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空放晴,經曆了一場春雨後,泥土芬芳越發濃鬱了。

    桑玥穿上一件白色束腰羅裙,寬袖和裙擺上開滿朵朵紅梅,仿佛寒梅點枝映瑞雪,舉手投足間,隱隱可聞馥香清韻。她走了幾步,有些驚訝,臨睡前右腳明明腫得跟個包子似的,今早就奇跡般地好了!金瘡藥的效果這麽顯著?

    丁香蹲下身撫平裙擺處的一個小褶皺,笑道:“二小姐不招搖,但就是能美到人的心坎兒裏去。”

    蓮珠正抱著小藏獒喝牛乳,附和道:“就是!我覺得小姐是最美的!小東西,你說對不對?”

    小藏獒不理蓮珠,兀自喝著牛乳。

    “二小姐,奴婢給您送糕點來了。”西紅在門外稟報道。

    “進來吧。”桑玥給丁香使了個眼色,丁香會意,行至床邊疊起了被子。

    西紅原本隻是試探,真聽到桑玥的聲音時,狠狠地驚詫了一把:二小姐迴來了?而且,還活著?

    她硬著頭皮走進屋子,見桑玥意態閑閑地坐在椅子上看書,麵色紅潤,唇角含笑,半點不像受過傷害、甚至受過驚嚇的樣子,她呆愣了半天無法言語。

    桑玥將西紅的神色盡收眼底,心底冷笑,隨口說道:“丁香,昨兒那被褥子老沉了,你剪開看看裏麵是什麽,莫不是哪個下人吃了雄心豹子膽,將新棉換成舊棉了?”

    “是。”丁香從櫃子裏取出剪刀,一把將被褥子剪開,仔細看了看,道:“沒呢,小姐,全是上好的新棉,就是彈棉花時多壓了幾遍,厚實,所以覺得重,奴婢待會兒去換一床新的過來。”

    西紅六神無主地將糕點擱在桌上,顫聲道:“奴婢還有事,先行告退。”

    桑玥緩緩起身,淡道:“蓮珠,我們走。”

    西紅一路小跑到橘園,在那兒尋到了林昌。林昌是林總管事和秦氏的小兒子,今年剛滿二十,平日裏就負責這片橘園。他正在給橘樹撒藥,見到西紅來了,放下手裏的藥筒,咧唇笑道:“你來了。”

    西紅四下看了看,確定無人,才湊近他沉聲道:“你怎麽替小姐辦事的?被褥子裏的毒蟲呢?怎不翼而飛了?你到底有沒有放進去?”

    林昌用袖子擦了把臉上的汗水,篤定道:“我放了呀!而且放進去之前我還仔細數了,二十條蜈蚣、十隻毒蠍子,我放的迷藥有兩個時辰的藥效,醜時過後,應該就會爬出被褥子,難不成二小姐沒死?”

    西紅聽他

    講得頭頭是道,一時不知該信還是不該信,道:“二小姐不僅沒死,還好生生地在房裏坐著呢,而且被子裏什麽都沒有!”

    林昌先是一怔,爾後神色慌張道:“怎麽會這樣?”

    西紅啐了一口:“二小姐有些邪門兒,好多次我親眼見她就要一腳踩進鬼門關,結果每次她都能化險為夷,還將別人給踹下水。”

    林昌一把握住西紅的手:“西紅妹子,你信我,我絕對是辦妥了,並且,我盯著呢,被褥子送進二小姐的院子以前絕對沒人做過手腳。為了你,我可是什麽都願意做的啊!”

    西紅並不抽出手,任由他握著,慍怒道:“所以說,二小姐她就是個妖!”

    林昌眸光一暗:“那大小姐那邊……”

    西紅瞪了他一眼,道:“我會對大小姐說,是二小姐發現了端倪,提前將被褥子給毀了。”

    林昌俯身親了親西紅的小嘴兒,眼底光彩重聚:“你真好。”

    西紅羞澀一笑:“那你可忘了讓你爹向老夫人提我們倆的事。老夫人的麵子,大小姐總是要給的,我跟你也就這條出路了。”

    橘園門口,有人看了出好戲。

    “秦媽媽,你看到了吧?”當桑玥和蓮珠發現西紅往橘園方向來時,桑玥便猜出了西紅勾結的人是林昌,於是讓蓮珠去將秦媽媽請了過來。

    “二小姐。”秦氏雙腿一曲,就要給桑玥下跪。桑玥眼疾手快扶住了她,道:“去我房裏說。”

    迴到房裏,桑玥賜了座,並讓蓮珠給秦氏奉了茶,可秦氏哪裏敢喝?她隻用半邊屁股挨著椅子的邊兒,捧著茶杯的手都在抖。心裏猜測著二小姐究竟會如何處置林昌,而她又該怎樣保留林昌一條命?

