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約定要結為姻親,倒都生了兒子,未能如願。”

    嶽世子隻是陪笑,皇帝鬆開握住他的手:“景隆就先退下吧,改日隨朕去行宮圍獵。”

    看著嶽世子退出延暉殿,皇帝笑意漸斂,坐迴椅中:“少君傷勢可痊愈了?朕擔了十來日的心。以後這些拚殺的事讓手下去做,不要親身冒險,你母親可隻你這一個兒子。”

    裴琰忙躬身道:“令聖心憂慮,臣惶恐。臣受的是內傷,還得費些時日調養,不然恐有廢功之虞。”

    皇帝過來抓住裴琰的右手,片刻後眉頭微蹙:“易寒將少君傷成這樣,不愧是桓國‘劍神’,日後若與桓國沙場對陣,他倒是個棘手人物。”

    “是,這次未能將易寒捉拿歸案,是臣辦事不力,請皇上責罰。”裴琰跪下叩頭。

    皇帝笑了笑,將他拉起:“何罪之有?你破了案,令和約順利簽下,朕本要下旨褒你入龍圖閣,倒讓你這一傷耽擱了。那日簽訂和約時見你傷得並不重,怎麽被府中一個丫鬟給襲擊,內傷加重了?”

    裴琰麵上一紅,似是不敢作答,皇帝看得清楚,麵容一肅:“那丫鬟敢刺傷朝廷重臣,以仆襲主,罪不可逭,非得治罪不可。”

    裴琰急道:“皇上,不關她的事,是臣―――”

    皇帝哈哈大笑,看著他尷尬模樣:“人不風流枉少年!不過你也老大不小了,該娶個正妻來約束府中這些姬妾丫鬟,若再出幾迴這些爭風吃醋的事情,豈不讓人笑話你這個朝廷重臣!”

    裴琰隻是低頭稱是,皇帝笑道:“朕本來還想賜你幾個月落歌姬的,這樣看來,倒是不必要了。對了,嶽世子有個妹妹,比你小上五歲,是王妃親生,去年剛冊了靜淑郡主的,你迴去問問你母親意見,若是合意,朕就下旨給你賜婚。”

    裴琰心中一咯噔,跪下叩頭道:“皇上隆恩,臣萬死不足以報。隻是嶽藩遠在西南,靜淑郡主是王妃的掌上明珠,若讓她遠嫁京城,別鄉離親,臣於心不忍。”

    皇帝點頭道:“倒是朕考慮得不太周詳,就先放放吧。”

    裴琰略略鬆了口氣,站起身來,道:“皇上,臣自幼練功都是用長風山莊後的寶清泉水洗筋練骨,所以現在這內傷,得再借寶清泉水的藥力方能痊愈,臣冒死奏請皇上,允臣辭去左相一職,迴長風山莊靜養。”

    皇帝眉頭一皺:“養傷固然要緊,但也不必要辭去左相一職吧。”

    “皇上,

    左相掌管兵部、禮部、工部三部,臣內傷若要痊愈,至少需半年的時間,而這三部政務繁雜,不能無人主理,請皇上三思。”

    皇帝沉吟道:“你說的倒是實情,禮部和工部事情不多,主要還在兵部,不能一日無人主理。這樣吧,這個左相你也不用辭,兵部的事情,讓董大學士先替你理著,至於禮部和工部,就讓這兩部尚書自己拿主意,直接上奏於朕便是。待你傷愈迴朝,朕再作安排。”

    裴琰忙叩頭道:“謝皇上,臣隻望盡快養好內傷,早日返迴京城,以報皇上隆恩!”又道:“皇上,長風騎以往軍務快報都是直遞給臣,臣療傷期間,不宜再處理長風騎的軍務。”

    皇帝微笑道:“朕已命劉子玉為內閣行走,讓長風騎的軍情快報都送至他手中吧。”

    皇帝走了過來,沉默良久,方道:“十一月初十,是武林大會選舉新盟主的日子,又是在你長風山莊舉行。”

    “是,皇上,臣請辭迴山莊靜養,正要去觀禮此次武林大會。”

    皇帝點了點頭:“少君甚知朕心。”

    他再沉默一陣,道:“上次議的,辦得差不多了吧?”

