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違抗過他的命令。有時,我覺得自己就象是他的影子,若主人都沒有了,影子恐怕也不會存在了吧?

    童敏他們不敢下手,我便將他們趕了出去,用他殺敵的寶劍,剜掉了他腿上那塊壞死的肉。我的舌下有個血泡,可我不能猶豫,他的麵色越來越青,我絕不能讓他死。

    當看到他傷口處流出的血漸轉殷紅,我的全身也開始漸漸麻木,就象現在這樣麻木,可那時我卻非常高興,不象現在,沒有高興,隻有愧疚。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在拚死搏殺時還想起了這些遙遠的事情,也許是我這這麽多年很少離開過他的身邊,這次被派到河西,算是與他分開最久的一次。

    可就是這一次,我沒有完成他交待的任務,我沒有守住河西。老大,我很想再這麽叫你一次,自從你封爵拜相後,弟兄們便沒有這麽叫過你了。可是,這麽多年的相處,我知道,大家在心裏其實更願意叫你一聲老大。

    桓軍的箭對準了我們,我的身形開始搖晃,利箭破空而來,瞬間便穿透了我的身體。可就是在這一刹那,我好象聽到了他的聲音,老大,是你趕來了嗎?我真沒出息,竟要這樣子死在你的麵前。

    隻希望,我死的樣子不要太難看。

    九八.於無聲處

    裴琰打馬而奔,安潞等人在後麵追趕,見他去的方向正式隔離疫症病人的莊園,急切下趕了上來."侯爺!去不得!"

    裴琰不理,仍舊策馬前馳,安潞大急,攔在了他的馬前.其餘長風衛也紛紛趕上,齊齊跪落:"侯爺三思!請侯爺保重!"

    裴琰被迫勒住駿馬,雙唇緊抿,安潞勸到:"侯爺,患症的百姓和弟兄雖可憐,但您是主帥,身係全軍安危,不能冒一絲風險的."

    "是啊,侯爺,崔軍師會尋出良方,弟兄們會得救的,請侯爺為全軍弟兄們保重!"竇子謀道.

    其餘長風衛也都紛紛勸到:"請侯爺保重!"

    山風拂麵,裴琰腦中漸轉清醒.他遙望山腳下的莊園,默然良久,終狠下心,勒轉馬頭,往軍營馳去.

    崔亮與淩軍醫,陳大夫等人由莊內出來.除下頭罩.俱麵色沉重.淩軍醫迴頭看了看大門.歎道:""萼草"預防有效,可治療不起作用,白浪費了我們幾日時間

    ."

    崔亮沉吟片刻,道:”看來得另尋藥方。“

    淩軍醫等人點頭,又都走向莊園旁眾大夫集中居住的小屋。崔亮想起江慈病重的樣子,心中難過,恨不得即時找出對症良方。他努力想著醫書上記載的藥方,在莊前來迴踱步,一抬頭,見一個白色身影立於莊前的柳樹下,心中一動,走上前道:”衛大人怎麽來了?這裏危險的狠。“

    衛昭負手身後,看向莊內,淡淡道:”河西疫症流行,我身負察聽之職,過來問問情況,好向朝廷稟報。“

    ”那是自然。“崔亮道:”大人放心,疫情已得到控製。隻是莊內患病之人。尚未有治療良方。我的諸位大人定會竭盡全力,尋出對症之藥。“

    衛昭負在身後的雙手微微顫抖,麵上卻淡然:”有勞子明

    了,我定會上報朝廷,為子明請功。“

    ”這是崔亮份內之事。“崔亮忙道,見衛昭欲轉身,他想了想,喚道:”衛大人。“

    衛昭停住腳步,並不迴頭,崔亮走近,從袖口取出一個瓷瓶,直視著衛昭道,”衛大人,這莊園百步之內本是不能靠近的,大人既已來了,便請服下這個。“

    ”這是___"衛昭皺眉道。

    “這是我的大夫們服用的預防疫症的藥丸,我們因需每日直接與病人接觸,所以便臨時用珍貴藥材製了這瓶藥丸,雖不能保證絕對免疫,但好過萼草‘。大人身分尊貴,職責重大,為防萬一,請服下這藥丸,還請大人不要再來這裏,以防染症。”

