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我母親屍身收斂吧。”

    衛屹之怎麽可能找得到她母親的墓,她的母親當日便被火化了。

    謝銘光在乎的是家族利益,是全謝家以後的安置,而她不過是個恰好可用的棋子,沒有選擇。

    要麽女扮男裝為謝家謀利,要麽迴荊州。

    可是她的母親為了讓她過上好生活,已經用自盡斷了她的退路。

    想母親的時候可以多吃碗飯,絕不能哭。

    任何時候都要好好活著,絕不能束手就擒。

    為了活下去,她一滴淚沒流地火化了母親,狠心不認恩人還將他遠送他鄉。

    衛屹之,你不過是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何曾能體會這些!

    謝殊舒口氣,將碗遞給沐白:“再盛一碗。”

    作者有話要說:坐了一天,寫了很多,也改了很多,最後隻淘出了這三千多字,看來兩更無望了。

    總有卡文的時候,大家多諒解~

    三八章

    桓廷這次出使的結果不太好,吐穀渾願意送金送銀,就是不肯將這稱作朝貢,更不願成為大晉附屬國。不過他們也不想將關係搞僵,所以又表示要再派使臣來晉國詳商此事。

    謝殊有心提拔桓廷,於是將接待使臣的事也交給了他。

    不久之後到了重陽節,恰逢太後六十大壽,皇帝下令普天同慶,大宴群臣。但太後吃齋念佛,不喜鋪張,拒絕了皇帝的好意,隻說要請光化寺內的主持大師來宮中宣講佛法就好。

    皇帝始終覺得太委屈母親了,於是出主意說把百官都叫進宮來一起聽佛法吧!

    太子一個讚成,連鬥棋都拋下了。

    朝中官員有的奉道有的拜佛有的什麽都不信,但一直相處融洽,皇帝要表孝心,大家也沒意見,個個都打起精神,早早進了宮。

    宮中到處擺滿了菊花,金黃燦爛,分外奪目。壽安宮裏壘起高高的講經台,光化寺主持是年輕的西域僧人竺道安,眉眼深刻,身披袈裟,端坐其上,安雅如蓮。

    太後衣著莊重,領著眾臣各就其位,聽他說法。

    謝殊百無聊賴,偏偏端坐在前方,連打瞌睡都不行。這時忽然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角,她轉頭看去,是太子身邊的謝冉,正在對她使眼色,示意她看後麵。

    謝殊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原來是坐在王敬之身邊的王絡秀在看著自己。

    看到她望過去,王絡秀立即垂了頭,許久再往這邊瞥一眼,臉頰微紅。

    這可不是個好兆頭,還以為送完香囊就完了呢。謝殊朝謝冉搖搖頭,表示無事,讓他不要瞎想,心裏卻很無奈。

    和謝冉使完眼色,謝殊發現太子也在望著自己,再仔細一看,原來不是看自己,而是自己這方向的王絡秀。

    她有些了然,太子也到適婚年紀了,也會關注名媛淑女了,不過,這是要把主意打到自己老師家裏去嗎?

    竺道安宣講完畢,要與在場的人辯法,大臣們都沒什麽興趣,有興趣的見他這樣的高僧也沒勇氣出頭。太子倒是躍躍欲試,可惜一直被謝冉拽著,怕他再惹皇帝生氣。

    太子始終覺得意猶未盡,便請竺道安說一些佛家小故事來聽。

    司馬霆故意揶揄他道:“尋常佛家故事太子哥哥怕是都能背了,今日得請大師說個不一樣的才行。”

    竺道安微微一笑:“那貧僧說個男女情愛的故事如何?”

    司馬霆一愣:“佛家也講男女情愛?”

    竺道安唿了聲佛號:“男女情愛也是愛。”

    他這麽一說,原本都沒什麽心思的人都來了興趣,連謝殊也有了些精神。

    “很久以前,結骨國太子愛慕一名美貌女子,可惜未能求娶。太子死後,來到佛祖身邊,說自己深愛此女,請求佛祖讓自己下一世與此女修成正果。佛祖答應了他的請求,然而下一世太子仍舊沒有得到女子。他又來到佛祖麵前,詢問為何沒有給他機會。佛祖撥開茫茫雲海,指著下方終日侍候在他身邊的一名男子道:‘不過換了副皮相你便認不出來了,這也是愛麽’?”

