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外合打退他再在益州補上一戰。

    雖然益州隻有衛屹之十萬兵馬,但他人困馬乏,損失慘重,那邊十五萬人馬也拖得勞心勞力,恐怕不妙。

    拓跋康越想越憤恨,跑出很遠,調馬迴頭,熊熊火光裏,衛屹之正搭箭指來,他慌忙出逃,再不敢停。

    此戰衛屹之耗時日久無非是想保存晉軍實力,所以拓跋康逃到益州後,一旦有贏戰的可能,他便急調荀卓和張兆迴營。

    吐穀渾國主自然欣喜非常,盛邀衛屹之去都城,要好好款待他。

    衛屹之很意外,還以為那些伶人是和上次一樣跟隨國主來了邊城,原來國主還在都城。

    此時在寧州等待許久的桓廷早已按捺不住,一見戰事平定便要求出使吐穀渾。

    衛屹之提出要與他同去,他卻連連擺手拒絕:“不是我不願與你同去,隻是這次是我一次做大事,你要讓我好好表現,否則迴去如何向表哥交代啊。”

    “那好吧,恩平一路順風。”

    “順呢順呢。”桓廷得到了他的軍力保護,出了大帳就招唿沐白走人。

    穆衝這幾日被穆妙容煩的頭疼,都是為了見武陵王,所以此時見他空下來了又沒去吐穀渾,便趕緊邀請他去府上宴飲。

    他打著慶功的名號,又邀請了其他將領,衛屹之也不好拒絕。

    宴飲完畢,眾人退去,衛屹之卻被穆衝拖住,非要請他留宿府中。

    刺史的府邸的確是寧州最好的,何況此戰穆衝有功,衛屹之不能拂了他的麵子,隻好答應。

    住所是上次給謝殊住的院子。衛屹之推門看到屏風,想起那日披著女裝的謝殊,再想想數月前的那場夢,無奈歎息。

    剛剛坐下,有人敲了敲門,沒等他應聲,來人已徑自推門而入。

    他抬頭看去,盛裝打扮的穆妙容嬌俏地站在門口,盈盈下拜:“參見武陵王。”

    “免禮。”衛屹之不動聲色。

    穆妙容上前,將一隻香囊放在他眼前:“武陵王再退敵軍,保家衛國,妙容感佩在心,特地親手縫了這隻香囊給您,寧州日暖夜冷,氣候不定,這裏麵的藥材有強身健體之效。”

    衛屹之推迴去:“多謝,隻是本王不喜濃香,從不佩戴這些物事。”

    穆妙容一愣:“怎麽會,丞相明明說……”

    衛屹之挑眉:“丞相?”

    “呃,我有個奴婢,名喚承香,她與我說……說武陵王應當會喜歡這些。”

    “哦?她對我倒是了解。”衛屹之似笑非笑。

    穆妙容什麽好處也沒得到,氣唿唿地迴去寫信給謝殊抱怨。

    還說女子親手縫製的香囊別致精巧,男子最是喜愛什麽的,騙人!

    誒?不對,丞相好男風,本來就不可能知道真男人喜歡什麽啊。

    穆妙容欲哭無淚。

    二日一早,衛屹之剛起身,苻玄進來稟報說有一群伶人被困在邊城,守軍們不知道該不該放行。

    衛屹之想起之前的報信的樂聲,忙吩咐他將那些人招來相見。

    伶人共有十二人,都是上次被謝殊送去吐穀渾隊伍裏的,為首的正是楚連。因為吐穀渾國主極愛聽擊築,他技藝出眾,很快就被擢升為這群伶人總管。

    十二人斂衽下拜,向衛屹之行過禮,全都垂著頭不敢作聲。

    衛屹之問楚連:“你們向來跟隨國主,怎麽會自己跑到邊城來。”

    楚連沒了往日的憔悴,墨發白衫,溫文恭謹:“迴武陵王,先前國主生辰,小人們獻藝博樂有功,得了恩典,可以迴國探親。有一些人嫌路途遙遠沒有迴來,隻有這十一人上了路,小人身負總管職責,領他們迴國,之後還要再帶他們返迴吐穀渾。”

    “原來如此。”衛屹之又問:“之前那樂聲報信,是何人的主意?”

