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難熬的等待,王石靜靜的站立著,目光微垂,並不敢去看任何人。


    所有的術印都已經施展完畢,剩下的就是維持著能量的凝聚,然後發動這最後的大陣,呂相子並沒有轉身,隻是靜靜的看著手下晶瑩的羅星,看著這鏡子一樣的水麵。


    好像從其中看到了自己的前半生,呂相子匆匆瀏覽完畢,將其中的欣喜與悲痛再次品嚐了一遍,發現心中放不下的還是曾經的那片土地。


    正如呂相子一開始所說的那樣,他深愛著這片土地,他的筋骨與血肉都是這片土地蘊養出來的,他生於斯養於斯,以後也要埋葬在這裏。要是這片土地失去了,其實他也就死去了。


    這種情緒,王石或許理解不了,因為唯有對故土深愛的人才能理解。


    好似是思索了很久,呂相子開口了,用著略微有些沙啞的聲音,說道:“父親當年確實是一條惡龍,可以說整個民族的覆滅,還有這片土地的毀滅,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但是後來我發現,父親並不是完全的惡龍,他好像是中了某一種幻術,被人控製。然後才開始搜刮全國的財富,並且在最後抽幹了星月河,凝聚出了所有的羅星。”


    “至於鬼軍的形成,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在星月河被抽幹的那天夜晚,就起了一場巨大的沙暴,將所有的一切都覆蓋,其下的人也都變成了枯骨,那時起就有了鬼軍。而也正是從那時起,這裏變成了一片荒蕪的大漠。”


    “父親將所有的東西都存放在這裏,並且用飛天加以封印,在此處進行突破,企圖進入神隱境。但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他突破失敗,受到了強大的反噬,便利用最後的時間將這些事情都告訴了我,並且留下了這裏的一切。”


    “我得知這一切後,遭到了那股勢力的追殺,無奈之下隻能利用水晶棺進行沉睡,隻是沒有想到自己一睡就是三千年。沾染上了詛咒之力的羅星,竟然一直都沒有人能夠承受,也就沒有人能夠將我喚醒,直到你的出現。”


    “我的目的,也確實是讓你來承受詛咒之力。不過我不是要利用羅星來製造強大的幻境,而是利用羅星這片土地的生機重新喚醒,讓這裏重迴當初的模樣。”


    呂相子停頓了一下,神情開始凝重起來,語氣也加到了最重,說道:“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能夠背負起詛咒之力,但是我需要再三提醒你,不到神隱,一定不要去招惹那股勢力,要不然隻會淪為他們的奴隸。”


    王石認真地聽著,明白呂相子所說的全都是他縝密推斷出來的東西。而從老人的強大來看,要不然王石的黑死咒剛好克製,還真的不一定敢言勝,單單是那股勢力的看門狗實力都如此強橫,那股勢力當真是強大的可怕。


    “他們一直都很神秘,但是一直都存在著,從古至今。我並不清楚他們的目的,但是曾經聽到一個名詞——陰陽雙魚。你已經沾染上了詛咒之力,今後務必多加留心。”“要是你有師門,盡早迴去。”


    呂相子再次一頓,然後說道:“我知道你向來獨行,但是你應該知道春秋門將開,你需要一股強大的朋友,才能將你送到頂端。要不然當槍匹馬的你,不可能成為一方霸主。以後這種事情,你也要多上心。”


    王石的眉頭已經擰到了極致,看著呂相子單薄的背影,心中已經有了不祥的預感。


    此時呂相子的頭發開始泛白,從根部開始,向外蔓延,以不可抵擋的態勢,將所有的頭發都染成了銀白。


    沒有風的吹散,靜止的銀白就隻昭示著死亡。


    沉睡三千年不死,這其中不可能沒有代價。而呂相子來到這裏後其實一直靠著羅星支撐,自身根本沒有什麽力量。他早就成了一個空殼,唯有意誌填充著自己。


    然而,王石沒有向前一步,沒有去看呂相子的情況。他不忍心去看,也有些不敢去看,或者說他有些接受不了這樣的情景。


    當初麵對楚懷柔一樣的無力感再次從王石的心底升起,他不禁有些痛恨自己的實力為何總是這麽低微,需要寧一去撐住八卦玄黃甲,原本想要幫助呂相子,現在看來倒像是呂相子在幫助自己。


    要是境界足夠強大,這些事情,應該是十分輕易就能解決的!


