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民間百姓一般在家中沐浴淨身,便已經開始使用浴桶,也叫作浴斛。


    浴斛通常比較大也相當深,可以讓整個上半身埋在水中。不僅如此,浴斛底部放一個叫浴床的凳子,這樣可以坐著泡澡,起身也方便。


    此時此刻,方重勇在長安的家中專門開辟出來的一個小房間內沐浴,整個人都浸泡在水中,空氣中卻是彌漫著淡淡的血腥氣。


    今夜他殺人了,卻也不是第一次殺人。河西為政四年,在沙州黑白兩道都是一把手,他親手殺的人都有好幾個,間接派張光晟或者阿段動手殺的更是數不勝數。


    幾年過去,他已經成了一個地地道道的邊鎮丘八,思維模式已經可以跟那些丘八們無縫對接!這也是河西邊軍喜歡他方使君的重要原因。


    殺人,沒什麽了不得的。這隻是一門謀生的手藝,它不值得驕傲,也沒什麽好輕賤的,不過是自己掌握的工具而已。


    方重勇閉著眼睛,腦子裏閃過的都是在沙州邊鎮所經曆的一幕幕刀光劍影。


    嘩啦!


    有個白花花的身影也鑽進了浴斛,方重勇睜開眼睛,發現此人居然不是一路跟著自己辛苦跋涉的阿娜耶,而是一直在這裏操持家庭,把空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條的王韞秀!


    沒錯,這一位離家出走,已經不打算迴華縣老家了。王韞秀之所以放下女孩的矜持,死乞白賴的待在這裏不走,實在是因為她現在“內憂外患”,有苦說不出!


    對內,有“騷狐狸”阿娜耶,跟方重勇朝夕相處,感情深厚。王韞秀走了方重勇身邊也不是沒女人。


    對外,好多人跑華縣去跟王韞秀母親遊說,讓他們家跟方家退婚。


    現在方重勇是十幾歲的沙州刺史,實權四品官。普通科舉士子,在中舉後,最順利也需要十年到十五年,才能有此成就!這還是最快的速度!


    出發點便晚了方重勇十五年以上。


    王韞秀萬萬沒想到,這才沒幾年,方重勇就已經成了大唐婚嫁市場上首屈一指的香餑餑了。


    “那個騷狐狸每天是給你做什麽飯吃,幾年不見,你這就長得跟一頭熊差不多了?怎麽能壯成這樣?”


    王韞秀口中帶著酸味,用小手撫摸著方重勇胳膊上健碩的肌肉問道,心髒蹦蹦蹦狂跳。


    兩人第一次親熱的時候,方重勇身上雄渾的男人氣息,讓她迷醉到幾乎昏厥。


    “別說那麽難聽嘛,阿娜耶是信安王李禕的私生女,你以後說話客氣一點啊。”


    方重勇小聲提醒道。


    “有這種事!”


    王韞秀驚訝的直接站起身,微弱火光下窈窕的身姿若隱若現。


    “你不要告訴她。因為你是正室夫人我才跟你說的,她的身世很不平凡。”


    方重勇眯著眼睛,壓低聲音說道。


    “唉!命苦啊!怎麽攤上你這個怪物。”


    性格直爽的王韞秀無奈坐到水中,和方重勇四目相對,臉上帶著無奈的淺笑,與淡淡紅暈。


    這下,如果不小心點,隻怕連正室夫人都保不住了。


    “放心,我對你有過承諾的。”


    方重勇握住王韞秀的小手,很是誠懇的看著她說道。


    “這幾年我不在長安,都是你在這裏操持著,謝謝你。”


    方重勇一邊說一邊將王韞秀拉到自己懷裏,兩人肌膚相親,緊緊抱在一起。


    阿娜耶還是處子之身,但王韞秀已經徹徹底底是方重勇的女人了。對於自己的正室夫人,方重勇對她的占有欲非常強烈,完全沒有跟對方講客氣。失去這個正室夫人,方重勇各方麵的損失是難以想象的,他絕對不能失去這一段婚姻。


    喜歡也好,不喜歡也罷,都是一樣。


    更何況他還挺喜歡王韞秀的。


    所以上次王韞秀去河西的時候,兩人就已經享受了魚水之歡。


    阿娜耶絕對跑不掉,但王韞秀的地位卻是岌岌可危,方重勇非常擔心她,所以用這樣的方式來告訴她,既然已經有過夫妻之實,那麽他們的婚事絕對不會有什麽變化。


    “你不知道你現在多厲害,連右相李林甫,都派人去跟我母親打招唿了,希望我們解除婚約,他要招你為女婿!


    你說你這人離譜不離譜!”


    王韞秀把頭靠在方重勇脖子上,一邊親吻著對方,一邊幽幽歎息抱怨道。


    對於王韞秀來說,這麽多人爭搶未婚夫方重勇,極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


    但是,那樣也不能是李林甫這種重量級的人來找茬啊!