    “是小人。”

    “哦?你是如何想到這方法的。”

    楚連有些尷尬:“說來慚愧,小人年少時迫於生計,時常要去遠處偷食,每次都與夥伴約定放風信號,一有人來便靠這法子示警逃跑,與這方法大同小異。上次國主招待武陵王,小人看出武陵王音律造詣,便鬥膽去請示吐穀渾的二位將軍,他們也樂意一試,小人這才和大家一起奏樂傳信。”

    衛屹之連連點頭:“難怪謝相也總對你讚不絕口,果真是個人才。”

    楚連疑惑地抬頭:“丞相為何會對小人讚不絕口?”

    衛屹之失笑:“你不是他的恩人嗎?”

    楚連更疑惑了:“小人怎麽會是丞相的恩人?”

    衛屹之見狀不對,叫苻玄將其他伶人領走,又親自掩好門,迴來再問:“你上次托本王捎曲譜給謝相,分明與他是舊識,怎麽又做出與他毫不相識的模樣來?”

    楚連

    這才明白:“武陵王見笑,是因為丞相與小人一位故人容貌相似,小人時常掛念那位故人,又不知她行蹤,隻能借丞相表達思念罷了。”

    “故人,什麽故人?”

    楚連訕訕道:“不提也罷,已多年未見,連生死都不確知。”

    衛屹之心思微轉,又道:“你隻管說,本王可以幫你找人。”

    楚連瞬間抬起頭,又垂下去:“還是算了,小人當初忍著沒向丞相請求尋找她,就是擔心得到壞消息。”

    衛屹之試探著問:“如果丞相恰恰就是你要找的那人呢?”

    楚連搖頭:“小人也想過,但沒可能,丞相言談舉止都是端雅男子的模樣,我那故人卻是個女子,皮得很。”

    衛屹之心中一動:“本王問你,你那故人叫什麽?”

    楚連不太明白他為何一直追問此事,但又不敢瞞騙,隻好據實稟報:“叫如意。”

    衛屹之眼中暗光浮動,許久才道:“好名字。”

    此時剛剛得知伶人們被外放迴國的沐白正急急忙忙策馬往迴追來。

    這吐穀渾國主什麽時候放人不好,偏偏這時候放!

    作者有話要說:衛青也字仲卿,我還是取好名字才發現的,真巧……

    三七章

    楚連隻是個伶人,命如螻蟻,斷不敢欺瞞連皇帝都敬重三分的武陵王。但他擅於察言觀色,見武陵王神色微妙,也暗暗留了心思。

    上次托武陵王送曲譜,是因為那次在王慕府上見到他與丞相一同宴飲,以為二人交好。如今見武陵王一直對他和丞相之間關係多般刺探,可能並不像他想的那般簡單。

    若無丞相,他絕對不會有今日安穩的生活,丞相對他有恩,他不能報怨。所以一出刺史府,他便立即想法子將消息送去丞相府。

    謝殊也並未坐以待斃。桓廷單純,沐白又不知詳細緣由,任何變數都有可能發生。

    此事說起來,起因是她當初說了自己的乳名,不過這是小事,且不說荊州之地這個名字普遍的很,就是荊州口音和都城這邊也大有差別,加上她曾對衛屹之說過自己幼年做女裝打扮,恩人的事也能掩蓋過去。

    不過衛屹之和別人不同。晉國嗜好陰柔美,別人對她隻會欣賞不會細究,他卻始終刨根問底,這才是讓她最煩悶的地方。

    伶人們都已返鄉,楚連無家可歸,幹脆在寧州等候大家,順

    便尋找送信機會。

    沒幾日,他竟撞見了打馬而過的沐白,再三辨認,的確是丞相身邊的人,連忙衝上去攔人。

    沐白分外詫異,沒想到找來找去,居然就在這裏碰上了。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他連忙將楚連帶到下榻處,確定無人跟蹤,這才將謝殊的吩咐跟他說了。

