”


    ……


    黃岩縣離得不遠,左緯又是當地的名人,很快就找到永寧山下那處村莊。


    王倫隻帶了韓世忠前來拜訪,蒼頭問明了來意道:“老爺在給公子們講授經義,貴客稍等,容我去稟告。”


    不一會蒼頭出來迎了兩人進門,這一間草堂饒是不小,一中年人站著持書念頌,幾張桌案前端坐著三個年紀不大的娃兒,搖頭晃腦的跟著念。


    王倫挑了後麵的座頭坐了,韓世忠侍立一旁,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這才結束了,中年人讓三個孩兒出去玩耍,三個孩兒收拾好桌案,恭恭敬敬施禮退出,見了王倫韓世忠停下腳步:“伯伯,孩兒不便相陪,這就去給恁請茶。”


    中年人點點頭走近與王倫敘禮:“非是左某老眼昏花,與足下未曾謀麵過罷?”


    “左老不識小可,小可姓王單名單,聞左老大才,前來拜會。”


    “不敢當,不敢當,雖比足下年長,喚個先生即可,左老實不敢當。”


    雙方禮畢,三個孩兒各執一盞茶進門來遞與三人,王倫含笑接過,三個娃兒退出轉身離開。


    “這是新茶,請王員外嚐嚐。”


    “嗯,好茶,好茶。”


    “吃著這茶,有幾畝薄田,兒女繞膝,潑墨揮豪,大樂矣!”


    “見左先生孩兒年紀都不大。”


    “我本有一子,英年早逝,長女二八,次女二六,然後就是這三個小子,才九,七,五歲,老來得子,尤甚愛之。”


    “我觀左先生家子甚知禮。”


    “我女亦知禮,品貌出眾,王員外莫不是來提親的罷?”左緯說完哈哈大笑:“我女心高,非是才俊不可。”


    “倒不為此事,左先生有出仕之意否?”


    左緯一愣:“王員外何意?”


    “左先生可知去年太學選一百餘學子前去高麗?”


    “略有所聞,不知……”


    “我乃說客,聞先生博才,特來相請。”


    “番邦化外,偷我漢唐之儀,又窺探我大宋之學,王員外此舉大謬矣。”


    “高麗臣服我大宋,如今一年將去,百餘學子半數出仕,先生豈可斷言百年後高麗不為王化?”


    “哦?”左緯望著王倫不敢相信這話?這是要顛覆高麗?


    “請君細言。”


    王倫於是在腦海中揀了幾個人說了,左緯聽著滿感興趣:“王員外所任何職?”


    “一小小侍郎爾,先生來此促成大業。”


    左緯點點頭:“計是好計,卻無道義,再者化外之地,人跡罕至,於情於理不要也罷。”


    “遼東四郡,漢唐故地,豈是化外之地?先生未見其南岸,西岸沃野千裏,不比京東遜色。”


    左緯點點頭:“如你所說,倒是個好去處,然此大計,不如稟明當家官上,朝中有識大臣甚多。”


    “先生也應知,此事機密,越少人知道越好,萬一不甚泄露,那在高麗這百餘赤子……”


    “倒也是理。”


    “窮我輩幾代之力,兵不血刃收複漢唐故地,豈不福祉子孫,傳世後人?”給文人戴高帽效果最好,尤其是年紀大的,而且這又不是美妙的前景,而是美夢成真了,說這話底氣十足,眼睛都放光。


    左緯早已過了衝動的年齡,但要看遇到什麽事,自己詩文朝堂都有稱頌,但是沒個功名顯得底氣不足,至於子孫後代,兒子才九歲,就算天縱奇才王拱辰十九歲登科也還要十年,更別說大部分人都是三十開外才考上,連個職事都分不上。


    “足下所言有理,但請少坐,與老妻商議。”


    “好,靜等先生佳音。”


    左緯起身穿堂入室,招唿妻妾進屋陳述前事,老妻不願遠行,幾個妾卻是極力讚成,在這小地方生活確實清苦,既然有人來請何不嚐試?


    “老爺,你忘了你給孩兒取的名字?”


    左緯一聲歎:“我怎麽會忘了,長子早逝,二子名玠,三子名璠,四子名璵取輔佐君王之意,自小教習禮儀經義未有懈怠。”


    “這高麗君王也算是一方君王罷。”


    “高麗,我大宋京東一般大小的地方,三十餘萬戶,君王倒巧是姓王名俁。”


    “此天意也。”


    左緯黯然稱罷,遂出。


    王倫見了左緯出來,好聲勸慰一番,借了紙筆修書一封遞給左緯,又取出二百兩紋銀作周轉用度,左緯推辭不受,王倫推說此去不知何年月才能再迴宋土,親眷友人作個人情,這才收下,定了到明州有人接應,王倫便起身告辭。


    迴到船上,王倫又修書一封派人返迴送到四明山,好個喬道清,也別閑著,這個人的底也交給你摸了,這上年紀的有名望的文人最難安排職事,小了怕屈才,大了吧沒有基層經驗,那麽交給你了,再者我隻把他誆來了,讓他接受現實,加入這個宏大的理想團隊中來的思想工作也交給你了。


    打發了信使王倫這才伸了個懶腰,程婉兒帶了彩女送進一罐湯來。


    “我托周將軍買的母雞燉了,趁熱喝了罷。”


    王倫喝了兩碗,吃了幾塊雞肉便擦嘴不吃了,打開才俊錄看起來,程婉兒敲敲湯罐:“都是你的,都喝了不許剩下。”


    王倫抬頭看著程婉兒一臉堅持,“再來些米飯下飯才好。”


    “蘭兒,去盛米飯。”


    ……


    “那王倫看著是個書生,沒想到手裏的功夫卻是不弱,看打我這一掌,都黑青了。”


    “那王倫當初隻有百十個人落草,你以為光憑一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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