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新禹調轉車頭準備迴去,正在這時候,從胡同裏出來一輛獨輪車,推車的男子年齡大概有五十多歲,腰裏還別著一把斧頭。


    一名和他年齡相仿的婦女追了出來,一迭聲的說道:“他爹,他爹,等一下。”


    男子停下腳步,迴身說道:“又咋了?”


    “讓三兒和你一起去吧,還能幫著多撿點劈柴。”


    “不用,我一個人就行,三兒累了一天了,讓他在家歇著吧。”


    “那你別去監獄後邊撿了,讓他們看見可不得了。”


    “哼,我一不偷二不搶,不讓撿就走,還能槍斃我啊!”


    “上次關了你半天,我在家都要急死了。”


    “急啥,獄警就是嚇唬人,弄進去幫著幹點活兒,然後就放出來了。”


    “要我說還是別去了,提心吊膽的……”


    “沒事兒,迴去吧。”


    夫妻倆在胡同口說了一會兒話,男子推著獨輪車朝津北監獄方向走去。


    薑新禹的車停在路邊,並沒有急於離開,起初隻是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聽了這夫妻倆的對話,他心裏不由得一動。


    津北路地處偏僻,附近住戶大多是普通老百姓,冬季取暖以燒煤為主。


    問題是,煤炭同樣屬於稀缺物資,為了盡量節省花銷,很多老百姓都會想方設法囤積劈柴,就像剛才那對夫妻一樣。


    隨著冬季的到來,劈柴的需求量也隨之加大,人們不得不越走越遠,到更偏僻的地方去撿劈柴。


    這就讓薑新禹想到了一個問題,無論是郭長慶,還是負責保護他的那些特務,難道也要每天劈柴燒火取暖嗎?


    顯然不太可能,從沈之鋒的角度來說,完全沒那個必要,他有能力提供更舒適的住處。


    況且,他們也不可能永遠待在房間裏,一群大男人每天出來進去,即便是附近鄰居也會起疑心。


    自己能夠想到這一點,沈之鋒當然也能想到。


    不必每天為瑣事操心,而且還不會引來老百姓的注意,在津北路附近,隻有一個地方符合條件,那就是津北監獄!


    對,一定是那裏!


    讓監獄方麵提供一兩間屋子,是一件很容易就能辦到的事,保密局情報處副處長有這個權力。


    監獄平時大門緊閉,外人根本就進不去,對一個擔心遭到暗殺的人來說,確實是一處理想的藏身之所。


    …………


    第二天,晚上七點多鍾。


    薑新禹的車停在路邊,車內一片漆黑,從外麵看還以為車裏沒人,停車的地方相對很僻靜,很少有人從這裏經過。


    十幾分鍾後,許力和一個端莊秀氣的女人迎麵走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兩個十三男孩,年齡最多也就相差三兩歲。


    看到薑新禹的車停在路邊,許力對女人說道:“曉婉,你先帶孩子迴家,我去買包煙。”


    名字叫曉婉的女人點了點頭,迴身囑咐著兩個孩子:“誌群、誌雲,走路看著腳下,小心摔了。”


    兩個孩子答應著,蹦蹦跳跳跟著曉婉朝巷子裏走去。


    許力看了看四周無人經過,拉開車門坐了進去:“這麽晚了,你怎麽來了?”


    “要是有人問起來,就說我是順路過來還書。”薑新禹指了一下手邊的整套三國誌,然後說道:“人找到了。”


    “在哪?”


    “津北監獄。”


    “難怪一直找不到他,這個叛徒竟然藏在監獄裏……”


    “老許,這件事還沒有完全確定,你還要派人落實一下,我要是去監獄打探情況,沈之鋒很快就會得到消息。”


    “剩下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隻要找到他就好辦。”


    “你打算怎麽做?”


    “派人暗中監視,隻要郭長慶離開監獄,我們的行動人員在半路上伏擊……”


    “不行。”


    “為什麽?”


    “在這方麵,沈之鋒肯定做了周密的部署,況且,監獄每天都有車輛進出,你知道郭長慶在哪一輛車裏?”


    “這……”


    “如果暗殺行動失敗,必然會打草驚蛇,以後再想找到他,可能就更難了,況且,你也知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


    “那怎麽辦?”


    “派人混進去,落實情況後,就在監獄裏動手除掉他!”


    “監獄裏?怎麽混進去?”


    “找幾個人扮成老百姓,到津北監獄後麵去撿劈柴,那裏也屬於監獄管轄範圍,到時候獄警就會把人抓進去,放心,不會關太久,最多不超過一天。”


    “可是,監獄那麽多房間,怎麽能確定郭長慶在哪一間?”


    “郭長慶的房間剛剛噴灑過消毒水,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


    “這些事兒,你是怎麽查到的?”許力心裏由衷的佩服,自己這個上級似乎無所不能。


    薑新禹說道:“先不說這個,記住,我們的人不能帶槍進去,萬一被搜出來,那可就麻煩了,況且,要是開了槍,他們也一樣跑不掉。”


    許力想了想:“那就用刀……”


    “刀也不行,結果都是一樣。”薑新禹打開公事包,從裏麵拿出一瓶硝酸減因,說道:“用這個。”


    “這是什麽?”


    “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24小時之後起效,注射和喝下去的效果一樣,找機會摻進過郭長慶的水杯裏。”


    許力驚訝的說道:“你從哪搞到這種藥?”


    薑新禹笑了笑:“這要感謝吳景榮,他那個遠東調查處,前一段時間驅逐了兩名蘇聯特工,行動隊前去抓人的時候,我無意中發現了這種藥,趁人不注意,順手揣進兜裏。”


    “那兩個蘇聯人會不會藥的事說出來?”


    “放心,半個月前,他們已經到莫司科了。”


    許力鬆了一口氣,薑新禹把事情布置的井井有條,隻要行動人員不出差錯,整件事稱得上是天衣無縫。


    薑新禹抬腕看了一眼手表,說道:“剛才那個是嫂子吧?”


    “對,昨天中午到的堰津。”許力小心翼翼的把藥瓶揣進懷裏。


    “孩子多大了?”


    “一個十三,另一個十五。”


    薑新禹思索了一會兒,說道:“老許,我們做敵後地下工作,隨時都有暴露的可能,你想沒想過,把他們送到解放區?”


    “想過。不過,暫時還不行……哦,對了,你太太和孩子的情況,我已經向上級匯報過了。”


    “上級怎麽說?”


    “還在研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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