    眾人聽得若有所思,司馬霆卻隻想笑:“這故事丞相一定喜歡。”

    謝殊知道他這是在諷刺自己好男風,笑了笑道:“所有人都喜歡,心中無愛者才不喜歡。”

    司馬霆笑臉一僵,憋悶地扭過了頭。

    坐在右邊的衛屹之忽然朝謝殊看了一眼。

    離去時,王敬之叫住了謝殊。

    “不知丞相可有閑暇?在下想邀請丞相同去賞菊飲酒。”他官袍莊重,但笑得散漫、舉止灑然,絲毫遮掩不住平日裏的不羈。

    剛好衛屹之遠遠走來,謝殊有心避開他,便接受了王敬之的邀請:“如此甚好,本相現在便可與你驅車同往。”

    “丞相真是爽快人。”王敬之抬抬手,

    請她先行。

    衛屹之看著二人有說有笑地一起登車離去,不自覺地蹙緊了眉。

    襄夫人從後麵走過來,看到這幕,憤恨道:“果然謝家豎子和王家勾結到一起去了!”

    衛屹之趕緊打斷她:“迴去吧。”

    襄夫人仍舊惱恨,一路狠揉帕子,看架勢是把帕子當成謝殊了。

    王敬之邀請謝殊賞菊的地方是秦淮河畔。去年有官員命人在兩岸種上了菊花,今年重陽節剛好觀賞。

    現在還不到午時,日頭仍濃,秋高氣爽的時節,整個河麵上都飄蕩著花香。王家畫舫悠悠駛過,兩岸百姓紛紛探頭觀望。

    “方才我隻瞧見王太傅邀請丞相登船,沒請旁人。”

    “哇,多少年沒見王謝同船共飲了?”

    “是啊,不愧是一風流名士啊,做事都與以前的王家人不同。”

    “什麽呀,分明是我們家謝相大肚量,不然才不會理會王家呢。”

    “唉,我們家武陵王不在,沒心思看了……”

    “不看走開,讓我看王太傅!”

    王敬之眯著眼睛朝窗外瞥了一眼,對謝殊笑道:“方才聽竺道安說法,他認為皮相不重要,可在大晉,偏偏就很重要。對了,不知丞相可曾聽說過令祖父謝銘光的軼事?”

    謝殊放下酒盞:“願聞其詳。”

    王敬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下巴:“先帝在位時,令祖父因為相貌出色,從尚書省右仆射一舉被提拔為中書監,之後勢不可擋,一直坐到了丞相之位。”

    謝殊覺得有趣:“竟有此事?難道你要說王家沒有人做到丞相,是因為沒我祖父好看?”

    “哈哈哈哈……”王敬之放聲大笑:“在下就喜歡丞相這心性,這話若是對旁人說,興許就要責怪我口無遮攔,隻有丞相還能打趣,毫不介意。”

    “我介意什麽,若是我祖父那脾氣,你這麽說,他還得謝你誇他呢。”

    王敬之點頭:“令祖父有的可不止是相貌,也許他是在丞相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吧。”

    謝殊舉著酒盞低笑:“我與他可不像。”

    王敬之不禁一怔。

    一直到兩岸燈火連綿,兩人才終於停下飲酒。

    王敬之不愧是清談高手,連謝殊不感興趣的東西也能說的頭頭是道,這一下午就這麽過去了都沒察覺。

    她打趣道:“本相忽然覺得,太傅身邊的美人都很有福氣,至少不會有悶的時候。”

    王敬之哈哈笑起來:“再多美人,也比不過丞相你一個啊。”