    衛昭盯著崔亮看了片刻,嘴角輕鉤:“多謝子明。”說著取過瓷瓶,從中倒出一粒藥丸,送入口中。

    入夜後的莊園,死一般的沉寂,縱使住了這麽多人,卻也如荒城死域一般,毫無生氣。莊園之中,隻能偶聞重症病人的痛苦呻吟之聲。

    一道白影有莊園後的小山坡躍下,避過守莊士兵,翻牆而入。他在莊園一角默立片刻,如孤鴻掠影,在莊內疾走一圈,停在了西北角的一處廂房門前。

    廂房內,一片黑暗,江慈躺於床上,唿吸沉重。白影輕輕推開房門,慢慢走至床前,又慢慢在床邊坐下。

    這夜月光如水,由窗外灑進來,映出江慈凹陷的雙眸,她的肌膚雪白,雙眸緊閉,再不複桃園中的嬌嫩。

    衛昭作於床邊,長久凝望著她,江慈動彈了一下,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衛昭忙將她扶起,輕輕拍上她的背,江慈嘴角突出些許白沫,並未睜眼,又昏迷過去,她的軍帽早已掉在地上,秀發散亂。

    衛昭將江慈放下,“嚓"聲輕響,點燃一豆燭火,他大步出房,尋到水井,打來涼水,擰濕布巾,將江慈抱在懷中,替她擦淨嘴角的白沫。

    他將布巾丟迴銅盆中,忽然看見枕邊的小木梳,他楞了一下,緩緩取過木梳,替懷中的江慈一下下,梳理著散亂的長發。

    雪野間,她取下發簪,替他將烏發簪定。

    索橋上,她冒險示警,木簪掉落,他負著她趕往落鳳灘,她的長發,拂過他的麵頰。

    桃源中,落英繽紛,他的手,輕輕替她將秀發攏好。

    軍營裏,她梳著濕發,巧笑嫣然:”三爺,您得賠我一樣東西。“

    屋內靜謐如水,隻聽見她每一次艱難的唿吸聲忙著唿吸聲,似驚濤駭浪,拍打著他即將潰堤的心岸。

    江慈忽低低呻吟一聲,衛昭倏然驚覺,低頭見她雙眸緊閉,腰卻微微弓起,似是極為痛楚,急切下將她攬緊,喚道:”小慈!“

    從未有過的唿喚,如同一個巨浪,將心靈的堤岸擊得粉碎---

    衛昭怔怔地抱著江慈,不敢相信剛才那個名字是從自己口中叫出來的。可是,可是,這個名字,不是已經叫了無數次了嗎,在心底,在夢裏---可是為什麽真的叫出來的時候,竟是這般驚心動魄----

    昏暗的燭火下,衛昭將全身戰栗的江慈攬在胸前,右手緊握住她的右腕,運起全部真氣,順著手三陰經,輸入她的體內。

    江慈慢慢平靜下來,唿吸也漸漸平穩,衛昭一直將她抱在懷中,待燭火熄滅,也終究沒有鬆開她的手腕。

    窗外的天空,由黑暗轉為朦朧的魚白色。

    衛昭終於鬆開江慈手腕,將她平放於床上,凝視她片刻,閃身出屋。莊前,已隱隱傳來人聲,他足尖一點,躍出高牆,奔到莊園後樹林中,解下馬韁,打馬迴轉軍營。

    軍營中,晨訓的號角嘹亮響起。宗晟見衛昭過來,剛要上前行禮,衛昭袍袖勁拂,逼得宗晟退後幾步,衛昭入帳,冷峻的聲音傳出:”我這幾日,不見任何人。“

    崔亮翻了一夜的醫書,又惦記著江慈,天未亮便進莊園,走至迴廊,聽見江慈在屋內低低咳嗽,似還有輕輕的腳步聲,心中一喜,喚道:”小慈。“

    江慈忙

    道:”崔大哥,你最好別進來。“她剛剛醒轉,發覺今日精神好些,竟能下床慢慢走動,正有些訝異。

    崔亮在門前停住腳步,微笑道:”崔大哥想了個藥房,可是苦的要吐,可能還會令小腹絞痛,你願不願意幫這個忙?“

    江慈正看著床邊的水盆發呆,聽言忙道:”我就愛吃苦的,崔大哥,盡管試吧。“

    盡管做好了準備,但喝下湯藥後,江慈仍被腹內的絞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崔亮聽到她的痛哼聲,踢門而入,急施銀針,江慈撐著將服藥後的感覺敘述,便吐出一口黑血,暈了過去。