    桑玥微笑著看向秦氏,道:“秦媽媽,你可滿意西紅這個兒媳?”

    秦氏一愣,二小姐不該先劈頭蓋臉地責問林昌幫著大小姐陷害她一事嗎?怎麽反倒關心起林昌的親事了?秦氏隨即想起昨日在門口將二小姐誤認為丫鬟,二小姐的反應也好生與眾不同。她自問閱人無數,卻壓根兒看不懂這位年紀輕輕的二小姐。

    二小姐的表情很柔和,但眸光很犀利,令她不敢有所隱瞞:“迴二小姐的話,奴婢不滿意。”還沒成親呢,就私會昌兒,光天化日之下親親我我,成何體統?

    秦氏直言不諱,倒是惹來桑玥多看了她兩眼。桑玥的眸光越過秦氏,看向門外,道:“西紅跟隨我大姐久了,在府

    裏相當於半個主子,便是姨娘們也得給她幾分薄麵,不知不覺間這性子就跋扈了。她若嫁到你們林家,先別說孝敬公婆,能否與妯娌和平共處還兩說,難怪你不滿意了。”

    其實秦氏最大的心結是西紅攛掇林昌來陷害二小姐一事,如此心性不正之人倘若跟了林昌,日後還不把林家鬧得天翻地覆?

    桑玥明白秦氏的顧慮,可她偏不提,就吊著秦氏的胃口:“秦媽媽你也看到了,林昌為了討好西紅什麽都能幹,你要不答應林昌娶西紅過門,他怕是會與你和林總管事反目成仇吧。”

    語畢,桑玥端起茶杯,再次將目光落在秦氏的身上。

    秦氏低下頭:“這……”

    桑玥歎了口氣:“唉!為了一個奴婢,鬧得家宅不寧,這又是何必呢?我要是秦媽媽……”

    桑玥頓了頓,秦媽媽伸長脖子,露出十分期盼的神情,桑玥卻話鋒一轉,將茶杯擱在桌上,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管得太寬了。這是你們林家同我大姐和西紅之間的事,我不該過問的。”

    秦氏的心裏剛燃起一絲希望就被澆了盆冷水,感覺哇涼哇涼的。

    桑玥撣了撣裙擺,道:“祖父生前極器重林總管事,你們林家能熬到如今的地位不簡單,也罷,看在祖父的麵子上,我以桑家二小姐的名義向你保證:我沒見過你,也沒去過橘園,大姐和西紅利用林昌對我做的事,我既往不咎。但,僅此一迴,下次我可不會手下留情了!”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桑玥犀利清冷的眸光似一把尖刀戳入秦氏的眼,冰冷而銳痛的感覺直達她的心底,繼而在全身各處蔓延開來。她仿佛脫力了般跪在了地上。

    二小姐說的沒錯,林家得蒙老國公爺器重和提拔,好不容易熬成了半主子,今日卻差點栽在大小姐和西紅的手裏。關於二小姐,秦氏也是有耳聞的,極受老爺的寵愛,如今老爺尚在定國公府,萬一二小姐迴頭在老爺麵前揭發了大小姐的罪行,老爺顧及父女情分不會為難大小姐,但這些鞍前馬後的奴才卻是一個也得不了善終啊!

    一念至此,她的身上已被冷汗浸透,她磕了個響頭:“求二小姐救救奴婢、救救林昌!”

