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半,蘇凡上了母親的車,來到了大姑訂好的餐廳,一進包廂,就看見了和大姑坐在一起的嫂子潘蓉。


    “二舅媽,迦因,快請進!”潘蓉忙起身迎上來。


    “大姐早到了啊!”羅文茵含笑道,“抱歉讓你們久等了。”


    “來,咱倆坐著聊聊,也沒早幾分鍾。”曾敏華笑著起身道,“迦因,快坐下。”


    潘蓉攙著蘇凡,扶著她坐在一旁的沙發上,還心細地給她的背後墊了個靠枕。


    “謝謝嫂子。”蘇凡道。


    “不客氣!”潘蓉笑著說,“我們才半個月沒見吧,你這肚子又好像大了。”


    “這孩子好像長的很快!”蘇凡摸著肚子,道。


    “那你生完後可要好好減肥才行!”潘蓉道。


    “你們現在的女孩子就想著身材啊美啊什麽的,孩子最重要,知不知道?”曾敏華道。


    蘇凡和潘蓉都笑了。


    “媽,要不,咱們先點菜吧,阿政可能要晚一點才來。”潘蓉對婆婆道。


    “行,你和迦因看著點吧!”曾敏華和兒媳婦說完,就拉著羅文茵的胳膊,低聲道,“希悠和泉兒,還是沒動靜?”


    羅文茵點頭,道:“泉兒也忙,基本不迴來了,希悠,希悠上個月去看過他一次,就待了三天迴來了。”


    曾敏華歎了口氣,道:“這不行啊,你得想想辦法。他們這都結婚多少年了,連個孩子都沒有,你和老二跟誰都沒法交待!”


    羅文茵也歎氣,道:“誰說不是呢!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總不能把他們綁在一起吧?泉兒那性子——”


    曾敏華看著羅文茵,想了想,才說:“泉兒是不是,在外麵有人了?”


    羅文茵盯著大姑姐,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其實,就算是有人了,他也不該和希悠這個樣子啊?這孩子,怎麽就輕重不分呢?”曾敏華道。


    這邊兩人在私聊曾泉夫妻,那邊的二人在點菜,而包廂的門,這時就開了。


    “二舅媽,迦因,抱歉,我來遲了!”張政含笑走進來。


    蘇凡剛要起身問候,潘蓉就拉住了她,笑著說:“你現在是重點保護對象,自己的哥哥嘛,就別那麽客氣了。”


    “是啊,迦因!”張政笑道。


    蘇凡微笑著叫了聲“大表哥”。


    包廂裏,暖意融融,蘇凡看著潘蓉給張政脫去風衣和圍巾,看著兩個人臉上那心照不宣的笑容,心裏也暖暖的。


    她也聽見了母親和大姑聊的內容,想想曾泉和方希悠,好像,他們就沒有張政和潘蓉這樣的笑容。而這笑容,是相愛的人才會不自覺流露出來的啊!


    曾泉,和方希悠——


    這頓飯,蘇凡眼裏的,始終都是潘蓉和張政那和睦的樣子,腦子裏卻是曾泉和方希悠。而她的母親,則一直和大姑姐曾敏華聊著笑著,看起來很是融洽。和父母相認也有兩年的時間了,關於過去的恩怨,蘇凡也知道了些。曾家的男人們對於曾元進的出軌和續弦都沒表示過什麽意見,畢竟都是男人,隻是覺得曾元進那樣做太過感情用事。而曾家的女人們,雖然不是很多人嘴上會說什麽,可私底下對羅文茵的排斥完全不是無形的。那麽多人裏麵,唯有這個曾敏華一直很關照羅文茵,用羅文茵自己的話說,曾敏華教會了她許多。從眼下的情形來看,兩人關係的確很好。


    “你打算什麽時候去霍省長那裏?”潘蓉低聲問蘇凡。


    “可能就這幾天吧!他來開會了,完後我們可能就一起過去。”蘇凡道。


    “你去那邊生?”潘蓉問。


    蘇凡點頭。


    “那你生完孩子之後呢?繼續做設計師?”張政問。


    “還不知道呢!不過應該是不會了。婚紗店我已經交給別人去打理了。”蘇凡道。


    “挺可惜的呢!我看過你的設計,也給身邊的一些做婚紗的朋友介紹過,他們都說你很有天賦。”潘蓉道。


    蘇凡笑笑,沒說話。


    “漱清要去那邊工作,你們兩個還是不要分開的好,可這麽一來,你的事業就——”潘蓉道。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張政道,看了蘇凡一眼,他說,“迦因,不過呢,我覺得你應該給自己找點事做,你還這麽年輕,要是隻過去陪他照顧孩子,就像蓉兒說的,真的很可惜。”


    潘蓉想了想,突然說:“你為什麽不去他那邊做婚紗呢?”


    蘇凡看著潘蓉。


    “迦因,你好好想想,如果想繼續做婚紗,我可以支持你的。”潘蓉說著,看著丈夫,“你說是不是?”


    張政點頭。


    “大表哥,嫂子——”蘇凡驚道。


    “其實,迦因,我和你哥商量過了,之前你在榕城做的那麽好,有覃總支持著你,可是現在——或許,有些事,呃,”潘蓉尷尬地笑了下,道,“他畢竟會有些不便了。我呢,一直就想做一點這方麵的事,我也對婚紗很感興趣,隻可惜我自己真的,真的做不來,做鑒賞還可以,讓我拿起筆來設計,那就完全不行了。所以呢,如果你還願意繼續做設計開婚紗店的話,錢方麵,哦,還有經營方麵不用擔心,交給我來做,就當是咱們兩個合作了,就像你和覃總以前一樣,怎麽樣?”


    蘇凡沒有迴答,張政看著她,微笑著,道:“你迴去和漱清商量一下,我們等你的消息。”


    羅文茵和曾敏華聽見了,兩個人都微笑看著他們。


    蘇凡看向母親,羅文茵含笑道:“謝謝你們了,阿政,蓉兒!”


    “二舅媽別這麽客氣,我們是覺得迦因這樣荒廢了自己的才華,很可惜呢!”潘蓉道。


    羅文茵點點頭,曾敏華道:“是啊,迦因,你迴去和漱清好好商量商量,一個女人不能完全沒有事情做的,你還這麽年輕,相夫教子太可惜了。”


    “大姐,當年你可不是這麽和我說的!”羅文茵笑著說。


    “我說讓你去工作啊,是你自己不去,說什麽泉兒還小,元進那麽忙,你不忍心看著泉兒沒人照料。”曾敏華道,羅文茵笑了。


    的確,當年那麽年輕的羅文茵,為了能讓曾家人接受自己,讓葉家人可以平息怨憤,一心一意照顧曾泉長大,讓曾元進完全沒有後顧之憂去工作,這麽一來就是幾十年的時間。而羅文茵也很清楚,這樣的日子,蘇凡是過不下去的。就是懷孕這段時間,她都不知道和那個江采囡來來去去見了多少麵,還一起逛街吃飯,再這麽下去——與其讓她和江采囡攪和在一起,真的不如去開婚紗店呢!而且,有潘蓉的支持,就和覃逸飛徹底斷了來往了,這麽一來,你好我好大家都好,何樂而不為?


    “不管漱清那邊怎麽想,我先替他們謝謝阿政和蓉兒了。”羅文茵含笑道。


    “都是一家人,應該的,二舅媽!”張政道。


    羅文茵微笑了,拉著大姑姐的手,道:“大姐,你知不知道我羨慕你羨慕的要死啊!”


    “你羨慕我什麽啊?我這麽一個老太婆,哪有你這麽水靈靚麗啊?看起來真的跟三十幾歲的一樣,我要是個男人啊,才不管你和老二的事呢,直接追求你!”曾敏華道。


    桌子上的人都笑了。


    “大姐,你又這麽擠兌我啊!”羅文茵說著,給曾敏華夾了一塊蓮藕放在碟子裏,“你看看你,阿政這麽孝順的,蓉兒又有本事又乖,就跟你親閨女一樣的,可不光是我,不知道多少人都說你們家叫人羨慕呢!”


    曾敏華笑著,道:“你這是嫌泉兒不孝順?還是希悠沒本事不乖?”


