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閣下高姓大名?”


    倏然迴神,李純風卻發現徽寧郡主已來到了身前,凝著一雙黑長直的英挺劍眉,眼神玩味地看著自己發問。


    甚是窘迫,李純風還不習慣與年輕異性如此接近,連忙後退兩步,輕咳兩聲,說道:“逍遙派,李純風。”


    “逍遙派?”徽寧郡主蹙著眉頭歪過腦袋,臉上一片納悶之色,沒由來地,李純風竟覺這個表情分外勾人,心髒撲咚地多跳了兩下,不敢多看,別過視線,籲口氣,他拱手說道:“既然事情已了,我等便先行告辭了......”


    哪想郡主毫不客氣地一句打斷:“誰準你們走了?”


    “啊?”李純風頓時懵了。


    “事情還沒有解決喔,隻是暫時壓下而已。”徽寧郡主輕搖折扇踱步走開,“要是我不插手,你說這事將如何收尾?走出這門,找個角落,打上一架,打個頭破血流,打到一邊跪地求饒?怕就這樣了......”


    李純風心想:我倒不介意照此解決,簡單省事,雖然它隻講拳頭,不講道理......


    “然而我不允許!”徽寧郡主美目流轉掃視眾人,“既然這事是在我的地盤裏發生的,既然這事又被我親眼所見,那麽我便要叫它得到平和的完滿的解決!——也許你們有人會覺得我多管閑事......”燦然一笑,如花盛放,“我還真就多管閑事了!”


    李純風暗忖:這位徽寧郡主卻是頗有任俠之風。


    “瞿守正!汲行舟!還有你,李純風!”徽寧郡主合起折扇逐一點名,“三日後,我將於金風樓設宴,為爾等調解此事!在此之前,你們都給我安分地呆著,誰也不許跑,誰也不許擅自找誰的麻煩!否則......嗬,就是不給本郡主麵子。我倒很有興趣想要看看,誰有勇氣擔當這份代價!”


    “嘖嘖,這妞兒好生大氣強勢哇!夠味道!真不愧是郡主!”李爾連聲讚歎,“隻不過這樣一整,事情就要複雜多嘍,還不如打上一架來的直接。”


    “能不打架總是好的......”李純風下意識地脫口迴道。


    “嗯?小子,你在幫她說話?喲~!”李爾立即怪聲笑道。


    “呃,咳咳,我沒在幫她說話啦,我隻是......講道理而已。”李純風連忙辯解,“而且,除了乖乖照辦,現在我們還有別的選擇麽?”


    “急著撇清做啥?心虛了麽?”李爾猶在怪笑,“承認心動了有那麽難?剛才你害羞的模樣好可愛喲~!——啊~!原來你喜歡的是這個類型!品味也不差嘛~!放心!師父會幫你把她拿下的!喲~!未來徒弟媳婦?嘎嘎,好帶感啊!”


    李純風直接無語。


    是的,沒有別的選擇,所有人都沒有。


    “便依郡主所言!”瞿守正草草地施了一禮,一拂袖,甩過那張黑得比鍋底也沒差的臉,大踏步便往外走去,竟是一眼都沒瞧過場內眾人,“我們走!”


    儒門一行隨即魚貫離去,潘修文吊在最後,兀自轉到郡主麵前,熟絡地笑道:“徽寧,好威風!”


    “潘修文,你怎麽也在這裏?”郡主為之訝異,複又皺起了眉,“嗬,隨那瞿守正而來?出息啊!堂堂國公之子竟然跑去和那群狂儒混在一起?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知道!知道!”潘修文明顯是在敷衍,“相互學習相互進取嘛!雖然瞿守正確實驕狂了一點,總有一些可取之處——哎哎,不談這個,徽寧,你是什麽時候從揚州迴來的?也不及早告知一聲,好叫我等有個準備......”


    “什麽準備?”郡主問道。


    “早作提防的準備!哈哈,玩笑~!玩笑~!是歡迎的準備!”潘修文笑道,“迴來了,是好事。趕明兒,多上我家走走。還有......”他扭頭瞥了嚴逍一眼,故意提高音量,“也要多去神侯府走走,清婉知你迴來,一定非常高興!”


    郡主沒有答話,隻是勾起朱唇玩味的笑著,看了看潘修文,又看了看嚴逍,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潘修文挑了挑眉,便即告辭。卻叫李純風感到好生一陣懊惱,明知道這家夥大概率就是這事的肇始,偏偏沒法收拾一番給他個教訓,特別窩火。


    儒門的人走了,墨門的人隨後也跟著告辭離去。汲行舟的做法也是夠獨特的,不鹹不淡地朝郡主表示了一聲,仿佛敬而遠之一般,轉過頭卻十分熱情地和李純風一番告別,然後才率眾離去,直把李純風整得一愣一愣的。


    小姑娘走到李、嚴二人身前,婷婷施了一禮:“再次感謝李道長、嚴公子相助!我、我叫夏萍,告辭,再見!”


    純真羞怯的小姑娘,很美好。


    兩人目送墨門眾人盡數離去,這才省起該輪到自己了。


    李純風走到郡主身前,垂頭避過視線:“那麽,我們也該告辭......”卻被打斷了。


    “你們倆還不能走。”徽寧郡主微微一笑。


    “啊?這......”李純風又懵了。


    “來人!帶兩位公子去雅室!”