    崔亮看著江慈麵色慘白地倒於床上,十分沮喪,淩軍醫過來道,看來得換個方子,這藥也太猛了,且不一定對症。

    崔亮大部走出莊門,掀開頭上布罩。仰望碧空白雲,隻覺雙足發軟,竟是出玄天閣後,從未有過的無力感。

    城內的瘟疫得到控製,但莊園內依然有病人痛苦死去,裴琰考慮再三,決定仍未解除對河西府的封鎖。

    青茅穀軍營軍糧告急,所幸河西府及黛眉嶺附近鄉村的村民一片愛國熱忱,自發省下口糧,捐了一批糧食過來,方解了燃眉之急。

    寧劍瑜送來的幾個桓軍俘虜頗為嘴硬,酷刑下,仍不肯招供桓軍實情,裴琰巡營時得知,也不多話,直接截斷了其中一人的內八脈,看著同伴在地上哀嚎抽搐著死去,死後獻血流盡,全身肌肉萎縮,如同幹人,另外三人嚇得麵色如土,悉數招供。

    得知桓軍也陷入糧草危機,東萊民變,燒了桓軍留在涓水河的部分戰船,宇文景倫恐腹背受敵,又抽了部分兵力迴鎮東萊,”迴雁關“這邊,下了”嚴防死守的軍令,一時不會南攻,裴琰心情稍得舒解。

    在河西等地新征士兵尚需訓練,朝廷糧草頁未到位,迴雁關桓軍又守的嚴,裴琰隻得命寧劍瑜不要貿然攻關,仍保持圍關之勢。

    這幾日,他也曾數次打馬南奔,在山路遙望莊園,卻最終黯然迴轉軍營。

    江慈時昏時醒,早上起床時精神不錯,又是能下地走動,但到了下午便全身乏力,隻能躺在床上,夜晚更是陷入昏迷之中。

    精神好時,她不斷喝下崔亮開出的湯藥,崔亮數次變換藥方,仍令她小腹絞痛,但江慈吐出的血卻不再烏黑,漸轉殷紅色,崔亮與淩軍醫等人大喜,知有了一線希望,便稍減其中幾味,猛藥的分量,試著給莊內其他病人服下,終於初見成效,死亡人數逐漸減少。

    江慈卻覺有些怪異,早上起來,自己總是麵容清爽,衣物齊整,頭發也沒有前一夜睡時散亂。她努力迴想夜間情形,可總是隻有一些依稀的感覺,仿佛幼時躺在師父的懷中,安穩而舒適。

    再服兩日湯藥,崔亮又早晚替她施針。江慈精神漸好,能自行洗漱。到了黃昏十分,也仍有力氣在屋內慢慢走動。

    這日入夜,用過些米粥,江慈無意看到床邊的銅盆,心中一動,將銅盆輕輕踢至床柱邊。

    她努力強撐這不睡過去,但不多久,晚間服的藥藥性發作,仍陷入沉睡之中,夢中,依稀有一隻手,撫上她的額頭,她仿佛被人抱在懷中,也依稀能聞到那人身上如流雲般的氣息,能聽到那人壓抑著的,偶爾的輕喚。

    第二日早上醒來,窗外卻下著大雨,雨點打在芭蕉葉上,“劈啪”震響。

    江慈睜開雙眼,又合上,終慢慢坐起,望向床邊,銅盆,果然已不在原處,而是被放在了稍稍偏左的地方。

    江慈溫柔地看著銅盆,微笑溢上嘴角,接著又有些擔憂起來。

    崔亮推門而入,看了看江慈的麵色,江慈忙伸出右腕,崔亮切上脈搏,片刻後喜道,看來真實用對藥了,他興奮不已,奔了出去,江慈也心情舒暢,走出屋外,望著濃綠的芭蕉,慢慢伸出雙手。

