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冬日的時節了,呆在哪兒都冷,連山裏的狗都冷得瑟瑟發抖。

    人們的生活幾乎進入了靜止的狀態,隻有白天要稍好些,等太陽朝西邊斜過去,天完全黑下來後,更是死一般的寂靜。

    月光下,山莊的壩子裏慘白慘白,一切都仿佛在靜靜地等待死亡的來臨。

    夜已經很深了,石洋幽靈般從山莊摸出來,看上去像一個偷竊者那樣從山莊上麵那一段稀疏的村民們的門前悄無聲息的走過去,隨後在棕花嘴那條極短的,向下而行的小道上了那條認人踐踏的索橋,在冰涼的河風中到了對岸,穿過幾處院落,再沿陡峭的山澗小道上行一段後,來到了幾處墳塋的跟前。陰冷的月光下,滿含毒素的野草在墳塚上,在凜冽刺骨的寒風中頑強地搖曳著它們柔嫩的枝杆。到了這兒,石洋仿佛一個挖掘寶藏的盜墓人,在懾人的月光下猶豫了忽兒,隨後從身上抽出一把隨身攜帶的獵刀握在手裏後,從墳邊擦身而過。又走過一陣後,他的身影就完全掩進了彎彎曲曲的原始深山。

    陡峭的小路兩邊黑森森地排列著密密層層的樹木,隻留下一條窄窄的山道。上麵隻見支離破碎,斑斑駁駁的天空。見此情景,石洋不禁想起上一次同王笑梅來這兒時的情景,同時這景象又仿佛和他過去那種逡巡徘徊的精神一模一樣。

    天寒冷又陰沉,頭頂上,大片墨色雲絮在風的吹拂下行空走馬,迅速移動。石洋沿著狹窄的山道一路上去,不時可見星星點點的星光在孤寂中閃爍嬉戲,歡樂的閃光明暗不定,稍縱即逝。在林子裏麵看,它總是在前麵,當他走近了,一切卻又都籠罩在淒涼沉寂之中,充其量隻是微不足道的幽明,並很快就斂跡遁形了,使剛才還跳動的地方變得愈加黯淡。

    湍流奔騰的激流在他的腳下打著旋渦,月亮讓水兒搖晃倒映在水裏,一會兒把它弄得七歪八扭,一會兒支離破碎。朦朧中,一叢一叢的雜草被截了下來,在凸起來的山石後麵的殘枝間擺動。

    石洋就這樣毫無聲色的在那裏呆了許久,後來他實在太冷了,才又悄無聲息地沿走來的路迴了山莊。

    又過了些時候,這天,終於迎來了冬日裏難得的好天氣。就在昨天夜裏,石洋終於又一次和王笑梅通了話,她在手機裏告訴他,自己好不容易請了假,明天大清早的就要從成都來看他。

    那天石洋知道後,差不多一夜都沒有合眼,天還剛見亮的人就到了都江堰城邊的客運中心。他在那裏等了很久,直等到十點來鍾才終於在客車的邊兒接到了她,並第一眼就發現她比前一陣在山莊的時候瘦了許多,心裏就忍不住的直叫痛。隨後他們就一路相擁地搭上虹口的班車迴了山莊。

    中午過後,王笑梅陪石洋大大方方地走過山莊前麵那一段稀疏的村落,在冬日的陽光下走走停停地走過了索橋,走過了河對麵幾處散居的院落,爬過了一段山路。她們一路傾聽著溝壑裏傳來的,早以熟悉了的流淌的聲音。

    到這兒來準備過冬的鳥兒們大概是不願意看見她們這樣寂寥的到來,便在微風搖曳的樹枝上跳來跳去,竭力躲閃。

    可能是因為她們分開太久了的原故,他們倆都有很多話沉積在心裏,可是,盡管她們在這樣的情形下,卻也難以進行彼此間的交流。這個時候,他們倆的感情,都顯得那麽脆弱,相互都生怕觸到了對方的某一根抑鬱而又脆弱的神經,最後隻好又沿著山道悄無聲息的走上一陣,再沿著剛走過的路又一路走了迴去。