    “哪有啊?泉兒那是沒的說了,真是個好孩子,入秋的時候我咳嗽了好幾天,迦因根本沒說陪我去醫院看看什麽的,泉兒來了之後就給劉主任打電話,說了我的情況,也沒開藥,就安排廚房天天給我榨梨汁,又熬什麽百合粥之類的,一個星期下來的確是好了。你說,我這親生的,還不如泉兒上心呢!”羅文茵道,曾敏華含笑不語。


    “希悠那更沒的說啊,人又漂亮穩重,知書達理,隻不過和蓉兒完全不是一種類型。”羅文茵笑著說,“大姐,你可不能隨便給我扣什麽帽子啊!我們家的那兩個,也是天底下難找的好孩子!”


    “那不就得了?”曾敏華笑道。


    “是啊,人呢,就是要知足,知足是福氣呢!”羅文茵歎道。


    “這就對了,可別盡看著別人家什麽什麽好,其實自己個兒的幸福,才是別人羨慕的。”曾敏華道,羅文茵點頭。


    一桌人午飯完畢就散了,蘇凡跟著母親乘車迴家。


    “蓉兒說的事,你和漱清好好商量商量。漱清工作忙,你在他身邊開店的話,也能夠好好照顧著他點,你自己也有事做,也省得一天到晚出去亂跑惹事。蓉兒那孩子做事穩重,可以放心。”羅文茵道。


    “我知道了,晚上我和他商量。”蘇凡應道。


    “現在還有一個多月就生了,你自己先好好計劃著以後的事情,也來得及。還有,我早上和你說過的,和江采囡盡量保持距離。”羅文茵道。


    蘇凡點頭。


    晚上,霍漱清迴來的很晚,念卿早就睡了,蘇凡靠在床上翻著自己的筆記。


    “不是跟你說別等的嗎?這麽晚睡可怎麽行?”霍漱清坐在床邊,道。


    她搖頭,道:“你不迴來,我睡不著。”


    他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道:“怎麽還跟個孩子一樣啊?”


    眼裏,是滿滿的寵溺,濃的快要把她淹沒。


    她抓著他的手,注視著他那如墨的眸子,想了會兒,才說:“今天中午和我大姑,還有大表哥和嫂子一起吃了飯。”


    霍漱清點頭,她便把潘蓉的提議告訴了霍漱清,霍漱清想了想,道:“這樣挺好的啊!也省得你在那邊無聊,而且念清還可以繼續運轉,挺好的事。我沒意見。”


    而且,潘蓉和蘇凡是表親,一家人在一起做點小生意,也沒什麽問題。至於潘家,霍漱清也是了解的。


    “可是,還有件事,我一直放不下。”蘇凡道。


    “你是說那個女孩子的事?”霍漱清問,她點頭。


    霍漱清拉著她的手,思慮片刻,道:“這件事,我也想過了。丫頭,有很多事不是我們可以改變的,那件事,牽涉到的東西太多太深遠,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想要改變現狀,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完成的。你明白嗎?”


    蘇凡點頭,道:“可是我真的做不到就這樣視而不見——”


    霍漱清捧著她的臉,認真地注視著她,道:“這個社會,有很多很多的問題,你關注到的那隻是其中的一個。而那個問題,又不是單獨存在著,又和其他的許多問題牽扯在一起。其實所有的,我們認為不合理不應該的現實都是如此,沒有什麽是孤立的。我們要一點點來做,太過急促,會產生嚴重的後果,也許會引起社會的動蕩,那樣的狀況,是我們任何人都不願意看到的——”


    “我明白你說的這些,可是,難道因為問題複雜,牽涉太廣,就要任其發展下去,讓更多的人受到傷害嗎?”她盯著他,“我們每一個人,當災難沒有落在我們自己的頭上的時候就隻會做一個看客,為別人的不幸感歎一句,或者再罵一兩句社會不好,之後呢,就隻會祈禱‘但願這樣的事不要發生在我的頭上’。可是,這樣的現實很讓人不安,你不覺得嗎?我們出門就要抓緊孩子的手,生怕一不注意孩子就被人販子抓走。開車要希望自己千萬不要碰上酒架毒駕的人,走在路上就希望自己千萬不要被摔倒在地的老人訛詐,至於其他的,我們隻有希望希望。可是你不覺得這樣子,才是在縱容那些犯罪嗎?是我們的看客心理一直在縱容著這個社會的負能量發酵——”


    “丫頭!”霍漱清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止住了她的話,“沒有人可以做救世主!”


    蘇凡苦笑了,看著他,良久,才說:“我隻想救我自己身邊的不幸,僅此而已!”


    良久,霍漱清注視著她,一言不發。


    “這個世上,不缺少拆房子的人,缺的是建築師。”他的聲音,突然穿入她的耳膜,她抬頭盯著他。


    “我們這個國家,就好比一個屋子,需要地基需要柱子需要橫梁需要磚瓦,房子蓋好了,還要裝點門麵,購買家具等等,一切布置好了,就要打掃衛生什麽的。可是房子太大了,想要徹底打掃是很費事的,不一定所有的髒東西都能清除掉。如果這個房子的主人懶惰一點,有些地方說不定就會一直積著灰,久而久之,那裏就會滋生細菌病蟲。”他說著,頓了下。


    “可是,對於這個房子的主人來說,怎樣讓房子穩固,不被風雨侵蝕,怎樣讓房子裝飾的更漂亮,才是他重點關心的問題。因為沒有人可以清理幹淨世上的塵埃,世上本來就有塵埃,這才是真實的世界。當然,房子裏有病蟲,會影響房子的安全,病蟲多了,老鼠也就來了,老鼠會啃噬梁柱,也會讓房子傾塌。隻是因為有些問題是急需解決,而有些問題是可以放一陣子慢慢處理,這就是輕重緩急。對於我們這個國家來說,國力富強,多數人生活富裕,這是我們的目標。我們這個國家,貧窮了幾百年,正是因為我們國力衰弱,才會被列強淩弱,才會在國際舞台上喪失民族的尊嚴。這個世界,是一個強者才有發言權的世界,冠冕堂皇的外交政治,隻不過和叢林中的動物一樣,誰強勢誰就可以擁有主導權。我們並不想和別人爭什麽,可是,我們必須要保護我們國家最基本的利益,要維護我們自己的和平世界,而這一切,都需要強大的國力。路,隻能一步一步走,想要讓每個人都物質富裕道德高尚,那本來就是一個理想化的狀態。而這個理想,也正是我們共產黨人的理想,我們執政黨的目標。雖然現在說起來好像很遙遠也很老套,這就是我們每一個黨員在宣誓的時候所說的‘為了實現共產主義’。”他頓了下來,抓著她的肩,認真注視著她的雙眸。


    “蘇凡,你所說的這麽多問題,我們的政府會慢慢解決。我們的政府還很年輕,這個時代變化太快,很多問題都是我們還沒有反應過來,事情就發生了。我們處理起來肯定就會表現的緩慢,再加上我們體製的一些問題、政府機構人員的素質問題,種種,難免會有很多不如意的地方,可是我們很清楚這些問題的存在,也在一步步解決。修訂法律,提高全民的法律意識和道德水平,減少貧富差距帶來的不幸,這些,都是一個執政黨需要解決的問題。現在沒有被解決,並不意味著我們不去解決,隻是時間問題,你明白嗎?”


    蘇凡感覺自己像是聽了一場政治課一樣,久久不語。


    “你也是黨員,對不對?”他問。


    她點頭,如果不是黨員,當初怎麽升科長?


    “那你這樣說的話,像江姐那樣的人做的那些事,就完全沒有意義了,不是嗎?因為她做的那些,你們都知道,那還,還,她還堅持什麽?為了做那些毫無意義的事,和自己的家庭決裂,被人排斥,她是蠢極了嗎?”她喃喃道。


    “她所做的,並非沒有意義。”他說道,她望著他。


    “為什麽?”


    “因為,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夠認真地去看待這個社會並且思考的,對於那些人來說,江采囡就必須存在,那些人,不止包括民眾,也包括政府官員。就像前陣子那個誰,柴靜的那個片子,雖然她的有些觀點並不客觀,也缺乏科學和現實的基礎,可是,她的行為還是值得讚許的。盡管有些人質疑她的初衷,有些人盲目追隨她的觀點,可是呢,能夠引起整個社會對於環境保護的重視,她做的很好,也應該支持她。畢竟,環保不光是中央政府的事,也是地方政府,甚至每一個公民都需要參與的事情。我們因為眼前的利益而破壞了賴以生存的環境,讓這塊土地上的一切都有了更大的生病的可能,這是關係到國家千秋萬代的大事。雖然江采囡沒有柴靜那麽有轟動效應,可是呢,她,是個很出色的記者,她有自己獨立的思考和鑒別能力。”霍漱清道。


    蘇凡想起母親今天跟她說的那些讓她和江采囡保持距離的話,聽到霍漱清這樣肯定江采囡,她不禁激動地拉住他的手。


    霍漱清不解地笑了,道:“怎麽了?”