    雨水,滴落在手心,清涼沁膚,江慈用舌頭舔了舔雨水,忍不住綻開笑臉。

    九九、星雨花樹

    桓國天景三年五月,桓國三皇叔寧平王和四皇叔毅平王各率五萬大軍,南下馳援宇文景倫。

    五萬“寧平軍”先行,甫入成郡,便在麒麟穀遭到不明身份人員暗襲,暗襲之人人數不多,但個個身手高強,為首青衣人更是將久經沙場的寧平王刺傷後逃逸。

    寧平王遇刺,傷勢雖不太重,卻也需休養幾日,其所率的“寧平軍”便在距麒麟關南二十餘裏處的石板鎮紮營休整。

    是夜,石板鎮卻忽起大火,又有不知數量的黑衣蒙麵人闖入“寧平軍”軍營,他們個個身手高強,燒了上百架糧車,殺死殺傷上千名桓軍,又趁亂逃逸。

    寧平王接報大怒,吐出一口鮮血,再度臥床,直至三日後方才有所好轉。

    他性情本就暴燥,本想著率五萬大軍南下馳援皇侄,定能聯手擊潰長風騎,直取華朝京師,讓“寧平軍”的鐵騎踏遍中原富庶之地,不料甫過成郡便遭此暗襲,不但自己受傷,還大損了麵子。

    盛怒之下,寧平王將怒火撒在了沿途村鎮。主子一聲令下,“寧平軍”一路燒殺擄掠,過州掠縣,造下無數殺孽,驚起遍地血光。宣王宇文景倫留守各地的駐軍也不敢出言幹預。

    “寧平軍”的暴行激起了華朝各地百姓的衝天怒火,他們在某些神秘人物的帶領下,分成無數“暗襲團”。“寧平軍”行到哪裏,暗襲團便跟到哪裏,或燒糧草,或殺散勇,或給桓軍食用水源下毒,“寧平軍”又要分出部分兵力助宣王軍留守州府、鎮壓當地民眾,每日還有士兵死於暗襲事件,兵力漸弱,過涓水河時又被暗襲者鑿翻了一艘戰船,溺水者眾。待“寧平軍”到達東萊時,隻剩三萬餘人。

    桓國毅平王隨後率五萬“毅平軍”一路南下,也遭到了同樣的抵抗和暗襲。毅平王更是出了名的兇悍之人,怒火衝天,血洗了數處村莊,無一活口。

    黃塵蔽天,鐵騎踏血,“毅平軍”負下一路血債、擊退無數次暗襲後抵達東萊。

    迴雁關,濃雲蔽日,宇文景倫的麵色卻比頭頂的烏雲還要陰沉。

    滕瑞和易寒少見他這般神情,俱各心中微沉。宇文景倫長歎一聲,將手中密報遞給滕瑞。滕瑞低頭細看,眉頭緊擰,良久無言。

    宇文景倫語調沉重:“真沒料到,竟會是這般情況!”

    滕瑞忽想起鎮波橋上崔亮說過的話,心中閃過一絲不忍,歎道:“得想個辦法才行,這樣下去,王爺何談以仁義治國,何談消弭華夷、統一天下?”

    “是倒是這個話,可是,眼下咱們南征不利,還得依仗兩位皇叔,若鬧得太僵,隻會對戰事不利。”

    滕瑞思忖良久,道:“不能拖得太久,兩位皇叔大軍一到,咱們便得強攻,否則糧草跟不上,後方會更加亂。隻有擊敗裴琰,直取京城,王爺掌控大局,才能收服二位皇叔,收拾亂局,穩定民心。”

    宇文景倫點頭:“隻能這樣了,當務之急還是攻打長風騎,滕先生可先擬著條陳,到時好挽迴民心。”

    “是。”

    裴琰將信箋慢慢折起,清俊的眉眼似被什麽照亮了一般。他喚了聲,安潞入帳,裴琰微笑道:“傳令下去,解除河西府的封鎖。”

    安潞大喜,城中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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