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著露珠,踩著晚霞,我的快樂都記錄在校園裏,一旦迴到“家”,憂鬱就成了沒有年輪的樹......放學後,盡管被饑餓逼迫,急著往家奔,可是每每在推開院門的一瞬間,我的“熱情”就消失了,食欲也隨之驟減,大英子的臉色讓我感覺到生活裏沒有晴天......

    “二妹,你怎麽才迴來?”大英子的表現讓我非常的不解,下意識的看看飯桌上的食物:麵包,麻花,還有肉......我知道是黃大衣迴來了!

    “二妹,你快吃飯吧,我們都吃完了,就剩你了!”我更加的不解,輕輕的把書包放到北炕上,微笑一下,算是迴答她的莫名其妙的“熱情”!

    “爸拿迴一件襯衣,媽說給我穿!還給你買了一條好褲子呢!”大英子終於忍不住了自己的興奮,變魔術般的把一條粉色的的確良襯衣,一條墨綠的褲子擺在了我的麵前,我也終於明白了她“熱情”的緣故!

    雖然是兩件很鮮豔的顏色,可是放到了一起就美麗不起來了,望著兩件“俗物”,再看看大英子那發光的眼神,我的憐憫之情油然而生:“我有褲子,你都穿了吧!”

    “是給你的,我不能都要!媽也不能讓!”大英子嘴上說著不,手卻沒有把那褲子放到北炕上來。

    “你就說我不喜歡那顏色!”我暗笑她的愚笨,“是我自己不要的!”

    聽了我的話,大英子急忙去了東屋,又興衝衝的迴來了:“二妹,媽同意了!”

    “那你就穿吧!”我懶洋洋的撂下了飯碗。

    “你再多吃點吧,怎麽就吃那麽點!”大英子急忙來收拾桌子,滿臉的感激和滿足,似乎那腳步也輕快了......

    聽著大英子稀裏嘩啦的洗碗聲,想著她對我的那種多餘的“關心”,我突然從心裏蕩漾起一層酸酸的悲哀:她很可憐,沒有我霸道,沒有我獨斷,更沒有我的“魄力”......僅僅是因為她沒有媽媽?也許沒媽的孩子真的是棵草!

    以後的日子裏,因為那套衣服,我和大英子的矛盾有了些許的緩解;可是秋天將近的時候,我和她又有了一次“誤會”。

    有一天,家裏的豬沒有吃的了,我們三個還沒有放學,媽媽就讓大英子去自家的地裏挖土豆。按照當地的風俗,要先給豬弄完了吃的,再給人做飯,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見她返迴的影子,媽媽急得在院外張望:終於等來了我,就恨恨的吩咐道:“你快騎車子接大英子去,這個傻鬼一定是挖多了,拿不迴來了!”

    我把書包遞給媽媽就去了自家的土豆地,可是我四下張望,也沒見大英子的人影,就放好車子,爬在地壟溝往裏望,我以為她蹲在地裏挖土豆呢,誰曉得我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一幕:大英子和一個穿著黑衣服的男青年摟抱在一起,正甜甜蜜蜜的耳語呢!

    我嚇得一激靈,想退出地壟溝,可是他們已經看到了我:“大姐,我來取土豆,家裏等著煮呢!”我裝著不在意的樣子!

    大英子的臉立刻變成了火燒雲:“是二妹啊,你看,你看我都挖完了!”

    “那就放車子上去吧!”她的語無倫次,反弄得我也不自然起來,也覺得臉很熱!

    “你叫小豔兒吧!”那個男青年倒很鎮靜,“你和我大侄子一個班,他說你學習可好了!”

    “你大侄子叫什麽名啊?”我沒有理會他的奉承,但是也沒有反感他的話,因為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人叫我的小名了!

    “李青年!”他笑了笑,很自然的迴答我,似乎我沒有發現他和大英子的秘密。

    “你侄子是青年,那你就是老年了!”我也笑了,想繼續說,哪有老年談戀愛的?可是沒有說出來,“我迴家了,家裏還等著呢!”急忙騎上車子逃掉了......