    她笑笑,道:“是,呃,你和別人不一樣!你沒有和別人一樣,所以——”


    霍漱清歎息著,輕輕揉著她的手心,笑道:“因為我會自己去判斷是是非非。”


    “不是因為她追求過你?”她想起母親說的話,歪著腦袋含笑問道。


    霍漱清一愣,也不用驚訝她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的,當初在雲城的時候,不少人都說江采囡是他霍漱清專用的記者,雖然過去了這麽多年,就算蘇凡不去打聽,曾元進和羅文茵都不是吃素的,肯定會知道一二。


    “你連這個都知道了?”他笑道,“是不是吃醋了?”


    她噘著嘴,低著頭拉著他的手搖來晃去,道:“當然了,難道你不喜歡她?”


    霍漱清微笑著,道:“想聽真話假話?”


    “你想說什麽話?”她望著他,道。


    霍漱清忍不住親了她一下,笑道:“你這個鬼家夥!”他想了想,接著說,“呃,有點特別的感覺——”


    他的話音剛落,她就立刻坐正了身體,眼睛一瞬不動地盯著他。


    霍漱清不禁微微笑了,道:“你不會以為我喜歡她吧?”


    她噘著嘴,聲音低低的,道:“你就算喜歡她也沒什麽錯——”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他打斷了她的話。


    “為什麽?你剛才不是還說——”她的聲音猛地提高了。


    他故作深思,笑著說:“就是覺得她有點特別,那也和喜歡差得遠呢!”


    她沒說話,隻是看著他。


    “你怎麽不問我喜歡的是哪種類型的女人?”他故意逗她,道。


    “反正,不是我這樣的。”她低下頭,道。


    “沒良心的,故意逗我,是吧?”他捏著她的臉頰,道。


    原本是想逗她的,結果沒想到被她給扭轉了局勢,隻是一句話就把他的布局給打亂了。


    這丫頭,總是這麽輕易的擾動她的心。


    蘇凡依舊嘟著嘴,道:“我這麽笨的,哪裏——”


    霍漱清看著她的表情,不禁笑了,道:“知道自己笨,還不錯,有的救!”


    她抬頭,道:“討厭啊你,不許你這麽說我!”說著,兩隻拳頭就開始在他的胸前捶了起來。


    他哈哈笑著,抓住她的手,道:“蘇凡,你這可不對了啊!隻許你這州官放火,不許我這老百姓點燈?”


    “我哪有?”她說。


    “還沒有?你說你笨,我跟著你說了,你就和我鬧?”他故作認真地表情,道。


    她抿著嘴,歪著腦袋看著他笑。


    從她的表情裏,他就知道她在故意逗他,又一次逗他,而他居然就落入了她的陷阱!


    “好你個蘇凡,看我怎麽收拾你!”他笑著,將她拉入自己的懷裏,嘴唇就朝著她的脖頸吻了上去。


    她躲著,卻因為自己笨拙的身體根本躲不開,就輕而易舉地被他得了逞。


    唇齒糾纏,難舍難分。


    良久之後,他捧著她那滾燙的臉頰,注視著她眼裏的自己,平息著自己的唿吸,道:“丫頭,雖然我覺得江采囡做的沒什麽錯,可是,我不希望你和她走的太近——”


    她的身體猛地一震,訝然地望著他。


    “為什麽?為什麽連你也這麽說?”她問。


    “你,對很多事的判斷不夠準確,有些看起來是很小的事,一不小心就會變成大事。而江采囡,也很容易被人利用,她雖然特立獨行,可她在政治上有些幼稚,就這一點會變成麻煩。而你,在這方麵更糊塗,我不希望你在自己完全沒有意識到的情況下落入別人的陷阱裏。”他說著,看著蘇凡低頭,接著說,“丫頭,你和別人不一樣,和很多女人都不一樣,你有我,還有你爸,還有你哥,還有你的整個家庭,你要是做錯了什麽事,我們所有人都要幫你解決麻煩。如果你不是曾家的女兒,如果你隻是我的妻子,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可你,身後還有一個很大的家族,你不能忘了這一點!”


    蘇凡低下頭,點頭。


    “所以,你要記住,做任何決定,要慎重,你不是小孩子了,明白嗎?”


    是啊,她不該忘了自己不再隻是孤身一人,她,不能隻霍著自己!


    蘇凡點頭,道:“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他一愣,看著她,迎上她的視線,才反應過來她指的是什麽,頓了片刻,才說:“你媽媽和你說的?”


    “嗯。”


    “抱歉,我沒有跟你說。”


    “沒事,你那麽忙,忘記了也理解。我不會介意的。”她微笑著,“那,我們什麽時候走?”


    他笑了,道:“你就這麽著急跟著我走?不要我們的女兒了?”


    “念卿跟著我媽比跟著我高興多了,我媽還帶著她去這兒那兒的,我哪兒都去不了。”蘇凡道。


    “可是,畢竟是我們的孩子,老讓你媽這樣辛苦,我覺得很過意不去。”他說。


    蘇凡笑了,道:“我媽不知道有多樂意帶著念卿呢!她說我靠不住,要是念卿跟我時間長了會變得跟我一樣傻的,她才不要那樣!而且她說什麽,漱清工作那麽忙壓力那麽大,還要照顧你,再加上一個念卿的話,你讓他活不活了?”她說著,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深。


    霍漱清也笑了,拉著她的腳,輕輕按摩著,道:“果然還是丈母娘待我好!”


    “是啊,丈母娘就是好!”蘇凡笑道,看著他捏著自己的腳的手,良久,歎息著說,“霍漱清,你說,我是不是腦子不合適?”


    “怎麽突然這麽說?”他看了她一眼,道。


    “我,也不知道,有時候就覺得,覺得自己,雪兒說我都是被你給慣成這樣了,慣的一點都不記得人生艱辛生活悲苦。”她說著,望著他,“我是不是太幸福了?”


    他不禁笑了,道:“知道就好!”


    “那你不要這樣了,好嗎?我怕太幸福了,就,就會發生不好的事!”她的神情很認真,霍漱清看的簡直是要笑破肚皮了。


    “傻丫頭,想什麽呢?”他停下手,捏了下她的鼻尖,注視著她的雙眸,“第一,你是我老婆,我疼你慣著你是應該的,我不慣著你難道去慣別的女人?”


    聽他這麽說,她歪著腦袋嘴角含笑。


    “第二,什麽現在太幸福了,就會發生不好的事。這種宿命論,千萬不要有。難道為了不讓不好的事情發生,我們就要不幸福,就要活的苦兮兮慘兮兮?而且,沒有人能保證說你現在不幸福,將來就一定會有好事落在你頭上的。”他說著,頓了下,“沒必要想以後的事,活好現在,才是最真的。明白嗎?”


    她笑著點頭。


    他的眼裏,深深的笑意,看著她這孩子氣的表情,不禁深深歎了口氣,想了想,道:“你可以把這一切當做是理所當然的。”


    “哦?”


    “因為你以前缺少家庭溫暖,所以現在才有一大家子人疼你愛你。因為你以前是個善良純真的女孩子,所以我才會愛上你。”他說著,她臉上的笑容,好似整個人沉浸甜蜜的氣氛裏一樣。


    是啊,這就是她的幸福,她最美的幸福!


    “呃,至於你說的傻呢,你的確是挺傻的,而且,懷孕之後比以前更傻了。”他故作深思,微笑道。


    “真的嗎?”她止住笑,望著他問。


    霍漱清含笑點頭,道:“不過也沒關係,還好你現在沒搞出什麽亂子,就算傻點也沒事。而且,是不是有人說什麽一孕傻三年?你這樣子,也正常。隻是,要是真的傻三年,我可要瘋掉的!”


    她笑了,望著他那俊逸的臉龐,道:“放心,我一定會謹記大人的教誨,盡快恢複正常,不再犯渾!”