    楚連皺眉道:“原來丞相早對武陵王有提防,好在小人適可而止,隻說我那故人名喚如意,其餘他再問的,我都沒細說。”

    沐白將準備好的銀兩交給他:“我會派人送你迴吐穀渾,此後記住不可再出頭,也不可與任何晉國朝臣有接觸,不對,和任何晉國人接觸都不行。”

    楚連拜了拜:“是,大人放心,小人已經找到故人,與丞相毫無瓜葛。”

    沐白點頭:“不枉費丞相盡力保你一場。”

    楚連怔了怔,又連忙稱是,心中卻很疑惑,他有何德何能值得丞相這般對他?

    難道丞相真是如意?

    謝殊很快接到沐白的急函,看完後心定了不少。

    八月末,桓廷出使吐穀渾結束,武陵王班師迴朝。

    沐白提前返迴,一迴去就被叫入了謝殊房內。

    門窗緊閉,謝殊坐在桌前,表情沉凝。

    “沐白,可還記得當初祖父選你在我身邊時說過什麽?”

    沐白恭恭敬敬跪下:“無論公子怎樣都是公子,要誓死追隨,忠心不二。”

    謝殊點點頭:“我有件事一直瞞著你,因為事情太大,對身邊人也多有防範,如今我想告訴你。”

    “屬下定不辜負公子信任。”

    謝殊微微起唇:“我是女子。”

    沐白一頭磕在了地上。

    建康城中暑氣未退,桂樹飄香。百姓夾道觀望,遠遠見到齊整的隊伍和武陵王的車駕,紛紛投擲花草羅帕,歡唿雀躍,欣喜非常。

    武陵王又立一功,皇帝除了賞賜金銀,實在不知道該賞其他什麽了。恨隻恨自己沒有適齡女兒,不然一定要把他招做女婿,省的他一直建功再被別的世家拉去結盟。

    算了,不想了,還是辦場慶功宴意思意思吧。

    禦花園內,百官在列。

    謝殊朝服齊整,坐在左首,眼見衛屹之大袖寬袍,姿容閑雅地走過來,隻是一瞥便收迴了視線。

    衛屹之向皇帝行過禮,在右首

    坐下,看她一眼,神情如常。

    宴飲時,當然會有人問起作戰的事,衛屹之便將整個戰事過程說了,說到以樂聲傳遞消息時,惹來無數詫異之聲。

    王敬之笑道:“古時有吹簫引鳳的傳說,樂曲便如話語,隻是方式不同罷了。”

    衛屹之點點頭。

    司馬霆朝謝殊瞥了一眼:“若是我朝都用樂曲說話,丞相可一個就聽不懂。”

    謝殊這會兒才明白為何衛屹之會見到虎牙,心裏想著事情,被他嘲諷了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倒是太子替她解了圍:“人各有所長,丞相深藏不露,是我們無緣得見罷了。”

    司馬霆隻道他攀附丞相,輕哼了一聲。

    今夜天氣涼爽,眾人身心舒暢,宴飲到半夜方歇,大部分人都已醉了,被攙出宮廷時七倒八歪的。

    謝殊還好,隻是有些上頭。

    出宮時,有挑燈引路的宮女想攙扶她,被她擺手拒絕,身後忽然有人跟上來扶住了她胳膊:“謝相海量,今日倒是難得微醺。”

    謝殊皮笑肉不笑:“武陵王又立一功,本相替你高興啊。”

    衛屹之笑了笑,扶著她往外走。

    出了宮門,他忽然問:“謝相可有意去本王那裏小坐片刻?”

    謝殊早知會有這刻,點了點頭:“也好。”

    馬車駛入烏衣巷內衛家舊宅,衛屹之扶她下車,有意無意地握著她的手,再沒放開,一路將她牽去了書房。

    他親手給她倒了茶,又拿出了幾樣吐穀渾奉上的禮品送給她,語氣間又親昵起來:“這次能得勝多虧你那恩人,我與他閑談,發現他的確是個人才。原本要送他去荊州探親,但他說已沒有親友在世了,實在可惜。”

    謝殊故作詫異:“怎麽他也在?”