    “迴皇上,副將以上的各門派弟子,臣都讓他們休假備選武林盟主,副將以下級別的,臣也準他們休假觀禮。”

    “嗯,辦得很好。你上次的調整策略,朕會讓董學士在這段時間照著執行。武林大會那塊,該怎麽辦,你都清楚?”

    裴琰躬腰道:“臣自會竭盡全力,令此屆武林大會推舉出合意人選,不負皇上所望。”

    皇帝笑著拍了拍裴琰的手:“你也要悠著點,內傷未愈,有什麽事讓手下去辦,千萬不要自己出手,萬一有個閃失,朕可對不起你死去的父親,你見機行事吧。”

    “是。”裴琰見皇帝不再說話,行禮道:“臣告退。”

    皇帝點點頭:“去吧,把傷養好,半年之後,朕要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少君。”

    皇帝望著裴琰退出殿外,聽到內閣傳來輕微的聲音,笑了笑,轉身步入內閣。見龍榻上露出一角白袍,他和聲道:“你什麽時候進來的,也不讓人稟奏一聲?”

    白袍人靠在紫綾錦被上,見皇帝進來也不起身,隻斜睨了一眼,唇角含笑。

    皇帝寬去外袍,走到榻邊坐下,掀開被子,伸手進去摸了摸,皺眉道:“總是任性,那‘冰魄丹’雖能提高你的內力,也不能這樣急於求成。”

    白袍人右手食指勾起披落肩頭的烏發,輕聲道:“裴琰武功日益精進,我若不練好些,將來萬一有個什麽事,可怎麽保護皇上?”

    皇帝清俊的麵上浮起愉悅的笑容,漸感唇幹舌燥,沉沉的欲望漂浮在屋中,令他有些把持不住。他將白袍人攬入懷中,在那俊秀絕美的麵容上輕撫而下,聲音也有了些許沙啞:“還是你好,知道疼朕!”

    白袍人身子微微仰起,素袍自肩頭滑下,皇帝被那白玉般的光華炫得有些頭暈,忍不住將素袍扯落,讓那柔軟姣好的身子緊貼在自己的胸前,喃喃道:“你也大了,朕再舍不得,也得放你出去了。”

    殿內流動著曖昧難言的氣息,皇帝眼神漸漸有些迷離,覺紫綾錦被上繡的黃色菊花開得竟似格外妖嬈。他撫上那緊致光滑的肌膚,自脖頸而下,滑過背部,握住那柔韌的腰,喘道:“要是你永遠都不長大多好,永遠象進宮時那樣―――”

    他猛然俯身咬上那精致的耳垂,身下之人痛哼一聲,身軀一僵,低頭望著龍榻前方的一盆“綠玉青絲”,眼神如一把利刃,要將那綠菊割落粉碎成泥;清冷的手指在波浪般的起伏中緊攥著綾被,似要將那一份噴薄欲出的仇恨與隱痛緊緊收迴心底深處―――

    皇帝躺迴被中,任身邊之人替自己輕捏著雙肩,閉上眼睛,輕聲道:“現在禁衛軍朕也收迴來了,左右京城無事,你就出京,給朕盯著裴琰,武林大會那裏,朕有些不放心。”

    他緩慢悠長地吐了口氣,睜開雙眼,看著麵前這張帶上些潮紅的麵容,微微而笑:“你不是很想出去玩一段時間嗎?朕就再放你出去幾個月,隻是―――”他的手指在那白玉般的肌膚上緩緩劃過:“別玩得太瘋了,也別把心玩野了―――”

    次日天公作美,麗陽普照。江慈一大早起來就心情愉悅,又心知肚明,衛昭不會再來殺己滅口,本要以本來麵目,穿上漂亮衣裙出府遊玩,崔亮卻不放心,仍讓她稍稍改變妝容,換上小廝服飾,再見安澄派了數十名暗衛相隨,才帶著江慈出了相府,往紅楓山而去。