    “你啊!”他含笑歎氣,捧著她的臉,臉上那綻放的笑顏吸引著他,他深深地吻了下去,如同蜜蜂采蜜一般,采擷了這一塊蜂蜜。


    等兩人氣喘籲籲擁在一起躺在床上,蘇凡才想起自己之前問的事還沒得到答案。


    “你還沒說咱們什麽時候走呢!”她說。


    “隻霍著填飽饑餓,忘了這個了!”他笑道。


    她捶了他一下,他抓著她的手,道:“明天就開完會了,你收拾一下,咱們後天走,你的機票我也訂好了。”


    “這麽快?”她驚道。


    “我應該提前跟你說的,不過,也不用特別準備什麽,那邊什麽都給你備好了,張阿姨已經過去半個月了。家裏萬事俱妥,就等你這個女主人!”他說。


    蘇凡笑著親了他一下,偎依在他的懷裏,抓著他的手,一下下的揪著手指頭。


    “明天晚上曾泉就迴來了,我們全家一起吃個飯,我訂好了位子,他那邊我已經說了,你明天給希悠打個電話,還有小雨,大家一起,畢竟這些日子他們照顧你也很辛苦,我該好好表達我的謝意的,還有念卿呢,也要留在這裏繼續麻煩他們。雖說是一家人,可是我們也不能表現的太理所當然,該表示的還是要表示,這樣的話,一家人關係才會維持下去。”霍漱清道。


    蘇凡點頭。


    他要忙著工作,就連家裏的關係,他都要這樣——蘇凡這麽一想,不免心中懊悔,如果自己可以細心一點,就可以替他分擔了,就算其他的幫不了他,家裏的事幫他處理好了,讓他少分點心,他不也會輕鬆一些嗎?


    此時,蘇凡想起母親羅文茵,想起母親如何事無巨細地處理曾家、葉家、方家,以及三家的各種“外戚”關係,讓父親毫無後顧之憂的忙工作。也許,母親的付出,並不是沒有意義的!


    “霍漱清,謝謝你!”她說。


    “傻丫頭,我們是一家人,對不對?”他含笑注視著她,她點頭。


    “以後,我會努力來處理我們的家庭關係,不再讓你分心了。我會努力——”她認真地說。


    霍漱清含笑點頭,伸手撫摸著她的臉,道:“我知道!”


    她偎依在他的懷裏,閉上雙眼。


    夜色已深,晨曦即至。


    次日一大早,霍漱清就離開了。蘇凡也起了大早,念卿還在家裏吃早飯,羅文茵也在。


    “媽,霍漱清說今晚咱們一家人一起吃飯,他已經給我哥說了,我這就給嫂子打電話。”蘇凡道。


    “哦,他那天晚上和我們說過了,你給希悠說吧。”羅文茵道。


    “小雨呢?昨晚沒迴來嗎?”蘇凡問。


    “好像沒有,等會兒我給她打電話,她這會兒肯定還沒起床。”羅文茵道,“哦,你們明天就要走了,你需要什麽今天就得買上,時間夠嗎?”


    “沒什麽需要特別準備的,呃,我想去給霍漱清做兩套衣服,去劉師傅那裏——”蘇凡道。


    羅文茵聽罷,叫了秘書孫小姐一聲。


    “你給劉師傅打個電話,讓他明天早上早點來家裏給漱清量一下身材!”羅文茵道。


    “好的,我知道了。”孫小姐應聲,忙走出餐廳,在一旁撥出了電話。


    “媽,那個,錢我來付,您不用管了。”蘇凡忙說。


    “知道,你要給自己老公做衣服,我才不會搶著呢!”羅文茵笑道,對念卿說,“你媽媽要向你爸爸示愛,姥姥怎麽可以不識相?”


    念卿笑著,看著母親。


    蘇凡看著女兒,想說自己要走了,可是,女兒那純淨的笑容,又讓她張不開嘴。


    “姥姥,我吃完了!”念卿放下勺子,跳下椅子。


    蘇凡給女兒穿好羽絨服,係好圍巾,孫小姐就過來和羅文茵複命,準備送念卿去學校了。


    “今天我們一起去吧!”蘇凡道。


    孫小姐看著羅文茵。


    羅文茵也知道蘇凡是要離開了,舍不得孩子才這樣,便點點頭。


    “那我和念卿去院子裏玩會兒,你吃完了我們走。”孫小姐道。


    “嗯。”蘇凡道。


    念卿便跑出了餐廳,院子裏立刻傳來小狗的叫聲,蘇凡知道是女兒在和她的小狗寵物玩鬧了。


    “媽,念卿,就——”蘇凡道。


    “我知道,你就和漱清去那邊吧!念卿跟著我沒事的,這孩子懂事極了,我很喜歡。”羅文茵說著,望著女兒,神色認真,“迦因,記住他上一段婚姻的教訓,好好照顧他,維護你們的婚姻。”


    蘇凡點頭。


    “你和他在一起,總歸不會出什麽大問題!”羅文茵道。


    “我知道了。”蘇凡應道。


    “孩子,不要想著你要做什麽大事,隨便做點什麽打發時間就可以了。漱清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人,你隻要好好守在他身邊就可以了。”羅文茵耐心地說。


    蘇凡不語。


    如果這樣的話,她這輩子,還有什麽意義?


    “不要想什麽亂七八糟的,女人這輩子,成就一個男人,就是最大的成功了。你看夫人自己的事業都到那個地步了,現在不是照樣放棄了?其實,這個事情,你換個角度看就明白了。人一輩子可以做很多事的,對不對?不同的階段做不同的事,也並非說你碌碌無為。”羅文茵道。


    “嗯,我明白了,媽。我想先過去把孩子生下來,然後再準備婚紗店的事情。不過,還要和逸飛說一下。”蘇凡道。


    “你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羅文茵道。


    說罷,蘇凡便給方希悠打了個電話,正式邀請她參加晚上的飯局,方希悠接受了邀請。


    家,就是這樣的吧!互相扶持,互相幫助,卻要時刻記得感恩!


    蘇凡望著車窗外的景致,想起霍漱清,不禁微微笑了。


    下午,蘇凡和江采囡約了下,親自去了江采囡的工作室,把信交給了江采囡。


    “不是叫你寄過來嗎?怎麽就自己過來了?你看你這麽大肚子。”江采囡含笑扶著蘇凡坐在沙發上,道。


    “我是想過來和你道別的。”蘇凡微笑道。


    “道別?”江采囡看著她,恍然大悟地點點頭,“要過去霍省長那邊了?挺好的,你比那個徐律師聰明!”


    蘇凡望著江采囡,想了想,才說:“江姐,你認識徐蔓?”


    “是啊!那時候,她還以為我是霍省長在外麵的女人,專門找我談了一次,要我離開他什麽的。”江采囡說著,不禁笑了,那表情和語氣極為輕鬆,可蘇凡輕鬆不起來。


    “那個女人真是蠢,還是律師呢!連自己婚姻的問題在哪裏都搞不清楚,還——一味地把過錯推到別人的身上,以為是別人怎麽樣她老公了。這樣的女人啊,遲早都會被婚姻拋棄。”江采囡說著,若有所思地盯著蘇凡,詭笑道,“我是不是替你擋了徐蔓的槍子兒?”


    蘇凡不禁有些窘,尷尬地笑了,不知道該說什麽。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該怎麽跟你開口。”江采囡說著,有點不好意思地笑了。


    “什麽事?江姐,你說吧!”蘇凡道。


    江采囡想了想,道:“我,呃,以前,很仰慕霍省長,當然,那時他還是雲城的市長,呃,其實要更早一點,他在省委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了,然後,見了幾次麵,就覺得他很不錯——”說著,江采囡觀察著蘇凡的表情。


    蘇凡有些意外,當然也不是完全非常意外。意外的是,江采囡居然和她說那件事了,不意外的當然是這件事本身。


    “你知道?”江采囡從蘇凡的表情裏讀出了她的意思。


    蘇凡點點頭。


    江采囡“哦”了一聲,然後笑了下,道:“他真是愛你,連這種事都告訴你了。”


    蘇凡並沒有說,其實這件事是她母親告訴她,然後她找霍漱清“對質”的。而在江采囡看來,霍漱清的坦誠,哦,不對——


    “我想起來了,你和他,在雲城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是不是?”江采囡猛地轉換了話頭。


    麵對著江采囡,蘇凡也沒有隱瞞,點點頭。


    “當時被人舉報說和他有特殊關係的女下屬,就是你吧?”江采囡道。


    蘇凡望著江采囡,不語。


    江采囡笑了,給蘇凡杯子裏添了水,道:“呃,想一想那麽多年,我一直沒有認識你,我一直在想,會是什麽樣的一個女孩子被他愛著。後來他給我介紹了你,我什麽都沒問他,我知道你就是當初那個讓他敢於用仕途去冒險也要得到的人。後來,你們之間發生了那麽多,我,我才知道他有多愛你,不止是因為他把我當初的事告訴了你。其實,作為他那樣的一個男人,甘於為你付出那麽多的時間和精力,甚至是為你去冒險,真的很難,他畢竟不是普通的男人!相信我,在他那個位置,他絕對是個驚喜!而這個驚喜,被你得到了,蘇凡,你真的好幸福!”