    山莊裏麵的一切景致都和他們在外麵見到的差不多,——因為這個山莊本來就是同這兒的整個山區容為一體的,以至以各種形式出現的現象和他們所熟悉的景觀,都無法使他們本來想朝著那個好的思緒發展的願望無法實現,並使他們同時都發現,雖然他們現在還在一起,可是,在他們的意識中,兩個人都產生了恍若隔了數年之感。這樣的心緒一直持續到他們兩人都上了床,情況才有了稍微的變化。可是,不知怎的,王笑梅剛趟在床上不久,突然就輕輕地哭了起來。石洋在一旁等著,直到她止住了哭聲才顯得十分笨拙地依偎著她,心裏卻在暗暗地為自己著急,他想:“我今天是咋的呐!我可從來都不是這樣!我就不能打起精神來安慰安慰她!”

    夜已經很深了,石洋懷著對王笑梅多年來都充滿了痛惜的心,還緊摟著她熟睡的身體——激烈地,而又是痛苦的在思考。他這會兒想:“我們剛才那種陣發性的激情從眼下看,應該是延續不了多久的了。剛才,雖然它來得突然,卻去得也飛快。”接下來,他在連續思索他們這段時間以來所有的這些情況的同時,他還感到自己就像一個招來了妖魔的人,由於在施法的過程中亂了套,因而感覺有些控製不住她了。他現在唯一的安慰是王笑梅還寧靜的躺在自己的懷裏入睡,並感覺隻有這個時候他才把握得住她,也還能暫時嚐到幾個小時安恬、憂傷、美妙的幸福,直到——也許隨著她漸漸張開的眼皮底下閃閃爍爍的、執拗而又痛苦的表情出現。——王笑梅醒來了!

    王笑梅的假期隻有兩天,隻一眨眼就到了。王笑梅走後,他又開始變得萎靡不振、焦慮不安,而且,這種焦慮之情還不斷在增強。他食不甘味,坐臥不寧。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風化,隨著過去那些日子裏的每一行動的動機在他心頭出現,他看出,他過去那種想完全擁有她的念頭緊緊地聯係著他的那些計劃,現在,因為眼下的狀況會讓他全部落空,並一定會將隨著時間的推移化為烏有。

    時間很快進入了隆冬的季節,整個山區不管白天還是夜晚都更加死一般的寂靜,隻有開往虹口的班車,和一些嚴重超載的貨車從大門外經過的時候,才使石洋感覺到自己還存在。他就這樣毫無生機的、對生活看不到一點點希望的一天天熬過去。這一陣,他也懶得再往都江堰跑了,因為老那樣也不行,因為像那樣成天和別人一起吃吃喝喝哪有自己不買單的?前一陣他就買過幾次,手邊一下就感到緊了許多。再說,就算他自己不買單,來迴的車費總是少不了,長此下去,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之外,他這兒有時候還會有這兒那兒的老顧客,——或帶上他們的情人,或帶上別處的“小姐”來泡上一晚上,前幾天就因為他不在,唐文他們還埋怨過他。

    ——這段日子裏,石洋唯一的活動是在天剛黑和完全黑下來以後,這個時候他就會來到樹林裏;好像隻有這樣,他才會覺得自己就不怎麽孤獨了。傍晚時分,光明和黑暗恰好分布均勻,白晝的壓抑和黑夜的不安相互抵消,隻剩下一種絕對的心靈自由。他總是善於纖毫不讓地捕捉這樣的時刻。隻有在這種時刻,活著的痛苦才能減少到最低的限度。他從不害怕昏暗的夜晚,他唯一的念頭就是躲開這兒的人們,或者是躲開這個叫做冷酷世界的集合體。盡管現在的石洋在這兒的人們的眼裏,並不如從前那樣讓人討厭了,甚至還很可憐,他也願意這樣做。

    有時候石洋閑膩了,自個兒也在山莊找點這樣那樣的事做上一陣,借以暖和自己的身體、消磨無聊的時光、打發空寂的靈魂。這天,他剛幹到興頭上,突然聽見門外路過的班車吱的一聲停了。那聲音他早聽慣了,以至當它還在刹車的那一瞬就帶了激動的心緒不自覺的朝外麵掃了一眼。他希望是王笑梅來看他了。——遺憾的是當班車在外麵啟動過後,和他又一次忍不住地朝外麵細看的時候,卻發現是單良紅自個兒站在那裏一個勁的瞅著他直笑。

    石洋已好長時間沒見到他了,打心裏也高興,於是把手裏的活放了。臨到他跟前,見他還沒有進去的意思,就朝他笑著說:“咋呢?你等下!等我去把鬥車推出來!再把你推進去!你看要得不?”