    桑玥將秦氏扶了起來,柔聲道:“秦媽媽,此事我們還得從長計議。”

    ……

    日頭漸漸升高,涼風也稍了一絲暖意。

    滕氏坐在正廳的主位上,逗弄著懷裏的桑玄幀。桑玄幀如今已將近半歲

    ,胖嘟嘟的,手臂像一節一節的蓮藕,他繼承了九姨娘的美貌,五官十分迷人,即便嘴裏不停留著口水,仍叫滕氏愛不釋手。

    大夫人和桑柔靜坐在滕氏的下首處,桑玥、桑秋和桑麗坐在她們的對麵。

    盡管在鄉下,桑柔依舊不肯入鄉隨俗,打扮得與在京城一個樣兒,身穿繁複的鍛地繡花百褶裙、鍛織掐花對襟上賞,腳踩厚底蘇繡珍珠步履,各樣首飾一件兒也不缺。

    在她看來,莊子裏有種世外桃源的感覺,誰人見了都管她叫聲仙子,她便越發注重打扮了。她不屑得掃了桑玥一眼:賤蹄子的命還真大,那樣都沒能整死你!

    不過桑柔並不擔心桑玥會揭發她的惡行,因為她篤定桑玥沒有證據!

    桑玥用杯蓋輕輕撥弄著漂浮的茶葉,感受到了桑柔的注視,她嘴角一勾,抬眸就是兩道犀利如刀的眼神打了過去。

    桑柔猝不及防,被這陰翳的眼神給震得身子一顫,手裏的茶杯摔落在地,砸了個粉碎。

    這一巨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桑玄幀的反應最為強烈,“哇——”地一聲嚎哭了起來。

    “玄幀,乖啊,別怕,祖母在這兒呢,”滕氏安撫了一會兒桑玄幀,冷冷地看向桑柔,“你沒吃早飯嗎?連個茶杯都端不穩!哪像個長姐的樣子?”

    桑玄幀因哭得實在厲害,一把屎尿就那麽出來了,尿布兜也兜不住、拉了滕氏滿身臭。

    這下,滕氏更氣了!

    “我看上迴那一百遍佛經沒能磨平你的性子,這迴,你給我抄一百遍《女訓》!”

    桑柔委屈地幾欲落淚:明明是桑玥嚇她,祖母不懲罰那個罪魁禍首,卻要為難她這個受害者!

    大夫人握住桑柔的手,和顏悅色道:“抄抄《女訓》也好,既能溫習婦德,又能修身養性。”

    桑柔還想辯駁什麽,一觸碰到大夫人警告的眼神,便一句話也說不出了。

    桑玥拿過一塊桂花糕塞進嘴裏,大夫人這一個月真是好得令人難以置信了,難道是自己多心了,大夫人真的已經脫胎換骨?

    滕氏去換了身衣衫出來,穎雪進門稟報道:“老夫人,慕容世子、慕容公子和裴公子來了。”

    “哦?那快請他們進來吧。”

    桑柔一聽慕容錦來了,心中狂喜,方才被祖母責罰的那一檔子陰霾被一掃而空。她整了整衣襟,雙手交疊置於腿上,優雅萬方。

    桑玥睨了眼桑柔做作的樣子,不禁好笑。她敢肯定,以慕容錦的性情,即便桑柔扒光了站在他麵前,他也沒興趣,何況她還穿了衣裳!

    不過,她倒是有些疑惑,這三人怎麽會湊到一塊兒去?尤其是慕容拓,他最討厭交際,今兒居然登門拜訪。

    匪夷所思!

    慕容錦一襲藍色錦服,高貴華麗、溫潤如玉。深邃的翦瞳似積聚了世間所有光輝,顧盼神飛、波光瀲灩。無論何時何地,他的舉止都是優雅的,笑容都是暖人的。

    在他身側的慕容拓,一身墨色錦服,桀驁而冰冷。三人中,以他的容貌最為俊美:光潔白皙的麵龐上透著棱角分明的冷峻,濃如墨舞的劍眉下是一雙黑寶石般璀璨的眸子,清澈而不失風華,此刻卻流轉著意味難辨的波光。他不著痕跡地瞟了桑玥一眼,不知想到了什麽,耳根子竟然微微泛紅。

    裴浩然在慕容錦的右側,依舊是白衣勝雪,纖塵不染,他的五官剛毅俊美,濃眉下的眼眸深邃如泊,望不見底。雖然身份不如另外兩人高貴,但他舉止優雅,氣定神閑,別有一番深沉而內斂的韻味。

