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管亥兵出燕山之故,劉玄虛驚了一場,來迴耽誤了一段時間,離董卓限定的入京日期又迫近了幾天。


    加緊趕路,途中都不敢太過耽擱。


    “公子,要變天了。”


    進入密林,官道兩側都是蒼天巨木,遮天蔽日,剛才的陽光不見,烏雲翻滾,天色也已經不早了。


    天說變就變,突然間陰沉沉下來。


    “要下雨了公子。公子,前麵好像有數間茅舍,似乎可以避避雨,我們要不晚上就在那兒歇下腳?”


    茅舍就在官道右方不遠處,顯然久無人打理,早已經是破敗不堪。有一間屋子牆倒三麵,其餘幾間勉強能待人,但屋頂或多或少的透著天風。


    “公子,這邊請。”


    料理了馬匹,劉非選了一處比較完好的房間出來,請劉玄進去休息。


    進門處地上有塊匾額,木製的,埋沒在荒草堆裏。輕輕揭開上麵的蓬草,依稀能從斑駁的木板上看出一個‘驛’字來。用的隸書。


    “驛?原來這裏就是古代的郵局啊。”


    與郵局不同,這裏還兼具為過往官員臨時住宿辦公的功能,所以多出了那麽多的房屋。


    “一驛過一驛,驛騎如星流。平明發鹹陽,暮及隴山頭……”。


    如今天下戰亂初起,各路諸侯政路不通,官道不接,這些驛站自然也就沒有人來打理,荒敗成必然。


    “哎!”


    一路行來多少強盜土匪霸占山頭,多少百姓餓殍遍地,滿目淒慘,目不暇接。而越是向西越是可怕,足見戰亂之苦。


    雨已經下了起來,天也逐漸黑了下去。


    連日奔波,苦累不堪,劉玄本來羸弱的身子骨哪裏受得了?光是騎馬,屁股都顛簸爛了估計。劉非忙著撿柴生火,劉玄倒靠在牆角,想著一路所見所聞,心裏五味雜陳,卻又耐不住疲倦,漸漸有了睡意,眼皮開始打起架來。


    然而,也就在這時,苦雨更加大了,偏偏又有一老一少兩個路人進來。


    老的步履蹣跚,滿頭銀發,顯得老態龍鍾;小的十三四歲,臉色蠟黃,像是生了場大病,看他們年齡的差距像極了爺孫。兩個人都是葛布爛衣,又被雨水打濕,看起來很是淒涼。


    “來來來。老人家快請裏麵。”


    劉非生的火剛剛讓屋子裏有了點暖意,誰知道被劉玄讓了出來,不得不退出。


    “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憑什麽……”


    劉非人不壞,就是有點不情願讓公子受委屈。


    雨下得大,雨水滴滴答答的從破風處漏了下來,帶來絲絲涼意。


    劉玄卻是睡不著了。屋子裏本來有兩條破舊的木案,如今拚接起來,擺上酒壺、酒樽,拿出燒餅等幹糧,席地而坐。想要邀請對麵貌似爺孫的兩個入席,偏偏人家不領情,也隻好作罷。劉非為劉玄樽中倒滿酒,還沒開始喝呢,屋外麵傳來噠噠的疾蹄聲,接著隻見繞出來一個騎馬行人。


    是一條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九高個子的漢子。


    漢子跳下馬背,猿臂輕攏韁繩,將馬係於屋簷柱下,自家徑直走了進來。


    看他年紀不大,生的卻是十分雄壯,一對手臂格外的顯長,就像是猴子的臂膀。更惹眼的是他頷下一部胡須,本來又長又黑,被雨水一洗,屋內火把一照,顯得更加的光澤耀眼。


    古人以擁有一部漂亮的胡須為美,跟今人的想法不同。


    漢子進來後掃視了一眼屋裏情況,雖然知道這些人都不是屋的主人,到底拱手致意,算是打過招唿。立在門邊,手輕輕舉起,指背恣意撣打衣上、發梢之間的雨水。


    “在下武縣劉玄,不知壯士大名?我看壯士衣裳濕透,若不換身幹爽的,或者烘烤烘烤,隻怕於身體不利,何不一起過來坐坐,順便喝喝酒暖暖身子?”


    劉玄親自倒了一樽酒,向案前推了過去。


    漢子沒有迴答劉玄的話,不過也沒有絲毫的扭捏。他走上前去,道了聲謝,拿起酒樽就喝。


    仰脖子一咕噥,一樽酒下肚。


    “咦!你這人好沒禮貌,給你酒喝你卻連話都不會說了……”。


    劉非看不過去,想要埋怨來人一番,被劉玄喝退。既然對方不願吐露姓名,他也不問。舉酒能有對飲人已經很是不錯了,還能奢望什麽?


    兩人樽來酒幹,極其默契的喝了下去,誰也不多說一句。


    行到酒酣耳熱時,看著屋外雨、聽著耳邊風,劉玄念及自身遭遇,不免心有孤寂。


    “這雨……”。


    仰頭細細思量:“這雨……少年聽雨歌樓上……”。


    “嗯?”閉目跪坐埋頭飲酒的漢子不禁睜開眼。


    “……紅燭昏羅帳……”。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咦?好詩啊!”


    漢子身子一正,開口道:“這雨,這詩,當配、這劍……借劍一用!”


    “公子小心……”。


    劍芒突然亮起,劉非嚇得一個哆嗦。


    老頭睜開眼,少年睜開眼,明顯的感到了這一劍的寒意。


    然而他們都沒有動,動的隻有漢子。漢子長身而起,舞動從劉非懷裏奪來的劍。


    ……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中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爐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


    ……


    “好一句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痛快痛快!”


    漢子伴著劉玄的吟詠聲,一路將劍舞來,表麵雖然平淡無奇,卻是暗走驚雷,雨水都潑不進去。劉玄吟罷,漢子收了劍,將劍交還給劉非,說道:“謝小兄弟的劍,也謝謝兄台你的酒和詩。不過。殺人夜不詠悲涼詩,我想,你們可以走了!”


    劉玄心裏一動,劉非搶著問:“走?為什麽要走,這裏可是我們先來耶,如果我們不走呢?”


    “不走?就得死!”


    牆角的老兒不再看上去老態龍鍾,少年也不再病懨懨,他們站起身來,眼裏盡是無盡的冷漠。


    轟隆隆,不全是雨水大作,分明還有無數馬蹄雜遝。


    小小驛站,眼看就要被這馬蹄聲給團團碾壓、砸碎。


    “你們走吧!”


    漢子大踏步走出去,在馬背上摸索一陣,抽出了一對趁手短戟,插在後背綁帶上;還有一張弓、一壺箭。


    箭壺扯下掛在腰間,弓拉起弦。


    箭拔一支,扣弦上,再一支。


    “去!”


    刷刷刷,接連數箭射向黑夜、雨裏,跟著不同方向有墜馬聲,有慘唿聲,不絕入耳。


    劉玄心弦緊扣,這姿勢,這動作,那叫一個帥!不知又是哪位大神,可曾曆史留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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