    我前腳到了家,大英子後腳就進了屋,我很詫異她的速度,一定是從小路跑了迴來,怕我對媽媽講。那個年月,那個村子,女孩私自談對象可不是小罪過:隔壁吳家的一個叫什麽鳳的女孩,因為未婚先孕,差一點就被她爸爸打死,後來她挺著個大肚子,嫁給了一個大她十多歲,又窮又醜的老光棍,那老光棍還抽羊角風,聽說她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

    大英子的秘密被我無意中發現了,於是她就成了驚弓之鳥:“二妹,你可別對外人說啊!”她幾乎每天都乞求般的囑咐我!

    起初我還耐心的應答著,可是漸漸的就厭煩了:“你既做了,就別怕,說出去誰能怎樣你?”

    “爸會打死我的!”她的眼淚立刻下來了,“那我在這村就沒臉見人了!”

    “憑什麽打你呀?他比你做得好嗎?”我想告訴她,你父親勾引人家有夫之婦,還是個耍錢鬼,比你壞多了,可是話到嘴邊又變成了安慰,“大不了你就和他結婚,有什麽啊,你至於嚇成這樣麽!”

    也許我的話提醒了她,好像她真的不再那麽恐懼了。

    然而,不久她的事情就敗露了,媽媽不知道從哪裏得到了風聲,急忙派人找迴了黃大衣,於是香姑姑,二姑姑,各種叔叔,姑夫,都會集到一起,嚴厲聲討大英子的大逆不道:原來我的那個同學李青年的叔叔,有哮喘病,而且比大英子大出七八歲,是個說不上媳婦的男人!他的姐姐也在我們村,據說就是那個小婦人看上了大英子,給她弟弟牽的線......

    “我和他初中時同過學,那家夥走路都上喘......”一個表叔叔首先闡述了自己掌握的證據!

    “你沒看他的臉嗎?哪有男人有紅腮的,那是癆病的幌子!”另一個姑姑繼續補充著證據!

    “是啊,我經常上他姐姐家,看他說話肩都跟著動,那是喘不上氣憋的......”又一個姑父也發現了證據!

    麵對著大家的“討伐”,大英子一副死豬不怕開水湯的架勢,居然不哭也不怕了,不說散也不說不散,就是不吭聲!

    黃大衣氣得一口接一口地吸煙,喘著粗氣,還時時夾雜著劇烈的咳嗽,並且憋的滿臉通紅......我在心裏忍不住的笑:這些人到底是在說那個男青年呢,還是在為黃大衣畫像呢!

    盡管大英子被推上了家庭的審判台,可是她卻是個堅強的“被告”,十分勇敢的捍衛著她的“壟溝愛情”——不久李家堂而皇之的來求親了!

    無論親戚們怎樣的發言,媽媽始終沒有說一句話,可是麵對著李家托來的媒人,媽媽卻把大英子叫到了西屋:“孩子,你雖然不是我親生的,可是我來的時候你才十一歲,也和你親媽沒有什麽兩樣!婚姻可不是小事,你可拿定注意!你也看到我糟的罪了,你爸爸那體格,我多挨多少累!不是我說句不好聽的,要是他走在你前麵,你可就慘了!到時候你孩子爪子的,哭都找不到調啊!”

    一直把大英子的婚姻當作笑話看的我,聽了媽媽的話,內心裏猛然的一震:這是我第一次聽媽媽說這樣有遠見的話!原來媽媽並不完全象外婆說的那樣,她也知道黃大衣的身體差,她也料到了自己以後的悲哀結局,可是那又為什麽呢?十幾歲的我真的沒辦法讀懂媽媽,就是今天,我也仍然沒有真正的走進媽媽的內心世界——人啊,要真正的了解一個人,是多麽的艱難!哪怕有母女這樣的血緣關係......

    媽媽說完了自己的觀點,靜靜的等著大英子的決斷,我看出了她的期待,可是等了許久,媽媽等來的是一個母親的失望和遺憾:“我跟定他了,體格不好也沒啥,他死了,我再嫁!”

    天那,大英子怎麽這麽傻?難道所有的親戚和家人都在害她?我更加的困惑了——愛情是個什麽東西,讓膽小的女人變得這麽“勇敢”?明明知道是個陷阱,也閉上眼睛往裏跳!

    “他死了,我再嫁!”就是這句話,為可憐的大英子拉開了悲劇的序幕——她後半生的艱難和困苦就這樣開始了!

    媽媽走後,大英子似乎更加的“勇敢”:“尖嘴耗子不得好死,說出去能把我怎樣,我他媽豁出去了!就和他結婚了,有啥坷嗔(可恥)的!”