    “見過騰老夫人。”三人給滕氏見了個禮。

    滕氏忙起身給慕容錦迴禮道:“老身見過慕容世子。”

    慕容錦親手扶起滕氏,和顏悅色道:“老夫人不必多禮。”

    眾人齊齊給慕容錦行了一禮:“見過慕容世子。”

    慕容錦微笑道:“平身吧。”

    大夫人和桑柔起身給三人讓了座,桑玥、桑秋和桑麗則又給她們二人讓座。

    因裴浩然上次隨韓天軼來過府中,所以滕氏也是認得他的。

    滕氏不懂朝堂之事,隻知慕容世子偶來定國公府,每每都會前去探望她,待她極為尊敬,心中對這個世子破有好感。“世子也是來此處散心嗎?”

    慕容錦語氣謙和,態度友善:“是啊,一直想在京城尋處踏青的好地方,奈何苦尋無果,隻能往郊外來了。在路上碰見裴公子,得知他的莊園與定國公府的莊園比鄰而處,我們便相約前來拜會老夫人。”

    滕氏聽了,笑得歡喜:“既是如此,那稍後留下來一同用膳吧,不知世子、慕容公子和裴公子意下如何?”

    慕容錦看向慕容拓,想要征求他的意見。慕容拓一反常態,嘴角揚起一抹真誠的微笑:“恭敬不如從命。”

    他這個樣子,讓慕容錦和桑玥同時愕然

    了。

    裴浩然亦是點頭表示讚同。

    桑玥心中暗歎,祖母越來越不掩飾結交權貴之心了,原本像裴浩然這種商賈子弟根本入不得滕氏的眼,但為了給桑玄夜的世子之位鋪路,她是屈尊降貴、煞費苦心。

    “裴公子,我聽說你下過西洋,是嗎?”桑玥睜大亮晶晶的眸子,天真爛漫地問向裴浩然。

    做戲的本事還真強!裴浩然心中冷笑,麵上卻露出一個微笑,道:“我曾經帶著商隊去過幾次西洋,最近的一次就是在三個月前。”

    桑玥眸含期盼,道:“我聽父親說南越的聖教就是起源於西洋的基督教,好像……今天還是西洋的一個重大節日呢。裴公子見多識廣,給我們講講唄!”

    此話一出,桑柔氣得牙癢癢的,這麽有意思的事,父親不告訴她,卻告訴桑玥!

    其實桑楚沐哪裏知道這些,桑玥前世隨裴浩然下過一趟西洋,所以才了解一點。

    “桑將軍征戰四方、見識極為淵博,他講的沒錯,今天是西洋的複活節。”裴浩然麵含讚許道。

    慕容拓的濃眉蹙了蹙,端起茶喝了起來。

    桑秋狐疑地摸了摸眉毛,問道:“裴公子,什麽是複活節?就是能讓人複活嗎?”

    滕氏也不禁來了興趣:“老身也想聽聽新鮮事兒呢。”

    不是桑玥誇裴浩然,因經商的緣故,他走遍千山萬水,遊曆各國風光,他的見識就是放眼整個南越,也鮮有人及。

    裴浩然的臉上沒有受寵若驚,也沒有洋洋自得,他從容道:“西洋人多信奉上帝,就像我們中土人士信奉佛祖。西洋人說,上帝犧牲了自己的兒子耶穌來作為贖價拯救萬民,三天後耶穌複活了,這複活節就是慶祝耶穌死而複生。這些在《聖經》裏有詳細記載,但他們的史書裏卻是沒有的。”

    桑秋驚唿出了聲:“呀!還真是死而複生!”

    桑玥身子向前傾了傾,眨巴著亮晶晶的眸子,道:“既然是這麽重大的節日,他們怎麽慶祝呢?好玩兒嗎?”

    裴浩然思索了片刻,溫和道:“我覺得最好玩的當屬畫彩蛋。”

    “畫彩蛋?”這迴,桑麗也憋不住孩子的天性了。

    桑柔亦是豎起來耳朵,雖表麵極力隱忍,但眸子裏分明跳躍著殷殷切切的波光。

    “西洋人士用的不是墨汁,而是油彩,各色各樣,五彩斑斕。他們用油彩在雞蛋上作畫

    ……”

    “那是什麽?”桑玥瞪大眸子問道,“裴公子,你家裏有嗎?有的話,可否讓我們開開眼界呢?”