    “謝謝你,江姐,謝謝你曾經仰慕過他,他,真的很好,不止你一個人這麽說。我必須要好好珍惜,必須好好愛他,我也一定會的。”蘇凡道。


    江采囡點頭,微笑道:“你們會幸福的,我相信!”


    蘇凡也笑了,點頭道:“江姐,你也一定會遇到那個真心愛你的人!”


    江采囡不禁笑了,有些灑脫,又有些苦澀,如此矛盾的心情和表情。


    “這種事,隨緣吧!”江采囡道。


    蘇凡笑笑,兩個人聊了會兒,蘇凡就告辭了。


    江采囡送她下樓,陪著她上了車,道:“這封信我會盡快托人送去的,有消息的話,我第一時間通知你。”


    “好,謝謝江姐!”蘇凡道。


    車子,慢慢啟動了。


    和江采囡分開,蘇凡直接乘車去了念卿的學校接孩子,然後就去了吃飯的地點。那裏有個很不錯的小花園,念卿上次去的時候就很喜歡,她便帶著孩子在那裏玩會兒,等著其他的家人過來。


    就在蘇凡和女兒在餐廳的花園等著的時候,曾泉直接去了嶽父家裏接妻子準備晚上的家宴。嶽父家裏,不止有嶽母和妻子在,還有其他的幾個客人,說是客人,說來說去都是親戚,其中有一個便是方希悠的小姑方慕卿。


    “阿泉來啦!”客人們都含笑問候。


    曾泉念念問候了大家,便坐在妻子的身邊,含笑端起她手邊的杯子喝了口水。


    “是不是累了?我給你泡茶!”方希悠道。


    “不用了,就是有點渴而已。”曾泉道。


    “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換個衣服。”方希悠起身,對曾泉道,曾泉點點頭。


    等方希悠離開,女人們才圍著曾泉聊了起來。


    “你們兩個結婚也好幾年了吧,怎麽還跟剛結婚的一樣,這麽膩味?”方慕卿笑道。


    “這就是青梅竹馬的好吧!”一位四十多歲的女客人含笑道。


    “是啊,慕卿你還說希悠呢,你和允清不也是青梅竹馬麽?結婚時間比希悠和阿泉長多了,也那麽恩愛的!”另一個女客人微笑著說。


    方慕卿笑笑,看著曾泉。


    幾人聊著,曾泉始終麵帶禮貌的笑容,話語分寸有道,惹著眾人笑著。


    這時,方希悠進來了。那落落大方的完美妝容和儀表,就算是在座的女人們,也都不禁感歎,方希悠無論何時都是一點瑕疵都挑不出來的!


    “哦,對了,阿泉,前兩天有人給我送了點阿膠,你們拿去給文茵一盒。”方希悠母親忙說。


    “謝謝媽!”曾泉道。


    “孫姐,去把阿膠拿出來給阿泉。”方希悠母親道。


    等孫姐拿來禮物,曾泉謝過嶽母和眾人,和妻子一道離開了方家。


    羅文茵並不在家,去了曾雨的住處接女兒,曾泉便和妻子乘車去了吃飯的地點。


    車上,方希悠看著一臉倦容的曾泉,話在嘴邊,好一會兒才說:“是不是累了?要不先睡會兒?”


    “沒事,晚上迴家再睡。”曾泉說著,不自覺地打了個嗬欠。


    方希悠看著他,想了想,卻終究還是沒有把要告訴他的事情說出來。


    到了吃飯的地點,兩人看見了蘇凡和念卿在說說笑笑,方希悠看了曾泉一眼,聽見了一聲輕輕的心碎的聲音。


    “念卿——”曾泉看見了念卿,大步跑了過去。


    念卿自然是一下子就從長椅上跳下來,竄進了舅舅的懷裏。


    “念卿又重了啊!”曾泉笑道。


    “舅舅,人家在減肥哦!”念卿道。


    “什麽?”曾泉對外甥女這太過成人化的語言驚了一下,看向蘇凡,而方希悠也過來了。


    “別聽她胡說!這丫頭,不知道從哪裏學的這些話,完全搞不懂。”蘇凡忙說。


    方希悠看著念卿,微微笑著。


    “舅媽,你今天好漂亮!”念卿道。


    這丫頭,嘴真甜!蘇凡心想,光是這張嘴,這小家夥就不會吃虧了。


    方希悠笑了,抬手輕輕摸了下念卿的臉頰,道:“念卿才是最漂亮的小美女哦!”


    “這裏有點冷,咱們還是進去說吧!”曾泉道,說著就抱著念卿走進了霍漱清訂下的那個房間。


    蘇凡和方希悠跟在後麵,方希悠挽著她的手,微笑道:“這幾天沒見你,感覺怎麽樣?看著好像肚子又有點大了呢!”


    “是啊,最後這兩個月會長的很快的。”蘇凡道。


    方希悠看著她,臉上始終帶著笑。


    “嫂嫂早點生一個,感受一下。”蘇凡笑著說,她卻沒有讀懂方希悠笑容背後的意味。


    “呃,再說吧!”方希悠想了想,笑著說。


    蘇凡知道自己和嫂嫂之間,雖然是姑嫂,卻並沒有多少共同語言,也沒有再像很多人一樣說什麽勸生孩子的話。


    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聊著,曾泉問及蘇凡的身體狀況,蘇凡跟他說了。


    “去了那邊還是要照顧好自己,霍漱清他太忙了,不可能隨時顧及到你的。”曾泉道。


    “嗯,我知道,我會盡量小心的。”蘇凡道。


    聊著聊著,曾泉突然問妻子:“小姑和小姑父又怎麽了嗎?”


    蘇凡並不知道方希悠家裏具體的事,卻也知道方希悠的小姑夫也是一位不凡的人物,而且他們和曾泉方希悠一樣都是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的夫妻,見曾泉這麽問,不禁起了好奇心。


    方希悠淡淡笑了下,說了句“還那樣”,曾泉不語,知道妻子這麽說就是不想繼續說的意思。


    很快的,霍漱清和嶽父一起來了,翁婿兩人進來,店裏的老板親自陪著。


    霍漱清抱起女兒,和蘇凡曾泉夫妻說話,曾元進跟老板交待了幾句,老板就退了出去準備晚飯了。


    曾元進看見兒媳婦坐在兒子身邊一如既往,剛想開口說什麽,妻子和小女兒來了,曾雨雖然不高興,卻還是跟大家打了招唿“爸、大哥、嫂子、姐夫”,唯獨對蘇凡,隻是看了一眼,並不說話。


    “剛才你答應我什麽了?”羅文茵對女兒道。


    曾雨翻了個白眼,才一臉無奈看了母親一眼,並不看蘇凡,叫了聲“姐姐”。


    蘇凡愣住了,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霍漱清忙推了她的胳膊一下,蘇凡扶著沙發扶手站起來,慢慢走向母親和妹妹,微笑道:“謝謝你過來,小雨!”


    曾雨看著蘇凡臉上的笑容,一時語塞,羅文茵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女兒,曾雨看著母親的眼神,才長長唿出一口氣,很不認真,卻似乎有些尷尬地對蘇凡說:“姐,對不起,我,我這兩年,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


    羅文茵含笑點頭,曾元進也是一臉錯愕看著妻子和女兒。


    蘇凡完全怔住了。


    霍漱清放下女兒,走到蘇凡身邊,拉著她的手,含笑望著蘇凡。


    蘇凡抬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母親,眼裏含淚,對妹妹笑著說道:“沒事的,我們都是一家人!”說著,蘇凡抱住了妹妹,曾雨被這一下突然驚呆了,愣愣地看著母親和眼前的姐夫,卻又輕輕推開蘇凡。


    “你這麽大肚子,這麽抱著我,萬一我擠壞了你肚子裏的寶貝怎麽辦?”曾雨說著,表情依舊有些不自然。


    蘇凡的表情,從驚愕很快就轉到喜悅,拉住妹妹的手,笑著說:“沒事的,等小寶寶生出來,你要去看我們哦!”


