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幻月略思,便爽快應下。去送信的二位,一是大弟子林夢琴,一是二弟子薑菱兒,皆是元嬰之境,放眼天下,已算得上是“高人”之列。這一路往來,亦是高來高去,卻是沒什麽風險。林素心來求它看顧,不過是為了多上一道保險,以防萬一罷了——畢竟誰家的孩子誰家疼不是?幻月答應看顧林夢琴、薑菱兒,則是奔著三大正宗、十二旁門另外的十一個旁門的功法去的——這一機會可說是難得!


    若是它自己,一來尋找不易,二來危險重重,魔鬼之語雖能使人觸之即死,降解成為虛無,但本身卻是飛蛾,是能被人一巴掌拍死的。幻月精簡的,盡量體量小的表達自己的意思:“我和生靈接觸不便。你讓她們製一個小紗籠,兩層細紗隔開,敞著口,將我盛進去……”


    這倒是簡單,百花穀中盡是一群女子,最是心靈手巧不過。兩個小小的紗籠隻是廢了一會兒功夫,就做好了:


    細竹篾為骨,內外兩層細紗,朦朦朧朧!


    兩隻飛蛾輕盈的飛了進去。


    林夢琴、薑菱兒分別將各自的紗籠罩住,如香囊一般放在自己的腰間掛好。二人分了信件,便向掌門行禮:“師父,我們走了……”


    林素心囑咐:“一路小心,莫要橫生枝節。”


    “是……”


    二弟子退出去,便即刻出發……


    二人一人尋南,一人向西,分道而行。林夢琴要去的是終南,三大正宗之一的純陽一脈便在此處繁衍,開枝散葉;十二旁門便有七個旁門在此附近。另外兩個正宗一在崆峒,為廣成子成道之地,以為祖庭。一脈在蜀,世人皆知峨眉劍法天下甲秀,一柄飛劍千裏取人首級,端的厲害不過。而另外的四個旁門,便也在蜀地,雖說是四旁門,但卻亦如正宗一般,繁衍出了眾多派係、支脈,實力不容小覷。若是說百花穀這一“旁門第一”是走的精英路數,講究一個寧缺毋濫,那麽蜀中的青龍峽、毒龍教、妙玉觀、八卦門就是真正的來者不拒了,人數之眾,幾有十數萬。


    林夢琴要拜訪的便是純陽一脈以及陰陽宗、五行宗、淨土宗、五台宗、五仙教、四海幫、天機穀。


    薑菱兒則要先去最近的崆峒山,拜會廣成一脈,而後轉道南下入蜀,拜劍修一脈,而後是四個旁門。


    二人的飛遁之法原理便是利用了體內功訣,拓用於外,經過放樣、映射之後,便形成了一片花瓣狀的脈絡,花瓣的頭在前、尾在後,脈絡也是前疏後密,花瓣的頭處生出離子風,通向細密處,於是便產生了動力——很原始,但卻很精致,不過幻月估計發明這一飛行法門的人,也都不知道其中的原理。


    體內、體外的力量相互作用,就如同是兩塊磁鐵相互吸引、排斥一般的作用,使得身體受力,以一種不快、不滿的速度,在天空飄悠悠的前進……


    腰袢的紗籠之中,小小的飛蛾很有閑情逸致的探出神束線,通過對離子風的強弱判定,計算、測量飛行速度——


    怎麽說呢,速度很一般。也就是一個小時四十公裏左右!


    慢且不說,還有一點,就是不能持久。


    如此飛行上一個時辰左右,便需落下雲頭,休息上半個小時,然後才能繼續趕路。體內成陣受到身體經脈的製約,神隨氣行,經絡自然會有極限,身體也會疲憊——這卻不是風塵、韓莎那種隨意注意,虛空成陣的愜意。如風塵、韓莎一般,隨意一個陣法,用離子動力也好磁力也罷,方式多種多樣不說,而且隻要精神頭夠足,別說飛上一個時辰了,就是一天、一周、一個月、一年也都沒問題!隻是,風塵、韓莎所用的虛空凝點、布陣之法,卻又是難如登天,光是凝點一關,就能讓無數人為之絕望!


    一個容易,但卻會受到身體製約,容易疲勞,不能持久;一個任性,持久,但學習的門檻卻卡死了無數人……


    這本身就是公平的。


    出了百花穀,飛遁一段,便落下雲頭休息一段——這雲頭,是貨真價實的雲頭。離子風這種飛行方式,很容易的就因為電離子,吸附、匯聚出一大片的流雲……雲長三丈許,一丈多寬,籠在身下,形狀如略微卷起的祥雲圖案的扇貝,幻月玩笑說:“熟悉一些的,估計憑著你們的雲,就能認識是哪一門哪一派的吧?”