    “不是,龜兒子低,——我在想,剛才車上那個瓜娃子神綽綽哩,但又想不起來是哪裏哩。哦,走哇!”

    “走哇!進去再說!……”石洋和單良紅手裏各自端了茶杯後,都不支聲的來到客廳那邊升了火的地方坐下來。他知道他上來一定有事,見他不說話,隻好自己先找點無關要緊的話來引他,並借此緩和氣氛。

    單良紅剛坐下來,就叉開了雙腿在爐邊上一個勁的將雙手合在胸前不停的搓。

    石洋一邊說,一邊將雙手伸到爐子上麵烤。

    過了一陣見他還不開口,就帶上詢問的口吻說:“你龜兒子哩,又在裝神弄鬼哪。說哇,有啥事?總之,你現在是無事不到我這個廟子頭來的!”

    “錘子,莫得事,就是想上來和你擺擺龍門陣。”

    “擺啥子嘛,有啥你就說嘛!……”

    “其實也沒啥,就是辜緣的事。——你曉得噻,前頭我和他在廣西那邊去搞傳銷,”說著他眨巴了下那雙生得好看的厚眼皮,帶著凝重的神情又說:“我這迴給他娃痛麻羅,”

    石洋不等他話說完,把話搶過來說:“我在電話頭早給你說透羅哩哈。可是,你當時根本就不信我哩,到頭來連招唿不打一個就走羅。——我說啊,”

    “錘子!也莫得那門嚴重!——你還不曉得我這次是咋個迴來的哇?我給你說嘛,走之前,老子想不通,也沒辦法迴來,最後,我隻好跑去把他婆娘的嫂子給捅了一刀,這樣才逼得她狗日的婆娘把錢退了老子!哦隻退了一半!要不然,我迴來得了個球!——哦,你還不曉得哇?他在外頭都接婚了!當然,這是他不讓我告訴你哩,”

    “他當然不希望我曉得,”石洋聽過單良紅的話,心裏雖感意外,更不痛快,倒過來一想,發現也是預料中的事,就接著說:“是因為——其實,我不說,你也該清楚?就是因為他在我這裏借過三仟塊錢的事,還有就是上次我叫他在周公公那裏幫我收那一萬塊錢的事!——哦!對了?那一萬塊錢的事,其實我當時的想法是——他收迴來後,哪怕一分錢也不給我!但是,借我那三仟塊錢,他不管怎麽說也該還我吧!——可結果呢?結果是他自己把錢給全吃了不算,之前——也就是在他找周公公那天,又還在我這裏要了兩百塊錢。——你說,你說說?這不等於就相當於是他把我給賣球,我卻還在拿錢謝他!嘿嘿!你說安逸不安逸?更可恨的是!這件事我還擔了風險哩呀!你想想?這種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給迴扣一定是不打條子的。當時是我硬著頭皮寫的張條子給他!你想想?假如周公公當初不認帳!再假若他迴過來告我個敲詐!你說這事算哪個哩哇?當然是我羅!——你想想?在那種情況下他都不願還我!如今我就是把他抱著啃了也沒球得用!唉——拿錢買迴教訓吧!……”

    “說真的,當時我知道那件事後,還很生你的氣呢!”

    “我咋曉得他不叫你一起去呢?我隻認為你們做事從來都在一起的嘛!”