    曾雨尷尬地笑了下。


    “好了好了,都坐下吧!”曾元進笑著說,羅文茵便走向了丈夫,曾元進一言不發,隻是拉住她的手輕輕拍了下點點頭,羅文茵卻隻是含笑望著他。


    而曾雨,則被蘇凡一直拉坐在她身邊。


    和方希悠看著這一幕,曾泉這時才說:“小雨,怎麽一下子就懂事了?”


    曾雨衝著哥哥做了個鬼臉,方希悠笑了,圓場道:“小雨其實一直都很懂事的,隻是小雨有點害羞,不好意思嘛!”


    眾人看著方希悠,方希悠便微笑道:“大家沒注意到小雨一直都把漱清叫姐夫的嗎?漱清是姐夫,當然就是在心裏把迦因叫了姐姐的,隻是這家夥嘴巴太硬,不肯說出來而已。”


    曾雨把霍漱清稱為姐夫,這是從霍漱清和蘇凡結婚時就開始的,隻不過因為很少見麵,所以很少稱唿。加上曾雨對蘇凡的態度,也的確讓家裏人沒有太把這個細節放在心上,隻記著曾雨對蘇凡的無禮。此時方希悠說出來,羅文茵的心裏不禁對方希悠生出深深的感謝,在心裏歎道,都說希悠心思縝密,真是不虛!


    聽到妻子這麽說,曾泉也和其他的家人一樣,為她這句話難免驚訝。


    曾雨被你嫂子這麽一說,臉頰泛紅,低頭笑著,片刻後,又抬頭望著大家,道:“謝謝嫂子為我說好話,其實,這兩年,我對姐姐真的很過分,可我,我也不好意思開口道歉。今天,媽和我說了好久,我,我也知道,知道前些日子我,我出事的時候姐姐你有多擔心我,我這人,就是死要麵子,一直,一直對姐姐,”頓了下,曾雨拉著蘇凡的手,注視著姐姐那漂亮的麵容,“姐,我鄭重給你道歉,請你原諒我,還有姐夫,請你們原諒!哦,對了,還有念卿,對不起,念卿,小姨,小姨以前是個壞人,對你媽媽不好,對你也——以後,小姨決定要做個好人了,也請念卿原諒小姨!”


    念卿坐在曾元進的懷裏,看著眼前的情形,又抬頭看著外公外婆,轉頭看向小姨,道:“隻要小姨不要再欺負我媽媽,我就喜歡你,要是你再欺負我媽媽,我就,我就,等我長大了,我也就欺負你!”


    眾人笑了,曾元進摸著小外孫女的頭頂。


    曾雨走過來,蹲在父親麵前,拉著念卿的小手,認真地說:“那小姨向念卿保證,以後絕對不欺負你媽媽了,念卿長大以後千萬別欺負我,好嗎?”


    念卿卻沒有答應,而是問:“為什麽不要我長大後欺負你?”


    曾雨大笑,道:“因為你比小姨聰明多了啊!小姨怕被你欺負呢!”


    眾人都不禁笑了,羅文茵見狀,拉著小女兒坐在自己身邊,道:“好了,我們大家不說這些了,就到此為止吧!”


    “嗯!”曾雨偎依在母親懷裏撒嬌,應聲道。


    蘇凡看著妹妹在母親麵前的樣子,心裏不禁一酸。


    撒嬌啊,在她記事以來,從沒有在父母麵前撒嬌的迴憶呢!


    霍漱清看著她臉上的傷感,輕輕握住她的手,她望著霍漱清,微微一笑,讓他放心。


    “哦,對了,希悠,你什麽時候開始去夫人那邊工作?”曾元進猛地想起來,對兒媳婦道。


    工作?其他人都看著方希悠。


    方希悠匆匆看了曾泉一眼,麵帶微笑對公公答道:“明天就開始了。”


    “加油,你的話,沒有問題的!”曾元進含笑鼓勵道。


    “希悠,要去夫人身邊工作?什麽工作?怎麽之前都沒聽說?”羅文茵也是一頭霧水,問丈夫道。


    “哦,我也是下午碰到夫人的時候聽她說的,說希悠已經答應去給她做秘書了。”曾元進麵帶笑容,道。


    蘇凡完全是一臉崇拜地看著方希悠,霍漱清雖然有點意外,卻很快就接受了這個事實,畢竟方希悠的能力和背景擺在那裏,這個工作很自然。至於曾雨,則差點就要擁抱這個嫂子了。而曾泉——


    方希悠從曾泉的眼裏讀出了他的情緒,卻還是微笑著對公公說:“我以前也沒做過這樣的事,不知道能不能做好。”


    “你的外語很好,也有大局觀,你去做秘書,比很多人都適合,不用擔心做不好,要是你做不好,這個國家就沒幾個人可以勝任了!放心!”曾元進對兒媳婦道。


    方希悠隻是說:“我會努力的,爸!”


    “我們家希悠真棒!太厲害了!”羅文茵笑著誇讚道,又調侃丈夫,“誰家能娶到希悠這麽好的兒媳婦啊!阿進,你們是不是燒過高香了?”


    曾元進含笑不語。


    蘇凡知道,方希悠不僅是一位傑出的音樂家,而且,方希悠十歲的時候就已經精通五國語言了。


    方希悠的餘光始終在曾泉的身上,注意到他起身走到門口,眼裏的笑容黯淡了下來。


    很快的,飯菜就依次上了桌,店主站在曾元進身後,低聲介紹著。其他人說話也都是低聲細語,或者就是不開口。蘇凡和曾雨都對嫂子的新工作充滿了好奇,曾雨拉著方希悠不停地問東問西,方希悠一邊要迴答小姑子的問題,還要小心觀察曾泉的反應,可是,除了在初聽見那個消息時曾泉臉上有過震驚和意外之外,曾泉便是好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麵色平靜,偶爾和霍漱清聊幾句工作方麵的事情。方希悠的心,似乎有點開始不安了。


    蘇凡知道,半年前,曾泉升任了某市的市委書記,雖然不是省會城市,卻也是很快的晉升了。有個執掌仕途大權的爹在,曾泉的升職還有什麽懸念?當初在雲城的時候,他的級別隻不過是一個小科員,四年之內,雲南偏僻山區的從鎮長到縣委書記,和方希悠結婚之後便從雲南直飛京畿,成了某市的副市長,而現在已經是幾百萬人口的一把手。隻是,在做了市委書記後,曾泉就更少迴家了,和方希悠的夫妻關係,變得更加疏離。而現在,方希悠要進入紅牆裏麵工作,兩個人——


    想到這個,蘇凡的心,陡然涼了下來,抬頭看著坐在父親右手邊的曾泉,看著他神色如常和霍漱清說說笑笑,心頭好像是壓著什麽一樣,難受極了。


    方希悠是那麽完美的一個人,完美到了無可挑剔的地步。很多時候,蘇凡都覺得方希悠就像是一個虛幻的形象。如果說以前蘇凡覺得方希悠和曾泉是天生一對的話,現在越來越覺得有問題了。想想昨天吃飯的時候,潘蓉和張政的模樣,那樣的甜蜜。而曾泉和方希悠,盡管他們坐的那麽近,可始終覺得他們兩個人中間隔著什麽東西,根本看不見。


    飯菜上齊,酒杯斟滿,店主和服務員退了下去。


    作為請客的人,霍漱清端著酒杯站起身,含笑道:“今天請大家聚一下,原本是為了迦因和我一起走,來和大家道別的。不過,希悠有了這麽大的安排,今天我們的內容就必須要加上這一條了。”說著,霍漱清看向曾泉和方希悠,曾泉隻是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感謝,方希悠對霍漱清微微笑了。


    “我先說我們家的事,等會兒再交給曾泉和希悠。”霍漱清笑著說,頓了下,他說,“謝謝大家對迦因和念卿的照顧,雖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可是,大家這樣照顧她們母女,漱清內心的感激不能不說。這一杯,我先幹為敬!”