    薑菱兒言道:“是,每一個宗門的飛遁之法都不一樣。若是見了一道光線過空,那一般就是劍修一脈的劍仙的飛遁法;若是雲氣似棉花一般,成為一團,周圍善而不聚,那多半就是終南純陽一脈了;廣成一脈的飛遁法施展出來,雲似大日,形狀圓潤,周圍卻有一層七色光圈……諾,便和太陽的光圈一樣……”


    幻月訝然,說道:“還真有看雲識宗門啊……”


    薑菱兒道:“這都是門中常識!”


    又落在了一片樹蔭下,薑菱兒將包裹中的墊子拿出來放在地上,坐下來恢複力氣,荒野之中並無人煙,薑菱兒一個元嬰修為的高手,自然也不會害怕什麽野獸。便很安心的等著經脈之中那種疲憊感減退,一邊和腰間的飛蛾說話。“差不多還有二百裏就到了,估計一會兒要找一家客棧落腳,吃一些東西,然後休息一晚。”幻月道:“二百裏,差不多兩個多時辰。”休息了一陣後,便繼續上路……


    截至太陽偏西了五十多度,還差四十度就要“白日依山盡”的時候,薑菱兒就到了肅州城。


    遙遙落下雲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佩劍,將麵紗也整理了一下,便隨著出入的人流進了城。這一時代,大街上出現女子的情況是極少的——但毫無疑問,大街上出現的女子都惹不得……能出現在大街上的,要麽是世家貴族的小姐、夫人,要麽是煙花之地被人包去的女子(身份固然低賤,但人脈、能量卻絕不能小覷),要麽就是江湖上的俠女、盜匪,亦或者是如薑菱兒一般的神仙中人——


    總歸,都是惹不起的!


    無論哪一種……都可以讓不開眼的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故而街上的人乍一見一粉色宮裝,蒙著麵紗的女子,第一時間就求生欲極強的低下頭看自己的腳,自然自覺的遠離了一些,讓開道路。薑菱兒習以為常,不以為意,便直接尋了一家客棧!


    上了二樓,在一開著窗的,被屏風隔斷開的桌子上坐下來,便招來店小二:“小二,給我來一份米飯,再來兩道素菜……”


    小二低著頭,姿態恭敬:“您要吃些什麽素菜?”


    “看著弄吧!”


    等了一陣子後,小二就上了飯菜。兩個菜一個是炒蘑菇,一個是豆芽菜,再便是一小碗黃橙橙的,被顛成了團子的小米飯。


    小米飯的香味聞起來誘人,薑菱兒拿了筷子,將筋道的小米飯團子夾成了小塊,一邊在心裏和幻月說:“這米飯很好吃的,可筋道呢。先夾成了小塊兒,然後弄一些湯料泡著吃……”便又讓小二上了一碗湯——隻是簡單的半碗水添了香油、滿滿當當的飄了一層蔥花,加了一些醋和醬油,色澤看起來呈半透明的黃棕色。


    小塊的小米飯團泡進去,一口一個,糯糯的,味道美得很。幻月則是要了一顆豆芽補充自己的營養。


    一隻小小的飛蛾的食量並不大……


    它輕盈的飛出了紗籠,落在幹淨的桌麵上,開始進食。強大的口器將一顆豆芽從頭到根研磨粉碎,吃進了肚子。心裏卻想著:“是有很久沒吃土豆糕了……中午的時候換換口味。”這一個念頭跨越了一個世界後,便落在了風塵的心底——這本就是祂產生的念頭,隻是念頭延遲了一些……就在這時,一樓的大堂當中進來一白衣人,渾身白的勝雪,身形單薄、孤傲,一頭黑發披散著,麵目也是蒼白的,一雙手,同樣是蒼白的……但他的手卻很修長、靈巧,右手的五根手指上,有一些若隱若現的細繭——


    這是一隻握劍的手。


    因常年握劍、使劍,手上會生出繭子,而這些繭子會被打磨,然後替換,逐漸的皮膚會變成一種又棉柔、又厚實、有力的樣子。並且在手指和手指之間,相並的地方,形成一些細膩的,不影響靈活的細繭。


    他的左手提著一把劍,劍鞘是黑色的,劍柄也是黑色的。“啪”的一聲,劍放在了桌上,男子道:“半斤羊肉,一碟炒豆芽,還要一塊嫩豆腐,一碗清水!”


    當然不是“半斤牛肉”——即便是牛肉,也不可能當眾喊出來。半斤羊肉上了桌後,白衣男子就開始進食。


    他將羊肉撕開,成為一小條一小條的,一口一口的細嚼慢咽,不急不躁。吃完了羊肉之後,才又去碰豆芽,然後是豆腐,最後才喝完了一碗清水——他的所有動作、步驟都是規規矩矩的,有一種極為自然的法度。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一樣一樣的吃,隻有吃完了一樣,才去吃另一樣。吃飯要不徐不疾,細嚼慢咽,心無旁騖——人生來就要吃飯,吃飯是用來維持生命的。所以這是一件莊重無比的事,需要一心一意的去對待!他吃完了飯,將一串銅錢數出了三十三個給了小二結賬,然後卻不走,就那麽坐在那裏……


    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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