    這種破事其實想想也很正常,一個十多歲的刺史,李林甫也會很眼饞的。畢竟這位大唐右相有二十多個女兒,容錯概率極大!能拉到方重勇這樣的女婿,不管怎麽看都是血賺!


    二十多個女兒,難道方重勇一個都看不上?


    假如能拉到二十多個方重勇這樣的女婿,李林甫都能直接去掀翻基哥了!


    “右相招女婿為什麽要來找我?現在誰不知道我跟你已經訂婚了啊。”


    方重勇迷惑不解的問道。


    就憑自己在河西的時候王忠嗣拚命的利用職權照顧他方衙內,別人也都應該明白怎麽迴事了啊。


    “長安的情況是不一樣的!你這頭熊真是個木魚腦袋!大唐有多少個你這樣年紀就能當刺史的!


    臉皮算什麽,你現在就算想納妾,也有權貴之家願意捏著鼻子送女兒過來!”


    王韞秀不滿的抱怨了一句。


    “不要生氣嘛,我來給你搓背。”


    方重勇將皂莢粉抹在王韞秀光滑的背上,開始慢慢揉搓。他在阿娜耶身上練過,相信自己的水平絕對不差的。


    “明天你陪我去西市買一些上好的華麗布料做衣服,你的我的都要做,馬上要用。”


    王韞秀一邊舒服得直哼哼,一邊盡量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做什麽用啊?”


    “聖人……的壽辰啊。”


    王韞秀的唿吸漸漸急促起來,呢喃說道,已經快要忍不下去了。


    “知道了,我去,但是你不能去。聖人非常好色,一旦被他看上你就慘了。


    以後,絕對不要出現在聖人麵前,哪怕他來家裏,你也要避嫌不要出來,裝病都行的。”


    方重勇語氣嚴肅的警告道。


    王韞秀微微一愣,隨即心中異常甜蜜,點頭說道:


    “好,那我就不去了。其實我打算和你一起去宮裏參加聖人的壽宴,就是想宣誓一下,告訴別人你是我的夫君。讓那些人別打什麽歪主意。


    不過現在聽你這麽說,我覺得這麽做似乎是多此一舉了。”


    如果說阿娜耶是個嘴硬心軟,通情達理的軟妹子,那王韞秀就是個深明大義的賢內助,答應了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


    方重勇頓時放下心來,他有些疑惑的問道:“我之前委托你幫我打聽一下長安各方麵的消息,難道是聖人有什麽事情麽?”


    王韞秀一愣,隨即點點頭道:


    “對,聖人現在……生活非常糜爛。你說聖人見到美人會見色起意,這個我是相信的。


    楊氏三位夫人,雖然是被聖人冊封的,但都是淫賤之人,還蓄養麵首。


    聖人卻經常和她們在一起,疏遠宮中妃嬪。聖人做出什麽荒淫無道的事情妾身都不覺得奇怪。


    這幾年長安的風氣也變壞了好多,年輕女子出門,會經常被權貴子弟騷擾甚至掠走,而京兆府形同虛設。妾身現在出門亦是戴帷帽佩刀劍傍身,絲毫不敢大意。


    對了,你讓那個騷……阿娜耶出門注意一點。”


    王韞秀順便吐槽了一把做官無能的鄭叔清。


    “我要辭官了。”


    方重勇忽然輕聲說道。


    嗯?


    王韞秀一愣,隨即迷惑不解的問道:“為什麽要辭官?”


    “朝政漸漸昏暗,而我現在已經是刺史,爬得太快根基不穩。


    所有的權力都是來自聖人的贈予。現在爬得越高,將來摔得越慘。


    趁著沒有人注意到我,辭官迴家讀書,然後考科舉吧。”


    方重勇說出了一個讓王韞秀幾乎暴怒的決定。


    “你讓我緩一緩哈。”


    王韞秀深吸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追問道:“你是要辭官對吧?”


    “對,述職以後,不去選官就行了。”


    方重勇一臉無所畏懼的說道。


    “呃,然後你說你去讀書,去國子監之類的地方對吧?”


    王韞秀繼續問道。


    “差不多,都行,弘文館,崇文館什麽的也行。


    反正就是混個考試資格嘛。”


    方重勇繼續敷衍道。


    “好吧好吧,這些都不提。然後你要考科舉,最順利的情況,今年考上以後再等待三年,然後再參加選官,對吧?”


    王韞秀是自幼讀書的女孩,見識廣博,遠不是阿娜耶這種河西土妞可以比的。阿娜耶雖然現在已經長得很妖嬈了,但是……在學識方麵,卻依舊僅限於醫術!


    王韞秀在個人見識方麵,遠遠強過她。


    “大概是這樣吧。”


    方重勇也不是很懂,畢竟他以前從來沒打算考科舉。


    “妾身雖然不是男兒身,但是也知道一個道理。當過官的人,如果沒有官做,可以去吏部參加考核,並且立刻授予官職。


    或者在家等待選官也行,妾身並不會著急,也不會催促阿郎去當官。


    隻是……哪裏見過當過刺史的官員又迴去讀書,然後考科舉考上以後再去當官的啊!”