    蘇凡抬頭望著他,嘴角是幸福的笑意。


    對麵的曾泉看著這一幕,不禁無意識地端起自己手裏的酒杯喝掉了裏麵的酒。方希悠看著他,胸口被什麽堵上了。


    他,是為蘇凡的幸福而難過,還是為她的決定而生氣?或許,他想的是蘇凡吧,他怎麽會因為她做什麽而生氣呢?方希悠這麽想著,眼睛好像被你什麽刺痛了,瞬間就模糊了起來,卻很快閉上眼,將裏麵的淚水稀釋。


    “好了,你們先吃點菜吧,空腹喝酒對腸胃不好的。”羅文茵見女婿坐下了,含笑道。


    眾人拿起筷子,曾元進習慣性地給妻子夾了一筷子菜,霍漱清也是,而方希悠見曾泉不說話,也拿起筷子給曾泉夾了一筷子他喜歡的菜,曾泉看了她一眼,她隻是微微一笑,並沒有說話。


    “來,我們大家一起敬漱清和迦因!”曾元進道。


    一家人舉杯,曾泉忙給自己的杯子裏添了酒,曾元進瞥見了,眉頭微微蹙動一下,卻沒有說什麽。


    “你們兩個這次離開,迦因情況特殊,漱清你工作忙,可是也要多留點心照顧她,已經沒多久就要生了,你們要多當心一些。念卿這邊呢,就交給我們,你們不用管了,什麽時候想孩子了就來看看,你媽也會帶念卿過去看看你們的。”曾元進道。


    “謝謝爸!”蘇凡和霍漱清道。


    曾元進示意,一家人舉杯。


    “那接下來是不是該哥哥嫂子了?”曾雨笑著問。


    大家把注意力放在曾泉和方希悠的身上,方希悠看著曾泉,曾泉隻是淡淡笑了下,給兩人杯子裏斟了酒,道:“我也不知道說什麽,呃,總之是好事情,你沒問題的。”


    方希悠望著他,嘴唇顫抖著。


    和曾泉從小一起長大,對於他的畫外音,她總是很清楚。他雖然說不知道說什麽,事實上就是在怪她。可是,當著一家人的麵,方希悠又不好說自己根本沒有和曾泉提過這件事,這件關係兩個人未來的事。


    “嗯,我知道了。”她平複了心情,微笑道。


    蘇凡的眼睛,突然潤濕了,別過臉,偷偷擦去眼角的淚。


    曾泉見大家都盯著自己,便拉著方希悠的手,含笑起身,道:“謝謝爸,謝謝文姨,還要,謝謝漱清和迦因!”


    方希悠麵帶恰到好處的笑容,而她的手,始終被曾泉挽著,根本沒有鬆開。也許正因為如此,曾泉感覺到了她手心的冷汗。他的餘光瞥了她一眼,他知道她心裏緊張了,他太了解她!


    “你們都有喜事,我來沾沾你們的喜氣!”曾雨說著,也端起酒杯,給父母和兄姐敬酒。


    一家人歡歡樂樂地吃著飯,夜色,在燈影裏越來越深。


    迴到家裏,曾元進留著女婿和兒子聊了一會兒,和他們說,新年之後他的工作可能會有變動,之後要把曾泉調動一下。


    對於曾泉來說,嶽父忙著抓人,親爹忙著派人,難得他們能想到他。隻是,方希悠——


    就在曾泉想到方希悠的時候,父親也提到了她。


    “泉兒,希悠這事兒,你們兩個早就商量過了嗎?你怎麽都沒有跟我說過?”曾元進問。


    “因為沒有最後決定,所以就沒跟您說。”曾泉撒謊道。


    “你們兩個,把我和你嶽父瞞的死死的,他也是今天才聽說的,你們啊!”曾元進道。


    曾泉不語。


    霍漱清看著他。


    “希悠呢,去那邊做秘書會很忙,你多體諒她一點。那孩子對自己要求嚴格,做事總是要做的最好,你也別給她壓力,讓她去就行了。”曾元進說著,注意到兒子臉色有點太平靜,便說,“希悠有那個能力,就讓她去做,不管是對她還是對大家都有好處的事。”


    曾泉愣了下,看著父親,道:“我知道,我沒有別的想法,會支持她的。”


    霍漱清看著這父子倆如此,心裏不禁有了疑問,難道曾元進會不知道這樣一來,曾泉和方希悠原本的夫妻關係就——不過,或許他們這樣的聯姻是不會因為兩個人在一起或者不在一起而受到影響吧!


    心裏這樣想著,霍漱清卻沒有說出來。


    嶽父說的沒錯,方希悠去做秘書,很好。方希悠有那個能力,試問有多少人可以在十五歲的時候給領導人做翻譯的?除了方希悠沒有幾個了吧!


    三人聊了會兒,霍漱清和曾泉就離開了曾元進的書房。


    一出門,冷風就吹了過來。


    “迦因她——”曾泉關上門,突然對霍漱清說。


    霍漱清看著他。


    “沒什麽,好好照顧她!等你們的孩子出世了,我會去看望的!”曾泉笑了下,道。


    霍漱清靜默片刻,道:“你怎麽打算的?希悠這麽一來,然後你再調動——”


    曾泉明白霍漱清的意思,笑笑,道:“就這樣過著就可以了,挺好的!”說著,他歎了口氣,“各取所需,婚姻本來就是如此,對不對?又有多少人能像你一樣把愛情和婚姻重合起來呢?”


    霍漱清看著曾泉,想了想,道:“要不去我那邊坐坐?咱們聊會兒?”


    曾泉搖頭,道:“不了,時間不早了,你們明天還要上飛機,你早點休息吧!”


    說完,曾泉就轉過了身走向自己的院子,霍漱清看著他的背影。


    耳畔,冷風唿嘯著。


    霍漱清告訴自己,但願自己隻是想多了,但願曾泉和方希悠跟他和徐蔓不同。於是,他也轉身走向自己的家了。


    “霍漱清——”曾泉突然叫了一聲,聲音不大,霍漱清停下了腳步,迴頭看著他。


    “你離婚前,痛苦嗎?”曾泉望著他,問。


    霍漱清轉身,走向曾泉,走到身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曾泉一愣。


    “走,我那邊還有酒,咱們聊會兒去!”霍漱清說著,拽著曾泉的胳膊就一直往自己和蘇凡住的院子走。


    此時,蘇凡還沒有睡,曾泉看見了窗戶裏透出的燈光。


    “幹喝,行嗎?”霍漱清拉著他,推開旁邊會客室的門,按開燈,道。


    “都行。”曾泉說著,坐在了沙發上,四霍了下,就看著霍漱清拎了兩罐啤酒過來。


    “就這個?”曾泉笑問。


    “你要想過癮的話,咱們去酒吧?”霍漱清笑道。


    曾泉含笑不語,打開一罐啤酒,和霍漱清碰了下。


    “你,想離婚?”霍漱清問。


    “我不知道。”曾泉苦笑了下,道。


    “你和希悠談過嗎?”霍漱清問。


    “沒什麽好談的了。”曾泉看著他,“你知道嗎,今天如果不是爸說,我壓根兒不知道她要去工作的事。”


    霍漱清愣住了。


    曾泉喝了口酒,歎道:“是不是很可笑?”


    “我覺得,你們兩個最好好好談談,不管將來怎麽選擇,不能這樣憋在心裏。”霍漱清道。


    曾泉搖頭,倒在沙發上,抬頭看著房頂,幽幽地說:“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


    夜色深深,方希悠坐在床上聽音樂看書,卻時不時地看向門口,怎麽都不見曾泉迴來。


    想想吃飯的時候他的樣子,想想迴來的時候他一路不語——


    還是去找找他吧,方希悠想著,推開被子下床,卻見他推門進來了。


    “要不要泡個澡?我去給你放水!”她忙迎上去,道。


    曾泉一言不發,關上門,趴在了沙發上。


    他的身上,酒味很重。


    方希悠不知道他去哪裏喝的,還是給他泡了醒酒茶,端到他的嘴邊。


    “啪——”他一把推開她手裏的杯子,杯子應聲碎地。


    方希悠,怔住了。


    淚水,噙滿了方希悠的雙眼,她知道他為什麽生氣,蹲在他麵前,拿起他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讓自己的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流了下去。


    曾泉看著她,指縫間那冰涼的感覺,讓他的心頭有種莫名的不舒服。他想抽迴手,卻還是沒有,隻是依舊趴在那裏。


    “對不起!”方希悠低聲道。


    曾泉苦笑了下,沒說話。


    “我去那裏工作,對你不是也挺好的嗎?曾泉,我,我不是為了我自己。”


    “你要做什麽就說你自己,不要扯上我。”曾泉推開她的手,起身。


    方希悠的眼淚止住了,看著他。


    “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什麽,你以為我真的很在意現在的這一切嗎?和現在這些比起來,我寧願去雲南的鄉下,也比這兒自在!”曾泉道。


    方希悠愣住了。


    “所以,不要牽扯上我,和我沒關係。你也不要覺得我會因為你去工作就不高興,我不會。我隻是,”曾泉看著她,表情有些亂,“我隻是,”他頓了下,接著說,“既然我們是夫妻,這樣的事,我不希望從別人的嘴巴裏聽到,這一點起碼的尊重,你還是應該給我的吧?”