    江慈出西園時想起前日挖出來裝在瓷瓶中的蚯蚓,釣魚之癮發作,與崔亮一說,崔亮知紅楓山間有一平湖,倒是個釣魚的好去處,也來了興致,二人將釣魚所需物事帶齊,騎馬奔至紅楓山腳,由望京亭而上,不多時便到了湖邊。

    微風送爽,陽光熙暖,江慈站於湖邊的大石上,唿吸著山野間的清新氣息,慢慢舒展開雙臂,雙眼微眯,隻覺此時是入京以來最

    為輕鬆愜意的時刻。

    崔亮凝望著她麵上歡悅神情,將魚餌慢慢投下,笑道:“你剛才不是說你釣魚的本領鄧家寨數一數二嗎?要不咱們比試比試?”

    江慈側頭笑道:“我不單釣魚厲害,捉蝦摸蟹也不在話下。鄧家寨有條小溪,溪裏很多螃蟹的,把那些石頭翻開,一抓一個準―――”她目光望向自遠處走來的一群人,話語逐漸低落,嘴唇微微嘟起:“真不該說螃蟹,把這隻大閘蟹給引來了。”

    崔亮迴頭,不由笑道:“相爺怎麽也來了?!”

    三四、安知魚樂

    裴琰一襲淡青色紗袍,俊麵含笑,帶著一大群隨從,悠悠走近,道:“我明日就要迴長風山莊,今日無事,聽安澄說子明出來釣魚,來湊個熱鬧。”

    他瞄了江慈一眼,未再說話。隨從們搬過藤椅,鋪上軟墊,又有人奉上香茶,替裴琰將香餌裝上釣鉤,裴琰揮手令眾隨從退入林中,大喇喇在椅中坐下,將釣線投入水中。

    江慈見他所坐位置隔自己極近,提起釣杆轉到崔亮另一邊坐下,將釣線投入水中,專心望著湖麵。

    不多時,湖麵水泡微冒,崔亮的釣線一沉,江慈看得清楚,連拍崔亮的肩頭:“有了,有了!”崔亮微微一笑,待那釣線再沉幾分,猛然起手,釣上來一尾三寸來長的小鯽魚。

    江慈眉花眼笑,將小鯽魚從釣鉤上取下,放入竹簍中,迴身間瞟了一下那邊的裴琰。隻見他意態悠閑,靠在藤椅中,釣杆斜斜地放著,雙眼微眯,不象釣魚,倒似來這山野間曬太陽的,她微哼一聲,坐迴原處。

    將近午時,江慈與崔亮二人收獲頗豐,眼見竹簍將滿,江慈笑道:“崔大哥,我們今天中午在這山上烤魚吃,可好?”

    “也好,反正現在迴城也過了午飯時分,我倒是很久沒有吃過烤魚,正有些嘴饞。”崔亮轉頭道:“相爺沒事的話,和我們一起吧。”

    裴琰慢慢收起釣杆,取下一尾小魚:“那得看江姑娘手藝如何。”

    江慈微惱,向崔亮道:“我去撿些柴禾來。”將釣杆一放,向林間奔去。

    望著她的身影消失在林邊,崔亮方將視線收迴,轉頭見裴琰望著同一方向,輕聲道:“相爺,您還是將小慈放了吧。我自會―――”

    裴琰收迴目光,微笑道:“不是我現在不想放她,實是那星月教主一日不除,她便仍有性命之憂,毒我可以替她解,也不會再讓她服侍你,但人,是不能

    放的。”

    崔亮輕歎一聲,不再說話。裴琰再將釣線投入湖中,道:“我還要謝謝子明,你說的那‘沉脈草’果然靈效,能讓我真氣有一個時辰的衰退,讓皇上以為我真的受了嚴重的內傷。”

    “皇上準了相爺的辭呈了?”