    “我沒有說過你的事!”我厲聲的警告她,“我也沒有扯閑話的愛好 ,你和誰結婚都與我沒有任何關係!請你不要在我的跟前說三道四,到頭來又弄得大家都不愉快!依我看你應該感激給你說出去的人,要不你們還得躲躲藏藏的!”

    大英子被我的話嗆得啞了一樣,不再找事!可是剛剛緩和的矛盾又開始激化,自從答應了李家的婚事,似乎魔鬼腑體,從生產隊裏勞動迴來的大英子,不再幫媽媽喂豬,其它的家務也很少主動去做,每天晚上就是洗來洗去,反複的弄她那張布滿雀斑的臉......我很鄙視:為了一個大自己七八歲的癆病鬼,值得如此的大做文章?

    她早已忘卻了那套“美麗”的綠褲粉衫——李家已經給她送來了正式的聘禮!

    那些更綠的褲子,更粉的襯衫,已經把大英子“幸福”得滿臉紅暈,象喝醉了酒似的:穿著新衣服,哼著南腔北調的流行歌曲......我於是就更加的鄙視她,覺得她是世界上最沒有腦子的女人!

    大英子是在中秋節後的第三天出嫁的!

    幾輛馬車很“紅火”的停在院子外,大英子上身穿著鮮豔的橙色女士製服,領口開得很低,向外翻著雪白的尼龍線衣領,下身是藏藍的喇叭褲,紅皮鞋很硬,,跟不是很高,但是鞋尖很窄,記得她每次試穿完都累得滿臉通紅,讓我想起灰姑娘的那兩個姐姐,為了能穿上水晶鞋,把腳趾頭都弄破了......許多年以後,我還在為大英子悲哀:我一直覺得她就是為了那幾件新衣服做了新娘子!

    大弟弟也穿著嶄新的坐在大英子的懷裏——當地的風俗:新娘子的車上,要坐一個不滿十歲的男孩,這叫做“壓車,”還要坐八個漂亮的姑娘,這叫做什麽我一直沒有弄懂!

    第二輛馬車上坐的都是村裏能說會道的女人和男人,據說是專門為了難為婆家人的所謂送親的“娘家人”!

    第三輛馬車上裝的是陪嫁:被櫥,衣櫃,還有幾個好大的包袱,裏麵是嶄新的被褥......那些可愛的馬,因為去參加婚禮,也沾了喜慶的光,每個馬的額頭上都係著鮮紅的大紙花,馬車夫的鞭子上也係著鮮紅的綢子......

    “啪,啪,啪!”隨著幾聲清脆的鞭響,大英子的少女時代就這樣的結束了!

    就要離開已經生活了十九年的小村子,還有自己的爺爺和弟弟妹妹,大英子卻沒有流一滴淚,可是當幾輛馬車輕快啟動的那一瞬間,我的眼淚卻怎麽也止不住——是兔死狐悲?還是其它的什麽?直到今天我也不能說清......

    “嘖嘖,看看人家這後媽當的,親生的也不能陪送這麽好啊!”

    “他韓嬸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眼最好!”——媽媽希望的目的達到了,在人們的讚揚聲裏,她心滿意足的嫁出了大英子,可是黃大衣卻病了!

    那個被我的家人貶低得“奄奄一息”的男人,住在我們村子北,僅僅二公裏的路,馬車很快的就進了他們的村子——似乎比我們的村子要開闊,房子也整齊些。

    馬車還沒有走到那男人家的宅院,李家的人就蜂擁過來,我剛跳下車,鞭炮就熱烈的轟響起來,一些五顏六色的女孩上來拽大英子下車,大英子卻緊緊地摟著大弟弟穩穩地坐著......我莫名其妙的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麽不肯下車:“這是婆家賞的壓車錢,快抱著斧子(福子)下車吧!多子多福!多子多福!”一個油嘴滑舌的滿臉皺紋的老女人,遞給大弟弟一個紅紙包,又把一個用紅布包得嚴嚴實實的家常劈柴斧子送到了大英子的懷裏!

    “先別著忙下車!”大英子剛要抱著斧子往車下跳,快嘴又精明的二姑姑一下子把自己派上了用場,“看看給多少壓車錢!”

    她的話提醒了大英子,她居然當著眾人的麵,打開了那個紅紙包......