    說到這裏,王韞秀已經整個人都不好了!


    “你說沒見過,但是你現在眼前這個,難道不是麽?”


    方重勇指了指自己反問道。


    王韞秀猛地一拍腦袋,現在隻想出去拿把刀將方重勇給捅死!


    看到她有些生氣,方重勇繼續反問道:“朝廷的規矩,有說過當過官的人就不能考科舉麽?”


    聽到這話,王韞秀忽然給愣住了。


    當過刺史再去考科舉的人,當然是純純大傻子。然而,朝廷好像確實沒有規定說當過大官的人就不能倒迴去考科舉了啊!


    隻是沒有人願意這麽做罷了,卻不能說明這個通道是被堵死的。


    看到王韞秀已經想明白這一點了,方重勇得意洋洋的說道:“你看,我說得對吧?”


    “是的,阿郎你是多麽聰明的人啊,這種好主意都能想到,和那個河西土妞真是天生一對,你們趕緊的迴涼州涼快去吧。


    長安不適合你們。”


    王韞秀對於方重勇的歪理已經無力吐槽,嘴裏碎碎念說著氣話。


    “長安這個名利場啊,水太渾了。


    退到一邊,有助於看清局麵,將自己摘出來,旁觀者清。


    況且嶽父的軍權也並非那麽穩當,全依賴聖眷。


    如果現在我去當官,本就是從四品的邊鎮刺史,選官後必定會入中樞為官。


    你想啊,嶽父是節度使,我父是經略使,若是我還在中樞當著大官,聖人會如何做想?


    如果我們跟某個皇子走得近一點,聖人會不會認為我們想混從龍之功?


    豈不聞月滿則虧之理,安全第一啊。”


    方重勇耐心的勸說道,順勢攬住了王韞秀的肩膀。


    “唉,你看我這腦子,隻見其一不見其二。


    阿郎說得太對了,那就考科舉吧!”


    王韞秀把方重勇這番話聽進去了,頓時覺得考科舉這個主意太妙了!


    “對吧?


    如果聖人問我為什麽要考科舉,那麽我就說,不想依賴父輩的恩蔭,想依靠自己的力量當官。


    就算今年順利考上,那麽等待選官也需要三年。


    三年之後,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了。”


    方重勇看著屋子裏那微弱的燭光,喃喃自語一般說道。


    “呃,阿郎是不是以為考科舉很簡單呢?”


    王韞秀一臉古怪看著方重勇詢問道。


    “考科舉對我來說,就跟探囊取物一般。”


    方重勇一臉無所謂的說道。


    有的人參加科舉基本上可以確定絕對不會中;但有的人參加科舉,卻無論如何也會中。


    這便是大唐的不公平所在。


    就算李林甫不讓方重勇中進士,基哥也會讓他中的。要不然,這件事就會演變成:王忠嗣與方有德這兩個節度使將會失勢,朝局有重大變化的前奏曲!


    基哥現在享受都來不及,折騰這些幹啥!


    趁著王韞秀不注意,方重勇將其攔腰抱起,他那線條分明的肌肉,與王韞秀柔美溫和的身體曲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要死啊,你這黑熊上次在河西還沒把我折騰夠?”


    王韞秀媚眼如絲的嬌嗔道。


    “走,我們去看看阿娜耶睡著了沒有。”


    方重勇咬著王韞秀的耳朵說道。


    ……


    吏部,是六部之首。這幾年李林甫為右相,一直擔任吏部尚書,從來沒有換過。


    按道理說,吏部隻是官員調整的部門,本身並不幹“實政”,應該是最閑的部門才對。


    然而,與想象中相反的是,自“吏部”這個部門被發明出來之後,它便一直是中樞裏麵最繁忙的機構之一。等待選官的人,當真是如蒼蠅一般往這裏跑。


    六部辦公的地點,都在太極宮以南,太常寺以北的宮城內,一個叫“尚書省”的地方。


    這天,方重勇拿著刺史的身份證明進入了宮城,來到吏部的衙門。一進來就看到很多人都在這裏排隊等待選官。


    比前世銀行忙的時候,那排得長長的隊伍還要誇張不少。


    方重勇很自覺的排在最後,可是一炷香的時間都不到,一個吏部辦差的綠袍小官走過來,對方重勇叉手行禮說道:“方使君,李尚書有請,這邊這邊。”


    “哪一個李尚書?”


    方重勇疑惑問道。


    那人似乎被方重勇的無知給震驚了,連忙將其拉到一邊,小聲提醒道:“就是右相!”


    不用排隊還有人專門負責接引,再加上方重勇那人高馬大的魁梧身材,頓時成為了衙門大堂內的焦點,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告罪告罪!”


    方重勇不好意思的給周圍人躬身行禮,那樣子看著異常謙卑,令周圍人迷惑不解。


    四品刺史官袍,還這麽年輕,又被李林甫看中,這都能在長安的某一條街橫著走了吧?


    用得著這麽謙卑麽?


    小方騷操作要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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