    “一起個球!……”

    “唉!……”

    “算嘍算嘍!反正老子這迴是拿給他娃把老子耍來套起羅!但我還是鬧不明白!憑我和他的交情!——再說!他把我燒了!自己也莫得啥好處啊?唉!……”

    “這你就不懂羅哇!我說啊!嘿嘿!”石洋說到這裏幹笑了幾下,用那種苦中取樂的語氣繼續說:“親愛的單良紅!這不過是你的想象!實在的說,過去我和他隻不過是淡淡相交。通過這兩件事,現在我早把他看透了。——他這個人,可以給你這樣形容,這個形容不單是什麽虛偽就能把他說透的。——總之這麽久來,他對我的印象是:‘好像我從來就不知道他在我麵前說的哪一句究竟是真話?哪一句究竟是假話?而且,我好像從來還沒有聽見他在我麵前說過一句實話。要想他能說句實話啊’,”石洋講到這裏顯得有些激動的停下來穩定了下情緒,動作有些誇張的接著說:“要是我沒有說錯,想他說句實話,除非是天老爺要叫他發慈悲。除此之外,他從來都是一個陰沉恐怖,而又永遠都在算計朋友的人。就是說,他心裏永遠都沒有朋友,隻有自己!——哦!你不信?遠的不說,還是拿上次我找他幫忙收錢的事來說吧,這事你後來不也埋怨過我沒有找你。當然,當時你沒有明說。不過你也應該清楚我當時為啥沒有找你,這事說到底,不就是為了他在我這裏借那叁仟塊錢;——可是,後來咋樣?——他說和別人分了!——這話你信不信?——鬼才信!唉!不信你走著瞧吧?——我在分析他的時候就是這樣理解他的,——他就像別的很多人一樣,信奉的是拿來主義。也許,我所說的這些對他來說,大概還隻是膚淺之見呢,除非我大錯特錯了!否則,我這些對他的看法或許還僅僅隻是我所看到的一點點!哦,對呐!不是說他因為詐騙的事,在廣西那邊遭判刑羅得嘛?”

    過去石洋和他們在一起,從來都隻你好我好的同他們保持一種平淡的熟人交往,原因是他們這趟人在外麵幹的全是些見不得天的事,這樣的事對石洋說來不曉得最好,更不能去介入,那樣的話,對他是十分危險的,——尤其像他們今天這樣講話,石洋還是第一次,並使他已感到了不安和憂慮,於是很快將話停了下來,後來他發現這樣就此打住話頭也不妥,剛打算把話茬開,單良紅卻把話接了過去。他說:“既然你我今天已把話說到這一步,我也實話告訴你:‘我對辜緣也和你有同樣的看法。即是這樣,你何不幹脆把話說個明白?’”單良紅說話的時候一直用眼睛斜睨著石洋,隨後又補充說:“說真話,這一次他真哩把老子害慘了。”

    “他對人一貫是這樣的!你不信?這是他的本性!是他與身俱來的!——我再給你擺個龍門陣!你發現沒有?現在生活在我們身邊的人,其實個個都是狼;這個狼即包括辜緣,也包括你和我;——我認為,既然大家都是狼;那麽,隻要我們大家都能夠好好地做條狼也就沒有什麽可悲的。——問題是——悲就悲在,你我都想做一條領頭的狼,而事實是我們都又缺乏領頭狼的本事。前頭你不是剛搞過傳銷嗎?那麽,你就一定該知道搞傳銷靠的是團隊的合作精神了!狼更講究這個!可是,像我們這樣,光有領頭狼的性格,卻沒有像狼那種凝聚團隊的本事肯定是不行的。就拿我現在來說嘛,不也是自己在單打獨鬥!……”

    石洋在講這些話的時候,不停地把雙手用力地握在一起,看上去仿佛他的身體正在經受一陣又一陣痛苦的痙攣;而事實上,有許許多多的人在把自己的心裏話掏給別人聽的時候,都會有這樣那樣不安的舉動。現在,他們經過這樣長時間的傾吐後,簡直就跟在汙濁的環境裏窒息已久的人終於唿吸到了新鮮空氣一樣,後來當他們再次談到辜緣的時候,就如同他們自己現在已經對他犯了罪似的擺出後悔的模樣,認為這話隻能到此為止了。——江湖上有句話,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這些應該是明白人都知道的。於是他們隻好各自在內心下著決心,仿佛辜緣早已在他們的心裏變成了一具還沒有來得及腐爛的死屍,寧可把他埋葬在自己心裏,而不是立即將屍體擲出來,讓宇宙去收拾他。事實上,有很多人就是這樣把自己的秘密埋葬的。