    ......


    ......


    雅室。


    確實雅,一榻,一案,一席,幾許蒲團,牆上若幹書畫,光線朗朗,明快且寧謐,禪意盎然。


    三人對坐,據案而坐,席地而坐,徽寧郡主一側,李、嚴二人一側。


    徽寧郡主嫻熟地操弄著案上的茶具,神情閑適,姿態優雅,不一會兒便沏出了幾杯清茶。然而對坐的李、嚴二人兀自困惑不解,全然無心欣賞此高卓的茶藝。


    徽寧郡主也不理會,從容地拿起一杯清茶,輕輕抿了一口。


    “很不理解?”


    聲音清雅,兼得嫵媚,極是動聽,悅耳不已。


    “嗯嗯嗯......”李純風小雞啄米般點頭。嚴逍倒是一言不發,眼觀鼻鼻觀心,默默聆聽。


    “其實隻是好奇而已,”徽寧郡主笑笑,“我想知道那個口口聲聲說著‘別禍害了店家’的熱心人是什麽人......”


    “啊?原來郡主你都看到了啊?”


    “說吧!”徽寧郡主倏地神色一凜,“你的真正來頭到底是什麽,別再給我扯什麽逍......”


    “逍遙派,李純風。”然則某人好生無禮,竟是從中截斷,“這位是我的師弟,嚴逍。”


    “我保證,這裏已沒有任何威脅,你毋需遮瞞。”


    “沒有遮瞞。”


    頓了頓,徽寧郡主擱下杯子:“你是說,你真的就是所謂的逍遙派門人?”


    “如假包換。”


    “什麽逍遙派?”


    “逍遙派就是逍遙派,我師父的逍遙派,也是我和嚴師弟的逍遙派!”


    劍眉一挑,看了李純風一眼,徽寧郡主淡淡問道:“既如此,你又怎敢招惹瞿守正?”


    “緣何不敢?”


    “潁川儒宗門人,儒門六守之一,雖然是他自封的,以及,黃榜第三十一。如此,是可以隨意招惹的麽?”


    李純風不自覺地撇了撇嘴,目光中閃過一絲不屑:“事實上,要是沒有郡主的幹預,現在事情怕是早已解決。”


    徽寧郡主立即問道:“怎麽解決?”


    李純風並成手刀一劈而落:“將他打倒,教訓一頓。”接著又道,“當然,能不動手還是好的,要講道理嘛!”


    徽寧郡主抿唇微笑:“你很能打?”


    李純風答道:“是挺能打的。”


    徽寧郡主又問:“比瞿守正能打?”


    李純風語作傲然:“兩個、不,三個他都不是我的對手!”


    徽寧郡主微笑點頭,目光盈盈流轉,倏地,突施襲擊,一拳向李純風麵門衝去。


    “郡主,你這......”


    雖然吃驚,但尚不足以阻礙李純風精準地格下此拳,甚至還有餘裕仔細地打量這個拳頭,嗬,好生纖美的一隻秀拳。


    接二,連三,徽寧郡主的拳掌次第擊來。李純風算是看出來了,這是要比試一番,他也樂得奉陪,同樣以拳掌相迎,隻招架,不進攻,客客氣氣地,權當是陪這位郡主做遊戲。


    然而,連著對拆了十數個來迴(卻毫無得著)後,自感被戲耍了的徽寧郡主先是惱了。猛地騰身,脫離了桌案,飛起一腳,徑向李純風掃去。“來得好!”李純風叫了一聲,順勢滾翻而出,避過一腳的同時,也同樣脫離了桌案。


    才站起身,郡主的下一腳又已襲至,不慌不忙抬臂格擋,連著擋下了三記一下更比一下兇猛的連環踢後,難耐手癢,竟是一把擒住了郡主的腳腕,袖手一擰,便將猶正騰身半空的郡主整個掀翻——


    “糟糕!太重手了!”


    連忙趕上,雙臂一張一環,特別強勢地將就要失衡砸落的郡主一把扶住——嗯,在李純風看來是扶,在旁人眼中卻是抱——反正郡主已整個躺在他懷中,被擁得緊緊的。


    沒來得及說些什麽,鼻端首先聞到一股異香,好生馥鬱,好生誘人,情不自禁地就是一句“好香~!”,徽寧郡主頓時大為羞惱,便待嗬斥,李純風卻又猛地打了一個噴嚏,直把她弄得愣愣的,“那個,太香了啊......”


    訕訕地笑笑,看著那張明豔無儔的臉龐,注意到那兩道蹙著的又長又直的劍眉,鬼使神差地,李純風笑著說道:“郡主,你這眉毛真好看!”


    噗~!一直默默地品著茶的嚴逍頓時噴了。就在心頭,李爾也嘎嘎地狂笑起來:“小子!你這撩妹的手段還挺高明的嘛!卻是我多慮了,教什麽教,根本不用教嘛!”


    “什、什麽撩妹?我、我隻是有感而發,忍不住就脫口而出了......”


    “嘎嘎~!我倒可以信你!可是,人家會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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