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戰不同於陸戰,節奏要慢得多。陸上四百尺的距離,馬隊一個衝鋒就到。水上四百尺的距離,夠雙方你來我往的打幾個迴合。李廣也知道這個距離上火炮和鳥銃沒什麽威力,但是既然裝藥時間足夠,不打白不打。


    水戰不同於陸戰,險惡程度要大得多。筏子上的愛新國士卒沒處藏沒處躲,隻能硬生生地扛住打擊。李廣校尉借卻助島上的地形,早早地把人馬分散在各個能躲避弓箭的地方。


    三百尺的時候,遼東兵的鳥銃又響了一排。由於一半的遼東鳥銃手沒有參戰,島上的鳥銃手每人都是雙槍。


    除了立刻惹來愛新國甲士的一陣重箭報複,其它的攻擊效果實在觀察不出來。不過李廣要的就是這種報複,愛新國的大弓,每開一次都要費不少力氣。


    二百五十尺,虎蹲炮“轟”的又是一聲,一隻木頭筏子上的愛新國甲士紛紛倒下。


    同樣緊接著一陣滿洲弓箭的報複。


    滿洲弓箭稍一停息,李廣起身連射三箭。跟隨李廣的箭矢,斥候和百姓的箭矢齊射,集中飛向一隻木筏子。


    那隻木頭筏子上的愛新國甲士僅僅一陣騷亂就重歸平靜。弓箭對甲士絲毫沒有威脅!


    李廣心道:“這迴碰上硬茬子了。”


    兩百尺,遼東鳥銃手示意已經裝填火藥完畢,可以開火了。李廣搖搖頭。


    雙方零星地交換著箭矢,距離拉近到一百五十尺。


    雙方箭矢已經開始平射,愛新國的重箭掛著風聲唿嘯而過,島上開始有人中箭倒下。


    一百二十尺,李廣一聲令下,密集的鳥銃聲響起。


    遼東兵把兩支鳥銃一口氣全放了,在李廣的指揮下撤到後方裝彈。


    愛新國的筏子上有甲士嚎叫著落水。


    一百尺,虎蹲炮再一次裝填完畢,這是虎蹲炮最後一次開火機會了。


    李廣忍著不下命令。


    九十尺。


    八十尺。


    李廣一揮手,一名遼東炮手舉著火褶子飛跑而出。


    炮手還沒到虎蹲炮位置,“噗噗”兩箭穿透炮手身體,炮手一頭栽倒在泥地裏。


    騎兵伍長左手一麵複合纖維盾牌,一躍撲到炮手身邊。滿洲重箭把盾牌釘得“當當”作響,伍長左肩死死頂住盾牌,右手掰開炮手手裏的火褶子。


    七十尺。


    伍長頂著盾牌挪到虎蹲炮邊,盾牌上一道一道的裂痕就象是陝北幹涸土地上的口子。


    ”哢嚓”


    伍長的盾牌被一支二兩重箭擊得粉碎。


    “噗噗噗”,緊跟著三支大箭紮進伍長身體。


    騎兵伍長仰麵朝天被釘在地上。


    虎蹲炮的火線嘶嘶地冒著青煙。


    六十尺。


    虎蹲炮一聲怒吼。


    河麵上象是猛然刮過一陣狂風。


    一支木頭筏子,還有筏子上的一眾甲士,硝煙過後全都不見了。


    剩下三支木筏子上的甲士被徹底激怒了,嗷嗷怪叫著,滿洲重箭如雨點般飛出。


    其實戰爭雙方都明白,到了這個距離誰也沒有退路!


    靜靜的黃河水一如以往,“嘩愣嘩愣”一尺一尺地把愛新國的筏子推向河心島。


    五十尺的距離。


    河心島岸邊一堆爛泥拱了起來。


    泥堆裏伸出一支粗壯的泥棍,“轟”,“轟”,“轟”……


    靠的最近的愛新國筏子上的甲士痛苦地捂住顏麵,滿洲弓扔了一河麵。


    “噗噗噗噗”,河邊的爛泥堆瞬間被紮滿箭矢。


    爛泥堆癱軟下去。


    泥棍子矗立指天,棍子頭部焦爛的布條隨風擺動,幾股白煙緩緩升入藍天,不知道是硝煙,還是布條的灰燼。


    第一支木頭筏子狠狠地撞擊河底,筏子上的甲士一個趔趄,幾人咕咚一下掉入膝蓋深的水中。


    愛新金國登陸了!


    沾滿黃泥、浸滿河水的棉甲不下百斤,落水的甲士拚了老命想站起來,陷在河泥中的雙腳雙手卻動彈不得。


    這時候就能看出來,愛新國的士兵確實久經戰陣,單兵作戰經驗無人能敵。


    筏子上的甲士僅僅零點一秒就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


    他們重重地踩著落水甲士的身體,邁過鬆軟的河泥站到淺水區。


    李廣校尉不會放過這個最後的機會,幾個方向的鳥銃響起,愛新金國後續甲士的登島人梯更多了。


    “轟”,“轟轟轟”。


    斥候隊僅存的幾支三眼銃全響了。


    硝煙還未褪盡,斥候們揮舞三眼銃衝進煙霧。


    巴特爾大吼一聲,緊跑兩步,一把拔出河岸上的那支“泥棍”,劈頭蓋臉砸向一名愛新國甲士。


    那甲士正低頭看路,冷不防鐵盔上重重一擊,白眼一翻昏死在河灘。


    助戰的百姓一擁而上,這時候不拚命還等什麽?如果讓愛新金國的甲士占了島,誰也活不成!


    百姓一個接一個撲向甲士,雙方頓時扭打在一起。


    愛新金國的甲士不怕挨打,就怕摔倒。一旦落水棉甲似有千斤重量再想站起來萬萬不能。


    阿勒坦金國的百姓正好相反,挨不起打卻不怕落水,一個個纏上去施展蒙古摔跤,就是死也要拽一個墊背的。


    轉眼間戰爭雙方都成了泥人。


    原本為甲士提供防護的沉重披甲,成了愛新金國兵最大的累贅。棉甲越來越重,越來越不透氣,越來越燥熱。


    阿勒坦金國百姓和大明朝陝西鎮聯軍越戰越勇,人數優勢越來越明顯。


    打到後來,一眾愛新國甲士邁不開步、睜不開眼、揮不動刀,心驚膽戰地擔心不定什麽時候會挨一記鐵悶棍,耳邊還時不時地響起令人毛骨悚然的三眼銃和鳥銃聲,那聲音,仿佛是對手把銃直接塞到了鼻子前頭才開的火。


    即便如此,沒有一個愛新國士兵投降。


    愛新國甲士一個接一個倒下。


    阿勒坦金國百姓和大明朝陝西鎮聯軍遍體鱗傷。


    凡人的鮮血流的再多,也染不紅千年的黃河。


    黃河西岸,負責警戒巡邏的莫日根馬隊,向河心島打出一個旗語:


    “敬禮!”


    黃河東岸,騎在馬上觀望的愛新金國阿哥阿濟格,嘴唇哆嗦,心如刀割。


    三十名滿諸披甲勇士、十名護軍啊,他們能殺的一千名大明官軍滿山跑,卻壯烈犧牲在這毫不起眼的黃河小島。


    “報仇!報仇!為勇士報仇!”


    阿濟格一鞭子抽在一名牛錄額真臉上。


    “你個沒用的奴才!給我把準備渡河的筏子全推下水,殺上河心島,不留一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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