    “他倒是想準,可又怕無人製著莊王,便放了我半年的假。也好,我正有些累,想迴長風山莊休養一段時日,隻是許多事,得拜托子明了。”

    崔亮沉默片刻,輕聲道:“相爺放心,各處奏章,我會留意的。”

    二人正說話間,湖對麵的林子裏傳來一陣歌聲。二人抬眼望去,隻見江慈正爬上一棵大樹,伸手去摘樹上的果子,她的歌聲婉轉清亮,悠揚明淨,越過湖麵,在山野之間迴響:

    “天連水,水接天;

    霧鎖山,山披霧;

    雪發曾紅顏,紅顏不堪老;

    白頭曾年少,少年定白首;

    識人間如戲,歲月如夢;

    莫若乘風歸去,看青山隱隱,流水迢迢,江海寄餘生。”

    裴琰與崔亮望著樹間那個靈巧的身影,聽著這如山泉水般純淨的歌聲,俱各沉默。良久,裴琰道:“我明天迴長風山莊,江姑娘得我和一起迴去才行。”

    崔亮猛然轉頭,望著裴琰。

    裴琰微笑道:“一來我收到消息,星月教主可能會去武林大會,得快點讓江姑娘聽聲認人,把這事給了結了,她才無性命之憂;二來,她所中之毒,解藥得用長風山莊後的寶清泉水送服,方才有效。”

    崔亮曾聽聞長風山莊獨門毒藥的厲害,倒也非裴琰胡說,遂輕聲道:“我替小慈謝過相爺。”

    “這事,是我錯在先,不該脅迫她服侍於你。子明放心,解毒認人之後,她若是想迴到京城,我自會將她帶迴來,她若是想迴鄧家寨,我也會放她走的。”

    說話間,江慈一手抱著把枯枝,一手用衣襟兜住些野果沿著湖邊走了迴來。

    裴琰望著她漸漸走近的身影,微笑道:“子明這迴肯為了江姑娘迴來,倒是出乎我意料。”

    崔亮怔怔地望著江慈,良久方輕聲道:“是我有愧於她,我枉稱男子漢大丈夫,其實,不論心地、處世和胸襟,都及不上她。”

    裴琰點了點頭:“我也未想到,她竟在你麵前未露絲毫風聲,讓我真以為子明是心狠之人,不顧她的性命而偷偷溜走。”

    “那日我借機探了一下你的脈,知你並沒有受傷。我以為她一無關緊要的鄉野丫頭,你不會真取她性命,我走後,你自會將她放了的。”崔亮目光凝在漸行漸近的江慈身上:“她不但未露絲毫風聲,還活得這般自在豁達,她心地慈善,純真潔淨,比我們這些七尺男兒,還要強上幾分。”

    他收起釣杆,取下一條鯽魚,一鬆手,眼見那魚在草地上翻騰著躍迴湖中,緩緩道:“相爺,希望你說話算話。你看,有些魚雖上了鉤,要是拚死一躍,還是能迴到水中的。”

    江慈邊唱邊行,走到崔亮身邊,將枯枝丟下,從衣襟兜中選了幾個好點的果子,遞給崔亮:“崔大哥,先吃點青果,填填肚子。”

    崔亮笑著接過,咬了一口,連聲道:“唔,好甜!”

    江慈再選了個紅點的果子,正要送入口中,卻見裴琰笑得極為和悅,望著自己,她猶豫了一下,終慢慢走至裴琰身前,將手中野果遞了出去。

    裴琰看了她片刻,並不伸手。江慈微惱:“知道相爺身子金貴,嫌我的果子不幹淨,不吃拉倒。”

    她正待收手,裴琰卻右臂輕舒,將她衣襟中的野果悉數攬過,拈起一枚送入口中,那股清甜香脆讓他眼睛一眯,片刻後向江慈一笑:“謝了!”

    當夜,風雲驟變,北風凜冽,下起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雨。

    寒風夾著雨點嘩嘩而下,擊打在窗前簷下。崔亮整晚無法安睡,到了子時三刻,索性披衣出門,站於廊下,長久地凝望著江慈居住的廂房,聽著撲天蓋地的雨聲,直至雙腳有些麻木,方才返房。

    江慈天未亮便被喚醒,迷迷糊糊中,崔亮撐著油傘將她送上馬車。暴雨斜飛,將她的衣裙下擺淋濕,她覺得有些寒冷,鑽入車廂,見裴琰輕擁狐裘,手中握著本書,依於軟榻上,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

    她正待迴頭喚崔亮上車,馬夫長喝一聲,車輪滾動,她忙站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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