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手上拿的是一塊半透明的石頭。


    孫一接過來,發現這石頭上刻有古樸大方的紋路,紋路集中的地方坑坑窪窪,顯然是以前鑲著東西,後來被人撬掉了。


    石頭上部被琢磨成了一個把手的樣子,握著把手把石頭翻過來是一個四寸見方的平麵,上麵彎彎曲曲刻有字,字與字之間填滿了汙漬。


    原來是一個大石頭方印。


    六哥說,“看這印的大小,不知道是誰的寶。”


    古代人把大個的官印稱之為“寶”。


    孫一把石印有字的一麵端詳了半天。


    六哥問,“這寶上刻的是啥?”


    孫一搖搖頭,“是篆刻,我不認識,這地方秦漢之際是邊關,說不定是個將印,迴頭讓賈道士他們看看。”


    琪琪格再不敢在土匪島上多呆,央告著孫一匆匆忙忙地逃離了土匪島。


    在筏子上,琪琪格把石印放得離自己遠遠的,連連說石印上有一股死人味道。


    等上了長勝碼頭,琪琪格又抑製不住的興奮,連連催問孫下一次什麽時候再去土匪島。


    孫一隻能無語。


    惦記著斥候隊的進展,孫一便和老大迴了參謀部。


    果然尕李廣已經同樹林子營地聯絡上了,他們在紅柳灣水域耽擱了很長時間,那一帶水網縱橫,一不小心就誤入死河汊。斥候隊已經抵達青山嘴腳下,沒發現異常,正在準備登上山頂觀察。


    賈道士把孫一帶迴來的石頭刷洗幹淨,在紙上蓋了好幾個印記,舉著紙琢磨了半天,直說這篆字古怪,沒一個認識,莫非是上古之物?


    耿秀才看了連連搖頭,篆字雖然不識,卻肯定是明朝之物,絕非古董。


    孫一和賈道士都失去了興趣,賈道士幹脆提議,“鐵木營現在還沒有官印,不如把這方石頭磨平了,刻一個鐵木營之寶如何?”


    孫一欣然同意,賈道士準備好筆墨,量了石頭的大小畫一個方框,請孫一題字,然後工匠依樣雕刻。


    迴到明朝孫一還沒寫過毛筆字,當下抖擻精神,提筆蘸飽墨汁,在方框左上角一撇一點,準備寫個鐵木營的“鐵”字。


    兩筆下去,猛地想起要寫繁體字,連忙把左半邊寫成“金”。


    “鐵”字繁體字的右半邊,孫一卻怎麽也想不起來怎麽寫。


    平時遇到了繁體字的“鐵”孫一隻看一眼就認識,而今要寫,卻一筆也寫不出來。


    賈道士隻見力德爾爺凝神靜氣,穩如泰山一般握住毛筆,半晌之後抬頭問道:“鐵字怎麽寫?”


    賈道士原本心裏已經準備好的讚美之詞立時化成漫天淚水,遲疑著給力德爾爺寫了一個大大的“鐵”字。


    孫一一看,完了,筆畫這麽多,要是把這個“鐵”字寫完,方框就全占滿了,幹脆筆一扔,“算了,不寫了,幹脆鐵木營不要官印了!”


    賈道士大吃一驚,“這如何使得?沒有印,以後行文何以為信?”


    孫一想都不想就答:“簽個名字就行。”


    賈道士跑去和耿秀才商量了半天,各人筆跡不同,確實可以為憑信。筆跡可以模仿,官印也可以假造,二者其實效果不差多少。


    二人迴來,“那便請力德爾爺留下簽名為準。”


    孫一提筆手腕一抖便寫就“孫一”二字。


    兩字一氣嗬成,左邊的繁體“孫”字端莊大方,右邊的“一”字瀟灑飄逸。


    孫一的字跡、孫一的氣勢,與剛才判若兩人。


    開玩笑,後世孫一哪天不在公司的技術文檔上把這個簽名寫好幾遍!


    這簽名,還是孫一特地在網上花了十塊錢請人“專門”設計的。


    賈道士、耿秀才見了由衷地讚歎,“好字!好字!”


    “隻是爺為何要寫作一孫?”


    孫一愣住了。


    他本想說在自己的世界寫字就是從左到右,這樣的話就不會模糊了字跡。可是,這兩天巴特爾一眾說客在營裏遊說加入鐵木營,孫一聽的最多的爭執就是左衽右衽、披發束發


    衽,就是衣襟。左前襟掩向右腋係帶,將右襟掩覆於內,稱右衽。反之稱左衽。古代中原漢族服裝習慣衣襟向右,中原地區以外的一些少數民族習慣衣襟向左。這本是一個風俗,可是孔子的一句話,把左衽右衽上升到了政治高度。


    子曰過:“管仲相桓公,霸諸侯,一匡天下,民到於今受其賜,微管仲,吾其被發左衽矣。”意思是說要是沒有管仲,我們就得淪為異族的奴隸,穿著左衽的衣服,披散著頭發。


    在後世,左和右一度是個極大的政治問題,在明朝也一樣。


    孫一決定迴避敏感的左右之爭,“我本就是諸位的一孫。”


    耿秀才呆愣片刻,長長一揖,“力德爾簽字明誌,品德高潔,學生自愧弗如。”


    賈道士隻恨耿秀才搶了自己的馬屁,有心賣弄地拿筆在孫一簽字上圈了三處,“爺,此三處以後萬萬要一致,否則便是有人假冒。”


    孫一看了一眼,牢牢記住了。


    賈道士又言道:“文字憑信現下有了,軍中的兵符爺可有考慮?”


    兵符是古代軍中信物。帝王的兵符又叫虎符,一般是銅製、虎形,分左右兩半,有子母口可以吻合。右符留存中央,左符在將領之手。帝王若派人前往調動軍隊,不光要帶蓋印的詔書,還要帶上右符,持符驗合,軍將才能聽命而動。


    總兵楊日天以前僅僅是個百戶,上下軍令都是口傳,腦子裏根本沒有這些兵符印信的概念。賈道士就不同了,他極重視這些權利的象征。


    孫一覺得道士這個建議有必要。現在軍隊開始分散了,如果有人隨便跑到軍官麵前,說力德爾爺派你們去幹什麽幹什麽,軍隊是聽還是不聽?但是鐵木營沒必要采用虎符這麽落後的形式。


    孫一找到自己的錢包,從裏麵翻出來一堆卡,身份證、駕照、銀行卡、公交卡、會員卡、打折卡、居然還有原來公司的門禁卡。


    挑了一張花哨的銀行卡,孫一仔細地在銀行卡的四個邊上,找到了四個中點。用手機當尺子比著,用瑞士軍刀幾下把銀行卡切成了四個小三角形和一個大的菱形。


    “這種兵符沒人仿造得了。”孫一道,“小塊的是將領的兵符,讓手下士卒看一遍記住就行。”


    又舉起手裏還嵌著亮晶晶的一塊集成電路的菱形,“這是總兵的兵符,可以和四員將領的兵符拚接防偽。”


    “至於我的兵符”,孫一挑出照片最自然的遊泳卡,“看見這個照片了嗎,這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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