    裴浩然等的就是桑玥這句話,其實複活節的習俗挺多,他單獨挑了這一項來闡述就是因為他有油彩,且就在莊子裏。這麽一個大現身手的機會,他又怎會錯過呢?

    桑玥當然知道裴浩然在想什麽,嗬,好戲要上演了。

    慕容拓看著桑玥和裴浩然“眉來眼去”,那種酸澀的感覺又來了,他覺得自己喝下去的不是茶水,而是苦膽加……加……加什麽他不清楚,反正難受得很!

    眾人移步去了花園裏的涼亭中。一夜春雨,泥土潤澤,陽光明媚,花卉開得格外嬌豔。

    裴浩然的書童已在石桌上擺好油彩,每一盒共計十二色。油彩旁放置了幾個碟子和十數支大小不一的顏料刷。因油彩的濃度過高,所以顏料刷的筆頭教毛筆的筆頭硬上幾分,對於用慣了毛筆的他們來說無疑是一場巨大的挑戰。

    此時秦氏奉命端了一籃子雞蛋過來。她遞給西紅,笑道:“一共是二十枚雞蛋,全部是生的,所以得當心些,別弄髒了主子們的衣衫。”

    看在林昌的份兒上,所西紅給了秦氏一個淡淡的笑:“知道了,秦媽媽,你去忙吧。”

    秦氏轉過身,笑容一收,滿臉憤恨:你這副德行還想嫁給我們林昌?也不撒泡尿照照鏡子!

    正好此時,丁香拿了件披風過來,她對秦氏溫婉一笑:“秦媽媽。”

    秦氏眼前一亮,丁香這丫頭長得水靈靈的,待人又謙和,比西紅可強了百倍不止。

    丁香被秦氏看得有些難為情,道:“秦媽媽,你怎麽了?這樣盯著我看?”

    秦氏身子略傾,心裏有了主意,小聲道:“暖房裏的鳳梨熟了,晚上你去我院子一趟,帶幾個給二小姐嚐嚐鮮。老夫人那兒還沒呢!”

    丁香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代二小姐謝過秦媽媽了。秦媽媽,風大,我給二小姐送件披風,您先去忙吧。”

    “好,你去吧!”秦氏看著丁香言談舉止落落大方,真是越瞧越喜歡。

    因為有兩個石桌,桑玥和桑秋同坐一桌,桑柔和桑麗同坐一桌。慕容拓想也不想就坐在了桑玥的對麵,還大腿一橫,將其餘的兩個石凳占了個遍。裴浩然已經邁過來的腳步微微一滯,轉身去了桑柔那邊。慕容錦走在最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慕容拓一眼,在桑柔的身邊坐了下

    來。

    桑柔羞澀地低下頭,陽光照在她美如兩團蒲扇的睫毛上,反射出瑩亮的華光。

    西紅拿了籃子過來,桑玥搓了搓小手,毫不掩飾眸中的期盼。慕容拓一把將籃子搶過來:“我們先選!”

    桑柔美眸輕抬,梳雲掠月,聲音溫柔地像一團夕陽下的蘆葦:“慕容公子慢慢選,我們不急。”

    裴浩然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觀察桑柔,隻見她娥眉臻首、杏眼櫻唇,配上含蓄羞澀的笑,當真美得令人窒息。

    慕容拓把籃子放在桌上,桑玥起身,仔細選了五枚雞蛋出來,爾後行至慕容錦身側將籃子放在另一個桌上,同時,趁人不備,將手裏的蛋滑在了慕容錦的衣擺上。

    她朝慕容錦微微一笑,陽光下,她的笑很純很美,明眸皓齒,清麗脫俗。慕容錦卻從她的笑意裏辨出了不懷好意的色彩。可他,欣然接受了,自籃子裏取了一枚蛋,藏入袖中,爾後拿著桑玥給的那一枚,細細描繪了起來。

    慕容拓將籃子遞過去,桑玥探出一直埋在寬袍下的左手,自顏料上方輕拂而過,爾後歎道:“我怎麽覺得那一盒油彩漂亮些?”