    衛屹之笑笑:“是啊,大約是注定好的吧。”

    謝殊不置可否。

    衛屹之放下茶盞,走到謝殊身邊,忽然伸手摟住了她。

    謝殊這次卻沒掙紮,隻是平靜地看著他:“仲卿還未死心?”

    “我對如意已成執念,絕不死心,除非……你從我一次,我此後就再也不糾纏你了,如何?”

    謝殊不怒反笑:“果然你端雅外表都是偽裝。”

    “領兵作戰最忌諱被人看透,我若這麽容易被人猜透,又豈能活著迴來見你?”

    謝

    殊斂眉低笑,忽而扶著他的雙肩站起來,推著他坐下,又坐到了他身上。衛屹之正吃驚,她已捏著他的下巴吻了下來。

    那雙唇從耳垂慢慢落到頰邊,又覆住他的唇,含著唇瓣輕輕咬了一口,舌尖輕輕撬開他的牙關,手抽開了他的腰帶。

    “如意……”衛屹之根本沒料到她會這樣,有些措手不及。

    謝殊將他壓在榻上,手探入他衣襟,低低笑道:“你不就是要這個麽?口口聲聲說著對我真心真意,不過就是亂欲作祟罷了。”

    衛屹之一怔,扣著她的手鬆了鬆。

    謝殊嘲弄地看著他:“怎麽停了?”

    衛屹之笑了笑:“我想來想去,還是不想跟你斷交,所以改主意了。”

    謝殊起身,理了理發絲,頭也不迴地出了門。

    衛屹之靜坐片刻,叫來苻玄,吩咐將所有派去荊州的人都撤迴來。

    那個答案已經唿之欲出,他卻忽然不想探究下去了。

    因為他明白自己任何舉動,謝殊都會找出方式來應對,他不停,她也不會服輸。

    沐白自從得知謝殊是女子後就時刻處在戒備狀態,特地派人去荊州打聽,果然有收獲。

    謝殊一迴府,他便急急忙忙來稟報:“武陵王派過人去荊州,聽說還找過您母親的墳墓。”

    “他找不到的。”

    “公子這麽肯定?”

    謝殊喝了一口醒酒湯,忽然道:“有些餓了,去給我端飯菜來。”

    沐白莫名其妙,但還是立即去辦了。

    飯菜端上來,謝殊先狠狠扒了一口白花花的米飯。

    她的母親本是長幹裏的庶民之女,卻姿色傾城,一眼便傾倒了烏衣巷內的世家公子。可惜這段戀情給她帶來的隻是一個沒有名分的女兒和遠走荊州的艱苦。

    在終於熬不下去的饑荒年月裏,她冒死送了信給謝家。謝家人派了人去荊州,卻隻肯接走她的女兒。

    “如意,你去吧,母親一個人在這裏才沒有負擔。”

    謝殊不肯,要麽一起走,要麽一起留。

    “怎麽不聽話呢?”她歎息,拉住女兒低聲道:“去謝家住不慣便迴來,到時候多帶些米糧,反正他們家吃得多。”

    謝殊覺得有道理,這才答應上路。

    臨行前,母親握著她的手忽然流下淚來:“不管怎樣,都要

    好好活下去。”

    謝殊點點頭:“母親也是,等我迴來接您。”

    “好。”

    馬車駛出去很遠,謝殊越想越不對勁,連忙叫人停車。

    “迴去!我要迴去!”

    謝家家丁拗不過她,隻好送她返迴。

    謝殊跳下車就往家裏跑,卻隻看見母親懸在梁上。

    她的個子太小,隻能用肩托住母親的腳,希望能救人,但是母親的身體都已經僵了。

    她很想哭,卻聽到家丁們在背後竊竊私語。

    “看看她反應再說,處事不鎮定的,大人也不會留。”

    謝殊隻有將眼淚忍迴去,退開幾步,對家丁說:“煩請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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