    這一路走來,王石的對手不少,朋友卻也很多。正是這些朋友,王石才有能力站在這裏,才有今天的境界。無論是誰,都曾給予王石幫助。缺失任何一個,生命都是不完整的。


    正因為深知這其中的原因,更是無比看重這其中的情義,王石才對每一個朋友倍加珍惜,他能夠為每一個朋友去拚命。然而,現實的殘忍,卻讓他在楚懷柔死的時候做不出任何的事情。


    如今的呂相子,也是相同的情況。


    呂相子看著自己倒影在羅星之中已經衰老到不能再衰老的容顏,略微笑了笑,說道:“我是一個活了三千多年的人了,早就該死了,臨死的時候,能夠認識你這樣一個朋友,算是我的榮幸了。”


    “所以啊,無論如何,我都不能讓去冒險,讓這個世界上唯一還記得我的人死去,我才是真正的死了,所以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有人說,一個人這輩子會死三次,第一次是理想死亡的時候,第二次是肉體死亡的時候,第三次是這個世上記得你的人都死光的時候。


    呂相子的目光微凝,看著羅星,好像能夠看到未來一樣,有些開心地說道:“你要活下去,去替我看一眼我的故土,是否不再是大漠,是否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王石抬起了頭,終於明白了呂相子一直瞞著自己的原因。


    自始至終,呂相子都沒有打算讓王石承受詛咒,而是準備自己去承受詛咒之力。至於將王石帶到這裏,恐怕是要將剩下的羅星交給他。


    即便經曆了無數次的生死,王石此時也不知道怎麽選擇,最終冰冷生硬地砸出了幾個字:“我不同意!”


    轟!


    靈術的轟擊聲第一次傳到了八卦玄黃甲之中,證明著寧一支撐的防禦已經到了搖搖欲墜的地步。


    此時的寧一臉色蒼白如紙,眼中已經沒有任何的光芒,隻不過是在咬牙堅持而已。八卦玄黃甲的光芒也已經淡到了極致,幾乎不到一張紙的厚度,隨時都有可能被捅破。


    轟!


    接連不斷的靈術持續降臨,寧一的身軀開始搖晃,即將支撐不住要倒下。


    王石的眼中滿是凝重,在一瞬間來到了寧一的身旁,將自己的靈力灌入到她的身體之中,卻好像進入了無底的深淵一樣,原本他那龐大的靈力,此刻竟然微不足道。


    知道王石來接自己,寧一衝著王石露出了個笑容,俏皮地說道:“我醒過來後,可要吃飯!”


    依舊沒有轉身,呂相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向著旁邊的油花說道:“我們這個朋友,就拜托你照顧了。”


    剛剛說完這句話,呂相子就一下子投進了羅星噴泉之中。油花在原地愣了愣,卻也隻能向著噴泉之中投進悲痛的目光。


    原本底很淺的噴泉,此時竟然將呂相子完全容納了進去,好似是深不見底的大江。呂相子就像是魚入水一樣,迴歸到了自己的故裏,那樣迫不及待,又那樣從容。


    細微的水花濺起,算是呂相子留下的最後足跡。


    原本按照著紋路凝聚起來的能量在一瞬間到達了噴湧的形式,好像是所有的能量都趕在了這一瞬間,形成了最大的衝擊,全部匯聚到了羅星噴泉之中。


    砰砰砰!


    無數的靈器跟丹藥都化成了灰燼,甚至連帶著魔銅戒都在一瞬間變成飛灰,原本充溢了整個大殿的寶藏,此時竟然全部變成了飛灰!


    足夠培育出三名神隱境的強大能量全部凝聚到了一起!


    剛剛還在施展著強大靈術的人們,全部呆立當場,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接下來應該幹些什麽好,隻能直愣愣地看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寧一已經疲憊到了極點,頭一歪,就在王石的懷中睡去。失去了寧一靈力的供給,八卦玄黃甲撐起的“天武”立刻消散,整個大陣也重新化成了巴掌大小的龜甲落在了王石的手中,而這枚龜甲上麵也出現了無數的裂紋。


    看了寧一一眼,王石立刻向著呂相子望去,卻也隻能看到噴泉邊上飛濺起來的水花。


    在短暫的安靜之後,一股奇異的波動正在產生,就好像在醞釀一場巨大的地震一樣。


    噴泉,在一瞬間爆發!


    就如同瀑布倒懸,龐大的水柱從窄小的噴泉之中噴射而出,衝破大殿的上壁,然後衝破上麵的飛天迷宮,再往上衝破宮殿,衝破黃沙,直衝天際!


    一朵巨大的淡藍色水花,時隔三千年,再一次在大漠之中綻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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