    石洋原以為他上來呆上一陣就要走,幾磨幾蹭過後天就黑了。又喝過一陣酒後,單良紅突然對他說:“走哇!總橫你都沒球的事!幹脆給我一路到白沙去!……”

    自從石洋去年來了這裏,也盡管他平常從白沙過上過下,卻因為心思不在那兒,所以過了也就過了。現在經單良紅提起,自己也想衝了他能去白沙多認識幾個人。因為,他總不能把一個漫長的冬天,還有一個漫長的春天都把自己全捂在了這兒,隨後便同單良紅一道鎖上大門,帶上滿身的酒氣去了。

    單良紅帶上石洋一頭紮進了一家土窯子。石洋剛進去的時候什麽都看不清,隻糊裏糊塗的踉蹌著在變了調的音樂聲中跟在他的屁股後頭。過了好一陣了,石洋才透過一盞粉色的、半明半暗的燈光把裏麵瞧了個大概,剛想再瞧個仔細,單良紅把他的思緒拉了迴來。他說:“我朋友開的,檔次一般,但可以隨便耍。我給她們說羅,等下就給你安排個小姐來陪你!……”

    石洋還來不極答話,朦朧中,一個滿臉堆笑的身影快速地朝他走了過來。石洋定睛的瞧過一眼,卻不認識,但是,憑他的直感,他斷定,來人應該,或者一定熟悉他。

    “哦,介紹一下,”說話間單良紅翻了下眼皮,用手指指向來人對石洋說:“老怪物!哦!錘子!武爛眼!這哩老板!”

    石洋起身同他握了握手,又坐了下去。

    “哎呀!石哥嗦,早就聽單哥說起,”說著,他迴過頭熱情的朝旁邊喊了聲:“王婆娘,你過來給石哥泡杯茶,”接著又迴頭用同樣熱情的態度對石洋說:“石哥!你和單哥稍坐一下哈!要得啵?我去對門子拿幾瓶啤酒哈!馬上就迴來!”

    讓武爛眼叫做王婆娘的小姐在為石洋泡茶的時候,單良紅身邊已經圍了幾個小姐了。她們同他大方的打招唿,又一個勁的、嘰嘰咕咕的相互捏過幾把後,才又迴到一邊去陪她們的客人。

    “哎呀,石哥,你喳聲腔噻。剛才那幾個,你到底看哪個要得嘛?我好給你留下來!不然的話,等下就讓他們給全帶走啦!……”

    “來來來!王婆娘!哦——小靜!把杯子拿過來!先把石哥的酒倒起!”武爛眼大聲的朝她喊著說。

    “哦!要得!”小靜脆聲脆氣的應了一聲,將下半個身子朝石洋貼得夠緊的挨著,臉上佯裝羞澀狀,顫悠悠、嬌嗲嗲的拖著好聽的聲音對他說:“石哥,來!我給你整起!”

    那天晚上,石洋大概是一個人在山莊裏關久了的原因,整個人從開始直到迴去,都一直糊裏糊塗的。

    隨後的一段日子裏,石洋仿佛就完全處在與世隔絕的原始深山那樣,有時候,他在山莊的壩子裏走路都無精打采,並好像他找不到有什麽理由要向前跨出一步,而且也不覺得有想向前走的任何必要。他有時候想:“假若自己能夠就地撲倒在一棵梧桐樹的下麵,就此躺在那兒不再動彈,這樣該有多好。這麽一來,樹葉就會堆積在我的身上,塵埃也會在我的身上堆積起來,最後形成一個小土包,而不管這個時候我是否還活著。

    接下來又是一段漫長的日子。大山本身對人的精神就可能形成重大考驗,這樣的日子一長,人性的弱點就可悲地顯露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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