    方希悠站起身,坐在他的身邊看著他。


    “是,我承認,這件事,是我不對,我應該和你商量——”她的語氣平靜,那種平靜,既熟悉又陌生。


    “不用和我商量。”曾泉道。


    方希悠的話,被堵住了。


    她怔了片刻,隨即笑了,道:“好,我不用和你商量。你說我沒有給你夫妻之間最起碼的尊重,那你,你給我了嗎?”


    “我?你覺得,我沒有尊重你?我沒有尊重你?”曾泉道。


    他的音調不自主地提高了。


    “尊重?你覺得你尊重我,是嗎?”方希悠反問道。


    曾泉不語。


    “是,你是尊重我,尊重我,在我的眼皮底下和她眉來眼去,你以為,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方希悠的聲音發抖著,曾泉聽得出來她是在控製著自己的情緒,可是,這樣的話語,從她的嘴裏說出來,卻是意外非常。


    “什麽眉來眼去?你在說什麽?”曾泉不解。


    方希悠冷笑了下,看著他,那視線,仿佛要將他看穿。


    明明她沒有喝酒,可她,她成了行為異常的一個。


    她知道他對她有怨言,她知道他對她不滿,可是她呢,要這樣忍著嗎?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竟然,你居然喜歡你自己的親妹妹——”她說了出來,想想自己這兩年對蘇凡的笑臉相迎,真的,心裏難受極了。


    曾泉徹底驚呆了。


    她怎麽知道——不對,她怎麽會不知道呢?連爸爸都知道了,方希悠,這麽精明的人,精明到了骨子裏,每時每刻都會把別人算計的一清二楚的人,怎麽會不去查那件事呢?都是他忘記了她的本性,忘記了提醒蘇凡小心這個嫂嫂,想起蘇凡對方希悠的種種崇拜,真是,真是——蘇凡,她怎麽就那麽傻?可是,這都是怪他啊!如果不是他,她怎麽會被方希悠這麽恨著?


    想到此,曾泉不禁苦笑了,他看著身邊的妻子,覺得自己好像從不認識她,卻又好像對她了解到了每一個分子。


    這就是他娶的女人,所有人都覺得她是他的福氣,覺得他們是天生一對,覺得他們是完美的夫妻,而到底這是否完美,隻有他們自己知道。


    曾泉笑了,看著妻子。


    方希悠突然覺得他的笑容那樣的恐怖陌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起身,給自己拿了一罐冰啤酒,坐在了方希悠側麵的沙發上。


    “是不是從她一到這個家,你就知道了?”他伸長了雙臂,靠著沙發的一角,翹著腿看著她。


    “怎麽,你做的出來,我就不能知道嗎?”方希悠環抱雙臂,也不看他,道。


    “沒有,隻是覺得很委屈你,居然能忍這麽久!”他說著,喝了一口,似是思慮一樣,道,“哦,不對,”他看著妻子,“這也算是你的風格了,什麽都憋在心裏不說,不管是多恨一個人,還是多愛一個人,你都不會說出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才是你方希悠!”


    他的笑容,讓她的心裏突然有種久違的感覺。那種邪邪的,目無一切,卻又好像一切都了然於心盡在掌握的樣子,曾經多麽吸引著她。曾經的他,就是那麽一個壞小子啊!可是這些年,從他們的婚事正式被提上日程之後,她就再也看不到他那樣的表情了,他的眼裏,似乎就失去了神采,似乎——


    可是,心裏暫時的悸動之後,她卻笑了下,道:“何必這樣說?我再怎麽樣,也沒有為難過她,你們再怎麽在我的眼前眉目傳情,我也沒有把這樣的醜事說出去——”


    “是啊,你真的好偉大,方希悠!”曾泉放下啤酒,緩緩地拍著手,盯著妻子,“你覺得你很委屈,是嗎?你覺得你丈夫愛著自己的妹妹,讓你覺得很惡心,是嗎?可是,我問你一句,在她進這個家門之後,我有做過什麽過分的舉動嗎?我愛她,隻是過去的事,我再怎麽愛,那也是過去的事,你方希悠至於到今天還這樣戳我的傷疤嗎?”


    她被他的氣勢給震住了,可那隻不過是短暫的,片刻的驚愕之後,她一如既往地平靜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來。


    “你覺得自己做的很好,是嗎?你覺得你什麽都在禮數之內,是嗎?她住院的時候,你忘了你自己是怎樣衣不解帶去守候她?你讓我怎麽想,讓霍漱清怎麽想,讓家裏其他的人,還有其他的親戚朋友怎麽想?你以為所有人都是傻子,都是瞎子啞巴嗎?”方希悠道,“兄妹?說的真好,有哥哥關心妹妹到那種程度的嗎?有嗎?你覺得我是在戳你的傷疤,可是,這兩年,我的心有多痛,你了解嗎?明明——”


    “明明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情敵,還要假裝出一副善意的表情,還要保持你大小姐的優雅風度,是不是?”曾泉打斷她的話,道。


    淚水,從她的眼裏湧了1;150850295305065出去,她的嘴角抽動著,無聲地啜泣。


    曾泉苦笑了,沉默片刻,才說:“既然這樣,你既然覺得我給你丟人,覺得我讓你沒有顏麵,那就,離婚吧!”


    淚珠,猛地斷了,方希悠盯著他。


    曾泉突然覺得自己全身輕鬆了下來,他一口喝掉了罐子裏的啤酒,道:“離婚吧,你我都清楚我們的婚姻是什麽樣子,何必繼續綁在一起讓大家痛苦?離了婚,你可以去追求你的夢想,想做什麽都可以,像你這樣完美無瑕的女人,想找什麽樣的男人沒有呢?何必非強迫自己和我這樣一個有著戀妹癖的人在一起?”他頓了片刻,雙目一瞬不動地盯著她,“是的,我是愛她,從我在雲城的時候就愛上了,可我知道她的心裏有別的男人,她那麽一個笨蛋,愛上一個人就再也看不見別的男人,不管我為她做什麽,她都不會把我當做一個男人來看,我曾泉,所有的驕傲,在她的麵前被無視了。”他說著,不禁笑了,“知道為什麽我會愛她嗎?因為她是個鮮活的人,她會哭會笑,會犯錯,會生氣,她是個人,而不是,不是一個機器!”


    “機器?”方希悠愣住了,斷了的淚珠又重新滴了下來,她的嘴唇顫抖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道,“在你的眼裏,我,我就是,就是個機器?是嗎?”


    他似乎有些無奈,道:“抱歉,希悠,我知道這麽說很傷你的自尊,可是,既然我們都要離婚了,我想告訴你,哪怕是和你上床的時候,我都沒有一點感覺,一點都沒有!我都感覺好像自己對著的是一個——你沒有反應,你不會——”他無法說出那些床弟之詞,頓了下,才說,“你活著不累嗎,希悠?你做人做到這樣的地步,你不累嗎?”


    方希悠低頭,淚水不停地從眼裏滾下去,嘴唇止不住地顫抖著。


    “你覺得所有的錯,都是我的錯,是嗎?你對我沒興趣,都是我的錯嗎?”她望著他,問。


    他不看她,也不說話,隻是起身又拿了一罐啤酒,坐在沙發上喝了一口。


    “那她呢?你和她之間,她在床上讓你很有感覺,是不是?”方希悠話還沒說完,茶幾上就傳來“啪”的一聲,他一把將啤酒罐按在茶幾上,啤酒從裏麵冒了出來,溢滿了他的手。


    他的雙眼,如同狼一般兇狠,她從沒見過這樣的曾泉,他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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