    謝殊一聽這話就知道他醉了,他這樣子跟那次在覆舟山上沒什麽區別。

    她覺得好笑,難怪稱他風流不羈,一喝醉就胡言亂語,是挺符合。

    船艙門邊站著一名眉清目秀的仆從,聽這話不對,連忙進來攙扶王敬之,一麵向謝殊告罪:“丞相恕罪,我家郎主一喝醉酒就胡言亂語,絕無冒犯之意。”

    謝殊擺擺手:“無妨,本相早見識過了,不用攙走太傅,讓他在這裏休息吧。”

    仆從一臉為難:“可、可我家郎主醉後還有其他不、不雅的舉動啊。”

    “嗯?”謝殊正要詢問,王敬之已經將那仆從推開:“囉囉嗦嗦,快些出去,妨礙我與客人說話。”

    他一麵說著,一麵起身,踉踉蹌蹌地走到謝殊身邊,忽然拖住她胳膊一拽,就勢一躺。

    謝殊被拉扯著倒下,正枕在他臂彎裏,他收緊手臂將她牢牢扣住,哈哈笑道:“與君同寢,至天方大白。”

    仆從連忙來拉人:“丞相恕罪,我家郎主絕對不是有心的。”

    謝殊掙了許久掙不開,歎氣道:“本相算是明白你們郎主這風流名聲如何來的了。”

    仆從欲哭無淚。

    聽說丞相好男風呀,我們家郎主這是自己送上門了啊!

    剛好衛屹之和桓廷等人在附近酒家飲酒,邊疆傳來快報說吐穀渾使臣在路上出了事,他聽說王家畫舫到了附近,便要登船來見謝殊商議此事。

    衛屹之和桓廷二人乘了小舟到了畫舫旁,沐白正好在船頭,很熱情地迎接了桓廷,很冷淡地迎接了衛屹之。

    “丞相在何處?”

    “在艙中與太傅飲酒。”

    恰好此時艙內傳來王敬之的大笑和仆從的驚唿,衛屹之覺得不對,快步走進去,一眼就見到謝殊被王敬之緊緊摟著躺在地上,一個若無其事,一個形容放蕩。

    沐白跟過來,見到這情形汗毛都豎起來了,連忙來掰王敬之的胳膊。

    喝醉酒的人太有勁,又胡攪蠻纏,他和王家仆從隻能分開左右拉人。

    衛屹之忍無可忍,上前一手扣著王敬之手腕,一手拉出了謝殊,往身邊一帶。

    王敬

    之胳膊吃痛,睜著迷離的醉眼看過來,根本沒認清楚是誰,倒頭大睡去了。

    可憐的王家仆從嚇得跪在地上連連告罪:“丞相恕罪,大司馬恕罪,我家郎主絕對不是有意的。”

    “沒事,好好照顧你們家郎主吧。”謝殊掙開衛屹之,先出了畫舫。

    桓廷在艙門便張口結舌看了半天,這才迴神,連忙上前將事情稟報了。

    “知道是何人所為嗎?”

    “不知,是仲卿的兵馬送來的消息。”

    謝殊轉頭去看衛屹之:“那武陵王可知是何人所為?是劫匪還是敵軍得調查清楚,兩國交戰不斬來使,這可不是小事。”

    衛屹之神色不佳:“待本王調查清楚再告知謝相吧。”

    謝殊上下看他兩眼:“武陵王這是在對本相不滿?”

    桓廷幹咳兩聲,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三九章

    衛屹之生著悶氣乘船先登了岸,說要迴去派人追查此事。桓廷和謝殊則落後一步,由王家畫舫送到了岸邊。

    桓廷一次接待來使,心裏挺沒底的,這次又出了這種事,可憐巴巴地央求謝殊說:“要不表哥派別人去辦吧,我擔心弄砸了。陛下指不定多希望你出錯呢,還是交給能人去辦比較好。”

    謝殊拍拍他的肩:“既然知道為表哥著想,這次就好好表現,豈能將機會讓給外人?”