    我的臉立刻火辣辣的熱起來:這叫什麽禮節!好沒意思,難道人家不給你那個紅包,你就不做人家的新娘了?如果有那個可能,也不來了!難道是把自己嫁給了那個紅包——我再次為大英子悲哀!

    可是好像我的“含羞”是多餘的,沒有人笑話大英子打開那紅包的舉措,而是誇獎著婆家的大方,我於是料定那片紅紙一定是包了讓二姑姑這樣的“娘家人”滿意的錢數,否則他們不會滿目含笑的簇擁著大英子跳下那輛讓她命運逆轉的紅彤彤的馬車!

    那個準新郎終於出場,他來扶大英子,正好站在我的對麵,依舊是土豆地裏的那張笑臉,我卻再也沒有一絲的微笑給他——驚懼和痛苦象重錘一樣擊在我小小的心髒上:紫紅的顴骨,深陷的眼窩,微聳的肩膀,脖子上的喉結,輕輕楚楚地向外凸著!一套嶄新的藍色中山裝,套在他的身上空空蕩蕩,好像裹在衣服裏的是個秫秸紮的紙人——天那,家人原來沒有說錯!這到底是個活人,還是個“藥架子”!

    我的心立刻沉到了深深的海裏——可憐的大英子真的就嫁給了這樣的男人!好端端的大英子為什麽要嫁給一個癆病鬼?

    我想到了魯迅筆下的那個華小拴,還有他那個沒有花圈的墳......

    望著洋溢著滿臉成功的李家人,一種空前的悲哀從我心底裏滋生出來——大英子被欺騙了,被愚弄了!

    邁著木然的腳步,隨著人流,我強忍著眼淚走進了大英子的新房:一對橘黃的木箱,已經安放在西牆邊,家裏陪嫁的大衣櫃和被櫥也讓人七手八腳的弄妥當了,木箱上的一個很大的收音機特別的醒目,裏麵正在唱胡鬆華的《祝酒歌》......地麵是水泥的,牆壁是用白灰粉刷的,四塊晶瑩明亮的大鏡子貼在木箱子上麵的西牆上,把進進出出的男男女女盡收眼底,新房的空間也因此而擴展了......一切都是那麽的氣派,甚至是“豪華”!

    麵對著坐在新褥子上,躊躇滿誌的大英子,還有那些碩大的雙喜字,我的心裏繼續反複地波湧著悲涼——我怕控製不住自己的眼淚,就默默的擠出了人群,一個人十分酸楚地佇立在李家的院子裏!

    蕭瑟的秋風,無情的掠著我的鬢發,仰望淡灰的蒼穹,我在想:這僅僅是大英子的悲哀嗎?不,是整個韓家人的悲哀!

    也許我應該向靈魂道歉:除去大英子她本人的無知和愚昧,如果我不來黑龍江,我不那麽霸道,媽媽不那麽偏向,她的親媽媽還活著,家裏能給她充分的溫馨,她也許不會那麽輕易的就被別人的“溫暖”所迷惑,也不會那麽義無返顧的拒絕“家”的衷告,投進他人的懷抱!

    是因為在家沒有樂趣,她才盲目的決定了自己的命運——這是個事實,可是我又不敢承認!

    歸根結底都是黃大衣和我媽媽的錯......

    我痛苦,我憤怒,我已經達到了不能忍受的境地:我恨不得立刻離開那個讓我傷心和難過的地方!

    可是我又沒有辦法一個人迴家,隻好如坐針氈,如梗在喉,象在靈魂的刑場上一樣在李家挨到了婚禮結束——那真是一個讓我不敢迴頭的“國恥日”!

    做人如果沒有責任感,會給子女帶來怎樣的傷害!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感情上不能自控,是人間悲劇的淵源......

    我很感佩那些“寧可瓦全,也不玉碎”的男女,是他們維係了血緣的純潔,也促成了社會的安定與平和——人啊!珍惜婚姻,不要用你的“未得到”,去破壞你的“已擁有”,錯也好,對也罷,相信“天緣”吧!人類畢竟不能返璞歸真,迴到原始社會!

    仍舊坐著那幾輛馬車,娘家人酒足飯飽,心滿意足的往迴返:“嘖嘖,老李家可真有錢,連屋裏的地麵都是水泥的!”

    “是啊,你看人家那房子,全磚的,咱們村一所也沒有啊!”