    慕容拓不由分說地將兩邊的油彩調換了,桑柔氣得心肝肺一陣亂顫,卻又不得不勉力維持優雅的笑容。這個賤蹄子,仗著慕容拓在這兒,就使勁兒地耍性子!偏慕容錦什麽都讓著慕容拓,她也隻能由著桑玥,真是氣死人了!

    眾人紛紛開始在雞蛋上麵作畫,不得不說,這油彩看著美觀,顏料刷貌似也極易掌控,可實際操作起來還是挺費神的。

    裴浩然最先畫完,畫的是一副旭日東升的景象。

    慕容錦次之,畫了一隻大鵬展翅,不過那大鵬神不似、行不像。這樣不能怪他,畢竟是頭一次使用西洋的繪畫工具。

    桑玥的手法大大超出了眾人的想象。她畫了一匹奔騰的駿馬,氣勢雄壯、四蹄生風,僅看那馬蹄仿佛都能聽到“嗒嗒”的聲響。前世她極偏愛油畫,連西洋人都對她的畫功讚歎不已,在雞蛋上作畫也並非一次兩次,算是熟能生巧吧。

    桑柔畫的是一朵牡丹,差強人意,勉強能瞧出是一朵花,而非一坨泥。

    慕容拓畫的是一片夕陽西下的霞彩,筆法渾厚、色彩濃重,無任何精細的勾勒,卻將霞光的大氣絢爛凸顯得酣暢淋漓。

    桑玥由衷地讚了句:“慕容公子,你畫得不錯啊!”

    慕容拓輕咳一聲,黑寶石般璀璨

    的眸子閃過一絲狡黠:“想要嗎?想要的話用你的換。”

    桑玥擺擺手,看向慕容錦:“我想要慕容世子的……大鳥?”好吧,她的確沒看出慕容錦畫的是什麽。

    慕容錦並不氣惱,微微一笑,眸光溫柔似水:“是大鵬。”

    桑玥不甚在意自己犯下的錯,狀似惋惜道:“慕容世子沒說要送給我,看來你是打算送給我大姐了。”

    慕容錦的眸中閃過一絲詫異,轉瞬即逝,快到沒有人捕捉到他的存在。他將手裏的“大鵬”蛋遞到桑柔麵前,柔聲道:“確有此意,就是不知桑小姐能否看得上眼。”

    桑柔欣喜地接過,金銀珠寶都比不得這枚蛋珍貴,因為上麵的一筆一畫皆出自慕容錦的手。

    裴浩然的唇角掛著微笑,那雙幽暗深邃的眸子裏卻讓人瞧不出悲喜。

    用過午膳後,桑玥打算迴院子,經過桃園時,慕容拓堵住了她的去路。

    桑玥給丁香使了個眼色,丁香會意,退得遠遠的。

    桑玥舉眸,笑得莞爾:“慕容公子找我有事嗎?”

    那神情像在說:吃飽了沒事幹堵我的路,很好玩兒嗎?

    慕容拓雙手插抱胸前,兩眼望天,歎道:“唉!某些人拐了我的寵物就跑到這窮鄉僻壤躲起來,以為我找不著嗎?”

    拐了他的寵物?桑玥眉梢輕挑,腦海中閃過一似靈光,難不成那小藏獒是他的?

    “怎麽樣?心虛了吧?”慕容拓的眼眸裏漾起幾分得意,“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這個人心胸寬廣、慈悲為懷,你若認錯態度良好,我會勉強原諒你的。”

    “認錯?”桑玥忍俊不禁地笑了,一陣微風拂過,仿佛帶動日暉在她臉上塗了層淡淡的光暈,幾乎要將慕容拓的魂給攝了進去。

    “慕容拓,我沒聽懂你在說什麽,你的寵物不見了盡管放手去找,別來攔我的路。”

    正好此時,蓮珠抱了小藏獒過來,遠遠地瞧見慕容拓那個煞星,趕緊扭頭就往來時的方向而去。天知道,她真的太怕慕容拓了。

    “過來!”

    慕容拓一聲厲喝,蓮珠止住了腳步,緩慢地轉過身,硬著頭皮走了過去:“奴婢見過小姐,見過慕容公子。”

    慕容拓指著小藏獒,得瑟道:“看吧,這就是證據!它是我的寵物,現在卻落在你的手中。”

    桑玥知道慕容拓是胡攪蠻纏,她索性將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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