    “可我真擔心做不好。”

    “你想太嚴重了,以前大晉一統天下,如今卻偏安一隅,陛下這次無非是想掙點顏麵,其實自己也明白這事難辦的很。”她朝衛屹之離去的方向指了指,“你若真擔心,可以去求武陵王幫忙。吐穀渾先前拒絕,後又再派人過來,無非就是忌憚他在寧州的兵馬。屆時你讓他與你同進同出,使臣就不敢小覷你了。”

    桓廷垂頭喪氣:“仲卿這麽生氣,我可不敢去惹他。”

    “嗤,他是氣我,與你無關。”

    “那……好吧。”

    衛屹之迴到府邸,仍舊板著臉,但還是立即吩咐苻玄去安排徹查使臣一事。

    苻玄走後,他坐在房裏,許久才平靜下來。

    多年以前,陛下生辰,得了一批良駒,要賞給世家子弟。

    他還年幼,被兄長牽入宮去,跟著其他人一起挑選。其他人都選的高頭大馬,隻有他選了一匹小馬仔,惹來眾人哈哈大笑。

    人人都誇他是璧人,父母兄長個個都將他當做良材美玉,悉心教養,指望他成大器,自然養成他驕傲秉性。

    他是因為喜愛才選的小馬,卻惹來大家嘲弄。驕傲作祟的他無法容忍,於是又生生改掉了選擇。

    衛家是從血海裏爬出來的,在他手上還要傳承下去。這一路謀劃至今,終於站穩腳跟,更不敢有半點逾矩。

    他也想像王敬之那樣灑然一笑,醉臥不醒;也想像桓廷那樣口無遮攔,沒心沒肺。

    可是死去的祖先在看著。

    千萬將士和百姓在看著。

    皇帝和虎視眈眈的世家們也在看著。

    他早在不知謝殊身份時就喜歡上她,自己也承認,但無論是本性裏的驕傲還是身上背負的責任都讓他強迫自己改掉這個事實。

    如果謝殊是女子就好了,那麽他會被她吸引就有了解釋。

    這個念頭在發現她的破綻時愈發濃烈。一定要求個結果,好證明他走的不是離經叛道的路。

    雖然在最後放棄了刺探,其實他的心裏已經認定謝殊是女子。然而今日竺道安的故事讓他有了疑惑。

    是因為喜歡謝殊才希望她是女子,還是因為謝殊是女子才喜歡她?

    什麽答案都沒有看到她和王敬之在一起後的情緒更直接。

    他站起身來,找出當初為謝殊畫的畫像,展開看了一眼,投入火中燒了。

    謝殊迴到相府後也立即派人去調查使臣的事,不過到底比不上衛屹之有軍隊在附近強。

    桓廷二天便送來消息說衛屹之已經查清楚,那二位使臣都無生命之憂,現在已經繼續上路。

    她鬆了口氣,卻又覺得不妥。外國來使,不說自己帶著軍隊護衛,就是晉國沿路也會安排人護送,哪有隨隨便便就出事的?

    眼看著那二位使臣就要到達,桓廷果然忍不住了,聽了謝殊的話跑去求衛屹之幫忙。

    “我把我收藏的那柄周代玉璋給你好不好?”

    衛屹之坐在院中,正擦著鍾愛的長劍,淡淡道:“沒興趣。”

    桓廷看他喜愛武器,又道:“那把我家中那柄馬槊送給你如何?”

    “我有。”

    “……”桓廷歎了口氣:“算了,表哥還說讓我來求你,果然沒用。”

    衛屹之動作停了下來:“謝相讓你來的?”

    “是啊,他說你生他的氣,不會生我的氣的。”

    “哼,她倒是知道我在生她的氣。”

    桓廷有點尷尬:“那個……你們倆的事其實我都知道了,王太傅那是醉後失態,都是男子,抱一下又能怎樣?看開點嘛。”

    衛屹之錯愕地看著他:“什麽你都知道了?”

    桓廷一副了然於胸的模樣:“仲卿,我以前也覺得有點無法接受,不過自阿翁去世後我想通了許多,人生苦短,什麽都不如活的自在灑脫。表哥雖然好男風,那也是我表哥,隻要他過得好,那些名聲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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