    “聽說李家有個兒子在外地當軍官呢,說不定以後還讓姑爺也當上工人呢!”

    “大英子這迴可掉福堆了,苦日子總算熬出頭了!”

    “誰給她的苦日子?你怎麽知道她以前過的是苦日子?說給我聽聽!”麵對著這些勢力小人,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憤怒,“你們扯瞎話也得分分場合,看看對象,小心讓人把嘴撕破了!”

    三姑六婆們大約是喝了李家的酒太興奮了,於是忘記了車上還坐著我,也忘記了我媽媽的性格,更忘記了我掐李老虎的“典故”,我的橫眉冷語,終於提醒了她們,一下子全都閉上了嘴巴,直到馬車停在我家的院門口,也沒有人再議論半句大英子的婚事......

    送親的迴來了,媽媽早已迎出院子,並熱情的讓人們進屋休息,可是除了香姑姑,那些長舌婦都找了個借口灰溜溜的告辭了......

    媽媽還很納罕,她哪裏知道我的“厲害”呢——直到我離開那個小村子,無論是我放了學,還是下了班,左鄰右舍的各種“婆”們,隻要見我迴家了,就都急忙的中斷和我媽媽的“談笑”,似乎我是那降妖的孫大聖。

    結婚後我依然沒有改變這個性格,便是到了今天,我也仍舊不喜歡女人談話的三部曲:婆婆,丈夫和孩子——也許我真的很另類!

    大英子結婚的時候,黃大衣還在鼎盛時期,家裏接了不少禮錢,還有好多東西:枕套,被麵,床單,線毯......媽媽把那些東西連同一個賬簿子,統統的放到櫃子裏,並上了鎖!

    “香子,你別走了!你大哥有點不舒服,你幫我照看一下,迴頭你拿兩床被麵迴去!你家也沒有完整的被子,這迴換兩床新的吧!”媽媽對那個香姑姑一向很慷慨,可是卻引起了我的不滿,我覺得非常的沒有必要,我還覺得香姑姑和媽媽的感情不是真的!

    “媽,把鑰匙給我,那櫃子太亂了,我整理一下!”我沒有表情的說。

    媽媽沒有理會我的意思,把鑰匙遞給了我,繼續聽香姑姑訴說大英子的婚禮情況。

    我打開那個櫃子以後,急忙把所有的東西都弄到了北炕上,仔細的挑選我喜歡的東西:繡花的枕套,印花的大一點的床單,還有顏色鮮豔的絲綢被麵......統統的放到了我的櫃子裏,並且用我的鎖頭所好了!剩下的東西我又把我認為不好的放到了上麵,然後才不情願的把鑰匙送到了東屋,迴到西屋莫名其妙的生起了悶氣!

    媽媽果然把我放在最上麵的兩個質量和顏色都不怎樣的被麵給了香姑姑,我裝做不在意的樣子躺在炕上看書,看著香姑姑樂顛顛的拿走了東西!

    但是事後我還是和媽媽鬧了一場:“你沒有兒子嗎?小輝他們結婚就不用了嗎?有點東西就大手大腳的,好像你是誰的救世主!”

    “你怎麽這麽小氣?他們用的時候還早著呢!啥事你都跟著操心!”媽媽很不服氣,“別和你外婆一樣,東西寧可扔了也不送人!”

    “和我外婆一樣也比和你一樣強,給你幾句好話就不知道北在哪兒了!”我氣鼓鼓的頂撞著媽媽!

    “行了,你是老奶奶,你要用什麽你隨便拿,你可別氣我了!”媽媽對我很無奈!

    “我才不要那些破東爛西!你都給別人吧,當你的菩薩去吧!”我繼續發泄著對媽媽的不滿......

    盡管我嘴很硬,可是我的女兒都上小學了,我用的床單還是那次我偷著藏起來的:我和媽媽的矛盾不僅僅體現在性格上,習慣的反差讓我們直到今天也無法徹底的通融!

    是我媽媽太有人情味?還是我太冷漠!

    總之,真的很遺憾:在那個空氣都常常凝滯的老宅裏,我無法追憶我都想了什麽,做了什麽!也許時間的大部分是用來寫作業,看書或者做夢,但是我相信一定還有一些美好的時光被我無情的踐踏了——我沒有珍惜我一生裏和媽媽在一起的那僅有的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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